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宁答应了一声,很快便带了两个小厮来让傅榭韩璎看。
韩璎打量了一番,见这两个小厮看着斯文利落,便没说什么。
安排好这边的事情,傅榭带着韩璎回了后面的女贞院。
韩璎已经知道母亲生下弟弟的消息了,开心极了,从琴韵堂回女贞院这一路拉着傅榭唧唧咕咕说个不停:“……听说阿亭和我生得有点像,那一定很可爱了!不,是又好看又可爱!”
又道:“我爹已经去见过祖母了,想必我二婶三婶已经得知好消息了,我二婶的鼻子该气歪了吧?!哈哈!”
想到二婶方氏气急败坏的样子,韩璎开心地笑了起来。
傅榭见她自言自语自得其乐,也不多说,含笑听着,牵着她的手沿着青砖夹道往前走。
进了女贞院内院,韩璎已经开始打点让人替她去看望母亲了:“我预备一些礼物让徐妈妈替我回去一趟,哥哥,你帮我安排人护送徐妈妈到辽州去,好不好?”
傅榭温柔地看了她一眼,道:“好!”今日的韩璎,肌肤晶莹,双目发亮,嘴唇嫣红,整个人像能透出光来,可见永寿长公主的事情解决之后她有多欢喜。
看见她欢喜,傅榭心里也觉的轻松适意。
如今天下大乱,没有士兵护送的话,到哪里都寸步难行。韩璎得了傅榭的准话,这才放下心来,甜蜜蜜地挽住傅榭的胳膊,把脑袋靠在他的肩上:“爹爹不知道回不回来用晚饭……”
傅榭很肯定地告诉她:“岳父大人应该会在父亲书房那边用晚饭。”爹爹今晚让人预备了不少美酒,大概会和岳父一醉方休。
韩璎言若有憾:“我太特地让小厨房预备了几样南海风味菜呢!”
傅榭柔声道:“我陪你用晚饭。”
晚饭是徐妈妈亲自下厨烧的,既有几味汴京菜,又有南海名菜油爆海螺、辣炒蛤蜊、刀鱼炖茼蒿和蛤蜊炖豆腐,味道厚重而鲜美,韩璎难得地添了一次饭。
用罢饭漱过口,傅榭陪着韩璎散了一会儿步,就又出去了。
韩璎知他近来忙碌,也不追问,歪在锦榻上拿着本书在看。
润秋和漱冬拿了针线坐在一旁,一边做针线一边陪着她。
已经是三月中旬了,天气一天比一天的暖和,门上的帘子早已换成了湖水染烟色的薄锦帘。
不知何时起了风,带着月季花香的暖风吹拂着门上的薄锦帘,吹进了堂屋里。
韩璎闻见这沁人心脾的月季花香,不由放下书,懒懒地歪在那里嗅着花香想着心事。
傅平做事很负责任,如今这东偏院从外面的琴韵堂,到里面的女贞院,再到后面的小花园,满是花树,时时花开,处处绿树颇为热闹。
这时候洗春走了进来,先叫了声“姑娘”,这才道:“奴婢跟着着傅平去见过七姑娘了。”
韩璎抬眼看她。
洗春沉吟了一下,道:“傅平吓了吓,七姑娘就全说了,说那个盛玫瑰花汁子的鬼脸青瓶子是夫人让秦嬷嬷给她的,秦嬷嬷特地交代她,说三月三那日无论如何都要哄着三少夫人涂抹一点……”
韩璎冷笑了一声:“她就那么听话?就那么甘心做崔氏的棋子?”
洗春禀报道:“七姑娘说,崔氏许诺将来给她寻个好人家嫁过去做正妻。”
又道:“姑爷让傅平把七姑娘送到静园陪伴崔氏去了。”
韩璎简直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了,半日后方道:“四姑娘今年十五岁了吧?”
洗春想了想:“正是呢!”
韩璎便把这件事记在了心里。
安国公府如今名声不大好,在京中寻一个四方俱全的女婿不容易,可是如果在辽州寻的话,却也不难。安国公的女儿,想要求取的人可多了去了,只是先前崔氏不上心,才导致傅榆蹉跎至今。
作为嫂子,她得替傅榆操操心了。
理罢这些琐事,韩璎不肯再费心了,歪在锦榻上继续看书,看了一会儿,她觉得脑子昏昏沉沉的,眼睛都要睁不开了,便把书放在一边,吩咐洗春:“我先眯一会儿,你去前面看看,若是爹爹回来了,就来叫醒我,我去看爹爹,我有话要问他呢!”
洗春答应了一声,先出去了。
润秋和漱冬浣夏继续做针线,过了一会儿发现姑娘好一阵子没声音,忙起身看了看,发现韩璎已经窝在那里睡着了,忙悄悄拿了薄被展开,轻轻盖在了韩璎的身上。
又和漱冬合力搬了围屏放在锦榻前的地平上展开,帮姑娘挡住了从屋门进来的风。
浣夏见状,便起身把枝形灯都熄灭了,只留下靠西墙高几上的那座琉璃璎珞灯,三人坐在那里继续做针线。
傅榭又去了国公府正房的书房院子。
傅远程喝了不少酒,正脱了外袍,只穿着雪白的中衣和韩忱在书房前的庭院里比剑。
见傅榭进来,他们并没有结束的打算,而是继续进击腾挪着。
傅榭旁观了一会儿,发现自己爹爹善于进攻,防守上却有些不足;岳父大人防守得很好,但是进攻上就略显保守。
他由此想到了战场上的战略决策,立在一旁默默出神。
待傅远程和韩忱用丝帕擦着汗进来,傅榭上前一一奉上温茶,又请他们坐下。
韩忱见状,知傅榭怕是有重要的事要和傅远程谈,便借口洗澡,回韩璎给他在琴韵堂备好的下处去了。
待书房里只剩下自己和爹爹了,傅榭这才把自己向枢密院借粮发军饷的事情说了。
傅远程一听,盯着傅榭看了半天,最后终于确定自己这个儿子真的是天生的赌徒。
他默然片刻,然后道:“此事不能走漏一点风声。”
傅榭垂下眼帘:“是。”
接着他又道:“崔成珍的人如今天天跟着我,伺机寻到我的错处,我会凡事小心的。”
傅远程心中有事,便挥了挥手:“你下去吧!”没想到傅榭这小子出手这么狠,而且不和他这当爹的打个招呼就出手,实在是有些过于桀骜不驯了……要不,给他点挫折?
傅榭离开了父亲的书房,慢慢走回了自己的东偏院,傅安和傅宁打着灯笼走在他的前面,后面还跟着几个青衣小帽打扮的亲随。
进了东偏院,经过琴韵堂的时候,傅安先去守门的小厮那里问了问,得知怀恩侯正在候着少夫人,便过来把前因后果禀了傅榭。
傅榭略一思索,便道:“我去见岳父大人!”韩璎一旦睡着就像小猪一样,很难叫醒,今晚怕是不会过来看望岳父了。
他进去的时候,韩忱刚洗完澡出来,正坐在明间里看书。见傅榭进来,忙起身迎接:“小榭,你怎么来了?”
傅榭含笑行了礼,这才解释道:“我听奴才说阿璎让你候着她,可是她已经睡下了……”
“那她今晚怕是来不了了?对吧?”韩忱会意一笑。他自是了解自己的女儿。
傅榭有些腼腆地笑了。
韩忱不在意道:“我看会儿书就睡,你忙了一天了,也赶紧歇着去吧!”
见傅榭看上去有些迟疑,韩忱便猜到他有话要讲,就吩咐自己的小厮:“你们都出去吧!”
小厮们都避了出去,还特地开着房门,以防有人偷听。
傅榭接过岳父亲自递过来的白瓷茶盏,抿了一口,发现味道甘甜,是上好的毛尖。
他沉吟片刻,在心里组织好语言,这才道:“我最近自作主张做了几件事,父亲怕是不太高兴。”
说罢,他抬眼看向屋子外面枝叶繁茂的女贞,俊俏的脸上显出一抹落寞来。
韩忱是他父亲的生死之交,对他父亲有着巨大的影响力,傅榭觉得自己有必要向岳父求救了。
韩忱也是个聪明人,他思索片刻,慨然道:“你父亲那边,自有我来劝解。”他情知自己这个女婿聪明、冷静、敏感、镇定,有自己的想法,来找自己说这些话,也只是想让他在傅远程那边施加影响力,而不是听自己劝他从此都听他父亲的,凡事以父亲的态度为准。
傅榭起身,深深地向韩忱行了个礼:“谢谢爹!”
韩忱神情肃穆:“小榭,我是阿璎的爹,看待你也像看待阿璎一样,你如有需要我之处,请尽管说。”
傅榭进了女贞院内院,发现韩璎还没出门,便直接进了堂屋。
洗春润秋等人正在试图叫醒韩璎,此时见傅榭进来,都有些尴尬。
傅榭见状,全都明白了,淡淡道:“你们都下去吧!”
洗春等人答了声“是”,悄悄退了下去,关上了门。
傅榭在浴间洗漱罢出来,先到堂屋抱了韩璎进了卧室。
把韩璎放床上之后,他既有耐性地一层又一层地剥去了韩璎的衣服,把韩璎剥得光溜溜地塞进了锦被里。
锦被和锦褥大概是被丫鬟在熏笼上熏过了,温暖馨香松软,韩璎被塞进锦被里后,把脸在被子上蹭了蹭,满足地叹息了一声,缩成一团继续睡。
傅榭先坐在床边看了一会儿,见韩璎依旧睡得跟个小猪一般,怎么折腾都折腾不醒,便轻笑一声,也脱去了自己身上的白罗中单和纨裤,掀开被子也躺下了。
躺下之后,傅榭把韩璎整个人捞过来,抱在了怀里,用力搂了搂,又揉了揉,很快便也睡着了。
夜里的时候风大了起来,狂风吹得院子里的树枝“咔嚓”直响,摇撼得窗子上糊的宝光纸“哗哗哗哗”作响,没过多久,雨也下了起来,雨滴敲击在铺着青砖的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啪啪”声。
在这样寒意浸骨的春夜,傅榭抱着又软又香又暖的韩璎,觉得自己的生活已经圆满了。
当然,他的事业还刚刚起步。
他要做的还有很多。
凌晨韩璎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还在傅榭怀中——傅榭抱着她睡得正香——她这才想起来今日傅榭休沐,不用去上朝!
想到傅榭不用上朝,韩璎开心极了,在傅榭怀里动来扭去,终于变成了面对面压在傅榭身上的状态,好奇地看着傅榭的睡颜。
外面似乎有些阴,暗暗的,拔步床上又挂着碧色蝉翼纱帐,光线就更暗了,可是即使在这样暗的光线中,傅榭的五官依旧好看得很。
他的脸呈现浅浅的小麦色,光滑而细腻,浓长的睫毛看起来好像假的一样,因为闭着眼,所以眼尾上挑的形状就更加明显。他的鼻子高而挺,形状很好看,嘴唇平时看着有些薄,如今因为睡着了很放松,看着有些稚气,唇色呈现可爱的浅粉色……
韩璎看了一阵子,对准傅榭的唇就亲了下去。
在她的唇触到傅榭的唇的那瞬间,韩璎的腰肢被傅榭掐住了。
傅榭轻笑一声,抱着韩璎一翻身,变成了他压着韩璎的局面。
韩璎刚要说话,傅榭便俯身吻住了她。
待喘息平了下来,韩璎这才扒开床帐去看外面的西洋金自鸣钟。
发现已经快到巳时了,韩璎有些心虚地问傅榭:“今日有什么紧要的事没有?”可别耽误了傅榭的正事。
傅榭惬意地抱着她躺在床上:“今日带你出去逛逛!”
韩璎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真的?”
傅榭没搭理她,抱起她进了浴间。
结果两人又在浴间费了将近半个时辰时间。
午饭韩忱过来陪女儿女婿一起用。
见韩璎脸色有些苍白,看起来有些没精神,韩忱便有些担心:“阿璎,昨晚没睡好么?昨天夜里风雨大作,阿璎你是不是又做噩梦了?”
韩璎立即乖巧地夹了一筷子辣炒蛤蜊给爹爹:“爹爹,你尝尝这个辣炒蛤蜊,味道是不是和咱们在玉溪时吃的很像?”赶快扯开话题,引开爹爹注意力。
趁爹爹吃蛤蜊,韩璎瞟了傅榭一眼,傅榭也在看她,小夫妻俩四目相对,都想起了昨夜的“风雨”大作,脸都有些红了,便都垂下眼帘,做出认真用饭的样子来……
用过午饭,韩璎给爹爹和傅榭各奉了一盏普洱茶,三人坐在起居室喝茶聊天。
韩璎凑到爹爹身前,神秘地问韩忱:“爹爹,你昨天见我祖母,我祖母说些什么了?”
韩忱闻言,脸上的神情渐渐静了下来。
母亲一见他,先哭诉钱不够使,哭诉自己不孝顺,不按时往京城送年例,哭诉她老人家身体不适,病弱地很,哭诉二弟三弟仕途不顺……
整整哭了半个时辰,却一句都没问林氏生产没有,是男是女?没问他被发往辽州军中效力,现在情形如何?没问安国公府发生了那么多事情,阿璎现在如何……
韩忱突然觉得很累。
他看着韩璎笑了笑:“你祖母没说什么!”
韩璎才不相信呢!
她看透不说透,又问了爹爹一句:“祖母知道咱家有了阿亭弟弟吧?”韩璎想知道祖母的态度。
韩忱的脸顿时沉了下来。
听到他说林氏产子,母亲脸上惊愕的神情他到现在都没忘掉,母亲的第一句话——“那韩立怎么办?”
韩忱心中凉极,当下便回了一句:“韩立是二弟的儿子,该怎么办怎么办!”
韩璎见爹爹的神情,便猜到了他在祖母那里受到了极大的打击,心中既为父亲难过,又为父亲渐渐觉醒不再愚孝而开心,复杂得很。
最后她轻轻拍着父亲的手,柔声安慰:“爹爹,不用在意。”
傅榭蹙眉看着韩璎亲昵地拍她爹的手,心里很是看不惯,就轻咳了一声,道:“阿璎,你不是说想要出去玩么?”
韩璎瞪圆清澈的大眼睛:“真的出去玩?”她还是不敢相信傅榭真的要带她出去玩。
傅榭微微一笑,凤眼幽深:“现在就出发吧!”
“我也要回侯府一趟,”韩忱自然跟着起身,“一起出去吧!”
☆、第93章
韩璎很不满意地看着韩忱:“爹爹,你去侯府做什么?”
韩忱见韩璎不高兴,便不敢说自己是要去给太夫人送银票,含笑道:“我去看看你祖母。”
韩璎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看着自己的爹爹,故意拖长声音道:“我看你是要送银子去吧!”
韩忱:“……”
韩璎知道自己不该说,可是心里还是憋不住,便道:“爹爹,你是堂堂怀恩侯,是怀恩侯府的主人,如今怀恩侯府谁在做主?先是二房,现在是三房!有没有人把你当成怀恩侯府的主人?没有!”
韩忱的脸色渐渐变了。
傅榭忙把韩璎拉到怀里,用手轻轻捂住了她的嘴。
韩璎温热柔软的唇在他掌心动了几下,最终没有再说什么——她一向很听傅榭的话。
傅榭深深看了韩璎一眼,示意韩璎不要说话,然后给岳父道歉:“岳父,您别生气,阿璎她年纪小不懂事……”
韩忱苦笑了一下,伸手在韩樱发上抚了一下,抬腿离开了。
母亲偏心,他知道;家宅混乱,他知道;两个弟弟都拖家带口吃他的住他的还占了他的府邸,他也知道。
可是,母亲一日在世,他就不能做那不孝之子。
韩樱因看不惯爹爹一味地愚孝,结果一鼓作气说了一大通,自己倒是痛快了,可是她立在屋内,看着爹爹茕茕而去的背影,心里后悔极了。
爹爹都明白的,只是大周素来提倡孝道,孝道大于天,爹爹又能怎么办?
见韩璎怔怔地看着岳父离去,知她伤心,傅榭便把韩璎揽到怀里,低声道:“阿璎,你听说过一个词,叫‘溺杀’么?”
韩璎仰首看他:“什么叫‘溺杀’?”
傅榭凤垂下眼帘,却不肯再细讲了。
韩璎抱着他的腰扭股糖一般撒娇卖痴,把傅榭好一阵子揉搓,傅榭被她弄得没办法了,只得含笑道:“我不是让你读《史传》么?你读完没有?”
韩璎:“……呃,暂时还没有……”
傅榭睨了她一眼:“你去读读《史传》中郑庄公和他弟弟共叔段的故事吧!”
见韩璎若有所思,好像有所领悟了,傅榭觉得自己教妻成功,得意得很,就又加了一句:“三十六计中的‘欲擒故纵’也来源于此。”
韩璎连连点头:“原来如此!”原来爹爹纵容祖母、二房和三房,虽然主观上没有“溺杀”的想法,但是他造成的后果却和‘溺杀’是一样的。
傅榭满以为韩璎会用崇拜的眼神看他了,谁知道韩璎睨了他一眼,轻轻道:“阴谋家!”一肚子阴谋诡计!
傅榭:“……”
他悻悻道:“你还要不要出去逛了?”
“要!”韩璎当即嫣然一笑,极为狗腿地握住了傅榭的手摇啊摇:“我的殿帅,咱们现在就出发吧?”
傅榭不由微哂:“先换衣服吧!”
两刻钟之后,一身藏青骑装的傅榭骑着马引着一个小小的青绸沉香车出了安国公府的西角门,一直行到了书店街,在墨香阁前停了下来。
傅榭下了马,搀扶着一个带着眼纱的窈窕少妇进了墨香阁。
两个青衣小厮和一个青衣丫鬟跟在后面。
几个身材矫健的青衣随从紧随扈卫。
傅靖见禁军副统领李真带着人守在外面,便也随公子和少夫人走了进去。
从在墨香阁里选了一样香墨之后,韩璎又去了隔壁的书画店。
在书画店里选了几幅山水画后,韩璎又脚步不停去了脂粉铺子。
就这样韩璎一路走一路逛,一个店都不放过,一直逛出了书店街,逛到了粮栈街。
傅榭回头看看跟在后面提着韩璎战利品的傅靖傅安,带着韩璎进了最前面的粮店。
韩璎做出一副喜笑颜开的模样,心中却有些奇怪:粮店有什么好逛的?
她心中虽有疑问,却依旧听话地进了粮店。
粮店里面甚是整齐,一登上台阶便是一排大竹篓,分别盛着成色不同的大米、粟、小麦和高粱之类粮食。
韩璎见傅榭的眼睛看向最中间的那篓大米,然后缓缓移开,便会意地走上前去,笑吟吟问道:“有人么?这个米怎么卖?”
一个十五六岁的小伙计迎了上来:“来喽!夫人,您是要零买还是批量?价格可都不一样!本店价格公道,童叟无欺!”
韩璎微微一笑:“我若要买一两银子的米呢?”
小伙计脆生生道:“京城最低价,一两银子两石米!”
韩璎也不知道是贵了还是便宜了,却故意道:“好贵!”
小伙计摇了摇头:“那没办法!今年的米就是贵,去年这个时候一两银子能买七石米呢,咱老百姓能有什么办法?只能硬着头皮挣命了!挣不了就饿死,或者卖掉儿女撑几日——现在南门外人市上卖儿卖女的多了去了!”
听了小伙计的话,韩璎心里有些难受,见傅榭已经往外走了,便故意笑着跟了上去:“夫君,这店里没什么意思,咱们去马道街给我买几样首饰吧!”她已经猜到傅榭今日带她逛了那么多店,真正的目的怕是这家粮店了。
傅榭面无表情:“好!”
他果真带着韩璎穿过粮栈街,直接去了马道街。
马道街上银楼、料活铺子很多,小夫妻俩逛了没多久,韩璎就买了四支造型不同的白玉嵌红珊瑚钗子、四支赤金花簪、四个赤金镶翡翠戒指、一支点翠凤凰展翅金钗和一对独玉手镯。
这下子不但傅靖、傅安和润秋手上都提着各种锦盒,就连后面李真带着的几个扈卫也都没有闲着,全提着绑锦盒的纸绳,手上挂满了盛首饰的锦盒。
落后不远,崔府的小厮写意连连惊叹:“我的天,那个小娘子真能花钱啊!她到底买了多少东西,后面跟的人手里都提满了!谁要娶个这样的败家娘们,那她汉子还有活路?”
带着黑纱书生帽身穿月白儒袍的崔淇立在树后,凝视着韩璎渐渐进入人群的背影,半晌方道:“能娶得了,自然要养得起。”
写意:“公子,我听不懂。”
韩璎由润秋陪着坐进了马车里,她买的那些物件也都堆在了车里。
买的时候韩璎兴奋得很,此时却心事重重的,连看一眼那些珠宝的心思都没有。
她撩开车帘看了一眼车前骑马而行的傅榭,见他背脊挺直,看起来胸有成竹,这才松了一口气,含笑道:“润秋,你挑选一支白玉嵌红珊瑚钗子、一支赤金花簪,再选一个赤金镶翡翠戒指。”这四个大丫鬟眼看着到了该成亲的年龄了,她得慢慢为她们积攒嫁妆了。
韩璎今天买的这些首饰,预备分给洗春等四个大丫鬟一人一支只钗子、一支花簪和一个戒指,那对独玉手镯是要给徐妈妈的,那支点翠凤凰展翅金钗她自己带着玩。
润秋闻言,眼睛亮了亮,欢喜地笑了:“谢谢姑娘!”
韩璎笑眯眯看着润秋比划挑选,心中却不由想起了那高悬的粮价,胸腔有些难受。她虽有几个铺子,却都是丝绸铺子皮货铺子,并没有粮店......
到了晚上,傅榭在琴韵堂书房里见了许立洋和陈曦。
傅安傅宁守在书房门外,李真带着禁军在院子里四处巡视,整个琴韵堂戒备森严。
傅榭揭开五彩小盖盅的盖子,拨了拨上面浮的茶叶,品了品味道,觉得初品虽苦,后味却清甜甘香。
他放下手里的盖钟,抬眼看向在座的陈曦许立洋,淡淡道:“从明日开始,二十万禁军,发一年的饷。”
六十万石军粮拥入市场,他要看看囤积了那么多粮食的崔世珍怎么办。
☆、第94章
三月二十,驻扎在京畿的二十万禁军开始发放军饷。
一天之内,京城米价由一两银子两石降为一两银子两石五。
当天晚上,户部尚书钱世忠接到了亲信户部主事王凯关于此事的回报。
钱世忠沉吟片刻道:“禁军的军饷户部还没批复,傅榭没有那么大本事弄到那么多粮食,他怕是虚张声势罢了!”
三月二十一,禁军继续发饷。
大量大米进入市场,京城及梁州诸县米价继续下跌,一天之内,跌到了一两银子三石。
钱
世忠一直密切关注着粮价,得知消息后脸有些白了。崔世珍和他挪用禁军和三大将军府的饷银囤积粮食,原本打算一直缓缓放出,让米价维持在一两银子二石米这个
价格,等到了五月银子回本再拨付禁军和三大将军府饷银的,现在米价一直下跌,快要接近他们购入大米的价格了,他们的计划怕是要变化了。
三月二十二,就连驻守各州的禁军也开始发饷。
粮价继续下跌,到了晚上,跌至一两银子四石。
夜幕降临之后,钱世忠乘了一顶小轿去宰相府求见崔世珍。
在候见的小花厅等了半日之后,钱世忠终于见到了崔世珍。
他一进书房便扑了过去:“相爷,米价已经降到一两银子四石了,咱们把囤的那些米都抛了吧!”
崔世珍依旧十分镇定地吩咐钱世忠:“现在抛售的话,只会令米价继续走低。你先不要急,傅榭那边我想办法!”
钱世忠半信半疑,还要再说,见崔世珍已经端茶送客了,只得离开了。
三月二十三,粮价继续下跌,终于跌至一两银子五石。
钱世忠再也忍不住了,也不去见崔世珍了,吩咐各地那些记在自己名下的粮店粮栈开始抛售大米。
三月二十四,三月二十五,粮价继续狂跌,最终跌至一两银子七石。
三月二十五这日下了整整一天的雨,寒意弥漫,空气湿漉漉的,前些日子的温暖不见影踪,韩璎穿着夹衣已经有些冷了,不得不又在外面穿上了件褙子御寒。
晚饭韩璎是一个人用的。
傅榭在琴韵堂见人,顺便陪着客人在琴韵堂用饭;韩忱一整天都在安国公的书房呆着,自然不会回来用饭了。
韩璎这几天都有爹爹和丈夫陪着用饭,一下子只剩下自己,不免有些孤寂,饭也没吃几口就放下了筷子。
浣夏正服侍她用饭,闻言便道:“姑娘,是奴婢烧的饭菜不好吃么?”徐妈妈过几日要随韩忱回辽州探望怀恩侯夫人,所以这些日子都在手把手地教浣夏掌勺。
韩璎摇了摇头,道:“就是觉得有些无聊。”
浣夏正要说话,堂屋便传来漱冬的声音:“禀姑娘,四姑娘来了!”
韩璎闻言一喜,便吩咐浣夏:“把席面收了吧,我去陪四姑娘说话。”
洗春忙递过来一盏香茶:“姑娘先漱罢口再出去吧!”
韩璎刚出了堂屋,就看到漱冬引了傅榆走了过来,湘兰跟在后面打着伞。
她忙笑盈盈迎了出去,道:“正盼着你来呢,可巧你就来了!”
傅榆如今和韩璎熟了,知她不爱说客气话,既然这么说了,一定是真的盼自己过来,心中也是欢喜,一边在小丫鬟小灵和小芝的服侍下换下脚上的棠木屐,一边道:“我也想嫂嫂了,因此冒雨来寻嫂嫂说话。”
两人进了堂屋坐下。
韩璎命丫鬟上沏了一壶玫瑰花茶,和傅榆喝茶聊天。
此时堂屋内只有润秋在侍候,韩璎便低声问傅榆:“四妹,你心里有没有喜欢的人?”傅榆已经及笄了,该着手进行亲事了,免得白白耽误了。
傅榆一听,脸当即红了,半天没说话。
韩璎知她害羞,便老气横秋道:“这事也不急。如果你有什么想法的话,一定要和我说,我去为你谋划。”
傅榆原本正害羞呢,一听这话,不由看向韩璎,见她明明和自己年纪差不多,看着比自己还小还稚嫩,却老气横秋地要为自己做主,心中又是感动,又是好笑,凝视着手里的茶盏,一时竟说不出话来了。
韩璎见傅榆如此,正要再接再厉再问几句,小灵便进来回报:“禀少夫人,大少夫人来了!”
闻言韩璎不由一愣:“她来做什么?”前些日子傅松与永寿长公主大婚罢,就把蓝氏从娘家接了回来,安置进了国公府的西偏院。
只是韩璎和蓝氏一向不对脾气,所以很少来往。
傅榆想了想,道:“也许大嫂只是寂寞……”大哥傅松这几日都住在永寿长公主府,根本不回国公府,大嫂蓝氏天天独守空房,自是寂寞得很。
想到这里,傅榆看了韩璎一眼,小炕桌上摆着一盏绘着兰草的料丝灯,莹润洁白的灯光映得韩璎愈发肤如凝脂眼若春水,整个人散发着润泽的光晕……
傅榆在心里叹了口气:三哥疼爱三嫂之极,日日守着她,三嫂自是理解不了大嫂的苦楚……
蓝氏很快便过来了。
即使到了这个时候,蓝氏依旧维持着她的排场,不过是到女贞院来串门,她还是带着四个丫鬟两个婆子,前呼后拥地过来了。
韩璎很客气地与傅榆一起迎了蓝氏进来。
短短半年工夫,蓝氏的清水眼浑浊了些,容长脸更长了,多了不少风霜,看着像是二十七八的人了——可韩璎记得她今年不超过二十三。
脸上的憔悴之色虽然掩饰不了,但蓝氏妆扮上还是颇为华贵的,头上插戴着一支赤金累丝垂红宝石的步摇,身穿朱砂色牡丹金玉富贵图纹的丝罗长衣和乳白色柔绢长裙,衬着颀长的身材,还是很端庄华贵的。
蓝氏大概是学乖了,对韩璎客气得很,三人坐在堂屋里,喝着玫瑰花茶,谈着天气。
韩璎和傅榆都尽量避免提到傅松,怕刺激到蓝氏。
自从永寿长公主嫁过来之后,蓝氏一直过得很不痛快,老是想找个更软的人欺负一通,那些庶出的妹妹们包括傅榆都被她欺负拿捏过了。只有韩璎,因为两人一直不曾见面,蓝氏倒是没能拿捏。
蓝氏今日到韩璎这里,就是为了寻韩璎倾泻情绪垃圾的。
她见傅榭不在房里,而韩璎老神在在地陪着她和傅榆,似乎并不担心傅榭,便故意问了一句:“弟妹,三弟呢?”
韩璎端起茶盏饮了一口:“他在琴韵堂陪客呢!”
蓝氏不死心,又问了一句:“陪谁呢?”
韩璎抬眼看着她,大眼睛清澈平和:“不知道。”她不想说,就不说,蓝氏也不能拿她怎么样。
蓝氏:“……”
傅榆见话口不对,忙转移话题:“大嫂,大哥呢?”大嫂实在是无聊,那她比大嫂更无聊一点,为三嫂出出气。
蓝氏的脸沉了下来:“他去长公主府了。”
又道:“他这几日一直住在长公主府,连回来换衣服的时间都没有呢!”
韩璎:“……”这话题太私密了。
傅榆:“……”
蓝氏心里难受,很想倾诉一番,便继续道:“永寿长公主年轻漂亮,又热情风。骚,你们大哥喜欢她是自然的……红颜未老恩先断,我还没老,恩情已经断绝了。”
韩璎看了傅榆一眼,见她垂着眼帘不说话,双手捏着丝帕,忙转移话题道:“大嫂,你和大哥何时回凉州?”傅松的身份是镇西将军府的副将,早晚得回任上的,永寿长公主总不能跟着过去吧?
蓝氏以为韩璎讽刺她,当即瞪着眼睛大声道:“怎么?盼着我赶紧离了国公府,好给你腾位置让你主中馈?我告诉你,就算我走了,永寿长公主一定会想办法搬进国公府的,到时候有你急的,这京城之人谁不知道永寿长公主心中爱的是你的男人!”
韩璎没想到自己的好心好意被别人当做狼心狗肺了,不由冷笑一声,道:“我不稀罕主什么中馈,只有那不上台面的人才把这看在眼里时时想着!”
她轻蔑地看了蓝氏一眼,接着道:“至于我的男人,我相信只要傅榭自己把得牢,哪管别的女人天天撬,傅榭自己不愿意,别人也没办法!”
蓝氏气得浑身发抖,正要说话,傅榆却拉住了她开始劝解。
韩璎又道:“有本事的话,谁欺负你了就还给谁,别想着被人欺负了,再寻一个软柿子捏回去!我从来不是软柿子!”
蓝氏心里是有那么一点儿自己不痛快了,就来捏捏韩璎这个软柿子的想法,没想到没捏成,反倒被韩璎给狠狠地捏回来了,不由又羞又愤,身子都发颤了。
韩璎发泄了一通,心中痛快极了,端起茶盏吩咐洗春:“洗春,大少夫人累了,送大少夫人回去吧!”
洗春漱冬一溜烟地撮了蓝氏出去了。
韩璎撵走了蓝氏,这才看向傅榆,认真解释道:“傅榆,你别在意,我就是烦她在傅松和永寿长公主那里受了气,来我这里唧唧歪歪!”
傅榆两眼发亮:“三嫂,你好厉害!”
韩璎有些不好意思,又担心傅榆学她,忙道:“等你将来出嫁了,可不要轻易发脾气,一是自己得占理,二是得能拿捏住对方,不然发脾气也没用!”
傅榆连连点头,继续崇拜地看着韩璎,预备以后要多多向韩璎学习。
傅榆离开没多久,傅榭就回来了。
韩璎见他瞧着心事重重的,便不多说话,招呼着傅榭洗了澡,一同睡了。
两人睡了一阵子了,韩璎发现傅榭还在摸她,却是那种心事重重的摸——摸一会儿,停一会儿,过了一会儿又开始摸,重点不在于摸,而在于想心事——韩璎自己却被傅榭弄得不上不下的。
韩璎有些难受,便起身压在了傅榭身上,柔声问他:“心事这么重?明天有什么大事?”
此时拔步床上挂的是半透明的白罗连珠帐,外面料丝灯的光透了进来,影影绰绰地照在傅榭俊俏的脸上,为他冷峭的脸增添了几分柔美。
傅榭凝视着压在他身上的韩璎,低声道:“明日我要弹劾一个人。”
他没有说谁,可是韩璎也不问。她眯着眼睛柔媚一笑:“是个地位很高的人么?”
傅榭“嗯”了一声。
韩璎眼睛水汪汪的,丰唇微启,声音缠绵而富有诱惑:“那你更得放松放松了……”
……
傅榭的呼吸逐渐粗重起来。
☆、第95章
一时事毕,韩璎累极了,已经睡着了。
傅榭侧身躺着,缓缓吁出了一口气,右手缓缓地在韩璎身上拂过。
经过方才的一番纾解,他觉得自己全身所有的毛孔都在欢呼,都在雀跃,舒服得四肢百骸都酥麻了,原本因为过度使用而紧绷的大脑也变得清明起来。
傅榭抱着韩璎,倾听着外面的风声雨声,很快也睡着了。
凌晨时分雨终于停了,宫门前金砖铺就的广场上湿漉漉的,距离早朝开始还有近两刻钟的时间,宫门还没有开,一些早到的大臣在迷蒙的灰蓝色雾气中三五成群聚在一起低声交谈着。
正在这时候,一阵急急的马蹄声打破了寂静,吸引了众人的视线。
只见一队甲胄分明的禁军簇拥着殿前司都指挥使傅榭和副都指挥使陈曦一前一后飞马而来。
在马的嘶叫声中,傅榭和陈曦在宫门前勒住了马,翻身下马,把马缰绳扔给了跟在后面的禁军,走到一旁议事去了。
大臣们见到傅榭和陈曦表现得如此亲密,不由纷纷看向分别被亲信围绕的安国公傅远程和枢密使陈恩。
傅远程正在和几位武将说笑,好像根本没瞧见儿子傅榭过来。
至于陈恩,则闭着眼睛立在那里,根本不肯和人交流。
宫门就要开了,一个宝蓝锦缎八抬大轿由远而近,有人眼尖,认出了是宰相崔成珍的大轿,众人不由都好奇地看了过去,想知道傅氏家族和陈氏家族如此明目张胆地联合起来,宰相大人会有什么反应。
崔成珍下了轿子,和钱世忠等亲信寒暄几句,在宫门开启的钟声中昂首挺胸率先进了已经缓缓打开的宫门。
对于承胤帝来说,虽然朝会已经被他减少到尽可能少的地步了,可是碍于太后之命,他每个月还是不得不上两三次朝。
承胤帝在高高的御座坐下来之后,秉笔太监许浣河和新提拔的掌印太监许立洋分别立在他的左右两侧,以备随时提点——昨夜承胤帝在张天师的指导下参了一夜的欢喜禅,修了一夜的仙,如今脑子都是浑的,大脑几乎是一片空白。
许浣河刚宣布了“有本启奏无事退朝”,便有人沉声道:“臣,有本启奏!”声音清冽,带着清凌凌的余音,正是殿前司都指挥使傅榭。
傅榭情知承胤帝此时没有精神,因此出列后开门见山道:“启奏陛下,二十万禁军去年一年的军饷已经被户部往后延迟了三个月零二十六日了。”
承胤帝:“……”傅榭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许立洋见状,忙低声提点道:“陛下,傅殿帅是说,户部扣押了二十万禁军去年一年的军饷。”
他抬眼看了一眼左侧的许浣河,继续道:“陛下,禁军拱卫京畿,掌握各州咽喉,若是延迟军饷,恐怕要引起哗变……”
承胤帝这下子听懂了,烦的不得了——他最怕麻烦了,偏偏老是有人给他找麻烦——当即皱着眉头道:“户部尚书是谁?”
钱世忠面如土色出列:“臣……臣在。”
承胤帝皱眉拧目看着他:“钱世忠,禁军去年一年的军饷是多少?为何还不给划给殿前司?”
钱
世忠两腿战战,眼睛时不时地瞄向立在最前面的崔世珍,却没有接收到崔世珍的任何暗示,只得强自镇定:“臣……臣……禁军一年的军饷是六十万石米……加……
加六十万两白银……臣……臣……”他真是说不清了,总不能说他按照宰相大人的吩咐,挪用了那笔军饷哄抬粮价去了……
许浣河凑近承胤帝,低声道:“陛下,去年冬天您已经吩咐崔相从国库中把禁军的军饷划给户部了。”
承胤帝见钱世忠话都说不出来了,当即道:“钱世忠,朕限你三天之内,让殿前司见到军饷!”
钱世忠声音颤抖,应了一声,退回了队列中,脸色已经变得蜡黄,冷汗涔涔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