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救助时,它极度抗拒和人接触,被人拥抱,越是温柔地叫它,引导它,它越逃避。
    没有人天生活得疏离。
    “傅老师,我还是有点想说话。”
    说实话,听到这一句,傅让夷一点也不意外。
    这就是个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家伙。
    可他真的不想提起,也不想回应了。过去的那么多年已经被他努力地压缩、压薄,藏了起来,一旦有人关心,就要拿出来展览。
    坚硬的一张薄片,从心底掏出的瞬间就像拔刀片,来不及获得安慰,就把自己割得血肉模糊。
    他也不想索要任何同情,尤其是祝知希给的。
    自己的脆弱、不安,他都摸得到,但并不在意。易感期来临前,Alpha大多会变得敏感、情绪化,大脑被各种欲望充斥,想要被满足、被关心、被爱。这都是信息素主导的生理反应,不是真正的他。
    但下一秒,祝知希说出口的话,却出乎意料之外。
    “你还记得我说的倒计时吗?”
    又来了。
    身后的声音很小,又靠近了一些,令傅让夷有些担心他会不会突然失去平衡,从床边掉下来。
    “你记得吧。我说过,第一次暂停,是因为你的手碰到了我的手。”
    傅让夷还是没理他。
    他不知道这人是睡着了,还是就单纯不想理。
    祝知希有些紧张,因为他现在确实在说谎。
    “现在……它跳得好快,我很慌。”
    其实安慰人最好的办法是拥抱。
    但是傅让夷说过,他非常讨厌被人抱。
    这甚至被他记录在问卷上了,尽管不知缘由。
    他深吸了一口气。
    “你……能不能把你的手伸过来,让我拉一下?停了我就松开。”
    长久的沉默。
    等了太久,祝知希忽然觉得脸有些微微发热。一种羞耻感涌上来。
    这样自说自话真的很自讨没趣。
    傅让夷怎么会需要他的安慰呢?
    算了。
    他翻过身,看向天花板,准备闭眼、睡觉。
    然而就在这时,一只手伸了过来,轻轻地搭在床沿,碰到了他的手臂。
    手心的倒计时散发着微光,他的眼睛也亮了几分。他抿住笑意,翻身侧躺,飞快抓住了傅让夷的手,紧握住。
    “你的手好冰啊。”他很小声说,“你很冷吗?”
    傅让夷没回答。
    “我给你暖一下,我手可热乎了。”不想被他觉得被同情了,祝知希刻意表现得有些狗腿,仿佛很想多攒一点倒计时似的。
    但那跳动的数字他一眼都没看。两只手包住了傅让夷的手,轻轻搓了搓。
    体温在相贴的指间一点点传导。
    视线被黑暗覆盖,触觉就变得格外敏感。
    只是被握住了手,但傅让夷甚至能够感知到祝知希手的大小、手指的长度、他指尖和掌心薄薄的茧,还有空荡的无名指。
    思维一下子跳跃到傍晚的花园,傅让夷想起他和弟弟坐在长椅上的画面,也想起一些对话的片段。
    “可以了?”
    过了一会儿,他听见祝知希“嗯”了一声。
    手松开了。
    “睡吧,明天还有事要做。”
    “什么事啊?”
    “明天你就知道了。”傅让夷把手收回被子里。这手热得不像他自己的,很怪。他竟然有种不知该往哪儿摆的感觉。
    “好吧。谢谢你把手给我握。倒计时停了,很有用。”
    他听见被子摩擦发出的窸窣声,然后是祝知希长长的呼吸声,好像是松了一口气。
    “,傅让夷。”
    那一晚他睡得并不好。
    倒也不是认床,傅让夷的床很舒服。或许是他太过忧心假丈夫糟糕的童年经历,以至于做了个奇怪的梦。梦里他遇到了少年时代的傅让夷,大大咧咧地跑了过去,说要和他做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