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的干部姓张,约莫四十出头,黑黑的脸上满是汗水和焦急,一看到山坡上这乱糟糟的景象和那个洞口,脸色瞬间就沉了下来。
“怎么回事?谁让你们挖的?谁让你们进去的?”张干部几步冲到近前,声音带着明显的怒气,目光扫过在场的一众。
“张干部,这事儿可不赖我们。”徐青山吧嗒着烟斗,抢先说道,“这洞是昨天挖山货的人无意中弄开的,消息一传开,附近十里八乡的人都来了。我这兄弟刚才还苦口婆心地劝,拦都拦不住,一个个跟疯了似的往里钻,说是要进去发财。”
王长河站在一旁,没有说话,只是微微颔首,算是认同了徐青山的说法。
张干部听完,气得脸色更难看了。“胡闹!简直是胡闹!这要是出了事,谁负得起这个责?”他指着洞口,“里面现在有多少人?”
张干部对徐青山和王长河这两个县里有头脸的人物自然是认识的,但眼下这乱摊子,他也顾不上面子情分了
“少说也得有大几十号人,还有几个外地来的,看着像是专业的……”徐青山估摸着说道。
“专业的?”张干部眉头拧得更紧了,“土夫子?”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啊——救命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猛地从幽深的洞口传了出来,尖锐刺耳,像是在垂死挣扎。
紧接着,洞内传来一阵杂乱的惊呼声、哭喊声,和东西倒塌的轰隆声,仿佛里面瞬间变成了人间地狱。
“里面咋啦?”
“快跑啊!”
“里面……里面有鬼!”
几个离洞口较近、身上沾满泥土的人影连滚爬带地冲了出来,脸上是极度的恐惧,眼神涣散,语无伦次。其中一个跑得最快的,他一出来就瘫坐在地上,裤裆湿了一大片,指着洞口,哆哆嗦嗦地说不出完整的话。
“塌……塌了……机关……好多人……压……压住了……”
他的话还没说完,又是一声更加沉闷巨大的轰鸣声从洞内深处传来!
“轰隆隆——”
整个山坡仿佛都跟着震动了一下,洞口上方和两侧的泥土石块簌簌下落,紧接着,大量的烟尘伴随着碎石从洞口喷涌而出!
“不好!要塌方了!”陈一墨脸色剧变,大吼一声。
话音未落,洞口处的土石结构再也支撑不住,在众人的目光中,猛地向下垮塌!
“轰——哗啦啦——”
泥土、石块、断裂的木头混杂在一起,瞬间将原本就不大的洞口彻底堵死!滚滚黄尘弥漫开来,呛得人都睁不开眼。
刚才还喧闹的山坡,此刻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傻愣愣地看着那个被彻底封死的洞口,脑中一片空白。
“完了……全完了……”一个没进去的村民腿一软,瘫坐在地上,喃喃自语。
“我爹还在里面!我爹还在里面啊!”一个半大的小子反应过来,嚎啕大哭着就要往塌方的洞口冲。
“你先冷静一下,那里还危险。”
陈一墨一把将他抓住,狠狠地将他按了下来。
王长河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深深的看了一眼陈一墨,眼里满是震惊和疑惑。在众人还在慌乱和错愕中,带着人马悄然离去。
烟尘散去,山洞那头也是平静了下来。
“快!快救人!”张干部最先反应过来,扯着嗓子大喊,声音都变了调。
徐青山二话不说,把烟斗往腰间一别,招呼着带来的几个兄弟:“都别愣着!救人要紧!抄家伙!”
他带来的几个汉子都是常年在乡下跑腿、身强力壮的,立刻从车上找出带来的铁锹、撬棍,冲向塌方处。
原本在外看热闹的人,此刻也惊醒了过来,捡起周围顺手的家伙,都赶了过去。
陈一墨也立刻行动起来,他没有急着去挖土,而是迅速观察了一下塌方的结构和周围的山体情况。
“徐哥!大家注意!别都挤在一个地方挖!这地方刚塌过,土石松动,小心二次塌方!从两侧!先清理边缘的碎石,看看能不能找到缝隙!”陈一墨冷静地指挥着。他的声音不大,但每个人都听的清清楚楚,带着一种让人信服的力量。
现场大多数都是干活出身,干起来仅仅有条,突然,有一人叫道,
“这有一个人,快过来帮忙。”
陈一墨,徐青山等人赶忙过去,帮着挖了起来,几锹下去人漏出大半。
“咳咳,徐徐老板,陈兄弟,快快拉我出去,救我啊!”李大富此刻魂都快吓飞了,他刚才在洞口反复横跳,塌方的那一刻,他刚好退出来一步,但也被飞溅的土石砸中,半边身子都被埋在了塌方边缘的浮土里,动弹不得。
陈一墨毫不犹豫,用手抛着土,徐青山见状也是动了起来。不多时,李大富被拉了出来,只是腿部好像是被碎石块砸伤了。李大富道了声谢,在村民的搀扶下,送了出去。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每一秒都像是在和死神赛跑。
大家忙活了半天,终于可以看到塌方的全貌,情况比想象的更糟,整个洞口几乎被完全掩埋。
“这边!这边好像有动静!”徐青山的一个兄弟喊道。
众人立刻围了过去。在塌方边缘的一处,几块大石头之间似乎形成了一个小小的缝隙,隐约能听到里面传来微弱的呻吟声。
“快!小心点!把这几块石头挪开!”陈一墨指挥道。
几个人合力,用撬棍小心翼翼地撬动石块,清理周围的碎土。
汗水浸湿了每个人的衣服,手臂因为用力而青筋暴起。
终于,一块关键的石头被挪开,露出了一个仅能容纳一人爬出的空隙。
“有人!还活着!”
几个人七手八脚,小心地将他从缝隙里拖了出来。
紧接着,又从里面拖出了两个人,一个村民,一个是细狗身边的混混,哀嚎不止。
“细细狗,还在后面,被大石头压住了,”
听到细狗,陈一墨眼神停滞了一下,很快又恢复了过来。
“先救人再说。”陈一墨也不在犹豫,对徐青山点点头。
他们再次组织人手,试图清理那个缝隙下方的土石。但刚才救人时,周围的土石结构已经被扰动,再次挖掘变得更加危险,不时有碎石滑落。
“不行!这里太危险了!再挖下去可能会引起更大范围的塌方!”一个懂点土木的村民叫道。
张干部也满头大汗地跑过来,看了看情况,脸色铁青:“先停一下!等专业救援队!不能再让外面的人冒险了!”
挖掘工作被迫暂停。
陈一墨站在塌方前,看着那刚刚救出几人、此刻却再也无法深入的缝隙,又看了看远处哀嚎哭泣的人群,心中五味杂陈。
他预见到了危险,也曾出言阻止,却终究没能拦住人性的贪婪和侥幸。这场灾难,是天灾,更是人祸。
至于细狗……他脑海中闪过细狗那张嚣张跋扈的脸。或许,这就是他的报应吧。
陈一墨心里没有半分幸灾乐祸的快意,只有一种沉重的悲哀。
徐青山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递给他一根烟:“兄弟,别想太多,你尽力了。有些人,不撞南墙不回头,撞了南墙……可能就回不了头了。”
山风吹过,带着泥土的腥气和隐约的血腥味,远处传来了警笛声,专业救援力量终于赶到了。
但所有人都知道,对于那些被深埋在黑暗与绝望中的人来说,时间,或许已经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