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陆医生都没搭理关子辰,陆医生甚至还朝他露出了嘲讽的笑意。
收回视线,他说:
“上次你来医院看病,看到你的挂号单写着虞书瑶,以为只是同名同姓。后来孟少给你打电话,我接了,才知道是你。”
等会。
信息量太大,我有些没反应过来。
既然这是我的相亲对象,那么他理应知道我是孟家的养女。
可那日他接了孟辞晏打给我的电话,知道我的嘴唇受了伤,只要不是母胎单身,是个人都知道我的嘴唇是被人咬破的。
而他后来问我,男朋友是不是姓孟,也能很好地佐证这一点。
所以,他十有八九能分析出我和孟辞晏的关系并不单纯!
他居然还能同意跟我相亲?
何况昨晚,他出现在我的房间门口,而一墙之隔的门内,我和孟辞晏却在做那种事......
越想,脸越烫。
陆医生伸出手来,怅然一笑:“虞小姐,我是陆逸帆,终于见到了。”
我机械地将手送出去,与他相握,只停留一秒钟不到。
我问:“你为什么不在津城?”
明明约好两家一起在津城见面,可当事人却双双出逃,这叫什么事?
陆逸帆收回手,耸耸肩,“这不是长辈们的事吗?长辈没意见,我就没意见。”
我看着他,又问:“那你今晚还去吗?”
他不答反问,“你呢,你去吗?”
来不及回答,关子辰大步流星地从远处疾步而来,“化验报告出来了!”
他在陆逸帆身前站定,直接将化验报告拍他胸口。
超级没礼貌,超级丢脸,超级幼稚!
我觉得没脸,真不想说我认识他!
他自己就是当医生的,化验报告难道看不懂?我怀疑他就没看!
他根本就是故意的,不想让陆逸帆跟我交流太多!
好在陆逸帆宽宏大量,一点也没生气地接过报告一看,脸色却霎时变得凝重。
“关先生,乐乐的贫血状况,之前出现过吗?”陆逸帆并不清楚我的真实身份,以为乐乐的家长只是关子辰,因此没问我。
关子辰斩钉截铁:“未曾出现过。”
陆逸帆显然不信,“你再好好想想。”
关子辰这才用求助的眼神看向我。
他很少带孩子,都是老巫婆和我在带,因此孩子的身体状况,他没我了解。
我很认真地想了想,儿子其实挺皮实的,磕磕碰碰少不了,发烧生病却很少出现,贫血更是从没出现过。
“确实没出现过,到底怎么了?他是生什么大病了吗?”我开门见山地问。
医生这样说,绝不可能是什么小病。
我已经做好了准备,不知道陆逸帆说出病情的那一刻,我还会不会崩溃。
“华氏巨球蛋白血症贫血。”陆逸帆说了拗口一个专业名词。
关子辰一把抢过化验单,眼神往下,浏览各项指标,表情僵硬,动也不动!
他肯定是看懂了,却不敢告诉我。
“这是什么病啊?”我都要哭了!
儿子不就是贫血吗?怎么来医院检查一通,还疑似绝症了?
华氏巨球蛋白血症贫血,不也是贫血吗?
陆逸帆微微抓住我的手,“这种病挺严重的,你们要做好准备。”
“这种病是怎么引起的?”
“乐乐从未出现过贫血状况,十有八九是遗传,具体的要问主治医生,我毕竟是胸外科的,我说的也不一定准确。”
这会儿大厅没什么人,隔壁就是敞开的花园阳台,关子辰忽然走过去抽烟,我追出去。
“你之前得过这种病?”
这华氏什么血症贫血,我小时候是没得过的,不可能从我这儿遗传!
关子辰摇头,我拼命地深呼吸,又问:“你妈和你爸得过?隔代遗传?”
他仍是摇头,“我不清楚。”
隔代遗传不是没有可能,要不是他爸妈,要不就是我爸妈,不然孩子绝不会无缘无故得这种病。
他吸完烟就去找主治医生了,我跟他一起去时,正好碰见孟辞晏来找我。
“怎么这么久没下来?”
关子辰瞥了他一眼,眼下这个情况他似乎也没心情攀比,便擦肩而过。
我留在原地告诉孟辞晏,“情况不是很好,乐乐得了一种华氏什么贫血症。”
“华氏巨球蛋白血症贫血?”他很迅速地补充出来。
我连连点头,拼命深呼吸,攥紧的拳头,指甲几乎陷入肉里:“就是这个病!医生说很严重。”
“你听我跟你讲!”
他很耐心地双手抓住我肩膀,与我面对面,“这种病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严重,我小时候得过,现在不也好好的?”
我瞬间看到了希望,“那你怎么痊愈的?”
“全身换血。”
我看着他,眼泪一下子就决堤了:“还说不严重?全身换血一听就很严重!医院哪有这么多血?”
“直系亲属配型几率都会大一点,关子辰肯定会配型,加上你和我,不会一个也配不上来。”
他终于安抚好了我,带着我去主治医生那儿,跟陆逸帆打了个照面,随后我们一行四人,浩浩荡荡地去血库配型。
陆逸帆也配了,但没配上,我也没配上,毕竟我现在这幅躯壳不是我自己的,配不上很正常。
出人意料的是,孟辞晏居然配上了!
我诧异的同时也没时间多想,赶紧带着孟辞晏去抽血,然后送去给主治医生。
回来时,关子辰又去了花园阳台,正好点燃了一支香烟。
他面色如常,卷起了衣袖,胳膊肘并没有抽血的针眼。
“你为什么没给乐乐抽血?”
“没配上型。”
他丢给我四个字,眼睛落向别处,看着遥遥的远方。
指尖夹着的香烟,烟雾散尽,一口也没有抽。
第173章
你的全部
关子辰跟乐乐没配上型?
我感到很意外,却并没有多想,因为的确有很多父母跟孩子的血型是不同的。
乐乐的血型跟我是一样的,只是我现在不是原来的那副躯壳,因此也没能配上。
只是苦了孟辞晏,一次性要抽出那么多血来给乐乐备用。
做治疗的房间我们进不去,也看不到里面,但儿子一进去就开始哇哇大哭,听得我心都碎了。
我不管三七二十一,上前咣咣敲门,闹着要进去陪他。
陆逸帆拦住了我,“医院有规定,直系亲属都不能进去,你更进不去了。”
“你没听见他在叫骂?他疼!”我的眼泪一颗一颗往下掉,手一寸又一寸发抖。
孟辞晏跟我科普:“换血要把他的血抽出来,其实并不疼的,只是会感到身体很虚弱。”
他刚刚也抽了很多,此刻脸色很不好,又道,“乐乐哭,也许是因为害怕扎针。”
他何止害怕扎针?
如果我是乐乐,我也得哭。
明明就是来随便查查贫血,也不指望能查出什么道道。
可不查不打紧,一查居然要把自己身体里的所有血都抽出来!
他一个六岁的孩子,哪知道发生了什么?
我冥思苦想,就是想进去陪陪我的孩子,陆逸帆怕我待在这里误事,跟孟辞晏使了个眼色。
随后孟辞晏便攥住我的肩头,将我往电梯间带,我踉踉跄跄跟着,一步三回头!
此刻我真想关子辰像前几次那样,把我从孟辞晏的手里抢过来,攀比也好怎么都好。
只要能让我守在儿子的身边,所有委屈我都甘之如饴。
但孟辞晏没给我这个机会,进了电梯我泣不成声,轿厢的镜子反射着我苍白的脸颊。
孟辞晏搂我进怀,眼泪和鼻涕浸湿他昂贵的西服,我扬起头乞求。
“孟辞晏我求你了,你帮我把乐乐的抚养权要回来好不好?”
孟辞晏的胸膛宽厚而又温暖,他的心跳和我的重合在一起,此刻却并不能与我共情。
他说:“不可以,什么叫把抚养权要回来?乐乐压根儿就不是你的孩子。”
我知道以孟家的能耐有的是办法,可孟辞晏就是不肯帮我!
他越不肯帮我我就越着急,脑子里不自觉地浮现出儿子浑身插满管子的惨烈形象。
尽管我没亲眼见过,可是当妈的总会脑补,越脑补就越害怕。
“他不是我的孩子,可他是唐书瑶的孩子!我看着他长大,这跟亲生的没什么两样!”
“唐书瑶在的时候,孩子就没怎么生过病,怎么她一死,乐乐就病不断?”
“关子辰是个不负责的,老巫婆又是个贪生怕死的,每次来医院她都没有出现过!”
孟辞晏捏了捏我的肩膀,与我面对面:“可那到底不是我的孩子,我凭什么要养?”
“你都帮他输血了,你也没有那么讨厌他对不对?”
他很无奈的,“我献血因为那是一条命!我没办法做到熟视无睹!不帮你的原因我也说得很清楚!”
“难不成你觉得我已神通广大到可以挑战我国的法律,把一个跟你毫无血缘关系的小孩的抚养权要过来?”
“你怎么想的?他既不是你的孩子,也不是我的孩子,我没有责任和义务!”
我主动抓住他的手,垫脚将吻贴过去,他下意识避开,瞪着我:“你要做什么?”
“你之前不是问我,要不要跟你么?”
孟辞晏一愣,眉心瞬间蹙成一个川字。
我补充说:“只要你帮忙把乐乐的抚养权给我,我知道你一定有办法!”
孟辞晏却笑了,“你要用你的全部,来换一个小孩?”
我不置可否,“是的。”
他摇摇头,牵着我走出电梯,然后将我塞进车中。
“虞书瑶,我不可能答应你,这本身就是一个伪命题。”
他伸手替我系安全带,我看着他困惑不解。
“你一旦收养了他,他就会困住你,很多事都身不由己。你跟不跟的,也没什么意义。”
“何况,你都跟陆家相亲了,你带个六岁的孩子回家,他们能让?”
“我就不能不嫁?”
“不能。”他斩钉截铁。
“为什么?”
“就因为我父亲曾用他的前途赌你的清白,他保护了你,现在的你,就得保他的仕途。”
顿时,我哑口无言,宛若霜打的茄子,靠着座椅一动不动。
他发动引擎带我回家,手机响起,连接着车内蓝牙,吓了我一跳!
看向屏幕,是孟乾坤打来的。
我急忙看向孟辞晏,他顿了片刻,选择接听。
“人呢?晚上就要吃饭了,你不见了,苏季秋不见了,我也不说什么了!你们怎么把虞书瑶也给我带走了?你们仨到底去哪儿了?”
苏季秋也离开了?
要不说孟辞晏周全。
若是把我带走,留苏季秋一人在酒店,孟乾坤和孟夫人一定怀疑。
孟辞晏专注开车,情绪并未被孟乾坤拱火:“有必须处理的事,先提前回来了。”
“什么必须处理的事,能让你们三人同时离开?”
“等你们回来再说,开车呢,先挂了。”
孟辞晏挂得很快,我一时恍惚。
孟乾坤这么生气地打电话来叫我过去,是陆逸帆准备去津城赴约了?
可他不是在医院吗?这事儿也并没有告诉我。
还是说,陆逸帆也不打算去,但陆家的长辈想单独见我?
我转头,问,“等干爹干妈回来,你打算怎么解释?”
“我解释?”孟辞晏扭头,不知是为了逗我,还是故意犯贱,竟来了句,“应该是你解释吧?毕竟你才是这场饭局的主角。”
......
津城,珑璟分店。
陆太太已等候多时,听说虞书瑶没来,丈夫陆震霆便提前走掉了。
孟乾坤本就想笼络陆震霆的势力,听说他走了,自己也没有去的必要。
这场饭局,便只剩两位太太做主。
孟夫人挺不好意思,给陆太太斟茶,“实在抱歉,瑶瑶工作上有些事,昨天都来了,今早又被叫走了。”
陆太太早就想攀附孟家了。
那日在认亲仪式的后台,便初见端倪,这会儿尽管心里有气,但也不好撒出来。
抿着茶表示理解:“我知道她昨天来了,儿子晚上接她吃宵夜,两人是交流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