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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夜寂静,月色朦胧,秦家的厨房的一窗破了一角,寒风争先恐后地穿过那破损的角落打到秦妩的身上。
秦妩被冷风一吹,清醒了许多。
她坐在一个破旧的青布蒲团上,面前是烧红的木炭和微微沸腾散发着诱人咸香的一煲海鲜粥。
伸手揉了揉自己因为不舒服的坐姿而酸疼的膝盖,秦妍叹了一口气,怎么会做这么荒唐的梦啊!
她今天晚上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一个梦接一个梦的,一个比一个荒唐。
她一会儿变成了被亲生父母拿出去交换的官宦人家的假千金;一会儿变成了被养父母用来怀念自己亲女儿的纪念品;一会儿又变成了被人欺骗、错付一生做别人眼里的替代品的可怜虫。
秦妍揉了揉眉毛,其实梦里的事情她也就只能记个大致了,如果她真的是父母的养女,如果裴容哥哥真是那个欺骗她的人……
那梦的感觉太真实了,母亲的嫌弃、父亲的白眼,还有那个真品大小姐的嘲讽……
“吱嘎”破旧的厨房木门一下子被推开,一个丫鬟模样的人走了进来,进门见她在发愣,语气里竟然有几分责怪的意味。
“小姐这是睡着了?不是要给夫人煮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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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走近了,秦妩才看清她的面貌,原来是丫鬟明月。
明月的母亲宋妈妈是太夫人面前得脸的老人,因为这么一层关系,明月不过十四五岁的年纪,就已经是夫人王芙房里的二等丫鬟了。
她们一家在秦家干了大半辈子,资历颇深又受宠,所以这明月跟秦妩说话一直是这么个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秦家的小姐呢!
秦妩以前一直觉得明月还是个小孩子,太夫人房里的宋妈妈又只有这么一个孩子,宠得很,才会稍微有点儿失了分寸。
但是不知道是不是被一次次噩梦惊吓过的缘故,秦妩想着梦里明月对那位真品的讨好体贴与唯命是从。
她忽然想起平日里明月在府里其他地方倒是聪明伶俐,有分寸的紧。
“夫人就快要安寝了,我还有回去伺候呢,麻烦小姐快一些!”
秦妩却好似没有听见她说话一般,打开了煲锅,锅里的米水已经浑然一体,咕噜咕噜冒着细密的小泡,细碎的香菇和整颗整颗的青豆点缀其中,香味迅速在房间里弥漫开来。
王芙前几日得了风寒,如今虽已经大好了,可是整个人依旧是病恹恹的,也没什么胃口,晚饭就吃了几口。
秦妩这才想着亲自给她母亲熬碗海鲜粥,心里还想着给母亲一个惊喜,因此只跟明月通了气,拜托她到时候帮自己端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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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早就在王芙面前买了乖,说准备了一锅开胃美味,等一下就让夫人尝尝。
可等到天已经完全暗下来,月亮都升上来了,秦妩都没有通知她来厨房。
她等得着急了来厨房看看,却看见秦妩坐在一旁偷懒,这如何能不生气?
秦妩拿了个勺子翻拌了一下,沉底的虾肉、蟹黄和一些海参、鲍鱼全部都显露了出来。
算算这锅粥已经熬了一个时辰了,听到王芙没什么胃口,秦妩自己都没吃什么就着手炖粥了。
明月原本还想在说些什么,但见秦妩连个眼神都不分给她,一下子就哑火了。
她哪里见过秦妩这个样子?
往日里这人跟个面团似的,自己是夫人面前的红人,秦妩和夫人不亲近,平日里对自己像是对恨不得供起来的菩萨,什么时候这般对待过自己?
“哎呀,这粥炖得真不错。”
担心这人真的生气,再不受宠但毕竟也挂了个小姐的名头,明月靠近她开始没话找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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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里想着梦里的事情,秦妩还有些不舒服,态度也冷淡了许多,“嗯。”
她靠近灶台把之前剥下来的虾壳和虾头小火放进锅里熬着虾油,又手起刀落地切了些葱花。
明月在一旁看着,完全没有搭一把手的意思。
夫人的胃口不好,可偏生喜欢吃秦妩亲手做的饭,别人帮一点儿都不行。
秦妩又是远近闻名的大孝女,自然一切亲力亲为。
“你别叫我母亲!”
这么一句话就突然没来由的出现在秦妩的脑子里。
她切葱花的手顿了顿,想起了前几日话本子里看到的“那但凡有点儿体面的千金小姐,哪儿有自己下厨的,那不是作践自己吗?”
橙里泛红的虾油冒着新鲜的香气,秦妩把切好的嫩葱摆在粥上,热油“刺啦”一声淋了上去。
屋内的香气瞬间浓郁了起来,米粒的甜香、海鲜的鲜香和小葱迸发出来的焦香混合在一起,饶是明月这个晚饭吃撑了的人都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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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小姐的手艺真是太好了!”
一直站着的明月靠近碗橱拿了个小玉瓷碗和一柄勺子,“这夫人肯定喜欢。”
说着就要把饭煲从火上端走。
“我这个嫡出小姐的手艺确实好。”秦妩从明月手上拿过玉瓷碗,用勺子给自己盛了一碗,她的声音冷淡,“毕竟别家的嫡出小姐可没有自己做饭的。”
明月被她一噎,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就看见秦妩用小勺子舀了一口粥放在嘴边吹了吹。
许是虾油的缘故,这粥的颜色不像别的粥那样寡淡,而是微微泛着橙黄,明月咽了口口水,想着要是夫人喝不完,她也能偷偷尝上两口。
然后就看着秦妩把粥放进了自己的嘴里。
“你怎么能喝呢?”明月一下子就急了。
这粥不是煮给夫人的吗?
她先喝了,那夫人不就成了吃剩饭的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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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饭都没好好吃,饿了许久的秦妩在粥下肚之后,心里的那一股子烦闷才缓解了许多。
她冷冷瞥了明月一眼,“我忽然间想到,以前不知在哪本书里看到过,说得了风寒的人是不能吃海鲜的。”
今日的秦妩有些奇怪,明月抿着嘴唇不再说话,回想自己是否做了惹秦小姐生气的事情。
“我不知这说法的真假,给母亲熬粥也是为了她的身体,如果好心办坏事那就不好了。”
秦妩又给自己盛了一碗,外面寒风呼啸,喝上一碗粥,身子才暖了起来。
她这说法挑不出一点错处,明月看她吃得这般香,也忍不住给自己拿了副碗筷。
秦妩这人没什么规矩,总爱和下人们混在一起,明月还曾经看到过她和青橘分食一块糖饼,如此这般,她自然也不客气了。
“这满满一煲,想来小姐是吃不完的……”
话还没说完,就被秦妩堵住了,“吃得完,母亲就快要安寝了吧,劳烦你回去伺候吧!”
说着把煲锅的盖子给盖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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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给盖上了!
明月“……”
见明月夹着尾巴走了,秦妩这才算是心情舒畅了,端着粥回到了自己的院子。
刚进屋,青橘就笑嘻嘻地凑了上来,接过饭煲,“小姐又煮了什么呀,好香呀!”
惹得秦妩嗔了她一眼,“瞧你馋的!”
“我不仅会馋,我还会干正事呢!”
小姑娘笑嘻嘻地从怀里拿出一个包袱,包袱里是一封信和一碟糕点,还有一根挂着糖浆的糖葫芦。
今日是裴小将军大胜南蛮班师回朝的日子,近日里总流传着他受了重伤的谣言,秦妩不放心就差青橘去看了看。
“小将军去宫里了,但他猜到我会来,专门派人在哪等着我呢,还嘱咐说一定要把包袱给到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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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妩接过,展信:
别瞎想,小爷好着呢!
附赠南蛮边境传统糕点,想着你会喜欢。
那字迹如刀削一般凌厉潇洒,自然不会出自第二个人之手。
“小姐,这糕点我从没见过,我能尝一个吗?”
“不行!”秦妩连忙放下手中的信,展开手臂挡在了青橘前面,一副母鸡护食的样子。
话毕,就看见小姑娘鬼灵精怪地盯着她。
“青橘也好想有人时时刻刻记挂着青橘哦!”
“好哇!”秦妩反应过来,瞬间小脸通红,伸手去挠青橘的痒,“你笑话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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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这边的欢歌笑语不同,月影园里则是一片寂静。
月影园是秦夫人王芙的院子,未到半百的妇人正斜卧在床上让贴身的嬷嬷给她揉肩,主仆二人说着闲话。
“夏日里江南水灾二房捐了些钱财,圣上特许二房的那个……参加科举。”
二房在江南,他们在帝都,除了一些节庆,两家来往并不亲密,以至于王芙作为大伯母都记不住自己侄子的名字。
“文渊。”祝妈妈及时提醒。
“对。”秦夫人半眯着眼,语气里隐隐有些不屑,“听说他中了浙江举人的最后一名?”
她儿子文津可是帝都的第二十三名!
“明年开春就要春闱了,咱们津哥儿和二房的渊哥儿又都中了举,老爷想把那扬州的大儒——杨鸿升请到家里给两位哥儿上课呢!”
科考自古以来都是大事,哪怕是个最后一名的举人都是有资格做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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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官场上混了许多年的秦光宗自然重视的很,早在得知秦文渊中举的消息之后就立刻修书给了他弟弟,请文渊来到帝都上秦家的家学。
“听说那文渊为了早日赶到帝都,马都跑死了一匹,就好像一定要赶上什么日子一样?”
王芙对二房一家没什么好感,秦光宗重名声、好面子,每年的俸禄大半都用来联络同僚的情意和孝敬上级了。
这偌大一个秦家的开销,大半都要靠在江南经商的二房,这让王芙的脸上没有光彩,每次逢年过节见到二弟媳苏曼都会觉得矮了她一头。
还有自己的女儿妍儿……
“大抵是小地方来的,总想见见帝都的繁华吧!”
她毫不掩饰语气中的嘲讽,顿了顿,又问了一句,语气里的落寞藏都藏不住,“明日便是妍儿的生辰了吧!”
给王芙揉肩的祝妈妈手也停了下来,这三年时间,每到这一天秦妩总是要受些磨搓的。
夫人一直在憎恨着秦妩小姐,她一个局外人看得明明白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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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芙用食指和拇指压了压自己的眉头,“明日找个理由让她在祠堂里待上一天。”
末了,她补上一句,“不准给她饭吃!”
话刚说完,之前说要给她端开胃美食的明月就灰头土脸地回来了。
王芙抬眼打量了她一下。
明月就连忙跪下解释,“妍小姐说得了风寒的人不适合吃海鲜,就把粥喝了。”
她把粥喝了!!!
刚刚还不允许别人吃饭的妇人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
那自己吃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