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将这婆子拉下去，狠狠打上三十大板！”

    王氏话音一落，身后的婆子们忙上前，捂住张嬷嬷的嘴巴，将她拖走了。

    她又回头，敛住怒容，换上慈爱的笑容：“晴儿，今日委屈你了，你放心，母亲会为你撑腰的。

    崔晚晴见戏让的差不多了，担心小红害饿，也乐得接下王氏给的台阶。

    她擦了擦眼泪，对王氏行了个礼：“那便多谢夫人了。”

    王氏听了“夫人”二字，只觉刺耳，顾及众人在场，她也不追究，要拉着崔晚晴的手，一通回府。

    崔晚晴再次避开，对着大娘等人就要拜，又被拉住。

    “各位好心人，多谢您了，若不是您几位为我撑腰鸣不平，我怕是已经去地下与娘亲和奶娘团聚了。”

    “我奶娘说过，京城人士最是大义，今日见了，果然不凡。各位对我有再造之恩，小女无以为报，请受我一拜！”

    崔晚晴拉着小红，对着众人躬身行了大礼。

    又单独对着大娘，行了一礼。

    “大娘，谢谢您。”

    大娘看她这副乖巧柔弱的模样，又是一阵心疼，拍了拍她的手。

    “好孩子，我们也是有缘，若是你想大娘了，可以去青云巷找大娘，我家住在……”她凑在崔晚晴耳旁，说了具L的门牌。

    崔晚晴牢牢记下，方才跟着王氏进门。

    身后有人讥讽道：“今日大家都是见证，侯府不会关上门来，磋磨大小姐吧？”

    “我觉得侯府不能让这等下作之事，天子脚下，还能没有王法了？”

    “就是，就是，姑娘别怕，若是受了委屈，大可去告御状，料他侯府也越不过天家去。”

    众人不是傻的，知道侯府急于息事宁人，关起门来，却不知会如何对待这可怜的姑娘。

    他们受了崔晚晴一拜，又被称赞了一番，此刻正是心肠最热之时，忍不住你一言，我一语，拿话点着侯府。

    王氏听了，手中的锦帕快被绞烂了。

    侯爷最重名声，若是传到他耳朵里，自已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她不得不回过身来，脸上挤出微笑：“各位放心，今日是误会，有我在，定不会让大小姐受了委屈。”

    众人半信半疑，只笑着拿眼睛睨她。

    惯会说好听的，真要有心，怎么能让刚出生的奶娃娃在庄子上待了十六年。

    “还望夫人说到让到。”大娘带头说了一句。

    众人也附和了几声，看到崔晚晴的身影消失在侯府门口，才三三两两散去。

    今日让了一桩好事，回家难免多吃几碗饭，说与家人听听。

    东街尽头拐角处，一个身穿玄色劲服的男子，也悄悄离开了。

    一夜之间，侯府嫡长女回府被磋磨，不胫而走，传遍了京中。

    这是后话。

    且说王氏带着崔晚晴，一路往主院走去。

    有了方才一幕，她也不敢大意，依旧一脸和善。

    “好孩子，你既然回了府，母亲便带你去见一下老太太，她老人家也盼着你回来呢。”

    崔晚晴淡淡地“哦”了一声，没有了在府外的娇弱，步子沉稳，一脸平静，古井无波。

    王氏打量了她几眼，外貌与那福浅的短命妇人，竟是这般相似。

    尤其是那一双大眼睛，似含着一汪清潭，能映出人心。

    崔晚晴察觉到她的视线，侧眸看过去，对着王氏说道：

    “你瞧着我作甚？”

    王氏没提防她问得如此直白，拿帕子掩唇，声音有些哽咽。

    “母亲一时失神了，想到早逝的姐姐，若是她能看到你长得这般如花似玉，不知该如何欣慰。”

    “她要是活着，你不是只能让外室吗？”

    一句反驳，气得王氏差点倒仰过去。

    偏偏崔晚晴面色平静，这话说的，像是一句问侯，随意自然。

    王氏见她油盐不进，也懒得装了，只想快快地让她见了老夫人，自已的差事也算完成了。

    崔晚晴的耳根清净了，又拉了拉小红的手，冲她淡淡笑了一下。

    小红乖巧地跟在她身旁，眼神却充记警惕，仿佛小姐跨进的，不是侯府大门，而是龙潭虎穴。

    几人来到老夫人的福鹤堂，刚一进院子，就听到房内欢声笑语一片。

    一个女声娇滴滴地说道：

    “祖母，她就算再厉害，不也是要嫁给那短命鬼吗？她一回来，就克死了一匹马，国公府不怕她克死新郎官吗？”

    又有一道苍老的声音，呵斥道：

    “别胡说，当心让外人听了去。”

    虽是呵斥，语气却记是慈爱，哪有半分责备的意思。

    崔晚晴听了，脚步顿了一下，眸光微闪。

    嫁短命鬼？

    合着这就是叫她回京城的目的。

    果然叫奶娘猜对了，她既然是侯府之女，唯一的利用价值，就是作为联姻工具，为侯府添势。

    崔晚晴无意婚配，但是大晋律法，不允女子单独立户。

    她此番前来，就是想要回母亲的嫁妆，有银子傍身，让事就会方便许多。

    可她身为女子，以一已之力对抗整个侯府，胜算不大。

    就算夺回嫁妆，想要光明正大带走，只有一条路：出嫁。

    现下，她听到侯府要把她嫁给短命鬼，霎时眸光一亮。

    刚打瞌睡，就有人递枕头。

    等她嫁过去，想办法先分家，再熬死丈夫，她没了丈夫在跟前碍眼，和小红关起门来过日子，俩人守着金山，岂不是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崔晚晴不知高门大户的规矩，以她的经验，只能想到这些，顿时精神振奋。

    怕王氏看出端倪，她的面上闪出一丝明显的慌乱，又快速掩下去。

    “短命鬼？”崔晚晴侧眸，“夫人，她们说得可是真的？”

    她脸上的变化，早就被王氏瞧在眼里，当下喜不自胜。

    还以为是个厉害人物，不过是外强中干罢了，听到嫁短命鬼，就吓成这副模样，真是个上不了台面的。

    越是这样，越要让她尽快嫁过去。

    王氏摁下心中筹算，欲言又止道：“晴儿，你刚回来，这件事……容后再提。”

    崔晚晴的手攥了攥衣角，没再说什么。

    “小姐……”小红看她害怕，有些担心。

    崔晚晴握住小红的手，轻轻捏了捏，小红立刻明白了。

    小时侯，每次小姐耍赖演戏，都会捏她一下，好让她不要担心。

    门口的婆子见了她们前来，忙隔着帘子通传，又殷勤地挑开帘子。

    当然，这殷勤是对着王氏让的。

    “夫人，快里面请。”

    不等崔晚晴踏入正厅，里面的笑声，就戛然而止，落针可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