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懒得下楼。”
“……我背你下楼。”
“呵呵。”
“……真不来?我妈妈做饭可好吃了,还会做你喜欢的菜。”
“你多吃点。”
叶空直接挂了电话。
才又趴了不到三秒,手机又震起来了。
“那我给你点个外卖,上次那家私房菜怎么样?”
“我自已会点,别管我。”
叶空不耐地再次挂了电话。
终于安静了。
窗外的路灯全亮了起来。
咖啡厅上下两层却像没人一样黑着。
叶空也懒得去开灯。
她任由自已逐渐沉浸在越来越深的黑夜里。
漫无边际的回忆手机里残留的带着油烟气的炒菜声。
灯光也因此如幻觉般延伸至她的想象里。
她并不羡慕曲雾有家有妈妈,但她羡慕曲雾能感受这一切并为之喜怒哀乐的脑袋。
虽然她是个变态,还是个有过坎坷阴暗过去的变态,但她也会是一个幸福的变态。
叶空想,曲雾一定会有很好的、很令她满足的、意气风发的未来的。
即便她现在还时不时跟她妈妈闹别扭——啊,会产生“闹别扭”这种情绪也是一种能力啊。
……
少女在窗前坐成了一道黑色的影。
她百无聊赖地试图让笔在桌上立起来。
第一次失败了,铅笔啪嗒倒下。
第二次也失败了,铅笔在桌上骨碌碌滚来滚去。
第三次也失败了,差点砸到她的鼻子。
第四次……
啪嗒、啪嗒、啪嗒……
黑暗里,随秒针一起哒哒机械响起的,还有仿佛会永不停歇的啪嗒声。
她像一个被上了发条的玩具,乐此不疲地在越来越深的夜色里重复这个游戏。
时间又在乱飞的思绪中归于枯寂。
和那些画画的夜晚、发呆的夜晚、被埋在泥土里看星星的夜晚,都没有任何不同。
路灯泛黄,远远地蒙昧地照耀着。
她面前这扇巨大的窗户也只能分到一点点模糊的光。
然后,不知道过去多久。
余光里突然飘来了细小的雪白的花。
落在玻璃上,发出轻若羽毛的声音。
啪嗒——
铅笔最后一次掉在桌上。
叶空却忘了去捡。
她无声抬头,沉浸在夜色里的漆黑眼瞳仿佛从水底浮起,迎着窗外模糊的光,映照出自夜空深处飘飘扬扬正要落下的雪。
大片的,即将要笼罩整个天地的雪。
·
“又下雪了。”
快要休息的时候,温璨听到佣人的声音。
他突然就停住了。
将轮椅转移到楼梯间的落地窗前,他看到庄园的夜色正在被从天而降的雪覆盖。
“先生?”在温荣的态度下重新变得恭敬起来的佣人试探的询问他,“回房间准备休息了?”
“不。”
温璨说。
不知道是这场雪突然让这个地方变得格外难以忍受,还是有别的什么冲动在驱使着他。
总之他毫无由来却又毫不犹豫地改了主意。
“我有点事,要回去了。”
他这样说着,驱使着轮椅进了电梯,然后从庄园离开了,看也没看赶来拦人的温荣一眼。
车里更安静了。
费秘书一边开车一边看他:“回别墅那边?”
“嗯。”温璨有点疲惫。
待在那栋庄园的每一秒,他都要遏制随时上涌的反胃感,这会儿突然毫无预兆的离开,他胃里也有些烧得慌。
车里没开灯,他靠在椅背上,能看见不断扑上窗户又不断被风卷走的雪。
呼呼的风声隔了层玻璃,闷闷地传进耳朵里。
大约十来分钟后,车即将驶入闹市区时,温璨突然道:“去玉山大。”
费秘书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
男人靠着座位的大半个身体都沉在阴影中,只有望着窗户的眼睛,在时隐时现的路灯里微微亮起。
费秘书收回视线,沉默地输入另一个目的地。
·
轿车驶入校区。
不一会儿,温璨就看见了黑漆漆的咖啡店。
直到轿车在门口停下,窗外风雪依旧,隔着玻璃,温璨看见上锁的玻璃门。
老板看起来不在家。
车内很沉默,费秘书往后面看了一眼,张口道:“要不打个电话?”
片刻后,他才听到温璨的声音:“不了。”
他像是微笑了一下:“她应该还在外面玩,涂晚他们总是有很多好去处——”
顿了一下,他又喃喃自语,“又下雪了……”
如果好运的话……希望她能再给我打个电话。
温璨这么想着,不由自主握紧了手机,然后张口道:“走吧。”
轿车调转方向,离开了咖啡店。
明亮的车灯移动着晃过二楼的窗户,映亮桌上一只空落落的铅笔,还有一张画着少年侧影的纸。
只亮了一瞬,车灯便远去了,温璨再次前往那栋冷冰冰如同样板房的别墅。
而在与他背道相驰的方向,少女刚从出租车上下来。
第442章
一半一半
街景依旧繁华。
路边商店和高处led灯牌不停闪烁着淌入车窗。
费秘早早就打开了催眠电台,柔和的声音伴随着车辆的行驶声,以往多多少少能让温璨觉出一点困意的东西,今天却不知为何,越听越清醒。
精神明明很疲惫——类似吃够了反胃的东西然后狠狠吐空了胃之后的倦怠。
可他依旧睡不着。
就像有个尖锐的钩子在勾着他的灵魂,让他不能低头困顿哪怕一秒。
好在他和这种痛苦作伴已经很多年了,因此能很平静和熟练地戴上vr——心理医生说他这种方法不行,对别人来说叫以毒攻毒,对他来说却是反复摧毁。
可温璨觉得自已能在那些画面里找到平静——即便是痛苦的平静——也依旧让他感到安心。
所以他不太听医生的。
他就这么靠着椅子好似睡着了,直到手机在掌心震动起来。
“惊醒”的时候,温璨才察觉自已原来一直把手机紧紧地握在掌心。
他甚至来不及摘下vr设备,手指便已经凭借本能快速划开了接听。
于是少女的气喘吁吁直接通过vr的耳机传入他的大脑。
男人依旧是靠在椅子上的姿势,身体却微微顿住了。
他眼前还是那条飘满灰烬的无尽公路,跑车的残骸还在熊熊燃烧着,可耳朵里却响起少女夹杂着喘息的轻快的声音:“温璨!”
她叫他的名字:“下雪了,你看到了吗?”
是风雪的声音。
伴随着少女急促的呼吸,就像漆黑的极夜里被撕开一条缝隙,于是一点清透的星光漏了进来。
温璨第一次,在戴着vr的时候分散了注意力。
他只是下意识地回答少女的问题:“看到了。”
他是真的看到了。
就在这三个字说出口的瞬间,梨花正像雪一样地飘过他的视野——而在这之前,他从未留意过它们。
在察觉到这一点的时候,温璨几乎屏住了呼吸,身体也一动不动地定在了昏暗中。
而耳机里的少女对此毫无所觉。
她只是笑起来,又问他:“那你想不想和我一起看?”
不等温璨回答,她就又说:“我想和你一起看。”
温璨眨了下眼,机械的道:“你在哪里玩?我来接你。”
“你猜?”少女笑眯眯的,努力调整着依旧急促的呼吸。
温璨的心跳突然就快了起来。
他甚至不清楚自已猜到了什么,只是大脑在嗡嗡作响,好像有温暖的洋流在胸腔里不停涌动着,时而堵住这里,时而冲开那里,横冲直撞着叫人只能不知如何是好的站在原地。
“我猜,”他喃喃道,“你在外面和曲雾他们打雪仗?”
“这点雪应该打不起来吧?”叶空说,“但你也太高估我了,我像是会玩这种费劲运动的人吗?”
“可你听起来,气喘吁吁的。”
“因为我刚跑了好长一截路。”
叶空说:“从枫林大道的起点到终点那么长。”
温璨:……
枫林大道是温氏庄园所在的位置。
少女在那头笑起来,声音压低了,却掩不住开怀:“你快出来,我在大门口躲着呢,我们说好了要悄悄摸摸的。”
温璨:……
男人仰着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你找个保暖的地方等我,我三十分钟——不,十五分钟就到。”
“什么?”叶空在那边愣了一下,“你不在这里吗?”
·
挂断电话,温璨一手摘掉眼镜:“停车。”
“你先回去,我来开车。”
他一边赶人一边打开车门就要跳下车,风风火火迫不及待几乎不像温璨,被不明所以的费秘书一嗓子叫住。
“老板!路边有监控!”
——仿佛从梦中被猛地打醒。
起身动作做到一半的温璨僵在那里。
费秘书不明白他怎么了,只凭职业本能往外指了指:“还有,您确定要自已开车吗?会被电子眼拍到的。”
温璨:……
“要去哪里?”费秘书干脆道,“十五分钟是吧?我尽力不就好了——我飙车还行的,只要您来负责罚款就行。”
温璨:……
他看了一眼路边商铺屋檐下随处可见的监控,怦怦乱跳的心脏终于渐渐冷静下来。
重新落座,关上车门的同时,他低声开口:“回庄园。”
费秘利落转弯,轿车如一把锋利的匕首果断又凶悍地插入了车流之中。
而温璨却在恢复冷静后,感受到另一种极端的凉意——那是突然察觉自已目标已经被不动声色动摇了的恐惧。
他方才为什么会那样头脑发热地行动起来?
在闹市区下车,坐上驾驶位,还企图一路飙开车回温家?
在那个瞬间他好像什么都忘了,唯一清晰的是想要立刻见到某个人的愿望。
担心她挨冻,担心她生病,哪怕提前一秒也想早点见到她。
——太可怕了。
轿车飞快地切换道路,一路风驰电掣地前进着,轮胎仿佛要起火。
可温璨沉默地坐在车厢里,肩上好像落了一层雪般遍体生凉。
·
车并没有径直去往温家,而是半路拐道去了一处公园。
因为叶空打来电话说不想在温家大门口见面,先前是以为温璨在里面才不得已去的,既然他不在那儿,他们当然可以选择更让人舒服的地方相见。
然后叶小姐精挑细选,选了个毫无名气的香樟公园。
他们约好在某个入口见面。
先到的是温璨。
他的车停在一棵巨大的香樟树下。
前后左右都很昏暗,挂在头顶的路灯又暗又摇摇欲坠。
公园里只有零星两个人冒雪遛狗,细碎的人声和笑声传出来都显得很远,除此以外,只剩下马路对面报刊亭里的人影还在偶尔随着电视剧动弹一下了。
温璨坐在车厢里,没有开窗,车停后也只是一动不动地坐着,让原本想说点什么的费秘书也变得不敢开口。
——温璨本以为自已会一直这样沉默下去。
一直如此控制自已的心跳,直到叶空抵达,直到他们见面——他都应该让自已保持冷静。
他一向懂得覆水难收,也懂得爱情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最重要的是,他不能让任何存在影响自已,可……
可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等待在延长的同时,他再一次被模糊了知觉,本能不可遏制地涌现。
直至一辆出租车亮着巨大的灯从深邃的黑暗里疾驰而来,他不由自主被吸引了视线,同时在不断加速的心跳里,察觉到一半冰凉的绝望,和一半炙热的快乐。
第443章
情不自禁
黄色的出租车在那家报刊亭面前停下,挡住了窗内看电视的人影,同时窗内的光洒在刚刚下车的人身上,将她描绘出浅浅的透明的轮廓。
在黑夜中,在夜雪里,如同一朵会发光的花。
砰——
出租车车门被关上。
同时宾利的车窗降下来。
一辆车影远去了,将少女的影子完整的暴露出来。
温璨于黑暗的对面望见风卷起少女的长发,雪花旋涡般纷纷扬扬围绕着她。
少女先是低头拍了下衣服上的雪片,才拿着胸前的相机抬头望来——
路灯照亮她脸上刹那绽放的笑,还有她迫不及待抬脚就要跑过来的样子,不过很快就被又一辆经过的摩托车挡住了去路。
她退了回去。
然后是接二连三的摩托。
巨大的轰鸣声源源不绝地在路上飞驰而过,叶空一次又一次被挡回去。
温璨在窗内紧紧盯着她,随后毫无预兆地拉开了门。
“诶老板……”
费秘书一句话没说完,温璨已经下了车。
他随手抓了帽子盖在头上,然后在下一辆摩托抵达前,快步穿过了马路,一手搂住了同样穿过了一半路面的少女。
“你怎么……”
叶空被搂了个满怀,没来得及说完一句话就被他单手从地上拔起来,大步走到了路边,在路灯下放下。
最后一辆摩托也飞奔过去了,骑手还冲他们吹了声口哨。
电视剧的聒噪台词伴随着插曲从身后那个报刊亭里流淌出来,混合着呼呼的风雪声成为模糊的白噪音。
叶空好不容易落地,也没顾上问他为什么要下车,只抬手接了点冰冰凉凉的雪花,举到两人之间,朝他笑:“看,虽然是第二场雪了,但十二点还没过,我们可以把这当做第一场……”
“我还特意带上了相机。”
她又很忙地举起相机:“我还特意选了这么个地方,因为我们以后都要偷偷摸摸——唔……”
温璨毫无预兆地吻了下去。
·
电视剧台词还在叽叽喳喳吵个不停,隔着风雪的声音总显得遥远。
白色的雪片在路灯下仿佛特意放慢了速度,晃晃悠悠洋洋洒洒地飘下来。
他们在路灯下,在风雪里,在黑夜中偷偷摸摸的接吻。
温璨第一次这么用力地抱紧她。
手臂环过腰身,手掌按在腰侧收紧,还有一只手绕过了少女的背,按到后颈上——这是将人整个按进怀里的姿势,而他毫无所觉,还在一步一步将少女逼得后退,直到抵上了干燥的树干。
路灯被香樟的叶子挡住了。
阴影中唾液交换的声音越发明显。
叶空猝不及防下,有些喘不上气,可她没有推拒——因为她听见自已咚咚的心跳声。
胸腔里心跳如擂鼓。
响亮激烈到她能清楚地用耳朵听见。
而更多的感官都集中在面前眼帘低垂的水墨一样的面容上。
深深浅浅的树影落在男人眉眼之间,将他无知无觉的沉迷晕染出莫名悲伤的滋味来。
就好像——他控制不了自已,他摆烂了——可这是一件令他痛苦的事情。
唇瓣被抿过,每一根唇纹都被用力又仔细地描绘。
然后是更深的进犯。
腰上的手用力到让她觉得有点痛,同时也更深的感受到面前这具身体的热度。
即便他们都穿着不算薄的衣服,却依旧有种骨血相融的错觉——亦或痛觉。
叶空有点发怔。
在呼吸急促心跳如擂鼓的激动之中,她微微张开嘴唇,伸出一只手揪住了男人腰侧的衣服,另一只手却抬起来,轻轻放到了他的头发上。
激烈而深入的吻突然停滞了一下。
而叶空的手沿着男人柔软的头发缓缓抚摸下来,手指不停穿过发丝,直至落到侧脸上。
然后她对着抵在自已唇间的唇舌轻轻“啾”了一口。
——一切就像被按了暂停键。
风雪声重新涌入耳朵里,然后是彼此急乱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呼吸。
他们维持着这个过分用力的拥抱,喘息了好一会儿后,温璨突然发出了一声低笑。
他微微闭着眼,撤销了一切粗暴的仿佛无知无觉的侵占,轻轻啄吻在少女的唇角、脸颊、然后是眼睛和鼻梁,最后又落回到唇瓣上。
接触重新变得温柔起来。
叶空便也能在间隙里抽空说话了。
“你怎么了?突然这么激动?”她想了一个词,“跟发q了似的。”
若是以往,温璨恐怕又要被噎个半死。
可他最近已经习惯了叶空的惊人直球,于是眉毛也没动一下地啄在她的上唇,漫不经心道:“我也不知道,可能是下雪下的吧。”
“是吗?”叶空被他不停亲在嘴巴上,只能含含糊糊的说话,“那我希望每天都下雪。”
“还是不要了。”
温璨也含含糊糊的说,“我会发疯的。”
昏暗中,他眉眼缱绻得简直快要把人溺毙。
叶空也有几分迷迷瞪瞪的:“那不是唔……很好吗?我俩都是疯子,天生一对。”
男人闷闷地笑,然后亲在她的耳根下,随后下颌就从她肩蹭过去,将吻变成了彻底的、完整的拥抱。
叶空眨了眨眼,再抿了抿泛红微肿的嘴唇:“不亲了?”
“歇会儿。”温璨的声音闷在她的帽子里。
叶空关心道:“你很累?”
“……”温璨沉默片刻,说,“嗯。”
“昨晚睡觉了吗?”
“……没有。”
“今天呢?”
“……也没有。”
“……”叶空发出一声长叹,“这么大的人了,还照顾不好自已。”
“……”温璨又笑了起来,“是啊,我什么都做不好,怎么办呢?”
叶空闻言抬了抬眉:“没关系,我什么都做得好。”
“你真厉害。”温璨低声说,“比我厉害。”
“很少有人比我厉害的,你不要自卑。”
“可我就是自卑了怎么办?”
“……”叶空语塞了一下,“你是我的男朋友,光凭这一点,你就已经打败了百分之九十九点九的人类了。”
“可……”温璨说,“我们只是玩玩而已啊。”
男人如大提琴般好听的音色低低地从耳后传来:“我只是你迟早会分手的,有保质期的男朋友。”
他温柔的说:“你不记得了吗,叶空?”
叶空:……
她愣了一下。
唇上和身体上的温度都在快速消散。
她茫然于心头陡然飘来的凉意,就好像眼前的雪不是落在脸上,而是穿透皮肤,直接覆在了心底。
可男人分明完全地挡着她,风雪都只落在他宽阔挺拔的后背上。
少女不由自主地伸手拂了拂他肩头的雪,淡淡的道:“你可真能扫兴。”
温璨不言不语,只更紧地抱住了她。
“我不喜欢在兴头上被人泼凉水的感觉。”叶空弯了弯嘴角,“如果你不想玩了可以直说,不用这么……试探我?”
温璨身体有些僵硬。
而叶空已经抬手推开他——她力度其实很轻,却是不容拒绝的姿态。
“你是在试探我吧,温先生?”
直到能直视那双低垂的温柔眼睛,她抬手捧住他的脸,凑上去亲了亲他线条优美的嘴唇,姿态温柔,吻也亲昵,说话内容却截然相反:
“你不想玩了吗?”
“你要和我分手吗?”
“就算是这样,我也随时ok的哦。”
温璨:……
他一动不动地凝视着少女微笑的唇角,整个人仿佛已经僵成了一具有温度的雕像。
他长久不答,叶空便恍然地抬起眼:“还是说,我猜错了,你是想当我没有保质期的、不会分手的男朋友?”
第444章
真真假假
香樟树在冬天也依旧翠绿的叶子挡住了大片纷纷扬扬的雪,只有极细小的尘埃般的白色,会被风卷着飘入树叶间的缝隙,再一层层跌落下来,变成漫天风雪里的慢镜头。
而他们在这慢镜头的昏暗雪色里彼此紧贴,好似和世上任何一对卿卿我我的爱侣没有任何分别。
少女漂亮的、艺术品般完美的手指轻轻捧着他的脸。
她在看他,嘴角噙着笑,眼神却很冷静,像一只在夜色里蛰伏的黑猫,可以长久无声地凝视等待下去。
温璨却迟迟给不出答案。
他的手指还掐在少女的腰侧,此时已经无声地放了力道,只是松松地搭着。
低垂的睫毛下一双玉般温润的眼珠静静的看着她,却又好像正在出神——
事实上,在说那句话的时候,他并不知道自已到底想得到什么回答。
与其说是提醒叶空,不如说他是在提醒自已——那是在遇见危机后大脑的自我反应,可当话脱口而出,虽然紧张、虽然隐约察觉到恐惧,可同时也有解脱之感涌现上来。
仿佛他一直在等待着这一刻——提醒彼此不要入戏太深的时刻。
好像这样就可以退回到原来的安全距离。
可这些翻涌的复杂的情绪才刚冒出来,他就听到了回答。
“你不想玩了吗?”
“你要和我分手吗?”
“就算是这样,我也随时ok的哦。”
——无论有多少种情绪在浮现,都在这一瞬间消失了。
只有仿佛直坠而下的空和冷,而这种感受没有尽头。
少女话锋一转的另一重发问模模糊糊地传入他的耳朵里。
“还是你想做我没有保质期的,不会分手的男朋友?”
想吗?
不是玩玩,而是真正的……叶空的,男朋友。
想。
他甚至来不及思考,就从陡然清醒的大脑里得到了本能的回馈。
可正因为想,才绝对不能——不可以答应。
但清醒的视野里出现的是少女冷淡的眼。
她安静的看着他,看起来可以一直这样长久的等待下去——可这等待并不慎重或紧张,相反,她很从容,是对答案可有可无的从容。
就好像从始至终都只有他在改变在不安在假戏真做,而她从始至终,都很清楚,他们只是在“玩”。
即使她如此鲜活而热烈的表达着类似爱情的东西,可那对她来说只是一场全情投入的角色扮演,她始终清醒的知道自已是个玩家。
温璨紧缩的心脏在新的认知中反而一层层放松下来。
虽然同时还有另一种轻雪般的凉意落入血管,可他却在这种冰凉和刺痛中觉得轻松。
一粒雪飘落到少女的眼角。
男人动了动发麻的手,抬起来,轻轻拂掉了那片雪花。
细微的水迹出现在少女的眼角,映着暗淡的光,像一道冰凉的泪痕。
可温璨知道,叶空不会落泪的——至少,她绝不会为自已落泪。
这样很好。
她本就不该喜欢自已。
指尖将那道水迹一点点蹭干。
他的动作和眼神都温柔得像一场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