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街边打车时,我突然听到陆言川在我身后叫我。
    我回头,看到隔得远远地,他朝我这边跑过来。
    这么多年来,他对我,骨子里总是冷漠的。
    或是表面就能看到的疏离,或是虚情假意的温和。
    总不过是没有真的在乎过。
    但此刻,我看着他疯了一般地跑向我。
    脸上是哀求,绝望。
    像是,真的难过,真的恐惧会失去我。
    人总是一次又一次地产生幻觉。
    我收回视线。
    拉开出租车门,上车离开。
    车门关上的一刹那,我听到陆言川嘶哑地、近乎万念俱灰的声音:
    「南初,求你,求你,别这样!」
    我看向后视镜里,他满身狼狈追上来的身影。
    闭上眼,他就消失不见了。
    26
    我出了国,去了国外的一处医院。
    这里入目皆是陌生,却又令我安心。
    我给周辞发了信息,交代了自己的财产之类的。
    跟他说画廊给他,我的个人财产,一半捐献,另一半留给他跟阿姨。
    关于遗产分配的遗书,我留在了画廊里,让律师做过了公证,让周辞帮我处理。
    本来想过,该留一些给我爸的。
    但再想想,他又不缺钱,也不缺我。
    他有钱,也有新的老婆孩子。
    就像时至今日,他肯定也还没发现,我快要死了。
    昨晚我刷手机,还看到了南悦的朋友圈。
    她跟我爸,他们一家三口,在半年前预约了去南极玩,昨天出发了。
    出发前,我爸给我发了条信息:「等爸回来,给你带礼物。」
    他好像总喜欢这样。
    每次给南悦很多的好后,偶尔突然想到我,就会顺带施舍我一点点的好。
    似乎这样,就能叫做一碗水端平了。
    周辞听到我留了遗书,在电话那边都要哭出来了。
    我被他逗笑:「真的不用担心我。
    「我早就办好了瑞士这边的手续,现在到了这里。
    「有安乐死,死前不会有任何痛苦,比国内好多了。」
    我哄了他老半天,挂了电话,又轻轻叹了口气。
    我其实真的挺想去瑞士的,毕竟谁都不想承受死前的痛苦。
    但那边签证加上安乐死的各种手续,全部办完至少要四个月。
    我等不到那一天了。
    我开始在这边,安静地度过我最后的时光。
    我能感觉得到,死亡离我越来越近,心却反倒渐渐平和了下来。
    咳血呕血时,也能平静按响呼叫铃,拜托护士帮我清理一下。
    年轻的金发小护士可怜我,快要哭了,要我叫家人来陪我最后一程。
    我骗她说我没有家人,是个孤儿。
    她眼泪立马掉了下来。
    我赶紧安慰她:「我不是孤儿,有个爸爸的。」
    她通红着眼眶看向我。
    半晌后,似是明白了什么,哭得更伤心了。
    哎。
    我好不容易跑到异国他乡来等死,却还是躲不过要安慰别人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