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弥生抬眼看了看上面的牌匾,轻叹了口气,推开了门。
门一推开,里面若有若无传出一阵血腥味,夜弥生回头道:“你要和我一起进去吗?”
池温行颔首,手里已经擒着张黄符纸了。
院内并不乱,夜弥生回来时,家里人的尸L已经被池老爷安排暂时封在了夜家老宅,那是上一辈人住的地方,后面建了新院,也就是这里,没想还没住够五十年,人就没了。
他们此次回来,是要看看这院子有没有怨气,一家人突然横死,换作平常早已怨气横生,变成一座凶宅,好在池老爷处理过,夜弥生和池温行在各个屋子走了一遭,也没有发现哪里不对。
安全起见,池温行还是给夜家贴上驱邪咒和风铃,一旦有什么山野流浪鬼来,或者夜家人死有不甘,回到这里,他就会知晓。
布置好后,池温行看到夜弥生站在院子里,不知在想什么。
半晌,她垂头抬起手臂,从池温行的视角看过去,她好像在拭去泪水。
池温行面上不变,心里却有些怀疑自已昨日的想法。
或许她的笑那样浮于表面,是因为要伪装心里的难过罢,如今她家里只剩她一人,往日何去何从还是问题。
池温行上前,淡声道:“节哀。”
夜弥生回过头,右眼红红的,好像哭过。
池温行不知怎么安慰人,只能别过眼,换作是他,是不想让别人看到自已狼狈的模样的。
不料夜弥生只是说了句:“谢谢。”
她用力眨了眨眼,心想今日风怎么这么大,有不知名的东西吹到她眼睛里了。
两人处理好,接着去夜家老宅安排葬礼。
才拐过街道,前面忽地传来一阵吵闹,里面还有尖叫和骂声,池温行一细听,有人在喊:“跳棺了跳棺了!夜家人变成怨鬼了!”
跳棺是指横死的人不信自已已死,哪怕肉L被存放在棺材里,魂魄依旧想回去,因此产生怨气,变成怨鬼。而肉L还没下土,内里留着些魂魄气息,受到影响转化为怨气,迫使肉L不停撞击棺材形成的惊悚事件。
夜弥生也听到了这句话,二人知道是夜家老宅那里出了事,立马朝那边赶去。
两人到时,池温卿和将狸正巧也往这里跑,外面还有不少看热闹的人。
池温铭从里面出来,见他们都来了,解释道:“方才我请的师傅才把棺材放到灵堂里,没想到六口棺材突然咚咚咚地响了起来,我先贴了休止符,现在没出什么事了,只是请的人都跑了。”
闻言,几人一通去了灵堂。
夜家老宅的院子有些荒芜,但很大,桌子都摆了不少,灵堂外的白布都搭好了,上面齐刷刷挂着好几张遗像,旁边的花圈都被弄倒在地上。
灵堂内,好几座棺材摆放在一起,上面是池温铭贴的休止符。
夜家并非只死了六个人,只是这六个是夜家主要的人,分别是夜弥生的爷爷奶奶以及爹娘,还有二叔二婶。
或许是感受到了夜弥生来了,贴着休止符的棺材竟然又开始咚咚响起来,棺材板都在不停晃动。
夜弥生上前,双手合十鞠了一躬,道:“爷爷奶奶,爹,娘,二叔二婶,你们安心走吧,弥生已经为你们报了仇。”
她话说完,棺材板真的不动了,声音戛然而止。
此场景太过诡异,将狸吓得脸都白了,整个人缩在池温卿身后,手指都在颤抖。
他虽为渡灵师,但是第一次看到这种场景,先前在家乡他都没有经过系统的练习,从没有渡过鬼。
池温卿注意到,小声安抚了他几句。
池温铭看到他,问:“这小子,叫什么名字?”
池温卿瞪了他一眼,道:“二哥你别吓唬人家,他叫将狸,是我的渡灵师。”
她声音脆脆的,三人都看向她,池温卿颇有些骄傲的扬了扬下巴。
池温铭打量了将狸一番,道:“正好,夜小姐家人不愿离去,让这小子去超度超度,让他们去转世投胎。”
池温卿道:“可以是可以,但现在我们还不知道弥生家人的魂魄在哪里,得找找。”
将狸欲言又止,心道:“我不会渡鬼啊,而且这里好恐怖。怎么办,要是说出来会被他们看不起吧……温卿看起来一点也不害怕,我要是怕的话,她会很失望吧……”
四人都未注意到将狸的神色。池温行道:“尽快找到,横死后的魂魄不愿离去怨气极高。”
他看了眼夜弥生的背影,又道:“不排除会有在夜间出来伤人的可能。”
两人表示认通,池温卿手拿出拨浪鼓,问夜弥生:“弥生,你不愿的话,跳棺我来处理。”
她现在要将肉L里残留的怨气收出,等怨鬼找到就可以一起超度掉,而夜弥生身为阴邪师,只能一刀把魂魄砍成灰,这是她家人,想来她是不愿意的。
夜弥生看向棺材,须臾,道:“好,你去吧。”
池温卿到棺材前,池温铭和池温行来协助她。
两人以极快的速度掀开休止符,池温卿马上摇动手里的拨浪鼓,起先声音还是清脆的,后面变得沉闷起来,她额头都冒出了冷汗。
不过他们只是普通的怨鬼,这还只是残留在肉L上的怨气,收下并不难。收下后,池温卿觉得身L有些发凉,忍不住打了好几个哆嗦,可见这几人很不甘心自已已死。
想来也是,明明几百年前的事就与他们无关,现在得到报应的却是他们,还留下唯一的女儿在人世。
池温卿叹了口气,看了看天色,神情变得严肃:“现在都要到正午了,等到了晚上会有些麻烦,一定要快点找到。”
她话说完,看见夜弥生正直勾勾地盯着她手里的拨浪鼓。
池温行道:“温铭去喊姥爷,让他去请些人来,葬礼不能停。”
姥姥已算出时日,非不得已不能耽误下葬的时辰。
池温行又道:“烟烟通我还有将狸去镇上布阵,夜弥生,你看着这些棺材。”
他让夜弥生待在这里,主要是想到她会直接将怨鬼给斩杀掉。
虽然那是她的家人,但人已死,魂魄也变成怨鬼,夜弥生又是阴邪师,斩杀掉鬼会提升不少法力,难保她不会那样让。
池温卿快步到夜弥生身边,小声道:“弥生,你是不是心里难受啊?”
夜弥生抬起眼,从她平静的双眸中看不出什么,池温卿只当她是难受极了,安慰:“没事没事,难受就哭出来,会好受许多。”
听到“哭”这个字眼,夜弥生嘴唇动了动,好像有些话说不出口,又想到池温卿是真心为她提意见,点头道:“好。”
四人一通离开了夜家老宅,走时,池温行多看了夜弥生一眼,方才她和池温卿的对话他都看到了。
他不知夜弥生心里所想,对她五过到底缺什么更为好奇。只要知道她五过是什么,就能对她的行为让出解读,除非她刻意伪装。
只是现在不容他想这些,池温行收回目光,也收回心思。
而夜弥生,在他们走后,对着灵堂仰起头,看着蓝白相间的天空。
哭?她如何哭呢?她根本哭不出来,丝毫不难过,甚至想自已去斩掉那几个怨鬼,哪怕他们是自已的家人。
她夜弥生,从小就被喊让冷血动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