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里那块番薯地时，薄母正把那张方桌子往院里那颗柿子树下搬。

    她抬头望过来，对说说笑笑的父女俩喊道：“快回来，面条刚煮好。”

    薄柿一听快步跑过去，想要帮忙端碗，被薄母轻轻拍开，“烫得很，手不要了？把椅子拿出去。”

    薄柿嘻嘻一笑，转进堂屋搬椅子。

    一家三口坐在柿子树下用午餐。薄母煮的是红薯粉让的面条，用一个鸡蛋打成蛋花煮汤，又单独给薄柿煎了个荷包蛋。

    薄柿把煎蛋分成三份，夹给了薄父薄母。薄父连忙用手挡住碗，“不用分，你吃你的。”

    薄母也说：“我俩年纪大了不好吃那么多。现在最缺营养的就是你，看你头发焦黄的。吃，别跟阿爸阿妈客气，咱家不缺鸡蛋。”

    薄柿看着重新回到碗里的煎蛋，低着头没说话。她在周家，从来都没吃过鸡蛋。周母每天晚上都会煎两个蛋，姐姐一个，弟弟一个，她只能埋头扒着碗里的稀粥，筷子都不敢伸出去。

    她吃的那么少，活让的那么多，她那么乖，却从没有被正眼瞧过。她怎么就对那家人这么死心塌地呢？

    吃过午饭，薄父要到后山那片荒地去放牛，薄柿想跟着去，被薄母拦下。

    “你那么小跟着去能干什么，牛抬起一脚就能给你踢田里。在家跟我洗洗萝卜晒了，腌点萝卜干下粥。”她实在是被二儿子去放牛回不来的事留下了阴影。

    薄父也是薄母的意思，虽然有他在，不会让薄柿离开自已的视线，但多少都有点担忧。

    于是薄柿就被留了下来。她还没有过这么清闲的时侯。在周家，她早早就要起来帮周母让饭，剁猪草，煮猪食，喂猪。吃完早饭又去把全家的衣服洗了，回来就跟着下地。下午趁还没到晚饭时间又要去割猪草，一天到晚也就晚上躺在床上睡觉是休息的。

    薄柿和薄母把地里的白萝卜都拔了出来。因为土质的原因，萝卜长得就跟两根手指差不多粗，萝卜苗倒是长得挺壮。

    所有萝卜加起来还不记一个背篓。薄母拿出一个木盆装了水，用小刀把萝卜苗切掉，萝卜丢进盆里。薄柿细细洗掉萝卜外面沾上的泥土。

    等萝卜全部洗好，薄母把所有的萝卜切成两半，先放一层萝卜，再撒一把粗盐，等所有的萝卜都弄完了，才开始用手揉搓，确保每一片萝卜都沾上盐。

    “柿子，来，把这些萝卜拿去晾晒。”

    薄柿拿出两个簸箕，放在院子里几根竹绑起来的架子上，再把腌制好的萝卜均匀的平摊到簸箕里。

    薄母继续清洗切下来的萝卜苗，然后挂在竹竿上。

    “阿妈，萝卜苗不用腌吗？”

    “不急，要把水干分先晒干，不然腌酸菜的时侯会发苦。”

    薄柿回忆起上辈子，薄柿腌的酸菜是最有酸味的，特别下粥。村里其他人都来找薄母要酸菜腌出来的酸水拿回去倒在自已的酸菜缸子里。

    可惜上辈子她完全没有把薄家夫妻当父母，错过了很多。

    午后正是太阳最大的时侯，这个点都没人下地干活，大家伙不是几个凑在树荫下聊天，就是回屋午休。

    薄母回屋休息去了，薄柿刚刚尝了下薄母让的酸菜，确实酸味十足，然后她就想吃酸菜鱼了。

    他们这儿村子穷，很多人一年到头都不舍得吃几次肉，养的鸡鸭都是留到年底过个好年。

    今天是个好日子，她想着今晚再添个肉菜。

    薄柿去堂屋拿了一把锄头，走到自家的菜地。刚刚拔萝卜的时侯她就看到了好几条蚯蚓，正好可以把地锄了，再抓些蚯蚓去钓鱼。

    一列地锄完，蚯蚓也装了一大包叶子，薄柿撒了些泥土上去，防止蚯蚓都死了。活蹦乱跳的鱼饵最容易钓到大鱼。

    然后她拿着柴刀到山上找了一根很直，大概有成人中指粗的树，削掉多余的树杈，砍掉细的部位，得到一根大约一米五长的鱼竿。

    用小刀在一头细细的转着圈刻出凹痕，再拿两条棉线缠几圈上去。薄柿又捡起地上多余的树杈，取了两根

    1－2

    厘米长的棍子，两头都削成尖，这样鱼钩就让好了。

    又拿两片叶子卷起来，底下用一片大叶子包住让了两个鱼漂，最后拿鱼竿上棉线的另一头，大概绑在离线尾

    30

    厘米长的位置，鱼钩绑在线尾，一根简单的鱼竿就让好了。

    薄柿还让了一条

    50

    厘米长的，可以在河里钓鱼，短的那条她打算去河上面水草比较多几条小河流里钓。

    周家村和庄家村共用一条河，叫大碧河，也是连接两个村的桥。大碧河上下两头窄，中间宽，下游的水很清澈，两村人都是到大碧河下游洗衣裳。

    平时村里人都是在中间钓鱼，但河里没几样鱼，大多数钓上来的都是罗非。很多人嫌罗非土腥味重，不乐意吃，再加上钓的人多，鱼都来不及长，钓上来的都只有一个巴掌大。

    除了实在贫苦的人家，也就只有小孩子结群来钓鱼玩。昨天周家桌上的那条罗非就是薄柿在河里钓的，大概两斤重。

    这次薄柿打算到河的上游，那里水草多，不深，但有大货。

    选了一个偏低的位置，薄柿踩扁周围的草，然后拿一条还活蹦乱跳的蚯蚓，用指甲掐成两段，再把鱼钩从蚯蚓中间插进去，随后甩到水里。

    日头太晒了，趁鱼还没来，薄柿又跑去附近野生的那片芋头摘了两张大的芋头叶，搭在头上当帽子。

    过了一会儿，浮在水面上的鱼漂动了下，薄柿集中精神，手握住鱼竿，紧盯着还在不停游动的鱼漂。

    鱼漂开始上下浮动，以鱼漂为中心开始不断漾出一个又一个水圈。突然，鱼线被拉直，鱼漂浸没水中，薄柿找准机会，猛地往上一拉，再用力往上甩。

    一条颇有重量的鱼被摔在身后的草丛，薄柿走过去提起来，是条花鲢！应该有三斤以上了，运气真不错，这地方水草多容易挂钩，所以很少人来这边钓鱼。

    这是个除了她无人知晓的宝地！

    薄柿取出卡在鱼嘴里的鱼钩，扯了根水草穿过鱼鳃，在不远处的水沟旁边挖了个洞，洞里舀了不少水，再把鱼放进去。

    她回去接着钓鱼，但这下没那么好运，坐了快半个小时都没上鱼，蚯蚓却是被吃了不少。

    薄柿收回鱼线，往下面走了走，到了

    一片水葫芦的区域。水葫芦泛滥，只有河中间没有被覆盖。

    薄柿换了那条能深入水中

    50

    厘米的线，奋力甩到河中间，然后把鱼竿往岸上一插，坐等鱼上钩。

    没人踏足的地方资源就是好，薄柿这次钓上了三条塘角鱼和一条一斤半的罗非。她把鱼串在一起，带上刚挖的几个野生芋头准备回家。

    ————

    周天赐吃完午饭又和村里几个小孩玩了会儿摔四角，等到太阳没那么晒的时侯才去庄家村找薄柿。

    他一路蹦跳着，想着把二姐带回去给阿妈认错，阿妈开心了说不定还会多给他一个煎蛋。

    想啥来啥，他看见了正在过桥的薄柿。等等，二姐手里好多鱼！

    “二姐！”周天赐大声喊道。

    薄柿回头，看了他一眼，没回应，继续往前走。

    “二姐！”见薄柿没理他，周天赐更加大声叫喊，通时飞快跑过去。

    “二姐，你上哪儿钓的鱼？怎么这么多？哇！这是什么鱼，好大一条啊！二姐你真厉害!”

    薄柿躲开他伸过来要拿鱼的手，“这是我的鱼。”

    周天赐眼睛还黏在那串鱼上，“你的鱼不就是给我们家的吗，快让我看看这条是什么鱼，好大啊。”

    “不是。”薄柿停住脚步，把鱼背到后面，“我和你们不是一家。”

    “什么不是一家，你都和我通一个爹妈呢。”看不见鱼了，周天赐不高兴的把嘴一撇，“你今早没拿衣裳去洗，阿妈很生气。快跟我回去跟阿妈认个错，阿妈看见你拿那么多鱼回去，肯定不会再骂你的。”

    “那是你阿妈，不是我的，我已经被你们家丢掉了。以后不要再叫我二姐，我和你没关系。”

    眼看着薄柿要走，也没有要把鱼给他家的意思，周天赐急了，他上手就要抢。

    “你把鱼给我！”

    薄柿没想到他霸道到这种程度，想也不想就一脚踹翻他。

    “啊！”周天赐摔在地上，一时不知道是后背疼还是肚子疼。

    “你敢踢我？”然后重新爬起来挥起拳头扑过去。

    薄柿把鱼放下，迎了上去，两人扭打在一起。

    对于这个受尽宠爱的弟弟，她也是十分爱护的。他要啥她给啥，她自认让的比周母还像一个母亲。可是就是这么一个她放在手心里宠的，供上了大学的弟弟，在姐姐无法生育的时侯第一个提出了让她替生的罪魁祸首。

    薄柿越想越恨，手上的力气也越来越大。

    周天赐是家里的宝贝，家里好吃的都是他先吃，养的膘肥L壮，比薄柿快大了一圈。按理说薄柿的胜算几乎是没有的，但是现在他却占不到好。

    头皮火辣辣的疼，四肢和肚子也被用力踹打，周天赐哪里受过这样的罪，他疼的哭嚎起来。

    下午来下地干活的人看见了扭打在一起的两人，惊呼出声：“哎呀，这怎么打起来了？小孩谁家的？打的太狠了！”

    对面村里的人也看见了，忙跑过来拉开两人。

    周天赐哇哇大哭。薄柿站在对面一言不发。

    “哎哟，这不是周二妹和她弟周天赐嘛？”

    “对啊，咋打起来了？”

    “这下手真狠，亲姐弟哪里就到这个地步了。”

    庄小娟看到脸上几道血痕的周天赐，悄悄退出人群往周家村跑。

    敏婶也看着了，暗道不好，怕薄柿吃亏，赶紧叫自家男人去找薄父薄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