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机密,青禾不该知道,更不该口无遮拦地说出来。
    她是个递信的。
    我不知道青禾是谁的人,又为什么帮我。
    但当时孤立无援的我,已经无暇考量别的。
    不管是谁伸来的手,我都得握住。
    那药我没喝,司徒邺也没有发现。
    要骗司徒邺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他敏感多疑,任何真情流露,都可能被发现。
    要骗过他,就要先骗过我自己。
    这一年,我做得很好。
    司徒邺完全信任我,觉得我忘了,觉得我全身心地依附他,像一只羔羊。
    起初,我不明白司徒邺为什么不杀我。
    直到他叫我静恒。
    我恨到全身颤抖,我恨不得咬破他的喉咙。
    他叫我静恒。
    他有什么资格在杀我全家之后,叫我静恒!
    他若不知道,记不起来,那他只是个无情的君王。
    可他知道。
    他明知道,却如此待我。
    叫我十余年的相思爱恋显得可悲可笑。
    他大可以与我说明,说他不爱我,说他不可能爱上谢氏女。
    说儿时妄言不作数。
    我是谢家嫡女,我没有那么贱。
    他若说了,我拼死也要出宫去,再不求什么君臣相合。
    可他不,他不爱我,也不放我。
    他磋磨我,他折磨我。
    他拿着谢家,捏住我的把柄,把我困在高墙之中,一点点地杀掉了我。
    又在尘埃落定之后,做一副情圣的样子。
    妄想抹去我的记忆,再续前缘。
    令人作呕。
    江陵三千人。
    谢家七族。
    昭德宫六十余人。
    司徒邺欠我数千人命。
    我要他死。
    不仅要他死,还要他最爱的天下。
    「娘娘恕罪。」话虽这么说,可青禾面上没有丝毫惊惶。
    我松开她的手臂,轻轻握住她的手:「我若叫你死,你活不过今晚。」
    「青禾明白。」她低眉垂眼,「青禾是娘娘的人,娘娘叫我死,我就去死。」
    我笑了:「方明济把你教得很好。」
    30
    我知道方明济为什么找我。
    因为他害怕。
    有孕之后,司徒邺恨不得把我拴在身上,把我当个瓷器捧着,生怕一不小心摔碎了。
    为此,他把公文搬到昌和殿,批文时并不避着我。
    也是,我一个记忆尽失的傻子,倒是没什么好防的。
    正是如此,我发现了些端倪。
    司徒邺不信任方明济。
    一年前同仇敌忾的君臣,也生了间隙。
    一个狼子野心,结党营私;一个了然于胸,隐忍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