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青竹说这话的时候刻意将手机放到了面前的桌上，而且屏幕朝上，好让苏柏山能够更清楚的看到是谁打来的。
“我……”苏柏山结巴了。
他还以为他给陆时野号码这件事随着苏青竹醉后再清醒也就那样过去了，没想到，苏青竹还要找他算账。
“你什么你，去拿粥啊”，苏青竹微扬下巴，略显跋扈。
看着苏青竹这样，苏柏山倒也不生气，苏青竹就该这样，她不应该受到任何的委屈。
看着苏柏山转身了，苏青竹才慢悠悠将手机给接通了，按了免提，翘着二郎腿等那头的人说话。
“你醒酒了吗？”陆时野的声音从那头传来。
“醒了，不过昨天晚上喝断片了，什么都想不起来了，陆总有事吗？”
第73章
发票
陆时野近期会在她身边阴魂不散，这一点苏青竹心里是隐约知道的。
她只是没想到，他来找她的理由居然是给她送一张发票，嗯，他被吐脏了的那一身衣服的购买发票。
苏青竹看着被递到面前的发票，一句话说不出来。
“你微信转账还是给现金？”
陆时野说这话的时候已经将手机拿出来了，看来他自己更偏向于转账。
“你……没事吧你？”
陆时野已经把手机递她面前了。
苏青竹皱眉，将他手和手机推开，然后潇洒转了身，“你等着，我去给你拿现金。”
陆时野安静的看着她身影消失，这才将手机收起，回了车上等着。
苏青竹的身影很快再次出现，手里真的拿了一叠钱，但，全是零钱，而且旧旧糊糊的，看着有些年头了。
“给，算一下”，苏青竹将钱从车窗处丢进去，然后双手抱胸在车旁等着他算清楚。
“穷到这地步了？”陆时野拿起，拿到鼻前闻了闻，这起码放置十年起步的现金了。
“这钱现在还能用吗？”知道苏青竹故意膈应他，陆时野也故作真诚的发问。
“人民币什么时候都能用，这一点别怀疑，我还真没什么钱了，都拿去养小白脸了。”
苏青竹微扬下巴，示意他赶紧算。
陆时野淡笑着点头，还真低头很给面子的算了一遍，算完之后苏青竹就又从裤兜拿了张纸出来，也丢进去给了他。
“签字盖章，我们就算两清了，你别下次再拿发票来坑我钱。”
“我是这种人吗？”陆时野摇头失笑，还真将钱丢进车屉里，又从里面拿了支笔出来，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反正我没觉得你是什么好人”，苏青竹无情翻了个白眼，将他签好字的纸张拿过，看了看，又望向陆时野，她突然朝他伸手。
陆时野怔了怔，还没来得及搞明白苏青竹这是哪个套路，苏青竹已经伸手进来将他手握起了，然后拉起，拉到她唇边，一点没留情咬了一下。
陆时野刺痛得呲了声，但也没抽回，此刻他能感受苏青竹手上的触感和温度。
舍不得。
当然，是他自己感性罢了，苏青竹是野性，因为她直接将他被咬出血的手按在了纸上，然后又甩开了，“行了，两清了，请回吧。”
“一起吃个饭呗。”
陆时野摁了摁自己的手指，然后随手擦了擦，血迹就没了。
“我没时间，有约了”，苏青竹笑得优雅得体的拒绝，顿了顿又开口，“当然，我这么天生丽质，你以前不知道珍惜，现在想吃回头草，我也不能剥夺你的权利，喜欢人毕竟是自由的事情，这样，你排个队吧，大概三个月后能到你。”
苏青竹说完就转身了。
陆时野下了车，追了几步追上去拉她手臂。
苏青竹停下脚，转头看了一眼自己被拉住的手臂，又缓缓将眼眸抬起看向他，“我不喜欢粗暴不讲理以及耳聋的，现在变半年了。”
陆时野脸上的神情微妙精彩，想气又不能气，他深吸一口气，放开了她，开口时认真了几分，“真心实意想请你吃饭。”
“你真心我就要去，你真心这么值钱？”苏青竹不领情，“我真的有约了。”
苏青竹眼眸掠过陆时野，往后头看去。
陆时野也转头去看，真的看到有一辆车驶来了。
车子在他们不远处停下，下来的人不陌生了，是周川图。
周川图从后备箱拿了不少礼品下来，走过来的时候笑眯眯的。
“等我一下，我去跟爷爷打声招呼，你先想好吃什么”，周川图说这话的时候目光看着苏青竹，只是很没有什么感情的顺带着看了陆时野一下。
“好”，苏青竹点头，看他提着东西往老宅而去。
苏青竹深吸一口气，再次看向陆时野，神情上是得意的惋惜，“不好意思咯陆总，真有约了。”
“你们去哪吃？”
“陆总有推荐？”苏青竹脸不红心不跳。
“我也得吃饭”，迎着她目光，陆时野说了这话。
苏青竹笑了笑，没再说话，但笑意里全都是关我屁声。
苏青竹等周川图，陆时野也真的没走，跟着她一块等到周川图又小跑着从老宅出来。
“等久了吧……”周川图喘着气到苏青竹面前。
看他那模样，苏青竹笑，而且特别特别不客气的抬手直接在他胸口上拍了一把，“你当过兵啊，跑两步喘成这样，像话吗？”
周川图不在意，苏青竹也不在意，但陆时野挺难受，从苏青竹动了手，他就已经抬脚又过来了。
周川图转头看他，神情无语，“干什么，你也要摸啊？”
陆时野别开目光，骂不出来。
周川图不理他，又看苏青竹，“苏青竹你不自觉啊，一回来又跟前男友纠缠，徐默知道吗？”
“你别胡说八道啊……”
苏青竹有些警告的斜了他一眼，然后抬脚，往周川图车子的方向而去。
陆时野还停在原地，他看着苏青竹的背影，突然有种很难言的难受和不安感涌上心头。
苏青竹这样的性格，好像跟谁都不是特别在意边界。
他和周川图的互动，陆时野能说服自己没关系，但刚才周川图说的那个名字，还是让陆时野心里泛起波澜。
上次苏青竹背着他到阳台打了许久的那个电话，显示的就是徐默。
自从苏青竹回来之后，陆时野时常会有种没从过去走出来的错觉。
他甚至觉得苏青竹也一样，只是生气怼他，只是还不想轻易原谅，只是暂时懒得谈感情，他总侥幸以为，他和苏青竹是有可能的，毕竟他们之间的相处，好像也没有真的苦大仇深。
可，总会在某一个瞬间，他突然又意识到过去已经过去，苏青竹不再是那个苏青竹。
比如她在接其他人电话的时候，比如，周川图在提到其他人名字的时候。
那个时候他才清晰感觉到，苏青竹已经隔着他自己跨过了很长的时光跟岁月，而且有可能那些岁月是别人在陪着她度过。
第74章
偶遇
苏青竹和周川图吃饭的时候，陆时野确实有跟来，只不过还算识趣，在离他们还算远的桌。
“他还真跟来了，看着真是孤苦可怜……”
周川图往陆时野方向看了一眼，话是这么说，但脸上并没有真的怜悯表情，更像是一种调侃。
“那你去跟他拼个桌？”
苏青竹抬眸看他。
“那不至于，我就是吃东西的时候被人盯着，下意识会进入警惕状态，不太自在。”
周川图悠悠摇头。
“那你去把他的腿打断，丢出去，让他别再跟着了”，苏青竹依旧事不关己模样，吃得还挺香。
周川图叹息，还想说什么，苏青竹已经又开口了，“他非要跟着我，我从来没有主动找过他。”
脚长在陆时野身上，真不能算她招的。
苏青竹说完话，往陆时野方向看了一眼，却看到他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起了身。
桌上的饭菜还没吃完，放了几张钱在桌上，脚步直接就往门口方向而去了。
手里拿着手机，大概率是有电话或信息来有什么急事。
陆时野走到门口的时候，突然又回头看了一眼，对上苏青竹的目光。
远远的一眼对视，内心感触有些微妙。
苏青竹和陆时野都是。
恍惚之中有种从前的感觉。
以前他们在一起的时候，陆时野突然要离开的时候也时常有，大多都跟粟莉母女有关，而且每一次离开都没有什么犹豫。
他可能从不觉得苏青竹离了他之后的失眠比得上粟阿姨的身体健康。
苏青竹曾经很多次看他决绝离开的背影。
但刚才，有种错觉，目光对上的时候，陆时野的眼眸里竟有难得的艰难和为难感，就好像其实他并不是那么想走。
“呀，走了？不然我还真考虑跟他拼个桌。”
周川图顺着苏青竹的视线，这才叹息着耸了耸肩，一副颇可惜的模样。
就是故意的，人走了他才故意这样说。
不过，看了看苏青竹，他倒是又认真了点，“现在他围着你转了，还有一点点心动吗？”
苏青竹看着他，最后笑着懒洋洋回答，不过答的不是他问的话题，“我怎么觉得你这是越来越八卦了？太过八卦不是好事，显得娘了吧唧的，白瞎了你这一身肌肉。”
周川图语塞。
傍晚周川图送她回去的时候，苏青竹才接到苏柏山的电话。
“姐，你……还想过来吗？”
苏柏山是斟酌之后才打的电话，之前说好了下次他出去为爷爷的事情奔波的时候要告诉她，苏柏山怕不说苏青竹会生气。
苏青竹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跟他要了地址才挂上电话。
“周川图，先不回去了，送我一趟。”
苏青竹把地址报给了周川图。
是一个饭店。
车子到达苏柏山给的地址时，苏柏山已经在门口等着她了。
苏青竹下车的时候又看了周川图一眼，“不能陪你玩了，你先回去吧，好好休息。”
周川图点头。
苏青竹抬脚往苏柏山的方向而去，苏柏山也下意识往前迎了两步，真的特别实诚，他将车钥匙拿了出来，然后伸给苏青竹，“姐，你真给我开车吗？”
苏青竹笑了笑，接过的时候有车灯刺眼，眯着眼睛挡了挡，再仔细看的时候看到了石磊。
石磊将车停在不远处，下车看到苏青竹的时候还干脆利索的扬手跟她打了下招呼，“好巧啊苏大小姐。”
他没有凑近，隔着距离打完招呼就直接先往里去了。
苏青竹看着他身影，后知后觉将目光望向苏柏山，“在这见面？”
她突然反应过来，今天陆时野吃饭吃到一半就走了。
“是，刚得到的消息，刘总前段时间在出差，今天刚回来，好像晚上在这吃饭，我过来看看。”
“那你……”苏青竹摇头叹息，后面的话说不出来。
他怎么现在才来，人陆时野白天就已经开始动作了，肯定更有优势。
她看着苏柏山，还是将钥匙收了起来，却抬了脚，“我陪你一块进去吧。”
苏柏山有些诧异，诧异苏青竹居然愿意陪他进去。
不过也不管他愿不愿意，苏青竹都已经往里去了。
苏柏山还是学会了点他父亲的圆滑和虚假客套的，至少知道进门的时候假装是才知道人家在这。
“刘总，真巧，晚上在这吃饭，听说您也在这边，想着过来打声招呼。”
“这是我姐。”
苏柏山还是很得体的做了介绍。
苏青竹深吸一口气，也耐下性子笑着点头打招呼，但是，余光看到陆时野已经坐在桌边了的时候，内心里还是有情绪起伏。
“这么巧，那就一块吃点？”这话是陆时野说的。
石磊坐在陆时野身边，没敢说什么，但还是低声嘀咕，“这能真是巧合？”
“好好好，在这碰到就是缘分，赶紧进来，一块。”
刘总也大气，招呼他们一起进来。
“别客气，一块吃点”，陆时野也笑着起了身，而且离了桌旁，看着像是一种体面的迎接，其实，他在看着苏青竹和苏柏山的落座，看他们坐定了，他才漫不经心走过去拍了一下苏柏山的肩膀，“苏总，今天是真的太巧了。”
陆时野话说完，往前一步，很自然的就坐到了苏青竹的身旁。
一气呵成，顺其自然得无懈可击。
只有石磊愣了，刚才还坐在自己身边的人，这会离他那么远了，他不知道自己要不要也跟过去，深吸一口气，这才生无可恋的起身，佯装走到门口，将包间门关上，又拿了两瓶酒过来，放在陆时野面前的桌上，给陆时野拿杯倒了酒，然后直接在他身边坐下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这套流程下来有没有陆时野那么理所当然，但没办法，他得挨着陆时野坐。
位置的调换倒是并没人在意，很快又热络。
但苏青竹有点难受。
就这么短短几分钟之间的看似客套的你来我往，让她感觉到压抑。
酒桌这种氛围真不是她喜欢的，哪有在酒吧同朋友自由自在的喝酒来得轻松愉快。
她转眸看陆时野的侧脸，没怎么见过陆时野像现在这样谈笑风生的模样。
第75章
爱情不是等价交换
不待见苏柏山归不待见，但苏青竹也还真看不得他对人这般卑微。
客套的敬了一晚上酒，腰都要弯透了。
苏柏山再次要倒酒的时候，苏青竹斜了他一眼，不动声色将他酒杯给扣了。
苏柏山看她，眼眸里的情绪很微妙，醉意里带着委屈和受宠若惊。
“你这酒量就别喝了，我来吧……”
苏青竹起了身，她自己都惊讶于她坐了一个多小时没砸碗走人，她又不傻，看苏柏山的态度就知道，今天晚上的人有多重要。
“刘总，我敬你吧”，苏青竹给自己倒了酒，将杯子举起的时候笑了笑。
陆时野在她站起的时候抬眸，但并没有阻拦，只是饶有兴致的看着她。
他们都是头一次。
苏青竹头一次看陆时野像现在这样人模狗样，陆时野也第一次看苏青竹坐在了这样的酒桌。
“这……要不，我陪陪？”看陆时野没动，石磊反而跟着起身了。
那种感觉还是很微妙的，他不知道陆时野在想什么，但苏青竹已经站起来了，他觉得他得陪陪，总感觉苏青竹一个女孩子单独起来敬酒，好像不太好，而且也有点怕苏青竹喝多了在酒桌上发火。
陆时野还是没说什么，只是垂眸半笑，默认了石磊起来陪着。
苏青竹酒量还是不错的，虽然现在不怎么喝酒了，但毕竟曾经时常喝，更何况，她心里其实也压着劲，只能猛喝压下心来的烦躁和不爽。
苏青竹在喝到第三瓶的时候差不多就不太行了。
进了洗手间就不想再出来了，她这小半辈子喝过那么多次酒，没有哪一次像今天这么屈辱过。
苏青竹在洗手间待了好大一会，平复好心绪开门出来的时候，在门口看到陆时野，靠着墙壁，应该等了有一回了。
“上洗手间都催？”苏青竹看到他，刚压下的火又窜起来了。
“散了，你怎么样？”陆时野看着她，神情认真，但语气清淡。
“散了？”苏青竹蹙眉，低头看了一眼时间，“苏柏山要说的话说了没，我好歹帮他敬了这么久的酒。”
“石磊买单去了，苏柏山送刘总出去了，他应该会说，但没什么意义。”
陆时野说这话的时候看着苏青竹，忍不住又伸了手，“还能站得稳吗？扶你？”
“什么叫没意义？”苏青竹抬眸看他，没扶他的手，而是往墙壁靠了靠，将重心靠在墙上。
“我白天的时候已经跟刘总见过面了，我们都已经交易完了，今天晚上在这里吃饭是庆祝我们签了字，是你们自己不分青红皂白就说偶遇……”
“嗯？”苏青竹不可思议看他。
“对刘总来说，你们的出现就真只是偶遇，都是体面人，自然得邀着一块吃点了。”
“你的意思是说，我白喝了？”苏青竹要抓狂。
“苏青竹，你们晚了。”
“你为什么不早提？”苏青竹看着他，眼眸里有些疲惫和不满，顿了顿又自己摇头笑，“也是，跟你又没什么关系，多请个人吃饭而已，小事。”
“你就想看着苏柏山这么卑躬屈膝的是吧？”
以前苏柏山也曾经看不起过他。
陆时野嘴唇动了动，没说话，也没解释。
没什么可解释的，因为有些事情，不是解释就能释怀的。
苏青竹可能不懂，苏荣强也不愿意相信，还是想着自己的儿子能够长成像他像苏华树那样有所成就的人。
其实，早就已经晚了。
没有人否认苏华树的成功，但苏柏山不可能复制他爷爷的成绩。
老爷子虽然还没死，但是他也没多少时间了，年纪摆在那里，区别只是现在瓜分苏家还是等以后，既然苏易齐已经把这个口子打开了，也就没必要等待了。
很多人已经不愿意再跟他们苏家玩了，又或者说，并不看好苏柏山，不想将筹码压在他身上。
苏青竹深深呼吸，她推开陆时野，有些踉跄自己就往外去了。
陆时野就只是跟在她身后，苏青竹没让他碰。
出饭店的时候，苏柏山和石磊都在外面等，刘总已经走了。
“野哥”，看他们出来，石磊迎上去，看了看陆时野，又看苏青竹，“苏大小姐，你有事没事？”
苏青竹没理他。
她现在心里不舒服，抬眸望向苏柏山，苏柏山站在原地，也不知道是因为喝多的缘故还是因为失败，整个人看起来懵懵的，沮丧且可怜。
苏青竹深吸一口气，稳了步伐走过去。
看苏青竹有些飘忽的走来，苏柏山低下头，看起来更沮丧了。
没成功也就罢了，苏青竹还帮他喝了这么多酒呢，懊恼的情绪瞬间涌上心头。
“上车吧。”
苏青竹走到他身边，没说其他多余的话，只是自顾先开了车门。
苏柏山看了一眼陆时野，然后还是垂眸乖乖跟上车。
两个人都坐后面，苏青竹用手机找代驾。
“野哥”，看他们上车，石磊看陆时野。
“我们也上车吧”，陆时野深吸一口气，也往车子方向而去，但是也没有开走，也在等人来开车。
隔着距离，但是很安静沉默，两扇车窗紧闭就好像两个世界。
“就算不是我们，也没有人真的会看好苏柏山，平白给别人罢了。”
石磊说话的时候叹息。
“没事，先办完事。”
陆时野目光望向车窗外，但是视线里并没有苏青竹，那扇车窗严严实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