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课间的卫生间里。
“哎,你知道炎丽娜吗?就最近很张扬的那女生。”
“我知道,
追个人闹得人尽皆知,真搞不懂她怎么想的。”
“就是,
真把自己当成明星了。一点都不知道低调怎么写。而且那可是谈屿辞,又不是别人。要是没追到,
我看她怎么收场……”
几声女生的窃窃私语,
从温逾雨耳边流逝,她停住了手里的动作,
水龙头的水流潺潺地冲刷而下。
女生甩了甩手上的水珠,出了卫生间的门。
温逾雨透过镜子,看着她们变小的背影,良久才眨了下眼。,尽在晋江文学城
同一件事,
却有不同的看法和观点。
有人觉得,坦坦荡荡。
也有人觉得,
招摇卖弄。
就好像,有人很喜欢潮市的雨,有人却出乎意料的讨厌。
从来没有什么对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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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生间的门“吱呀”一声响,有人走来,温逾雨关了水龙头,给来人让位置,只是还没动,耳边忽地传来一声。
“你听到了是吗?”
温逾雨抬头,看到炎丽娜的脸,不知为何,她今天很素,嘴巴上只涂了一层亮晶晶的唇釉。
像是素颜,但细看又有化妆痕迹。比起之前的妆容,这样好像更适合她。有种自然的明媚。
温逾雨犹豫两秒,说了实话,“听到了。”
“怎么每次丢人的事情都会被你听到,”炎丽娜嘀咕着,“你该不会和她们一样都在看我笑话吧?”
视线之中,炎丽娜嘟起了嘴巴,稚气的动作,在她身上,却不显得做作,相反有一股不常见的俏皮。
温逾雨看了一会儿,慢慢地收回视线,盯着自己被水泡得起皱的指腹,“t没有。我只觉得你很勇敢。”
和她截然不同的勇敢。
“真的?”炎丽娜眼睛一亮,“你真的这么想?”
“嗯。”
“哇!我还以为所有女生都会觉得我没有女孩子该有的矜持呢,你是难得觉得我好的人。”
她凑近两步,走到温逾雨的跟前,亲亲热热地拉起她的胳膊,往外走。
温逾雨少有和人这么亲密,呼吸着她身上的香气,难免不适应,但她没有挣开。
炎丽娜边走边道,“不过谈屿辞真的好难追呀,送他礼物他不要,和他说话他基本上也没个反应的。换做是别人,我早就放弃了。”
“但是谈屿辞和别人不一样,他就是那种让人越接近,越不想放手的人。”
温逾雨眼睑颤了颤,不知道怎么接话,她的私心也无法让她给出正常的回应,还好炎丽娜自顾自的说下去了。
“有时候感觉完全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他喜欢什么、讨厌什么,都搞不清楚。只能感觉他好遥远啊,是那种现在不抓紧机会,在未来一定和他遥不可及的远。”
那可能是一个女生藏在心底的真心话,就那么直白地毫不掩饰地,说给她听。
温逾雨指尖蜷了蜷,莫名地有些发木。
原来不只是她,每个追逐他的人,都有同样的感受。
好像两条射线,短暂的相交之后,便是渐行渐远,永不相连。都在无数次地追赶他的背影。
她无意识地喃喃自语,“对,好遥远啊。”
话落了,才发现不对,心脏漏了一拍。
有同样的感受,说明有同样的经历。
果然,她对上炎丽娜好奇的目光。
在那咫尺之间,她压根想不到,能用什么把这个漏洞填补上,只能仓皇出声。
“……我、我没……”
炎丽娜看着她,忽地笑弯了眼,“怕什么呢,不就是有喜欢的人吗,没什么大不了的。”
还好,她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不知道她和她视线的尽头都是同一个人。
说不清是更深的苦闷酸涩,还是如过眼云烟般的轻松,温逾雨松开不知道什么时候汗湿的手腕,垂下眼睑,慢慢地“嗯”了一声。
“这下就公平了,”炎丽娜拉她的手,带着一点女孩子特有的亲昵感,“我和你说了心里话,你的秘密也被我知道了,我们从今天开始就是好朋友了。”
温逾雨脚步顿住,看着炎丽娜写满信任的脸,一点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如丝线细细密密地将她缠绕。
她的秘密和她一样,只不过一个堂而皇之,一个藏在心里无声而盛大。
她做不到自欺欺人地装作没有,也做不到真心实意的祝福和期望。
她厌弃自己的卑劣虚伪,也厌烦自己的胆小怯弱,从来不够格做炎丽娜口中的好朋友。
·
那之后,温逾雨开始有意避免和谈屿辞相处。
但刻意避免之后,她才发现,她本就和他没什么交集。
她和他之间最近的距离也只不过是前后桌关系。最多的接触也不过是,她拿着拙劣的题,小声叫他的名字,希望他给自己讲题。
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所以他自然也不知道一个少女整个青春时期最隐秘而盛大的秘密。
全都与他有关,却全都与他无关。
他不会知道从哪一天开始,她不再偷看他,他也不会发现,她为什么突然不去问他题目,更不会知道,苦苦克制的暗恋究竟是什么又涩又苦的滋味。
暗恋是一个人的事情,她演了无数场戏,他却连幕布都没有掀开。
.
期末考试前的周末,语文老师.Q。
阿潮:hi,周六我们在潮大集合?
池鱼:你好,可以的。
阿潮:OKK,周六见。
周六那天,她早早地出了门,潮市大学距离她家有点远,转了几趟公交车才到。
没等一会儿,在校门口等到了江潮生。
而且不止是江潮生,还有他。
他穿了一件黑色冲锋衣,黑色长裤,带了口罩和鸭舌帽,整个人有种散漫的低调。
可能是还没睡够,眼睑懒洋洋地敛着,跟在江潮生的身后。存在感却格外强烈,让人不能忽视。
“早。我们来了,久等了。”江潮生很热情,朝她挥手。
陡然之下看见他,她做的种种暗自疏远一下子变得没有意义,心里兀自卷起一阵海啸,温逾雨失了一会儿神,才记起错开视线,“…早。没有等多久,你们来得挺快的。”
“那就好,”江潮生拍了拍谈屿辞,“对了,我把他拉过来陪我,省得他窝在我家长蘑菇。”
谈屿辞垂着眼帘,任由他说,不知道是没听到,还是有一点对朋友的纵容。
好像从之前她就发现了,和他做朋友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和朋友在一起,他身上那层无形的膜会消失,真实的模样会展现在他们面前。
有一点纵容,一点随意,和对别人不一样。
她能清楚地感觉到。
却也更难过了,因为她能清楚地知道,她从不在他的朋友行列里。
甚至连相熟不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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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吧,我们去找教室。”
他们俩先动了,温逾雨落后一步,看着他的影子斜斜地打在地面上,她无意识地追逐着,像追逐一场虚无的幻影。
但很快反应过来,命令自己停住脚步,只看着他们渐行渐远。
好像,在这场感情的天平里,他永远胜券在握,而她永远溃不成军。
无声地深呼吸几口气,温逾雨控制自己移开视线,到了教室门口,她顿了顿,越过停在走廊的谈屿辞,进了教室。
“这里这里。”
江潮生正好坐在她前面,她一坐好,江潮生立马凑过来,“不知道今年的作文题目是什么,去年是规则与自由,今年的指不定也差不多……”
“可能吧。”温逾雨垂下眼睑,应了两声,终究忍不住往外看,“他……就在教室门口等你吗?”
江潮生愣了两秒,反应过来这个他是谁,“哪能啊,他哪是那种能在教室门口等人的。他家司机开车过来了,他在车里等。”
·
温逾雨提前写完了作文,走出教室,在等待江潮生出来的时间里,身侧站了一个人。
身上带了一点夹杂烟味的薄荷尾调,是谈屿辞。
她无意识地就想朝他看去,视线即将落在他身上时,又发现不对,顿住。
“江潮生呢?”
有时候,她会想,假如,他发现了她的心思,还会和她多说一句吗。
估计不可能吧。
能有现在这种,他偶尔还会和她说句话的关系,对她来说,可能已经是最好的结局。
她是不是也可以算得上幸运。
“估计还没好。我出来的时候,他还在写。”
他点了下脑袋,自然而然地移开步子,站在离她不远处,点燃了烟,烟雾散开,他的身影隐在其中,如雾般不可接近。
温逾雨抿紧嘴唇,收回视线,在苦涩中又一次确认,她不在他相熟的行列,所以他从来不愿在她身边多停留一瞬。
没多久,江潮生的身影出现在眼帘。
男生一头柔软的天然卷乱乱的,不像是刚刚去参加完一场作文比赛,好像是刚从被窝里钻出来一样。
他一过来,苦着脸对谈屿辞说,“谈哥,我对不起你。”
谈屿辞顿了顿,“怎么了?”
江潮生抓了抓自己的头发,“马上你就知道了。”
没等多久,马路对面迎面跑来一个女生。
面容眼熟,笑容可爱,“好巧啊,我刚好也在潮大,你们现在要去哪儿?”
是炎丽娜,她问的是你们,视线却直直地看向谈屿辞。
谈屿辞侧过脸,看了眼江潮生。
江潮生干咳一声,望着天空挠了挠头,嘴里嘟囔着,“我爸问我嘛,下次我不会说了。特殊时期,就这一次,我保证。”
那天潮市依旧有雨,一会儿像细绒,一会儿像银线,但空气却是不变的潮湿湿地润,拿手一拧,仿佛能拧出水来。
温逾雨看着谈屿辞的背影,再往他的右边挪动视线,女生身姿纤细高挑,侧过脸笑着和他说着什么。
耳边江潮生在小声地嘀咕什么,可能是“还好谈哥给我爸面子,不让他难做”,她听得不是很清。
早在谈屿辞默认和炎丽娜一起出去的那一刻,她就已经丢盔弃甲、五脏六腑浸满酸涩的汁液。
她眨了t眨眼,硬生生地把眼眶里的热意压下去。
“因为我是个胆小鬼,不敢说出我心中的那片海,所以种种苦涩酸辛都是我活该。”
——《池鱼日记》2017.2.3
像鱼
和他有关的任何事果然成不了秘密。
那天晚上,
慕纤纤给她发来了Q·Q。
慕纤纤:逾雨,快看!有人在外面看到了谈屿辞和炎丽娜。她怎么这么厉害,追人都追到了校外了!!
慕纤纤:【图片】
温逾雨其实不太想知道,
更不想亲眼目睹他们之间相处的场景。
人好像都是趋利避害的,她也不例外。
如果她躲进自己的乌托邦里,
她还可以自欺欺人地告诉自己,
一切都没有发生。
可是慕纤纤就那么直截了当地把图片发了过来。
所以她一眼就能看到,
女生涂了亮色指甲油的指尖拿着一个桃子味冰淇淋,将化未化的样子。她却不在乎,
只一门心思地看着身侧的男生,
眼里带着一点隐藏不住的笑意。
男生手插兜,
不知道什么时候摘了口罩,
侧脸线条干净利落,鼻尖嵌着一颗小痣,
垂着眉眼,神情漫不经心。
这张照片好像就应该出现,
不论是人,还是物都那么相配。
哪怕是不安好心的她,
都挑不出毛病。
于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