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太太本来已经有些松动，但听到“贵”和“性价比高”这样的字眼，脸色顿时难看下来，“什么意思？不让我试，是怕我买不起吗？”

    韩若星低声道，“绝对没有那个意思——”

    秦太太却已然听不进去，沉着脸道，“我就要试【云天】，我告诉你，只要东西好，能撑起我们秦家的门脸，多贵我都付得起！”

    韩若星试图解释，“我绝对不是那个意思……”

    秦太太打断她，不耐烦道，“我不想在这儿废话，我就问你一句，这香我到底能不能试？！”

    韩若星攥紧手，露出一个得体的微笑，“当然可以，我帮您去拿。”

    说罢微微点头，转身离开了会客厅。

    一出门，韩若星的脸色就沉了下来，宋家玉这个脑子里装狗屎的蠢货！亏她想得出来！

    她火速联系顾景琰，跟他说了来龙去脉，让他帮忙出主意。

    顾景琰听完，一边安抚她冷静，一边喊她先去看看那瓶【云天】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韩若星到了囤放香水的陈列柜，找到了那瓶名为【云香】的香水，打开瓶子的一瞬间，一股清冽的香味便溢了出来。

    那是一种很宁和的味道，并不浓烈，就像是某种植物的味道一样，非常天然和自然，如果有人用这款香水从她身边经过，她可能大概率会以为那是那人本身自带的体香。

    喜欢香的人，追求的就是一种极致的自然，她敢肯定，秦太太一定会看中这款香水，因为她也喜欢。

    “难怪他们会用这款香水吸引秦太太过来，太独特了，”韩若星小心地拧好香水样品，烦躁道，“这怎么办？不然我去告诉她，这个香制作周期长，跟不上她儿子的婚礼？”

    顾景琰说，“要是一开始，她说要试的时候，你直接这么接没准就糊弄过去了，现在你再回去说做不出来，我要是客户，肯定会以为你不愿意卖给我，商场上最忌讳这个。”

    “那不然，我给苏婉琴打电话？她女儿脑子有坑要毁她的客户，她肯定坐不住，让她去劝那个秦太太。”

    顾景琰摇头，“阿星，这件事对你来说是考验也是机会，如果可以绝地反击，将秦太太拉拢为你的客户，这便是你在e的第一份战绩，有了这份战绩，别人看到你的能力，才会重新考虑站队。人都是关注自身利益的，大部分人并不在乎谁做老板，他们更关心自己能拿到手的工资和未来这份职业的前景，所以你必须拿出你的本事，明白吗？”

    韩若星苦着脸道，“我明白，但我现在脑子一团浆糊。”

    顾景琰笑了一声，“你拿捏我的时候，那么有办法，怎么轮到别人反而束手束脚起来了？”

    韩若星没好气道，“你好拿捏是因为你在乎我，怎么都会让着我，秦太太是客户，人家哪里会让我。”

    韩若星说着，忽然瞥见陈列柜里别的香水，她身形一顿，忽然道，“我好像有办法了。”

    顾景琰温声道，“放手去做，我精神上支持你。”

    “你闭嘴吧。”

    秦太太等得有些不耐烦的时候，荣胥回到会客厅，邀请秦太太前往试香室试香。

    第1109章

    期待值

    宋家玉步跟了上去，她并不觉得韩若星有什么应对的法子，秦太太并不是那么好说话的人，真要试了【云天】，秦太太绝对不会看上别的。

    等秦太太到了试香室，韩若星已经在此等候，她旁边的桌子上摆放着十几瓶香水，秦太太蹙眉，“我只试【云天】，你拿这么多干什么？”

    韩若星微笑着指了指手边一瓶其貌不扬的玻璃瓶，温声道，“这一瓶就是【云天】，我怕您试了不喜欢，又拿了些别的想让您一起试试。”

    “想得还挺周到。”

    秦太太交叠起双腿，好整以暇道，“开始吧。”

    韩若星应了一声，拿起试香纸点取香水。

    周燕看着她的动作忽然道，“韩总，不应该先试【云天】吗？”

    秦太太一愣，随即才看到韩若星取的并不是【云天】，顿时拉下脸，“你到底在搞什么？”

    韩若星不慌不忙地解释道，“最好的，肯定要拿到最后试，秦太太才能对比出它的与众不同。”

    说罢看向秦太太，“秦太太，这款香水名唤【梦里】，是我们公司首席调香师的作品，和【云天】一样，也没有对外发行，两款香水属于不同香系，目前还没有顾客试过，我知道您用过的香水非常多，对香很有很有自己的见解，我想邀请您帮忙试一试，像您这样的贵宾级客户的建议，对我们调整香调十分重要。”

    一番话说得秦太太面色好转，是人都喜欢挺好听的话，秦太太也不例外。

    尤其是那句“没有顾客试过”，足以彰显自己在这些客户中的地位。

    “行吧，看你这么卖力推，我就试试看，帮你们提提建议。”

    韩若星微笑，“谢谢。”

    随即将试香纸轻轻在空中煽动了几下，秦太太轻轻嗅了嗅，眸中露出些许惊艳。

    能和【云天】并排陈列的香水，绝对不会差到哪儿去，尤其是它的前调，柑橘绿调，惊为天人，中调是包括曼陀罗在内的几种花香，尾调则是麝香和广藿香等，有种如梦似幻的感觉。

    秦太太试完半天都没说话。

    韩若星温声道，“秦太太，如何？”

    秦太太点头，“还可以，前调挺好闻，中调和后调中规中矩。”随即又说了几点自己的感受。

    韩若星让人一一记下秦太太的试香感受，清除香气后，又拿起第二瓶，“这一款叫【secret】，和【梦里】用的一款底香，您再试试这个，看看区别。”

    宋家玉皱着眉，不知道韩若星在卖什么关子，迟早都是要试【云天】的，只要试过【云天】，她不信陈太太会选别的。

    但是不知为何，看着韩若星这幅胸有成竹的样子，她又有些不安，于是出声提醒道，“韩总，秦太太很忙的，你这样一款一款帮她试下来，要耽搁不少时间，不如先让她试试【云天】，后面再试几款比比，若是不满意，改天约个时间再来试别的。”

    韩若星抬眼看向她，“宋组长，今天要来的是别人，我肯定按你说的方式给对方试，但是秦太太不一样，她很喜欢香水，为了试到让自己满意的香，来的时候特意沐浴过，她自己身上一点香都不挂，显然是做足了准备来试香的，我怎么能让她匆匆试完匆匆走？”

    “秦太太对试香这么看重，我也应当竭尽全力让她试到最合心意的香水。”

    秦太太怔了怔，十分诧异，“你怎么知道我来之前洗过澡？”

    韩若星温声道，“刚刚进会客厅第一眼见到您的时候，我就没有从您身上嗅到味道，但是您化了妆，一般用的化妆品多多少少都带一些味道，但是您身上没有，可您并不是不喜欢香味的人，所以我感觉您是做了准备来试香的。”

    秦太太顿时对韩若星有些刮目相看，对客户观察入微，这样的人，多会站在客户的角度去筛选产品，不会为了让你买她的东西信口胡诌

    她淡淡道，“继续试吧。”

    宋家玉脸色沉了沉。

    韩若星垂眸应了一声，继续给秦太太试香。

    连续给秦太太试了九款香水，每一款她都能花言巧语说到秦太太心坎上，但是香水闻多了，人的嗅觉就变得迟钝起来，更何况每一款香水要嗅前中后调，花费的时间并不算短，如此反复下来，秦太太嗅到最后，已经觉得十分乏味了，即便是韩若星夸得如何如何出色，她嗅起来都感觉平平。

    韩若星从她眉眼间看出倦怠，适时开口，“秦太太，先喝口水休息下，香味散一散，我帮您试【云天】。”

    秦太太摆摆手，有些不耐，“直接开始吧，时间耽搁太久了，我有点累了。”

    韩若星点头，“好，那我这就帮您试。”

    她将香水点图到试香纸上的时候，现场十分安静，宋家玉甚至可以想象到秦太太嗅到这款香水时惊叹的表情。

    但是香味扩散开来后，秦太太并没有说话。

    她只是拧着眉，面露沉思。

    宋家玉和周燕见此，都有些拿捏不准了。

    周燕隐隐有些怕出错，急忙问道，“秦太太，您觉得怎么样？”

    秦太太抿起唇，良久才道，“确实跟别的有些不同，但，感觉有些寡淡了。”

    周燕忙说，“【云天】主打的就是这种寡淡自然的氛围感，太过浓烈就显得有些张扬了。”

    “是吗？”

    秦太太，面色犹豫。

    【梦里】给她的感觉非常惊艳，之后的几款也都不差，所以她对【云天】的期待值也就变得非常高。

    但是等真正试到【云天】的时候，她反倒是有些失望。

    倒也不是说不好，就感觉没有想象中那么好，甚至比不上自己第一个试的【梦里】。

    但是【云天】那稀有的原料，昂贵的价格，又让她有些拿捏不定。

    买了，觉得差点意思，不买又觉得独一无二自己却没有下手，过后一定会后悔，她有收藏香水的习惯，若是漏掉，又怕过后追悔莫及。

    韩若星面上装得很放松，实际上紧张爆炸。

    第1110章

    评价

    之前听公司几个调香师在茶水间闲聊的时候提到过嗅觉顿感，就是调香的时候各种香料闻多了，嗅觉会变迟钝，所以他们每天嗅香的时间不会连续超过三小时。

    她看了下时间，现在都两个半小时了，秦太太并非专业调香师，两个半小时应该足够她嗅觉迟钝。

    但是这会儿见她犹豫不决，韩若星也紧张起来，怕自己的注意不奏效。

    秦太太看了看【梦里】，又看了看【云天】，视线最后落在了【云天】上。

    韩若星心中一沉，眼看秦太太要说话，她包里的手机忽然响了。

    秦太太打开包，拿出手机，看到来电显示，眉眼顿时温柔起来。

    她摁了接听，“你出来了？今天不上课吗？哦哦，好啊，你得等我一会儿，我还在试香水。”

    “以前那些用久了就不喜欢了，想换点不一样的，也显年轻。”

    “臭小子，就你嘴甜。”

    “看是看中了，就是有点拿捏不准，觉得都挺好。”

    “都买了？”秦太太轻笑出声，“不花你的钱，你倒是挺会建议。”

    “不是买不起，是怕回去不用闲置了，你奶奶看见又要唠叨，她唠叨完，你爸又要唠叨，我头疼。”

    “你来帮我挑？你懂吗你？之前我换香水你都没闻出来。”

    “还骗我的？我还不了解你？”

    “行行行，那你来吧，你来挑，你挑中哪个我就选哪个，开车小心点，别让我跟着操心。”

    挂了电话，秦太太抬头道，“先等一会儿吧，我儿子说他来帮我选。”

    韩若星那口气依然不敢松，甚至更紧张了，秦太太的儿子可没有嗅觉迟钝，万一他选中了【云天】，秦太太执意要买，那该怎么办？

    也不知道这位秦少什么来路，好不好糊弄。

    宋家玉那边则完全胜券在握，【云天】已经被试验过很多次，属于大众都能接受且喜欢的味道，她坚信秦少一定会选【云天】。

    约莫过了十几分钟，门外传来响动，随即房门被推开，一个穿着机车服的年轻男子，单手托着头盔走了进来。

    对方染了一头金色的头发，晃眼得很，五官俊秀和秦太太有些相似，人高高瘦瘦，估摸有个一米八，还是少年人的骨架。

    这……和孔正差不多大吧，这就要结婚了？

    金毛少年推开门就吐槽道，“我去，拐了十几道门，我还以为自己在玩密室逃——”

    他话没说完，看见韩若星猛地怔住。

    韩若星也愣了，下意识整理了下衣服，还以为自己哪里不太得体。

    对方足足看了她三秒，在秦太太开口后才猛地回过神。

    秦太太瞪他，“你怎么骑车来的！你爸知道了非打断你的腿！”

    少年收回视线，笑嘻嘻道，“您不说我爸不就不知道了？两个月我就碰了这一次，还不够听话吗？”

    秦太太冷哼，“你要是听话，上回车队死人的时候，你就该把车子扔了！你知道我跟你爸看见新闻时有多害怕吗？”

    少年拦住秦太太的胳膊，“那是他自己作死，隧道逆行，飚到一百六十迈，您看我什么时候超过一百二？”

    秦太太拔高声音，“一百二还慢？”

    “不慢不慢，妈我错了，就这一回，我实在是手痒，您就帮我兜着点，我保证以后都不碰了。”

    少年不等秦太太说话，就道，“妈，您最近是不是换护肤品了？皮肤怎么……这么怪？”

    秦太太闻言，顿时紧张起来，摸着自己的脸，“没有啊，都是我常用的那几个牌子，我脸怎么了？哪里怪？”

    少年睁着琥珀色的眼眸，仔细看着她的脸，慢吞吞道，“怪漂亮。”

    秦太太顿时没忍住上扬的唇角，一巴掌把他推开，“臭小子，关会逗你妈！”

    少年粘过来抱住她的胳膊，“真的，别人妈都是越来越老，我瞅着您是越来越年轻，上回您去学校给我送衣服，我同学都以为你是我姐，我室友还问我要您的联系方式，说要当我姐夫，我一想，我爸肯定不愿意啊，于是严词拒绝。”

    秦太太嘴上说他没大没小，但是脸上却一点也不见生气，“好了，不闹了，你不是来帮我选香水吗？来吧，赶紧选完回家，你爸马上要下班了，吃饭时候人不齐，狗脾气又要犯。”

    少年点点头，扭头看向韩若星，“星——”

    话没说出口，他又顿住，随后问秦太太，“妈，这位姐姐怎么称呼？”

    “e的副总，韩若星。”秦太太简短地跟两人介绍了一番，“韩总，这是我小儿子秦骁，你给他分别试一下【云天】和【梦里】。”

    韩若星颔首，“秦先生好，请跟我来。”

    秦骁不大自在，咳了一声说，“……韩总好。”

    说完就跟了过去。

    韩若星重新拿起试香纸给他试香。

    她心中紧张，试香的时候，也是眉头紧锁，因此拿着试香纸轻轻在少年面前煽动的时候，没有注意到少年一点点变红的耳朵。

    “怎么样？”

    温柔的声音不是从电视屏幕里传来，而是从面前这么近距离的传入耳中，秦骁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往头顶涌去了。

    他结结巴巴道，“还，还，还可以吧。”

    韩若星一愣。

    这一次她先试的可是【云天】，还可以这个评价实在是太普通了。

    她眼睛瞬间亮了几分，稳住情绪，温声道，“【云天】的前调就是有些温和，您再稍等一会儿。”

    少年点头。

    等前调后调都挥发出来，韩若星再问，少年说，“你直接给我闻另一款吧。”

    韩若星随即又给他试了【梦里】，这一次，甚至都不等后调挥发出来，少年就扭头对秦太太说，“妈，选这个，前一个不好闻。”

    宋家玉脸色微变，“秦先生，【云天】可是我们公司最出色的作品之一，怎么会不好闻？您别乱说！”

    少年回头看向她，不复之前在秦太太面前的活泼，冷淡道，“我管它出不出色，我觉得不好闻就是不好闻，怎么？你们打开门卖东西，做的东西别人不喜欢，还不许人评价了？”

    第1111章

    退会

    宋家玉脸色难看，“我不是那个意思，【云天】我们测试过很多次，每一个嗅到的人，无论男女，从来没有一个人说它不好闻。”

    说着看向韩若星，“韩总，【云天】可是公司的特级产品，它的珍贵和与众不同，您应该多和秦先生讲解讲解。”

    韩若星如实道，“我不是不想讲解，我知道的实在不多，我也是听秦太太要试这款香水我才知道它，我只知道它采用的一款精油很珍贵，存量极少，至于别的，你也知道我不是专业学调香的，对此也是一知半解，我怕多说多错。”

    “不过香水嘛，自己喜欢才是衡量它的唯一标准，否则就算它再贵，使用者不喜欢，也是一文不值。”

    秦骁说，“说得好！千金难买爷喜欢！我就是看上了【梦里】了，”随即瞥了眼宋家玉，凉凉道，“你罗里吧嗦得说一堆，怎么感觉非要让我妈买【云天】，怎么？香水滞销想找个冤大头接盘？我妈是那种没品味的人吗？”

    韩若星意外的面前这个年纪小小，说话吊吊的“爷”，忽然觉得现在的零零后小孩儿，一个个都还挺牛，要本事有本事，要嘴刀，砍得比谁都凶，才不管你什么面子，人情世故。

    宋家玉一下就没沉住气，连基本的敬称都没有了，气恼道，“你不懂就不要乱说！【云天】若是不好，我们怎么可能跟别人签独家？e的产品，向来只有最顶级的香水有这个待遇！”

    秦骁一怔，扭头问秦太太，“妈，什么叫签独家？”

    秦太太原本还觉得儿子说话有些直白，结果听到宋家那段话，脸色直接就难看了下来。

    所谓独家，就是协议期内直卖给特定的人，如果卖给别人，那就是违约，秦太太自己就是e某顶级香水的独家客户，可想而知，她听到这句话有多恼火。

    “韩经理，【云天】既然是独家签约的产品，你们为什么要拿过来给我试？我之前在你们这里定制的香水，你们是不是也是以这种方式偷偷卖给了别人？你们收那么高的价钱，独家协议就是一张白纸吗？！”

    宋家玉猛地回过神，忽然意识到自己失言闯祸了。

    【云天】不能卖，该说也该是韩若星说，而不是她！

    韩若星心中暗骂了句“蠢货”，脸色猛地白了，“【云天】签了独家吗？宋组长，你刚刚怎么没跟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