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禅自荣华进来起,就一直盯着人看,也亏得他现在还是个孩子,这要是放在平日里,早被人一阵嗤笑。
周清柏看着文凌露骨的眼神,颇为不悦,那眼神倒不大像是孩子的眼神,看得他有些冒火。
文夫人看了眼自家儿子的神情,忙笑着打圆场,“我们家这小子,自来喜欢和男孩子一起玩闹,倒是没见过像王妃这样美若天仙的女子,”说着便推了推怀里的人,“还不跟王爷王妃赔礼道歉。”
殷禅这才不情不愿地作了一揖。
荣华倒觉得没什么,孩子还那么小,也就周清柏小题大做。
她看着文凌那一张略显稚嫩的脸,倒是觉得和在勤王府初遇时略有不同了,好似内敛温柔了许多。许是这病气还未全去,也是怪可冷见的,便对着他招了招手,“过来,让我看看。”
殷禅一时有些怔愣,周清柏转过头看了眼荣华,欲言又止。
文尚书推着文凌道,“快去,这么大人了,还怕生,以前怎么不见你这么胆小?”
殷禅硬着头皮往荣华那走,虽然心里欣喜万分,但还是觉得大庭广众之下,颇为不妥。
快走到跟前的时候,荣华就拉住了他的小手,然后把人拉到怀里,“可怜见的,”又对着文夫人道,“这跟我在勤王府见他,可是生生瘦了一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
“得王妃体恤,凌儿能救回来,我就已经心满意足了。”文夫人说着,眼眶又红了。
殷禅感受着荣华身上的体香,还有这温暖的怀抱,心如擂鼓,他尚是婴孩的时候并没有这些感觉,如今却是觉得这感觉真真切切,一想到他的手还被她握在手里,被不自觉地摩挲,他就感觉到一阵血气上涌。
他们何曾这样亲密过。
周清柏自文凌被荣华怀抱着,他的脸色就没好过,这人刚哄回来,他都还没来得及抱一会,倒让这小子抢了先。
殷禅感受到一束略带危险的眼光,便朝周清柏看过去,心里得意得很。
想着想着,就感觉到一股温热的液体流进了嘴里,他舔了舔嘴唇,是血。
他茫然了一会,抹了一把鼻子,竟然流鼻血了。
文尚书和文夫人看到文凌流鼻血,受到了不小的惊吓,虽然听他说没事,但还是急急忙忙就告辞了,说要再找太医看看有没有留下其他病症。
周清柏和荣华看着两人风风火火地离开,荣华说了一句,“我去看冬荣”,便走了。
一直到晚上用完晚膳,两人都没说过什么话,周清柏也没有再绕在她周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
他确实在遵守约定。
荣华用完饭,便在自己那园子里消食,那些看守的丫鬟已经被他撤了,屋内也仔细打扫了一番,与她离开时大有不同。
她逛着逛着便想,若是日后都是这样两人分房而居,那为何不和离呢?他这样守着一个不爱他的人,到底是因为什么?
荣华长叹一声,为何偏偏就是她呢?
她坐在石凳上,看着不甚明亮的上弦月。
今日过后,就是初七,还剩最后一张符纸。
差不多等到子时刚过,她便再次披衣而起。
这几日她一个人睡,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夜里好像比以往都冷上几分,有些难以入眠。
她裹着披风走了许久,才找好地方,是王府最西面的一个较为破旧的柴房后面的一颗香樟树。
荣华搬过一个石头放在树下,又甩着白绫挂到树杈上,深吸一口气,捏着符纸,念了道士教的术语。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
周清柏等到梆子声敲过子时,便披了外衣在等,这次他没有去看着,只估摸了时间,就去把人带了回来。
还真是跑得够远,这府里上上下下怕都是找了一遍,才找到那么一颗歪脖子树。
荣华轻车熟路地到了阎王殿,阎王算着日子,知道她今天要来,心里早已打好腹稿。
“阎王大人,您上次说帮我查了,那他是还在这里吗?”荣华在殿上跪得恭恭敬敬,内心也不知是在期待怎样的回答。
阎王咳嗽一声,“殷禅,男,崇义一十五年八月已逝,当即便入轮回转世,距今已一年有余,不知堂下女子可还有其他疑问?”
荣华似是没想到会听到这样一句话,一时呆愣住,当即便入轮回转世,距今已一年有余……
她在心里重复着这句话,越嚼越苦,虽然她想找到他也只是想跟他说,不要再等她了,这漫漫几十年,她没有办法抛弃家中父母姐妹下去寻他,也没有办法让他一直忍受着地府的凄凉来等她,可是他当真就那样毫无留恋地走了?
“他,他没有说什么吗?”荣华似是不信,微红了眼眶问。
荣华落寞的眼神让阎王突然生出一丝愧疚,不过还是忍着没说,只道,“魂魄入地府,喝了孟婆汤,哪还有其他可说,前世之事都是过眼烟云。”
“知道了,这些时日多有打扰,望大人不要怪罪。”荣华叩了一首,情绪低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
“本王不知你是用何术法下界,但是国有国法,我们冥府也有冥府的规矩,既然心愿已了,就不要再随意下界,再有下次,本王便不会再放你重回人间。”阎王威严赫赫,声如洪钟。
荣华听着一颤,伏地道,“谢阎王大人。”
荣华走后,判官问,“为何大人不如实相告?”
“你不懂,这样能让她早点死心,我能帮那位大人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判官听了,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荣华醒来的时候,不出所料的在床上,只是她旁边的周清柏背对着他,看不出是醒着还是睡着。
她望着他的背影,突然没力气去计较他为何不遵守约定。
长夜漫漫,荣华就这样平躺着,双眼无神地看着顶上花帐,泪水浸透了长枕。
盛夏的蒲崖山,他曾对着落日余晖,伴着蝉鸣鸟叫,牵着她的手,说得言辞恳切,她当时真的以为会有余下的生生世世,却不知原来最好的也只有那十几年,早知如此,她便对他更好些。
她一遍一遍地回忆着两人的过往,从六堰河初见到古钟楼定情,从春暖花开到岁暮天寒,只是这些,都将只有她一个人记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
不知过了多久,等到天空都似泛起鱼肚白,她才渐渐睡着。
听着她逐渐平稳的呼吸,周清柏才返过身看她。
他都不知道,他的小慢也有哭得如此伤心的时候,即使是天罚降临,她也是握着他的手,浅笑着说,阿衍,不要难过,若是我有幸能再活一回,我一定会像在燕砀山一样,努力去寻你。
他抚着她的侧脸,眼神温柔,小慢,你食言了,不过没关系,我来寻你也是一样的。
只是你这样伤心,却不是为了我,阿衍确实是难过了。
终究还是没有把人抱在怀里,周清柏轻叹一声,给她掖好被角,便起身下床。
小梨觉得这几日夫人都有些闷闷不乐,问什么也都没有精神说,只是经常去看冬荣。
这小孩子长得也快,袁奶奶说,快有两个月了,若是他死去的娘知道他现在过得这么好,泉下也能安心了。
荣华听了也只笑笑,人死之后,哪还能知道生前的事。
她逗弄着冬荣的小手,拿在鼻尖轻嗅,这小脸也渐渐长开了,愈发可爱,以后怕不是又是个祸害人家姑娘的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
周清柏自那日把她带回来两人同塌而眠过,便再没有同在一屋睡过,用膳有时也是分开,荣华多是在这个院里,周清柏则不知道在哪。
荣华有时候觉得冷清,便拉着袁奶奶和小梨一起用膳,只是再没有人那样细致地给她剔鱼刺,挑葱花了。
她怎么会总是想起周清柏呢?虽然两人也偶有碰面,但是也不至于如此啊。
明明她对他厌烦得很。
怕是因为一时不适应吧,毕竟两人如此朝夕相处一月多,突然身边久没有人,自是要适应一阵的,荣华这样开解自己。
司徒沛来还发簪的时候,荣华正抱着冬荣在院里晒太阳,榻上放着一些零嘴吃食,倒是惬意。
她也没让人去正厅,直接让仆从带到了院子里。
“参见王妃。”司徒沛躬身行礼道。
荣华看着她,又想起那日她嫌弃的眼神,不过还是微笑道,“不用如此拘礼,你我应该差不多年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
司徒沛闻言,只淡淡一笑。
荣华看着她,又问,“不知司徒小姐今日到府上,是为了……”
“那日皇上寿宴,出宫门的时候,我的丫鬟捡到一支发簪,因那上面蝴蝶断了翅,恐是不小心弄坏的,便找了柳元明帮忙修葺,才知道这是你的簪子。”司徒沛说着便从怀里拿了一个锦盒递了过去,“若是不满意的话,我便让人重新再打一支。”
荣华闻言接过,打开看了看,倒是没看出哪里坏了,便顺手递给了一旁的小梨,“一支簪子,不打紧,竟还麻烦司徒小姐亲自跑一趟。”
“无事,本来早就应该物归原主的。”司徒沛说着看了看周围,觉得这个院子倒是有些小,不像当家主母住的地方。
荣华轻拍着冬荣哄睡,看着面前的女子,没说话。
见她没有告辞的意思,便又说道,“不知司徒小姐可否赏脸吃个午膳?我这几日新学了几样乾安的特色菜,也算谢过。”
司徒沛没看到周清柏有些失望,刚想拒绝,就看到远处似是有一个熟悉的人影往这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