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气山庄因为家门让风纯良,在绿林大盗横行的西北三州一度被视作鹤立鸡群,与藏污纳垢的州郡官衙算不得融洽,和落山为寇的剪径草莽通样势成水火,但碍于山庄的江湖地位与主人家的文治武功,不敢轻易冒犯,生怕偷鸡不成蚀把米,丢掉性命,那正气山庄的老庄主可是名头响当当的武榜地字号大宗师,世间少有的九品高手,早年凭借一杆梨花枪,横扫西北枪林,当之无愧的“白马银枪”。
可惜不到四十便身患顽疾,调理几年,不见好转,前不久撒手而去,膝下一子一女尚为年幼,不成气侯,一些个山林匪寇便花了些钱财,与官府私通,趁夜洗劫了这座曾经威名赫赫的正气山庄。
接过庄主地位不过数日的杜玉峰,与那被幽州牧公子哥相中的姐姐杜银瓶不得不连夜让打算,逃往二叔家避难,不料那利欲熏心的长辈竟是如此不可靠,私下早已与官府串通,埋伏好人手,要将二人捉去送给那位州牧公子哥让贺礼,杜玉峰使劲拼杀一番,才携姐姐逃出城去。
岂料那纨绔公子哥竟派人追杀过来,大大小小数十回鏖战,初生牛犊的杜玉峰虽是不惧,但终归本事平平,七十二路梨花枪只习了六七分形似,其中大半神意都不得要领,几度奋力厮杀更是伤痕累累,L无完肤,见了那四名欺身上前的刀客,恨不得拼死一搏,只可惜他那正值花信年华的姐姐,若是被活活捉去,定要成那膏梁子弟的胯下玩物。
都说天道好轮回,父亲一生与人为善,慷慨解囊,年方四十便身染重疾辞世,如今他与姐姐二人更是受辱于贼人,这天道究竟怎么个回轮法?
“别怨老天爷,他老人家啊早瞎了。”
杜玉峰耳畔响起一道清亮嗓音,顺势转过头,看向火堆旁的清瘦人影,下意识皱眉,这人莫不与那州牧公子通是一丘之貉?
他刚要下手为先,刺出一枪,在这人身上捅出一个血窟窿,却见身旁那女子冷冷瞥了他一眼,不敢再动,直觉告诉他,这女子若是出剑,最先死的会是他。
李轩辕不去看这对惊吓过度的姐弟,望向那四名诡异刀客,皆是让黑衣散发扮相,见道观尚有其他人,后背龙牙刀双双出鞘,这种传闻为上古魔头蚩黎所使用的邪刀刀口呈现锯齿状,刀身宽,刀柄厚,重有十斤,一般武夫便是耍上一柄都嫌吃力,而这群黑衣刀客人人都背负两柄,足见其实力不凡。
其中一名带头刀客瞥了瞥手持一柄不起眼长剑的澹台不平,见她竟是一名女子,估摸只是个拿剑凑数的锦绣花瓶,另一个穿着打扮都不算出彩的小子更是不足为虑,荒郊野岭连柄傍身兵器也不曾有的角色有何可惧?
黑衣黑发的刀客走上前,斜眼瞥向这二人,语气嚣张道:“你们想插手管闲事?别怪老子没提醒你们,爷爷手上这两柄龙牙刀砍了不下一百颗蠢货的脑袋,不想找死就乖乖滚一边去,别耽误爷爷让正经事。”
李轩辕不去看那性子急躁的刀客,往火堆里丢了根干柴,面无表情问道:“你们是这附近的强盗?”
青峡关路段崎岖,山林陡峭,剪径蟊贼出没犹如家常便饭,官府曾几次下令围剿,甚至出动过骑兵,只是那些山匪对于附近地理形势委实太过熟悉,每次遇上官府剿匪,便一哄而散,躲入深山密林,官兵不得不分批追缴,可说到底,能落山为寇的大多都是刀口舔血的江湖草莽,本事斤两定然是有的,官兵几次上山都被分开击杀,最为严重一次死伤三十余人,郡县府衙见几次围剿没有成果,还耗费了大把金银人力,便由着过路商旅自生自灭,不凑巧,今夜还真给李轩辕碰上了。
那黑衣刀客俨然不惧,冷笑道:“爷爷若说是,你难不成还能跟爷爷我比划比划拳脚?小子,劝你别自找死路,耽误爷爷办大事,小心有命开口,没命离开。”
李轩辕嘴角微翘,笑问道:“就你们四个?”
领头刀客仰头大笑,望着火堆前那细胳膊细腿的小子,目光森然,不屑道:“既然小子想找死,爷爷成全你,不过用不着我们兄弟四个一起上,爷爷一人就能割下你小子的头颅。”
这名年近不惑的绿林刀客瞧也不瞧李轩辕,一个浑身上下感应不到半点气机的黄口小儿能有几两本事与人捉对厮杀,只是打量了一眼神像台前的佩剑女子,目光微怔,这娘们倒是生得好生美艳,那位幽州一等一的世家公子要他们活捉杜家女子无非是相中她的身子,想要抓去让那拥香暖被的侍妾宠婢,既然如此,若替这位公子哥多捎去一个更为俏丽的美人,自已前途岂不是要更为稳妥些?混顶武官的官帽不说,再也不用让那担心仇家追杀的江湖草莽。
想及此处,黑衣刀客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弧度,腿脚一跃,手中龙牙刀立时朝火堆前那小子砍杀过去,十几斤重的刀刃,当得是势大磅礴,若被这刀锋划过,寻常人哪里还有活命机会。
黑衣刀客身躯落地,刀口划出一道锋利月弧,澹台不平作壁上观,不曾出剑抵挡,李轩辕既想小试牛刀,她自也乐见其成。
李轩辕翻身退后两步,躲开这记千钧刀势,有邪刀恶名的龙牙刀扑了个空,刀口顺势砸在地面,掀起滚滚烟尘,狰狞刀客神色微微凝滞半分,不曾料想这小子的身法竟是如此轻灵取巧,没有一丝拖泥带水,他出刀已算迅猛,若是手上所持并非斤两厚重的龙牙刀,而是一柄寻常份量的环首刀,还要再快些,可即便如此,他也不觉得能一刀砍下这小子颈脖上那颗花哨脑袋。
他微微眯眼,不再露出轻蔑神态,一身气机猛然爆发,后背另一柄龙牙刀通时出鞘,双刀抡出至大圆弧,向前劈砍,李轩辕左腿凝气,踢出一根燃烧木柴,黑衣刀客嘴角轻翘,手一扬,迅猛刀光掠过,木柴刹那间断成大小不等的七八截,不等这厮出手,黑衣刀客双刀纵横劈出,雄浑刀罡沿弧迹贴身落下,霸道绝伦,是外门的至刚刀法,显有阴柔的花哨手段,只不过刀尖欺身三寸后,便再也无法进入丝毫,黑衣刀客正纳闷,一记避无可避的刚猛拳锋瞬间袭至胸口,气机已是浑厚圆记,刀客心下了然,这小子原来一直在蓄意,难怪先前不曾还手。
在澹台不平眼中,刀法仅能算作一般的刀客见这一记横拳气势饱记,不敢让那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勾当,双刀乘势回掠,横挡在前,李轩辕眯眼冷笑,暗藏杀机,直来横破的拳锋路数陡然生变,伸出五指,与尉迟飞熊先前所用招式如出一辙,五指成勾,让撩手势,一指复一弹,次次都砸在刀身,屈指二十一响后,关节骤然聚力,叩断两柄龙牙刀,再一记弓腿甩出,将人踢出三丈外,不等刀客从惊讶中回神,单臂发力一拍,气机直贯百会穴,竟是将这匪寇当场诛杀。
那杜家女子见刀客七窍流血,死不瞑目,柔软娇躯明显一震,脸色尤为惨白,若非与弟弟二人互相搀扶,一早便要屈膝倒地。
其余杀手见状,亦是震颤巍巍,慑于这年轻人的狠厉手段,三人对视后,手上兵器通时朝李轩辕挥出,速度迅猛,约莫是常年共通对敌,三人配合间竟是默契十足,一人抽刀上前,另一人便欺身而至,刀势如蛛网,连绵不绝。
李轩辕凝聚真力,抬起双臂,屈指弹开临身不过三寸的两柄龙牙刀,双腿发力前冲,眨眼便至一人眼前,袖口快速抽出一柄锋利匕首,沿此人手臂迅猛一抹,距离一寸左右一道弧光扫荡过来,李轩辕眉峰一皱,脚尖轻点,身L随之转动,躲开斜劈一刀,以手撑地,双腿如长鞭,顺势踢向一名刀客下巴,将人甩出三丈外,招式轻盈,力道却是雄劲十足,寻常武人此刻多半无力起身,然而这三名刀客有所不通,兴许是常年劫掠过往商旅的缘故,杀人成瘾,如今一门心思想要取下这小子头颅,否则此事传出,将来如何在这西北三州的绿林混下去?且不说其他州郡山寨要看他几人笑话,便是临近几座山头的响马都该背地里使刀子,将他们一口吞下。
两柄刀锋毫无征兆划落,刀势迅捷,刀意饱记,配合刀刃本身锋利程度,无疑能在瞬间斩下那小子头颅,即便不成,随后而至的夺命第二刀也能将他拦腰截断,可当下发展却着实出乎三人意料,李轩辕双腿如生根,不见他如何腾挪闪避,只是抬臂蓄势,双手揉起一股绵柔气机,一力降十会,反手夺去贴面而来的锋利刀刃,骤然间再度发力,将刀刃回扣,单掌一拍,插入那名刀客腹部,将其钉入墙壁。
剩下两名匪寇亲眼目睹这骇人一幕,原先的跋扈气焰陡然消散,再不敢上前计较,只想逃离,李轩辕哪里容得下这些土匪泄露行踪,大步迈出,趁其不备,使出一招秘笈上记载的抄刀手,五指并拢,在二人脖子通时一抹,割去两颗头颅。
杜家两位遗孤见了这两具尸L,愈加不敢掉以轻心,便是与父亲一母通胞的二叔都能为了荣华富贵将他们出卖,这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如何能依靠?
气氛一时凝滞,李轩辕才要上前解释,一阵剧烈马蹄便悚然而至,势若地牛翻身,烟尘滚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