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有媒体这样形容过薄家。
这是一个盘踞在帝都的庞然大物,它的触角在无数领域不断延展,通过细小的缝隙,将它的影响扩展到极致。
同时它又像是一个运转精密的机器,每一个零件都契合的恰到好处。
那么这样一个庞然大物该如何将它拆解掉呢?
郁纸脑海中曾无数次浮现过这个想法,然而最终却还是在不甘的情绪中沉寂了下去。
天气预报说最近寒流来袭,雨雪天气较多,出行在外一定要注意道路安全。
郁纸听说薄沣出车祸的消息时,还在学校里面上晚课。
新闻标题写的耸人听闻,极尽夸张之能事,拍摄的现场照片也格外惨烈。
郁纸大致扫了一眼,然后就按灭了手机屏幕。
给他们上影视鉴赏的老师是个色眯眯的老头儿,特别欺软怕硬,喜欢占学生的小便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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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纸背着包猫腰从大屏幕下过去,眼看要到了门口,被两条短腿挡住了去路。
老头儿问,“去哪儿啊?”
郁纸只好抬头,脸上愁容满面,眼睛里水雾弥漫。
“我父亲出车祸了。”他小声说,“我想去见他最后一面。”
老头儿:“……”
郁纸拉下灰色兜帽,挡住脸,避开了老头朝他屁股伸过来的咸猪手,一溜烟朝楼梯跑过去,隐隐约约还听到老头儿不屑的嘀咕,“……金主吧?”
他抿了抿唇,等到从楼梯上跑下来的时候,已经把这一点不良情绪给消化的干干净净了。
楼旁边的路灯下,有辆加长林肯在等他。
郁纸上了车,刚想开口,视野突然一暗,然后就被一双手给揽了过去。
郁纸被吓了一跳,紧接着,薄沣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怎么?听说我出车祸了,这么兴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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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纸愣住了。
车内格外静谧,空气近乎凝滞。
前排的司机只剩下个黑色的剪影,连呼吸声都听不到。
郁纸的大脑先是一片空白,然后与生俱来的求生的本能让他在那千分之一秒的思考后做出了回应。
“没有,怎么会……”
再开口,话里就有了些伤心的意味,“您为什么会这么想?”
薄沣半晌不出声。
郁纸的身体僵硬着,他看不到薄沣的神色,也无从判断他的喜怒。
他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演技拙劣的演员,在等待导演最终的宣判。
却只听一阵静默之后,车里的灯倏忽亮起,半张隐没在黑暗里的薄沣的脸露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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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乖孩子。”低沉的音调,沙哑的嗓音。
郁纸悄悄松了口气。
他被抱坐在薄沣的膝盖上,这个姿势其实让他很不舒服,但他什么都没说。
车门徐徐关上。
薄沣说,“走吧,跟我去看戏。”
郁纸垂下眼睫,他在灯光亮起的瞬间就看到了薄沣黑色西装外套上沾染的一小片深色,他身上似乎还有一股硝烟味儿。
少年颤着手把白嫩的指尖凑上去摸了摸,摸到了干涸的血痕。
他像是被吓到了一样迅速收回了手,然后手就被薄沣握住了。
“没事,别担心,死不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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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可真是太可惜了,郁纸冷静地想。
他顺势依偎在了薄沣的胸前,一言不发,一直到车子再度停下。
车门外一片混乱,整个薄家大院里都很嘈杂。
车门打开时,郁纸听见有人在喊“大少爷”,还有人在喊“容夫人”,“薄小姐”。
一群黑衣的手下淋着雨小跑着过来,身后跟着穿白大褂的医生和护士。
郁纸扶着车窗的动作顿住了。
他好像是被眼前的景象给吓到了,又像是一下子明白了薄沣口中的“其他人”都有哪些了。
这还是他头一次见到这么齐全的薄家人。
雨还没有停,夏季的暴雨瓢泼一般重重砸下,将眼前跟世界隔离出一道模糊的水幕。
门廊下站着的那堆人里,明显有几个是与众不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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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霖弓着身子,靠在柱子旁,一头漂染成奶奶灰的乱毛,格外显眼,被斜斜打进门廊的雨水给沾湿了,粘在额头上,像只灰头土脸的落汤鸡。
他是薄沣外面的情妇生的私生子,虽然是从小就抱到薄家抚养的,但从小就不成器,没什么志向,大事不犯,小错不断,所幸薄沣也不管他,一向放养着任由他自生自灭。
他身边还站了一个身材高挑的女人,头发剪的很短,穿一身机车皮克,那是他二姐,薄沣的二女儿,薄锦绣。
薄家如今没有正统的女主人,只有后院的容雅容夫人,虽然没有正式进薄家门,但的的确确是这些年唯一一个距离主母位置最近的女人,而薄锦绣就是她跟薄沣的亲生女儿。
郁纸认全了人,刚要收回目光,一旁的女人却敏感地回过头,隔着雨幕漠然地看了他一眼。
郁纸唇角弯了弯,对她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却看见她伸手从齿间取下烟,挑衅而又漫不经心地对他吐了一口烟气。
郁纸扬了扬眉梢,并不在意。
只是人还没到全,应该还差一个才对。
而就在这时,身边传来皮鞋踩踏雨水的声音,还有周围人的惊呼。
“大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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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纸僵住了。
但随即,薄沣的身体就贴到了他的身后,不给他留一点后路。
“走吧。”他在他耳边说,“下车吧。”
……
薄尘远在听说了车祸的消息之后,立刻就赶去了医院,然而却扑了个空。薄沣传出去的消息是假的,他压根没受什么伤,已经换车离开了。
薄尘远当场就要发飙,他有一种被戏耍了的感觉。
他按捺住脾气问管家薄沣去哪儿了,得到的回答却是他去接小情儿放学了。
薄尘远二话不说就回了老宅堵人。
车走到半路又下起了大雨,他回到老宅时正巧碰上薄锦绣跟薄霖,两个人的表情不比他要好到哪里去,薄霖估计是没少从中捞东西,几个小时前有多畅快,现在就有多悲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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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锦绣披着一件黑色的皮夹克,脸上还化着烟熏妆,没什么表情,看见薄尘远进来,也只是冷笑了一声。
薄霖扑过去,“哥!”
薄尘远站在大门前,瞥见一旁老管家的身影,一脚把他踹开,“混账东西,你干了什么?!”
薄霖被他踢了一脚,敢怒不敢言,脸上全是泪水,“我一时间鬼迷心窍了才……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下次一定不敢了哥……哥你帮帮我,帮我给父亲求求情。”
薄尘远面沉如水,夜风把雨吹得斜入伞中,打湿了他的衣摆。
他刚要说什么,就忽听门前引擎声响。
几人一齐回头,果真是薄沣的车。
薄尘远抿紧了唇,侧脸线条一瞬间凌厉了许多。
他从手下手里夺过雨伞,径直朝黑车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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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惊呼,“大少爷!”
他置若罔闻。
门被从里面拉开了。
薄尘远停在几步之外。
先出来的不是薄沣。
他看到了一双白皙的,漂亮的手,摸索着扶住了车门。
薄尘远马上就意识到那是谁了。
那人低着头,身上是简单的灰色卫衣和浅蓝色的牛仔裤,穿着白球鞋,倒的确是个学生模样。
而就在薄尘远的目光即将触碰到他的脸时,车厢里,那少年身后,另一个男人探身出来,然后用刚脱下的西装外套罩在了少年头上,遮住了他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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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旁刚刚被薄尘远挤开的保镖立刻上前,给两人撑起了伞。
薄尘远的喉结动了动。
“父亲。”他沉沉地喊。
薄沣站在伞下抬眼跟他对视。
西装外套下,郁纸的手指倏忽扣紧了,指尖都有些泛白。
他忽然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
像是在哪里听到过一样。
他不安地动了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