兰稚与周氏的目光在空气中交锋,宛如一场无声的博弈。
面对周氏同样递出的威胁,兰稚脊背绷得笔直,肩线如拉满的弓弦,眼中渐涌的情绪,像一头龇出獠牙,随时都会暴起的幼兽。
周氏本以为兰稚会用更见不得人的手段进行反抗,却见那紧绷的眉眼忽然舒展开来,仿佛暴雨前的阴云,兀然烟消云散了。
"瞧夫人吓得,"
兰稚忽然轻笑,指尖抚过茶盏边缘,"妾身不过随口一提,既您不愿,作罢便是。"
她转身斟了新茶捧上,釉色青瓷映得指节如玉。
"只求您大婚前日,能去灵恩寺为我阿娘添炷香,有您亲自报喜,阿娘泉下定会安心。"
周氏被这突如其来的退让晃了神,喉间滚着未出口的质疑。
“怎么,您该不会连这样也不答应吧?”
兰稚歪头,鬓边珠钗晃出细碎光斑。
周氏松下神经,自知她已退而求其次,没有理由再拒绝,虽心中万般不愿,但为了稳住兰稚,只能应下。
“添香之后......”
周氏试探着抛出半句才接过茶盏,温热瓷壁却暖不透她发僵的指尖。
兰稚乖巧行礼:“添过香,拜过堂,我成了您的儿媳,阿娘泉下得安,您自会代阿娘照拂好她的女儿,日后兰稚也会为安心侍奉婆母,膝前尽孝。”
这话说得滴水不漏,倒叫周氏噎住了喉,最终只从牙缝里挤出句"但愿如此"。
兰稚目视着周氏的背影消失在垂门后,眼底温度骤降。
“娘子......”
小汐从外面进来,看着地上的碎盏子,有些担心:“没事吧?”
兰稚凝霜般的目光钉在青石地上未干的茶渍,暗暗低声:“我给了她选择,是她自己不愿,怪不得我了。”
忽有春风撞开窗棂,带得案头红笺簌簌作响。
“小汐。”
兰稚将一张字条拿出来,递给小汐:“你帮我办两件事。”
院内初春的风,刮的人脸皮发麻,窗外杏枝正迸出胭脂色的花苞,坠落的冰滴在石板上砸出清越回响,一声声全是春腔。
周氏扶着云阶的手走得踉跄,直到拐过回廊才泄了力道:“夫人,奴婢有句话......”
周氏抬手道:“我知道你要说什么,让她永远闭嘴简单,只是她近日闭门不出,若这个时候出事,宴清势必会起疑,让顺了她的意,等婚事一过,我自不会留她。”
“委屈夫人了。”云阶叹声。
周氏嗤笑:“委屈?自从踏进这侯府的大门,这二三十年,为了这个家,为了那侯爵之位不旁落,我受了多少委屈,连自己都数不清了,这点委屈又算得了什么?”
“她也怪不得我,要怪就只能怪她自己,投错了胎,怪兰仲和没把她生在嫡母的肚子里头,庶出之子,是骨子里的低贱,这是改不了的天命,只要我活着,我绝不会让兰稚这种身份的人,混淆了我嫡室的血脉。”
春杏堂内,红烛摇曳,喜服上的东珠在烛火下流转着莹润光泽
小汐,木香,还有盼蕊几个丫头,都围在榻前观摩,满脸皆是欣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