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一小就这么在办公室里吃饼干,裴奕安吃着吃着就想起了迟誉的话。
“姐姐,难吃吗?”
小孩儿乌黑剔透的眼睛巴巴看着她,温月澄虽然爱吃甜品,但确实觉得有些过甜了。
“如果下次少放点糖浆,就是满分好吃了。”
温月澄这样的回答让裴奕安开心了一整天,甚至下午迟誉来接他时,小孩儿挺胸抬头好似颇为骄傲。
裴奕安在车上吃着剩下的饼干,迟誉就这么随意地扫了一眼,“没给温月澄吃?”
“吃了呀。”裴奕安头也不抬,“月澄姐姐可喜欢吃了呢。”
“就是姐姐对水蜜桃过敏,还好姐姐喜欢的。”
听着他的话,迟誉也没太大反应。只是看着裴奕安一块接一块,他蹙起了眉,“少吃点,等会儿还吃不吃了?”
裴奕安闻言拍了拍自己圆滚滚的肚子,“舅舅,我的肚子是聚宝盆,你不要小瞧我。”
“......”
迟誉也懒得跟他多说,黑色嚣张的阿斯顿马丁在路面划过痕迹。
餐厅里,谭恕所在的位置一眼可见,男人姿态慵懒,在看见他的那一刻眉梢抬起。
像是等了很久。
而他面前,似乎坐了两个人。
迟誉也懒得探究为什么有两个人,他拍了拍裴奕安的脑袋,“少给自己加戏,老老实实坐着,听见没?”
裴奕安敷衍又兴奋地嗯嗯两声,随后像只脱缰野马般朝窗边的位置跑去。
迟誉轻啧了一声,还没随便找个位置坐下,便听见裴奕安生动又夸张的嗓音——
“爸爸!你怎么又和漂亮姐姐出来约会!我已经饿了三天三夜了——”
“月澄姐姐?!”
迟誉的身形顿住,他下意识地回过头去,只见裴奕安的那张小脸瞠目结舌。
温月澄也有些没反应过来,她愣了愣,视线从裴奕安的脸上又移回了他身边男人的脸上。
裴奕安的爸爸...这么年轻吗?
连书舒对于这个相亲对象突然冒出来的儿子没有半点反应,倒是对于他认识温月澄有些新奇。
“你们认识?”
温月澄慢半拍地昂了一声,“是一个朋友的....”
到了嘴边的话突然顿住,裴奕安是谭恕的儿子,那谭恕和迟誉——
“温月澄。”
一道熟悉清越的嗓音打断了她的思绪,她下意识地抬起头,迟誉在不知何时来到了他们桌前。
空气就这么滞了两秒,他从女人有些怔愣的面庞上移开,视线淡淡落在神色揶揄的男人脸上。
“你们认识?”
男人姿态慵懒地靠着,一手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拇指上的玉石扳指。他的眸仁漆黑深浓,如同深不可测的漩涡,总觉得让人难以靠近。
“温月澄。”
迟誉坐在了裴奕安旁边,男人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我知道人家名字,我的意思是——”
你们什么关系。
迟誉掀了掀眼皮,“怎么,你不认识了?”
谭恕挑眉,就连温月澄也有些迷茫地看了过去。
“江夏中学,芭蕾舞很厉害的那姑娘。”
听着他话里的欣赏,温月澄眼睫扑闪着,耳朵也微微发烫,一时间没注意到连书舒变换的神情。
谭恕像是想起什么似的,他吊儿郎当地挑了下眉,“是高二转来江夏的?”
温月澄点了点头,只见男人勾唇笑了下,眉眼间的疏离也散去许多。
“想起来了,但你可能也不记得我了,毕竟我高你一届,也没见过几次。”
温月澄原本是没印象的,但现在,她突然回想起,那时高中迟誉总是跟几个人混在一起。
其中有一个就是高年级的,和那个叫谭顷越的是双胞胎,只不过跳级了,听说他成绩优异被保送江大的金融专业。
可如今,他却是一位律师。
迟誉也没有如大家所料进修音乐,那个谭顷越也像是消失般,所有人都发生了变化。
既然认识,几个人之间也说开了。
裴奕安不是谭恕的儿子,只是谭恕相亲得有些厌烦,便借了裴奕安一起搅浑了几次。
正好连书舒也是被家里逼的,两人约定好对付家里的说辞,晚餐才重新开始进行。
“打扰一下各位,目前餐厅研制了新的甜品,今晚的宾客都可以免费获得一份,请问各位需要吗?”
几人倒是没拒绝,服务员很快推着车走过来,“甜品有桃子和口味的,几位都可以尝尝。”
因为温月澄坐的位置最靠外,服务员一边说着,就要将第一份粉色的,缀着桃子果肉的甜品放置她面前。
连书舒皱眉,正要开口,一道声音先她一步——
“不好意思,麻烦给她换口味的。”
迟誉似乎没觉得不对。
他懒懒掀了下眼皮,修长好看的手漫不经心地敲着桌面,一下一下,敲得温月澄心跳乱了节奏。
“她桃子过敏。”
野兽
“说说,你们之间已经到什么地步了?”
自知道迟誉就是温月澄喜欢了九年的人,连书舒从吃饭时就开始注意着,发现他在照顾裴奕安时很细心,整个人看上去也很沉稳。
应该是个靠谱的。
温月澄有些好笑地往她嘴里塞了颗樱桃,“真没什么呀。”
从再遇到现在,她遇到迟誉的次数其实不多。
“那他怎么知道你对桃子过敏?”
这个问题,温月澄一开始也有些迷茫。
但转念一想,应是今天裴奕安送饼干时知道了她桃子过敏,然后和迟誉提了一嘴。
连书舒颇有些失望地哦了一声,电视里正在直播一场颁奖典礼,新晋影后与影帝站在一起不但养眼,两人的商业互吹也漂亮而恰到好处。
“我什么时候也能主持这样的大型典礼呀。”连书舒叹了口气。
“不过我最大的梦想,还是能策划一档属于我的节目。”
温月澄弯着唇角嗯了一声,“你会的。”
“对了,之前你和厉教授谈得怎么样了?”
“厉教授过下个月会去云川出差,我打算先带月宁去找厉教授一趟。”
提起妹妹,温月澄的眉间拧起担心。
温月宁是先天性心脏病,虽是被家里人护着长大,却也经历了好几趟的鬼门关。
而厉教授,是温家唯一的希望。
......
温月澄昨夜做了一晚上的梦。
梦到了高中时,她鼓起勇气追逐那个背影,却像是磁铁相斥般,始终无法靠近。
光怪陆离的梦境不断变换,是妹妹生病,是父母的叹气,是她意外的受伤。
总之,不是个好梦。
“梦与现实都是相反的,这上面说了,你今天肯定运气爆棚。”
温月澄慢吞吞地喝了口豆浆,她向来不信周公解梦这一套。
倒是连书舒,她咬着一个小汤包,一手还认真划着百度出来的内容,像是深信不疑。
外头的蝉鸣声不断,温月澄被扰得彻底没了睡意。
“你今天不是下午的课吗?”
见她收拾东西,连书舒的视线终于舍得从周公解梦中移开。
温月澄嗯了一声,“想早点过去,顺便把调课的事情处理好。”
想起她过段时间要去云川,连书舒哦了一声,随后像是想起了什么,她神色揶揄,“记得跟你那小跟班说下呀,我看那小孩儿挺喜欢你的。”
裴奕安那没心没肺又乐呵呵的模样浮现在脑海中,温月澄的唇角浅浅弯起,“嗯,会的。”
-
因为正是暑假,上培训班的小朋友多。温月澄从地铁出来时,乐园前还站着几位送小孩儿的家长。
待小朋友活蹦乱跳地跑进乐园后,他们眉眼含笑,甚至没有一点停留地从她身边带过一缕风。
“终于把臭小子送走了!老婆咱们下午去哪玩?”
“老婆你说要不要给女儿再多报点兴趣班,不然老在家打扰我们。”
“......”
绿影在便利店前笼罩着一片阴影,勉强隔绝了些燥热。
脚步刚踏入便利店,一阵凉意便铺天盖地涌了过来。
温月
丽嘉
澄轻轻舒了口气,胸腔里的那股烦闷总算散去了些。
因为时间还早,她漫无目的地逛着便利店,想要拿瓶冰饮解解渴。
温月澄平时几乎不喝饮料,偶尔会喝点鲜榨的果汁,因此面对现在市面上的饮料她几乎都不了解。
整整三个冰柜,瓶瓶罐罐映入眼帘,温月澄陷入了挑选的困境中。
便利店叮咚声起,温月澄挑得认真,一时间没注意到店员机械化的欢迎光临也在不经意间变换了语气。
冰柜前的冷气散得更足,温月澄慢吞吞地一个个看过去,余光间透明的玻璃前落下一道黑色的身影。
她没有起身,而是往旁边又挪了两步,像是在给那人让位置,眼睛却依旧没从饮料区移开。
那人并没有如她所料的从身后离开,反倒在身边落下了一道阴影。
温月澄没在意,她的注意力突然移到了一个角落处。
那瓶子是渐变的绿色,从瓶口往下,浅绿再至黑绿。那上面也没有注释饮料的口味,倒是缠绕着绿藤,唯独在瓶子的最下方,画着几颗绿色的果实。
温月澄被这饮料的外观所吸引,她伸出手,还未碰到瓶身,站在她身边的那位“顾客”突然开口。
“你确定要拿这瓶吗?”
温月澄洁白如细藕的手臂就这么顿在冰柜前,她下意识地抬头,漂亮清莹的眸子里还透着些迷茫。
迟誉就这么居高临下地站在她面前两秒,随后附身,略过她纤细的手腕先一步拿过那瓶饮料。
鼻尖漂浮着轻而淡的薄荷香,干净好闻,一如那个属于年少的夏天,清爽明朗,让人记忆深刻。
“野兽。”
迟誉神色看上去有些困倦,他眼皮轻轻耷拉着,漆黑的瞳孔下卧着一小片青色。此时拿着绿色的瓶子,穿着一身黑衬衫,领口微敞,松散的姿态之下,还透着些未散去的冷然。
“什么?”
温月澄下意识地问,只见迟誉修长的手指指轻敲着玻璃,垂眼嗓音淡淡,“来自意大利,是款烈酒。”
温月澄张了张嘴,那似若桃花的明眸像是有些错愕。
她不会喝酒,自然也没想到这好看的瓶子居然是酒。
更何况...还放在饮料区!
许是觉得她这情绪变化有些有趣,迟誉唇角轻弯,刚才还裹挟着的冷厉锋锐在不经意间散去。
“知道为什么叫野兽吗?”
温月澄下意识地摇了下头,她微微仰着头,那漂亮清透的眸子就这么静静看着他。
像是求知若渴。
但看上去,又莫名的乖。
很乖。
迟誉顿了一秒,他喉结上下一滚,开口嗓音沉了许多,“因为在意大利。”
“有一个仆人暗恋皇室最尊贵的公主。”
“他的喜欢一直躲在阴影处,就算得知公主要和人联姻,也只是默默守护,直到——”
他的话就这么顿了下,温月澄漂亮的眼睛直勾勾的,看上去好像很好奇。
“直到什么?”
她忍不住地问,只见迟誉垂眸看了下手里的瓶子,随后歪头,神色勾着些意味不明。
“传说,在公主结婚的前一夜仆人喝下了这酒。”
“就在当夜,他闯进皇宫,将公主抢走了。”
“......”
这故事离谱过头,温月澄红唇轻轻张着,像是有些难言。
看着她这模样,迟誉溢出一丝轻笑,“所以说叫野兽,也叫野兽的欲.望。”
“会让人冲动地做一些,肖想已久,却不敢做的事情。”
“温老师——”迟誉的话锋一转,他眉梢一抬,拿着酒瓶在她面前晃了下,模样似笑非笑。
“还喝吗?”
“......”
明明便利店很凉快,可温月澄莫名脸颊有些发烫。
她下意识地往后一仰,抬手条件反射地拍了下男人近在咫尺的手。
“我又不知道这是酒。”
但就在下一秒,她反应过自己这动作的不妥。
迟誉看着她逐渐泛红的耳尖,弯唇笑意未收,却也不再逗她。
他随意扫了眼饮料区,先是将野兽放回了角落,屈起两根手指拎起了一罐粉色的瓶子。
“裴奕安总喝这个牌子,应该不错。”
还是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