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争了多年的东西,日夜惶恐会丢掉的皇位,不过是安逸尘曾经唾手可得又轻易舍弃的废物。
何其讽刺?何其可笑?
安桓咬牙切齿道:“你终究看不起朕。”
安逸尘哪里能看不起安桓?当年他因嫉妒就敢推小十一落水,看着人痛苦地溺死在湖中,丝毫不惊不动,这等狼心虎胆,可不是随便挑个人就能做到的。
安桓才是先帝意下最合适的人选,辅佐他到如今,安逸尘已尽了对先帝的孝,对大梁的忠。
“你何必在乎?”
安逸尘说这句话时,安桓似乎听出了些许怜悯,可他要安逸尘的怜悯做什么?安逸尘的怜悯,只会更得彰显他的可怜、可悲,这更让他愤怒。
“朕如何不在乎!”他眼色浓红,“朕哪一天不想赢你?不想证明父亲的选择是错的?!朕的母亲才是大梁的皇后,是他的妻子,唯一的妻子,温恭贤淑,何曾做过一件错事,走过一步错路?却落得那样的下场……朕又哪一点不如你?他怎就不肯来抱一抱朕,疼一疼朕?偏偏都选择了你,就连永嘉都……!”
气息哆嗦得不成了调,消失在一声低噎当中。安桓咽了咽喉咙,很快就将激动的情绪压抑成波澜不惊的平稳,说:“朕不会放手的。”
安逸尘道:“这条路是你自己选的,无论用什么样的手段,借助了谁的力量,你都步步为营,走到了今日,而且走得很好。既选择了,又要后悔,身为大梁男儿,连承担后果的魄力都没有,谁又能看得起你?”
“朕不后悔。”
安逸尘不轻不淡地接了一句:“既不后悔,又何必如此苛待永嘉?”
安桓听他一句,耳畔有漫漫寒意,双手攥得紧紧的。
他知道安逸尘已经做出了最后的摊牌与让步,能有今日不动干戈的对峙,皆因安逸尘还念着大梁江山,需要顾全大局,不得凭私情行事,否则以安逸尘的脾性,哪怕是起兵造反,安桓都不见得奇怪。
可他宁愿安逸尘造反……
至少他还有赢得机会。
安桓以为,小雅惠子会来求他的,他每天都在暗暗叮嘱自己,她要是来了,万不可再像之前那般待她,一定好好同她讲明自己的心意,也独自安慰,她曾经那样疼爱他,疼了他许多年,总不至于因为他的莽撞,他的口不择言,他的嫉妒,就永远都不再原谅他……
可小雅惠子甚至都未再出现,就给了他最明确、最决绝的答案——愿与安逸尘同生共死。
他提到喉咙里的那一口不甘的恶气,因安逸尘那句“这条路是你自己选的”,猛然间泄之千里。
安桓有些提不上力气,低垂眉眼,手指抚着冰凉的虎符,问道:“朕听说,六哥甚至愿意娶她为妻?她曾经可是教坊司里的官妓,你真不在乎她曾在方欢那样的人手中……”
安逸尘从容地截断了他的话,“我一早就知道。”
安桓一怔,复而扶着座椅扶手,弯腰苦笑了好久,“好,好,好极!朕身为九五之尊,又怎可能真娶一个官妓为妃?”
他逐渐敛了笑意,眼中波痕也逐渐隐在锋锐逼人的目光中,安桓挺直了腰,不动声色的天子威严挡亦挡不住,从这副年轻的躯体流露出来。
“六哥为大梁尽忠职守多年,如今想交权卸甲,朕若是拒绝,未免有些不顾兄弟情义了。只是现下与越祗的谈判迟迟未定,实在烦扰得很,临走前,六哥替朕再尽一回忠罢,打发了萧原,朕就准你回江南。”
安桓起驾前,掌事太监奉上一个锦盒,打开来看,原是“寒松针”。
这对于安逸尘来说,却是意外之喜了,奉上解药,他可不觉得象是安桓能做出来的事。
安桓看着他挑起的眉峰,就揣度出他的诧异,撂下不清不楚的一句,道:“你毕竟还是朕的六哥,朕也只有你这一个兄弟了。”
这一味寒松针,是出于政事权益的考虑,还是确有几分真心真情,或许连安桓自己都讲不清楚。
*
与越祗的谈判僵持了近两个月,安逸尘腹部的刀伤都好得个七七八八,还不见送走萧原。
许是有所筹谋,尚需一段时日,急不得,不过此事已交给安逸尘解决,小雅惠子便不忧心了,只是很疑惑他当初是如何说服安桓的。她旁敲侧击地问过几次,都教安逸尘逮住了小尾巴,他含混过关,只道:有舍有得。
小雅惠子想,那必定舍了不少。
这日暑热,人往明晃晃的太阳底下一站,便似要融化一般不断流汗。到了晚间,才从浓翠绿荫中透出来一股一股的凉风,小雅惠子汗凝的身子黏腻起来,实在难受,也不待安逸尘回府,先行去沐浴。
雁南王府中辟了方玉池,银波泛泛,雾气腾腾。
纤细的脚踝漫出精致的骨线,腻没在拢白皙的小腿当中,小雅惠子踏上清凉的玉阶,粉白光润的脚趾轻荡了荡水,抬手将鸦青长发疏疏懒懒地拢在脑后,便褪下薄纱衣衫,浑白的娇躯寸寸展露,如一横玉雪琼枝,浸入春水华池当中,娇媚无方,旖旎无限。
第64章
鹊桥仙(一)*6
安逸尘从外头回府,走近玉池,见是一幅香肌凝露、素姿胜水的美人图,懒懒一笑。小雅惠子惊了惊,忙回身寻身,见安逸尘往一旁休憩的榻上一靠,杵着头,眼含三分笑,七分认真,仔细地打量她。
小雅惠子经不住他如此看,本熏蒸已久的耳朵愈发红了,“王爷回府,怎么也没人通传一声?”
“奇也怪哉,我雁南王回雁南王府,下人要跟谁通传?”他目光揶揄,话中有话地质问起小雅惠子来。
小雅惠子听出这厮是要逼她赶着承认雁南王妃的身份,别过头去,唇角抿笑,可脸还绷着,“没谁。”
安逸尘笑她薄脸皮,也忍着不直接戳破,张开手来唤道:“来,给本王宽衣。”
他出门已不穿兵甲,换了雪白色的文士长袍,外头还罩了件绣着诗文墨字的薄衫,气势不那么咄咄逼人,可眼睛却锋锐得很。
小雅惠子听他声音轻倦,又很霸道,勉强披了件八宝开衫出水,半跪在榻前替他解衣。
“王爷不去点兵,最近也没再到军营巡视。”小雅惠子一边解衫子一边说,“看来是跟皇上交了权。”
安逸尘拢住她的下颌抬起,与她对视,“祖宗,你能专心伺候本王一回么?”
小雅惠子听他回避,心想十有八九是猜中了,可她的确有些诧异,“十三竟答应了?”
安桓偏执,又怎肯轻易放手?
安逸尘懒懒地回道:“他等这天都快等了十年了,费尽千辛万苦,如今本王愿意交权,哪有不要的道理?本王跟你讲过,他骨子里流着帝王的血,也许一时冲动做了出格的事,可冷静下来是最会权衡的,他清楚自己想要什么。”
皇位和小雅惠子,若不可兼得,他定会选择前者。既决心了不后悔,那么这条路就会一直走下去,为了不辜负自己,他还要走出锦绣华程来,给千万世人看,也要千万世人敬。
“从前十三还小,有几分城府与胆量不假,可还缺少些成熟和威望,难能服众。此次利用你和赵行谦,行革新之名,唱了出空城计,把那些宗室的老骨头吓得魂飞魄散,他们哪里还敢小瞧了十三……”他轻笑轻叹,“现在他长大了,本王何苦为他操持?”
“十三性情不定,恐他反悔。”小雅惠子道,“王爷交权,始终有些鲁莽。”
安逸尘握住她的手,“现在心向着本王了?那看来这权交得不亏。”
“安承策!”她瞪他的不正经。
“放肆,还敢如此直呼本王其名?”他挑眉,故作斥责,可语气却全然不是,尾调化作炙热低语,声声诱哄道,“叫哥哥……”
小雅惠子气恼着,显然不那么乖巧。
安逸尘啧了声,只得跟她交代清楚,道:“主动交权,才让十三发不了罪。”
安逸尘少时从军,战功无数,在军中,甚至整个大梁,都是声名赫赫,权不在威在,杀一个这样的人,对于安桓来说无疑是桩天大的麻烦。他那样聪明的人,怎可能去自找麻烦?
再说,安逸尘也并非全无了仗势。
“且在江南还镇着一支铁军。夫人又不是不知江南是什么地方。”
那是大梁腹心的屏障,是先帝赐予安逸尘的封地,换而言之,是先帝留给安逸尘的保命符。
见小雅惠子意会,安逸尘再度张开手,“成了。个小麻烦精,能专心伺候本王了么?”
小雅惠子仰起头,深深地望住他,手往安逸尘怀里钻,从腹肌沿着腰线往后滑,环住他的腰,“怎么才算专心?”
安逸尘教她束得前倾,腰身绷直,她顺势挺腰,跨坐在安逸尘身上,她身上的开衫濡湿大半,紧紧贴着玲珑的身线,涨腻的玉肌香肤若隐若现,欲盖弥彰。
安逸尘握住她的细腰,轻哑着声回答:“如此就好。”
她抚上安逸尘的肩,帮他褪下白袍,动作相及,两人难免贴近。小雅惠子靠近他耳侧时,看到后颈处细密的汗珠,甚至沾湿了发。
她凑到他的耳边,轻声细语地问:“热不热?”
“热。”他黑沉沉的眼眸里似都烧起了火。
小雅惠子身上却是凉丝丝的,安逸尘将她紧紧抱入滚烫的怀中,闭着眼舔舐她的耳廓。离得近了,小雅惠子才闻到他气息里若有若无的酒气,她用手抵着安逸尘的胸膛,欲分开些来质问他:“王爷喝酒了?”
“今日逢兴,就喝了几杯。”安逸尘将她的手捉住,按到腰上的伤口,那里脱痂后露出一小块淡粉色新肉。“看,已全好了……”他咬了一口小雅惠子的下巴,似怨似喜,“夫人管得这么严。”
“又是什么事,教王爷这么高兴?”她问。
小雅惠子指尖在那处轻划着,新肉本就格外敏感,安逸尘一时痒得钻心,拔了小雅惠子头上拢发的簪,青丝如瀑,泻了满背,他手指伸入发间,扣住她的头急切地吻上去。
他含住香软的唇,逐着丁香小舌吮弄不断,小雅惠子眼色昏昏,沉浸在这一记密不透息的长吻,脸色绯红,连着耳根和后颈处都是红霞片片。
他停下放小雅惠子喘气,一浅一重地吻着她,“今日跟萧原议定了,永嘉长公主和亲。”
小雅惠子一愣,显然突遭的变故令她有些措手不及,身体本能地往后蜷缩。
安逸尘揽紧她的腰,侧首轻咬住她颈间的肉,狠狠吮了片刻。小雅惠子疼得皱了皱眉,未再挣扎,仰起头任他所为,闭眼轻答:“好。”
“不问?”
“王爷给我找了个好归宿。”
安逸尘似笑非笑,道:“狠得你,这种话都说得出口……他萧原算什么好归宿?”安逸尘捏住那团腻软臀肉,盯紧她的眼睛,“本王是给大梁长公主找了个好归宿。萧原需要永嘉,为他铺就成王之路……至于你,你是谁?”
小雅惠子眼底腾升的阴霾顷刻间扫了一干二净,可安逸尘如此戏耍,让她恼得很,搂着他的肩背一顿乱捶。
挨她的打,安逸尘反而开怀大笑,握住她的膝盖促着她下来,放倒在榻上,曲起她灵长的腿欺压上去,再问她:“你是谁?”
小雅惠子玉臂横在眼睛上,不肯回答。安逸尘拿开她的手,才瞧见她湿漉漉的眼,简直委屈得不像话。
他摩挲着她的泪眼,“哭什么?傻姑娘……”
可不等他说完,小雅惠子转头就咬在他的手上,是狠了命地咬。安逸尘忍着不言,望进那湿黑的眼眸中,任由她的性子去咬。
小雅惠子咬出齿间漫出血腥气,才松了口,低声控诉道:“你作弄我。”
安逸尘也不顾那排血牙印,声音沉静,再问道:“我要你讲出来,告诉我,你是谁?”
她乌黑的眸子里漾着细碎的金光,回答道:“……惠子,小雅雁书。”
第65章
鹊桥仙(二)*6
不是小雅惠子,不是永嘉,不是长公主殿下,而是惠子。从今往后,仿佛只要安逸尘在,她不必再装作高高在上,不必再怕跌回教坊司那等深渊里,再难堪残忍的过去,她也将有勇气面对。
安逸尘笑了,奖赏似的在她唇上吻了一记。惠子扶住他的腰,眼眸有娇有媚,似是委屈似是勾引。
安逸尘低下头故意用下巴蹭过她的鼻尖,道:“还是吾妻。”
他吮吻过她的眉角、脸颊,到耳侧,暧昧缱绻,声似潺潺:“吾妻雁书……”
惠子挺了挺腰上前攀住安逸尘的肩,闭着眼睛回应他的吻。她有些歇斯底里,仿佛那冥冥中最后一道枷锁也由安逸尘解了开来,她可以不顾一切地去拥抱他,肆无忌惮地亲吻他,不怕自己受伤,也不怕他受伤。
长吻着,搅缠着,吮过他的唇,又轻含住他的舌尖,灵媚得要命,勾得安逸尘丢了三魂七魄,呼吸渐而喘急,贴身的里衣也让惠子褪了去。
那劲瘦的背肌上蒙着层细密的汗,惠子双手胡乱抚上去,掌中一片濡湿。她撤了撤,湿润的乌眸望着安逸尘,小声再问:“还热么?”
明知故问。安逸尘眼色发红,一下将她拦腰抱起,往玉池中走去。
惠子两只脚凌在空中,轻微挣扎,“王爷。”
话音刚落,两人一同浸在兰汤芳水当中。惠子浸过水的肌肤滑白,如一块刚刚打磨出的美玉,安逸尘甫一放手,她就逃了开来,下巴尖儿还沾着水,如似香兰泣露。
安逸尘捉着她的手,按在发凉的水石壁上,将她下巴上的水珠舔去,又埋进她颈间亲吻。手指顺着小腹往下,探至秘处,方才那一番撩拨,那玉户已满是黏腻的蜜液。安逸尘低头含入嫣红乳珠,舌尖舔弄,酥酥麻麻的痒意勾牵着她深处的欲望,因总不得尽兴,难受得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