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因就是，「狱门疆」封印的是系统，而不是她。

    所以现在真人所看到的，估计是她体内的系统被封印之后的样子。

    但是她没办法确定，自己是否是真的挣脱了「狱门疆」的束缚，毕竟系统没有再回来，所以本质上来讲，系统依旧被封印着，只是她作为系统的载体，成功将「狱门疆」这个“盒子”给挣脱了。

    这么说可能会有些抽象，但总的来说大概就是，她破坏掉的只是叫做「狱门疆」的盒子，而不是被附着在「狱门疆」上的术式本身。

    所以说，「狱门疆」并没有失效，因为系统到现在也没有回来。

    真人笑着说：“因为我的术式就和灵魂有关，所以我能够清楚地看到人类灵魂的形状哦。”

    “……”

    “你认为，是先有肉.体还是先有灵魂？”

    鹿取柊忍不住觉得，这只咒灵实在是比她至今遇到过的所有咒灵都要更加接近于人类，不管是外在形态、思维还是实力，都是其他的特级远远赶超不上的。

    虽然本来就知道这只咒灵有着人类的智慧，但她确实是没想到这个家伙居然能够问出这么有深度的问题，顿时还有些诧异。

    鹿取柊一开始其实也没想回答，但想着他马上就要被自己祓除了，忽然就觉得回答一下也不是不行。

    “先有灵魂。”鹿取柊回答道。

    如果是放在以前的话，鹿取柊肯定会毫不犹豫地觉得先有肉.体。

    可是在经历了身体被系统战局的那种事情之后，她发现肉.体实际上其实什么也不是，单纯只是灵魂的载体。

    她的身体不管死去多少次，都可以通过各种各样的方法活过来，可是如果她的灵魂消散了，那她就永远都醒不过来了。

    这不是一件难懂的事情。

    至少现在，鹿取柊觉得灵魂要比肉.体更加重要。

    真人闻言，像是没想到她居然会这么回答是的，一双眼睛睁了睁：“诶，答对了哦，怎么知道的？”

    鹿取柊：“……我没必要回答你吧？”

    真人笑得灿烂极了：“啊哈，说的也是，那我就要自顾自地说下去了哦，你的灵魂啊，之前是不完整的来着，可是现在，缺的那一个小部分却不知道为什么被填满了。”

    听到真人的话，鹿取柊还怔了怔，虽然大体上和自己所知道的一样，可却在莫名其妙的地方，细微地有着些许的不同。

    夜斗告诉她，她的灵魂有一部分被替换掉了。

    而面前的这个咒灵却说，她的灵魂缺了一小部分，而不是被替换成了其他的什么。

    这之间是存在着什么差异吗？

    鹿取柊忍不住思考着。

    要说差异的话，一是物种问题，夜斗是神明，而面前的这个家伙是只咒灵，看到的东西不一样也是无可厚非的一件事情。

    二的话就是时间，或许是因为夜斗和真人看她的时间不一样，说不定之前真人观察她的时候，她的灵魂真就变成了另一个样子。

    不过这只是她的猜测，她不清楚，也无法确定这件事情，不过这大抵也和她没什么关系了，所以她也不好奇。

    而真人刚刚后半句话说的，她的灵魂在她冲破了「狱门疆」之后被填满了，使她忍不住联想到一些事情。

    现在的情况大概率就是系统被封印了，这样她就自由了，所以系统已经不再存在于她的灵魂之中了。

    如果这样说的话，这对于她来说应该算是个好事。

    她早就想摆脱系统这件事情是真的，不过她却没能想到自己会以这样的方式摆脱掉，真是世事难料。

    按理说，现在鹿取柊已经变回了完整的自己了。

    完整的灵魂，完整的思维，完整的感情。

    她再也不会像曾经那样情感淡薄，生活被支配，大脑被入侵了。

    这是鹿取柊现在弄明白的事情。

    她现在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祓除掉自己面前的这只咒灵，然后回到高专去。

    她可能会就这样悠闲地度过一辈子，也可能会重新回到咒术界去，回到咒术会和所有咒术师甚至说是诅咒师的视野中去。

    因为她现在真切地感觉到，自己有能够承担这份责任的能力，虽说直至现在她也不觉得能力越大责任越大这句话是对的，但她觉得，自己现在应该为咒术界做些什么。

    这样想着，她手掌一合，控制着咒线就要将咒灵直接碾碎，却没想到那个家伙变成了一坨液体一样的东西，从咒线的缝隙之中流出去了。

    鹿取柊下意识地转变了咒线的方向，饱含着强烈咒力的线重新袭向了那坨液体的方向。

    真人略有些疯狂的声音从那坨液体之中传来，此时此刻的场景有些诡异：“没用的！我现在已经把灵魂的形状转换成了液体，凭你的线是无法抓住我的吧！”

    鹿取柊闻言，只觉得这只咒灵还是太年轻了。

    她并不是只会这一种术式，并且就算只能够使用这一种，咒线也有着各种各样不同的形态，能够祓除他的办法实在是太多了，怎么可能会没用呢？

    再者说，现在属于她的「六眼」已经完全掌握了对方术式的破解方法，她现在想要祓除他实在是太容易的一件事情了。

    术式形态——「汇聚」。

    鹿取柊只是微微动了动手指，袭向真人的咒线便聚集成了一道尖刺，直直地刺向了鹿取柊视野中的，对方最薄弱的地方。

    下一秒，真人就被迫反弹回了人形，身体中间已经出了一个大洞，紫色的血液开始不断地从躯干的伤口和嘴角处流出。

    真人不敢相信地抬头：“……诶诶诶？为什么会这样？你是怎么做到……直接攻击到了我的灵魂的？”

    鹿取柊只是淡淡地指了指自己的眼睛：“看到的。”

    “原来如此，”真人说着，又忍不住观察起了鹿取柊的眼睛，“怪不得总觉得你的眼睛不太一样，这应该是「六眼」吧？”

    真人当然没见过「六眼」，但是“夏油杰”有告诉过他，「六眼」是一双极其特殊且能够直线提升术士实力的眼睛，所以他猜鹿取柊估计就是这种情况了。

    毕竟除了「六眼」，也就没有什么其他的可能性了。

    鹿取柊没再说话，现在的状态下，她完全能够直接祓除这只咒灵。

    就在鹿取柊即将动手的时候，真人又忽然开口道：“在被你祓除之前，我果然还是摊个牌吧，就当是你祓除了我的奖品了。”

    鹿取柊皱了皱眉，仔细听着他说话。

    “夏油他啊……噢还有其他特级们，我们是打算实现一个没有人类，只有咒灵存在的世界来着。”

    “！！？”

    “实际上，我对这个计划本身没什么兴趣，不过夏油给我画了个大饼，我觉得这个过程可能会挺有趣的，就参加了。”

    “……”

    “反正现在我都要被祓除了，又怎么能让那群家伙好过呢？”

    鹿取柊只觉得玄乎。

    面前的这只咒灵可真的是将“恶”做到了极致。

    “封印作为这个时代的最强的你，是计划的第一步，下一个就是五条悟了，你可要叫他小心点哦。好了，我说完了。”

    真人话音刚落，鹿取柊就用咒线碾碎了他。

    第一百二十九章

    祓除了真人之后，

    鹿取柊站在原地发呆了好久。

    也不能说是发呆，因为她脑子里确实是在想事情。

    真人的话，

    让她忍不住思考起这件事情的真实性，

    虽然这番话听起来并不像是在说谎，但是对于一个把“恶”做到了极致的最恶咒灵来说，她甚至可以觉得狗嘴吐不出象牙，

    都不一定有几个字是真的。

    要是不谈真实性的话，她能够联想到很多方面。

    那只咒灵和曾经自己见过的咒灵都不一样的地方，除了外形、智慧和实力之外，

    还有能够和人类与其他咒灵共同合作这一点。

    咒灵与人类的诅咒师勾结的话，鹿取柊倒是还听说过一些，

    但是咒灵和咒灵之间的联系，她是真的想不到是如何建立的。

    倒不如说，咒灵中懂语言的本来就不多，

    就算是到了这种时代，

    也就只有那么寥寥几只，在这种情况下，

    他们想要凑到一起，并且来能一起计划一件事情，

    这可以说是非常不容易了。

    不过先不提这个问题，

    “只有咒灵存在的世界”是什么意思？

    鹿取柊当然明白这其实就只是字面上的意思，

    咒灵们想要杀光世界上的人类，让全世界都只剩下咒灵。

    可是目的呢？

    要知道，

    咒灵和人类不一样，人类方是有绝对的，

    需要祓除掉全部咒灵的理由的，

    因为如果自己不动手，

    就肯定会有同胞被咒灵杀死。

    可咒灵方呢？这么做有意义吗？

    关于咒灵，鹿取柊只知道它们会吃掉人类获取成长需要的咒力，可是“吃掉”和“杀死”终究还是不一样的，如果世界上不再存在人类的话，那么肯定也不利于咒灵方增进实力，这是鹿取柊不懂的一个点。

    还有一个就是，“夏油杰”究竟为什么要帮助咒灵实现计划。

    不管从哪里来看，对方都绝对是人类，他可能不是夏油杰，但他却肯定或者的人类，这是无论「六眼」还是鹿取柊自己都能够看出来的事情。

    创造一个没有人类存在的世界。

    难道就偏偏容得下他吗？

    鹿取柊不懂，也不想懂了。

    她现在需要做的事情就是，回到咒术高专，与五条悟和其他人一起商量这件事情，对于咒术会那群老家伙，他们还是一辈子都不要知道这件事情了。

    鹿取柊呼出一口气，这才迈开脚步走出了巷子，可此时此刻出现在她面前的场景却让她忍不住一愣。

    艳阳高照的天空，巍峨的高楼，不断穿行的车辆……

    鹿取柊敢确定，东京绝对没有这样的一个地方。

    她大概是能够看到一些自己熟悉的影子，但现在的这幅画面却还是和自己记忆中的样子大相径庭。

    这一切好像都在昭示着一件事情。

    鹿取柊这才终于想起真人被祓除前说她说“这个时代”的最强。

    这里是十年后。

    一个她完全不熟悉的世界。

    ＊

    十年后的东京与十年前相比变化很大。

    比如在一些原先栽着树的地方建了不少高楼大厦，比如她经常路过的公园被翻修了一次，比如道路两边的绿化带又增加了不少。

    鹿取柊没办法系统地去形容现在的东京，非要她说什么的话，大概就是科技在进步，城市也变得越来越现代化了。

    她不知道原本设置在了高专的坐标还能不能用，但现在的话，比起咻地一下就去到那里去，鹿取柊更想自己一步一步地走过去，一边观察这些年来东京的变化，一边思考接下来自己应该怎么办。

    鹿取柊一想到自己正处在十年后的世界，就不由得地一阵心累。

    她知道自己大概还是有办法回去的，就像“夏油杰”和真人从十年后到了十年前去，又回到了十年后，他们能够成功，肯定就是有办法存在的，不过就是不知道她到时候能不能实现。

    而且真人被祓除前还给她抛下了这么大的一枚炸弹，现在就算她想立刻回去，那她也是放心不下这里的人。

    她认识的人是一点，这个世界上人类的存亡又是一点。

    她总归是没有办法在这种情况下袖手旁观的。

    鹿取柊识路，即使东京变了样也能够精确地找到高专所在的位置，在她终于来到了熟悉的大门前的时候，她不由得地松了口气。

    外界似乎什么都变了，但好在咒术高专并没有什么变化，不论是高专的山上与十年前相差不大的树木与植物，还是这扇始终如一的大门，都让她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倍感亲切。

    她推门走进去，意识到似乎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后，心情才勉强变得比之前好一点。

    高专周围结节的设定是感知到陌生的咒力的时候会自动发出警报，十年过去了，看样子她的咒力信号大概是没有被结界系统删除。

    进入高专之后，鹿取柊发现里面和她在十年前的世界见到的没什么变化，在庆幸的同时还莫名其妙地想到为什么他们就不舍得翻修一下，也不看看这些建筑物都老化成什么样了。

    鹿取柊又走了几步，只一瞬，她发现了一个熟悉的气息。

    她当然知道忽然间，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自己身后的人是谁。

    她回头，果真看到了五条悟。

    此时他是那么地让人觉得熟悉，但她却清晰地认知得到对方不是十年前的那个他，他的容貌比起十年前要更加成熟，个子也又长高了。

    记忆中的少年此时此刻已经变成了一名高大可靠的男人，对方散着一头白色的发丝，鼻梁上依旧时时刻刻地挂着那副纯黑色的圆片墨镜，只是整个人看起来要更加棱角分明。

    鹿取柊看到，对方藏在墨镜后的那双苍天之瞳此时惊愕地睁大，嘴唇微动。

    “……柊？”

    鹿取柊露出一抹笑。

    “是你吗？”

    “是我。”

    ……

    鹿取柊猜，五条悟现在肯定是在极力地压抑着自己的情绪。

    她的「六眼」能够完完全全地看穿对方现在上下浮动的情绪指数，他有些许紊乱的呼吸和咒力流动，似乎都在告诉她一件事。

    五条悟现在很激动。

    可是他压制住了，压制住了想要保住直接她的欲望，压制住了想要盘问她这十年来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或者说她是不是别人假扮的之类的欲望。

    她回来的实在是太突然了。

    五条悟实在是没能想到，十年前自己只是出了个任务，回来之后就再也没有见到过鹿取柊。

    他本来没觉得怎么样，因为鹿取柊自己跑出去这种事情实在是太常见了，他已经懒得再一一过问了，可是她出去那么久还没给他发消息，这属实是不太正常了。

    他等待，待在房间里等待，走出宿舍到高专大门口等待，等待着鹿取柊从门口进来，又或者是等待她回复他的信息。

    可是那一夜，他什么都没能等到。

    鹿取柊就这样没有任何征兆地消失了。

    他动员了身边的所有人，每天疯了似的寻找她，他翘了课，翘了任务，没日没夜地做同一件事情。

    那样的时间持续了将近半年，他终于累了，累到就想这样躺在地上再也不起来。

    那个时候，他忍不住去想，鹿取柊真的有这么重要吗？

    他已经知道了，她其实并不是他的妹妹，她和他在血缘上没有任何关系，她只是同学，最多也只可以说是关系很好的挚友。

    他究竟为什么会这样难过？这样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