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萧媛见到的人是李慧。
是那个把所有人当NPC，高高在上，自以为是神的李慧。
一个从不在意NPC死活的人，又怎么可能会借给萧媛医药费。
姜烛翻遍所有的记忆，都只找到这一次见面。
她有些疑惑。
以萧媛的脾气，是不可能因为这样随口几句话，就这样厌恶她的。
而且那日李慧对萧媛放狠话的时候，萧媛是很平静的。
萧媛向来如此。
她很少生气，也很少有情绪起伏，看谁都是一副不顺眼的模样。
姜烛总觉得，这其中应该还发生了其他的事情。
但记忆里没有。
路灯下，萧媛在前面走，姜烛还是慢慢地跟在后面。
萧媛知道她没走，也不想管了。
“爱跟就跟吧。”
在姜烛的尾随下，萧媛走进黑漆漆的小巷子，走到最破旧的一栋，摸黑上了楼。
楼梯间很狭窄，经过长年累月的炒菜烟熏，墙壁都油腻腻的泛黑。
什么气味都有。
烟熏油腻味、臭脚丫子味、垃圾腐烂的味道……
时不时还能听到某个小房子里，传来老人咳嗽吐痰的声音。
萧媛对这里很熟，走得很快。
姜烛也对这里很熟，跟得很快。
到了三楼，萧媛顺着过道，走到最靠外的房子，摸黑开了门。
开门后，啪嗒一声，她打开了灯。
过道里终于能看到一点光亮了。
可下一秒，她关上门，整个过道又陷入了黑暗。
不过从她门缝里渗出来的光，还是多少让走廊多了几分光亮。
这栋居民楼虽然很破旧，但每一层楼都住着不少人。
姜烛顺着黑漆漆的过道，走到尽头萧媛的房间外，并没有敲门，只是望向了阳台外的天空。
天空上，挂着一轮月亮。
“呼——”
入冬了，夜晚还是有点冷的，她轻轻呼出一口气，便立马化作了雾气。
而后，她指尖一动，鬼气便将萧媛的房屋给围了起来。
她不知道萧媛何时会死，但做好防护，总是没错的。
令她意外的是，在四周设下鬼气的时候，她竟隐约感觉到了镜子仙的气息。
姜烛微微皱眉。
是之前萧媛不小心在赌场沾染上的气息，还是说，这镜子仙盯上了萧媛？
她立马用鬼气搜索了一下萧媛身上的背包和口袋。
没有镜子。
而赌场那边，镜子仙的气息也彻底消失。
姜烛蹲在门外，托着下巴。
如果没有附身物，镜子仙究竟是怎么从赌场脱身的？
第320章
凶巴巴但给她买豆浆的萧媛
姜烛想不明白，索性就不想了。
她有些困，直接平躺在走廊上，挨着萧媛的门，呼吸逐渐平稳了起来。
呼吸间，月光落在她身上，一点一点滋养着她的身体。
*
萧媛关上门后，进屋简单洗漱了一番。
听到外面没声响后，以为姜烛已经走了，松了口气的同时，眼底又闪过一丝自嘲的失落。
她坐在沙发上，揉了揉眉心，打开电视，调小音量。
不出十分钟，她就以半坐半躺的姿势，在沙发上睡着了。
屋里电视机开着，一闪一闪的。
虽然凌晨才睡，但萧媛习惯了早起运动。
六点，她几乎是准时就醒了。
昨晚睡得太晚，脑袋生疼。
她坐在沙发上，有些疲惫地揉了揉，关掉电视机，起床穿好衣裳，准备出门跑步运动。
谁知在打开门的瞬间，她就愣住了。
因为门口，躺着一个和衣而睡的女孩，她似乎没啥安全感，蜷缩成一团，呈自我保护姿势。
头发散落在她脸颊上，衬得她小乖小乖，又莫名有几分可怜。
“姜烛？”
萧媛愣在原地半晌，等反应过来后，她几乎是立马蹲下，检查了一下姜烛的呼吸和体温。
这么冷的天，她身体又不好，在外面睡一晚上，会死的吧？
早上天气很冷。
大约是太冷了，以至于萧媛在看到躺在地上的姜烛时，瞬间血液倒流，手脚冰凉。
身体也木僵木僵的。
在伸出手探姜烛体温的时候，手都是抖着的。
下一秒，她冰凉的指尖，触碰到了姜烛的脸颊。
是热的。
呼吸也是有的。
“呼——”
萧媛狠狠松了口气，手脚开始回温，手也不抖了，身体也不僵了。
不过，姜烛为什么会在这里睡觉？
是因为担心她么？
萧媛垂下眼眸，看不清眼底的情绪，她抿紧唇，没准备理会姜烛，想着看她如此冷漠，明天她就不会来了。
于是拉了拉门，打算从姜烛和门缝之间的距离走出去运动。
可门还没拉上，她就又看了一眼姜烛。
姜烛是还活着。
但这大冷天的，在室外睡一宿，该不会已经发烧感冒了吧？
萧媛手微微收紧，终于还是又蹲下身，探了探姜烛的额头。
还好，没发烧。
“嗯——”
姜烛被声音吵醒，迷迷糊糊却警惕地睁开眼，可在看到身边的人是萧媛时，她就又昏昏沉沉睡死了过去。
萧媛身形微僵，实在是不想让姜烛觉得她很关心她。
她们之间早就形同陌路了。
好在姜烛很困，翻个身竟又睡死了过去。
萧媛松了口气，犹豫了许久，终于还是进屋拿了一床棉被，盖在姜烛身上后，才关上门，踮起脚尖离开。
进屋是不可能让姜烛进屋的。
给她被子，也不是因为她在乎她。
明天，不要再来了。
萧媛运动一个小时，和以往一样，在路边买了豆浆油条，就准备回家。
“小媛，还是和以前一样，两根油条一杯豆浆是吧？”
“嗯。”萧媛刚应声，突然不知道又想到了什么，“两杯豆浆吧，今天有点累，太渴了。”
“好嘞。”
萧媛提着豆浆油条回到家的时候，姜烛还睡得迷迷糊糊。
她鬼使神差蹲下身，又检查了一下她姜烛的额头，确认没发烧后，见天色已经亮了，就将姜烛死死裹着的被子，又收了回去。
她收得极快，随手扔在沙发上后，又快步跑出来。
但跑出来后，却做出一副刚起床的样子，轻轻踢了一脚姜烛。
“姜烛，醒醒，要睡回家睡，别死在我家门口！”
姜烛没了被子，蜷缩得更像个球了。
萧媛本想踢第二脚，可刚抬起来，许久还是又放下了。
她咬了咬牙，蹲下身推了推姜烛：
“醒醒！”
连着喊了好几声后，姜烛终于悠悠转醒，萧媛则是立马支棱起身，依旧是一副冷漠无情至极的模样。
“醒了就滚！离我家远点！”
姜烛迷迷糊糊坐了起来，扒拉了一下头发和身上的校服，在看到萧媛的时候，傻乎乎的咧开嘴：
“媛媛……”
那自然又亲昵的模样，叫萧媛心梗。
她侧过头：“赶紧滚！”
姜烛一点不生气，爬起来稍稍醒了醒神，又在她身边加了几道鬼气后，就准备离开。
“等一下。”萧媛突然叫住她。
“嗯？”
萧媛冷着脸进屋，冷着脸出来，手里拿了一杯豆浆，淡漠地塞进了她的手里：
“昨天喝剩下的，馊了，帮我扔掉。”
姜烛太久没在地上睡觉了，突然一睡，整个身体都是僵木木的。
突然手里就被凶巴巴地塞了一杯热豆浆。
暖呼呼的。
冰凉的手瞬间开始回暖。
还不等她有所反应，萧媛的门，瞬间‘砰！’一声，又关上了。
姜烛：“？”
这时，邻居大妈出门上班，看到有人跟萧媛有所牵扯，还是个白白净净的小姑娘，不由得皱起眉头，有些不屑的问道：
“小妹妹，你跟萧媛认识啊？”
姜烛喝了一口豆浆，眉眼都舒展开了：
“嗯，认识。”
她想了想，又附加了一句：“我们是很好的朋友。”
屋里，贴在门边上的萧媛一顿。
“朋友？”大妈看姜烛的眼神更加不对，“小妹妹啊，你还在念书吧？咋跟这种混混杂皮混在一起了？”
“这萧媛啊，一家子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她爸啊，就是个流氓，以前赌博喝酒打她们娘俩，后来不知道哪天被人打死在街上了。”
“她妈啊，也不是个好东西，脏得要死，听说死的时候，还染上了什么艾滋……”
“啧，你说正经女人，能染上那病？”
“听说死的时候，还有男人在她床上呢！”
“这萧媛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从小穿得就不男不女的，跟个小混混似的。”
“果然，这长大之后啊，就成了混社会的。”
“看她那早出晚归的，还天天身上带伤，就知道出门没干过啥好事。”
“小妹妹，我也是看你年纪小，还在念书，才多说两句。”
“你可别跟萧媛这种烂货交朋友，离她远点，否则啊，肯定会被她带坏拖累的啊。”
在大妈眼里，姜烛跟萧媛走得这么近，肯定也是个烂货。
所以说话间，语气多少带了些许嘲讽。
贴在门边的萧媛，身形一僵。
如果可以，她不想姜烛听到这些。
至少，不想让她从别人耳中听到。
第321章
如果我真的是镜子仙呢？
萧媛其实知道，她的人生乱糟糟的。
就好像是在出生的时候，上天在她身上上了一道锁。
一道无法挣脱的锁。
烂醉家暴的父亲，整日活得跟鬼一样的母亲。
周围的人，没人瞧得上她。
她都知道。
但她其实不在意。
不是说，出淤泥而不染吗？
她喜欢那篇文章，自从学过那篇课文，被打的时候，都会在心里默背。
背啊背，背啊背，就好像她就是那朵莲花，总有一天能在淤泥里开出花来。
可那好像只是她自己心中的自己。
在别人眼中，她永远是那对父母的孩子。
死了也是那对父母的遗孤。
永远带着罪孽和肮脏，浑身都洗不干净，不男不女的烂货。
她不在意别人怎么看的。
她有自己想做的事情，她知道自己该怎么忍耐。
但，姜烛不该被牵连的。
“还有她那奶奶，也不知道是不是从小没教好孩子，让孩子作孽太多，这不，现在遭报应了，还在医院躺着呢。”
萧媛手脚发凉。
“小妹妹，我知道这烂货赚钱。”
“皮肉生意可不就赚钱？”
“但这种生意犯法的嘞，也干不长远，你还是找点正经工作干，别跟这烂货混在一起。”
可下一秒，就听那小姑娘脆生生地说道；
“阿姨，我跟萧媛认识四年了。”
“嗯？”
姜烛的声音很认真：“她不是烂货，她叫萧媛。”
萧媛，就只是萧媛。
门内的萧媛一怔。
大妈愣了愣，没想到姜烛居然有脸反驳。
这周围谁不说萧媛是个烂货。
谁不说她每天早出晚归，还能拿钱给她奶奶做手术，就是出去做皮肉生意了。
他们都不让家里孩子跟她多接触一下，生怕被带坏。
孩子们也经常编排，说萧媛坏话。
还是第一次，有人为萧媛说好话。
“萧媛不是烂货？摊上她家那对父母，还干这些见不得光的事情，不是烂货是什么？”
姜烛看向大妈：“她父亲是什么时候死的？”
“七八年前吧。”
“怎么死的？”
“听说是喝酒，摔进河里淹死的。”
下一秒，就见面前的小姑娘嘴角上扬，眼底没有一丝暖色：
“那他可就太幸运了。”
“怎么就能死得那么轻松呢？”
大妈错愕地看了一眼姜烛。
面前的小姑娘，穿着校服，脸蛋精致乖巧，怎么看都是个软乎乎的小姑娘。
没想到说起话来，倒还挺恶毒。
“还有，阿姨。”她声音软乎乎的，却透着不容置疑，“她父母是她父母，如果可以选择，她不会选择他们的父母。”
“不管他们怎么样，萧媛都是这世上最好的萧媛。”
“萧婆婆也不是因为遭报应了，她只是病了。”
大妈定定地看了姜烛半晌。
最后默默在心里骂了一句傻逼。
果然能跟萧媛这种烂货在一起的烂货，脑子都有病！
她登时失去了闲聊的心思，摆了摆手，上班去了。
姜烛则跟在她身后，默默下楼。
刚到楼下，司机就到了：
“小姐，现在去学校吗？”
姜烛喝着豆浆摇头：“还早，我回去换身衣裳。”
“好的小姐。”
她上车的一幕，刚好被那位大妈看见了。
大妈嘴张得大极了：“我去，这么快就被有钱人包养了？难怪说话那么豪横呢。”
她可不觉得，跟萧媛在一起的人，能是啥正经人有钱人。
一看姜烛就是被包养的。
也是，就她那张漂亮的小脸蛋，被包养也不是什么新鲜事。
随着大妈的八卦，不到一天，所有人都知道萧媛拉皮条，给年轻姑娘找金主。
绘声绘色的。
萧媛并不知道这些，彼时，她正在屋里吃油条。
垂着眼帘，看不出来她在想什么。
*
姜烛回到齐家，洗漱一番，换了一身衣裳后，就啃着煎饼去了学校。
许是因为昨天的事情，今天一早虽然也碰到秦天了，秦天却没有搭理她，只是很复杂地看了她一眼后，转身进了教学楼。
“哟，他们闹掰了！”
“我就说，脚踏两条船，总归是要翻车的！”
“看来，用金钱捆绑的关系，也不是很牢靠嘛！”
同学们很高兴。
就着‘钱不是万能的’这个话题，聊得津津有味，并都表达了自己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的美好品质。
想到现如今社会满是钱臭味，他们痛心自怜，觉得自己是这世上，唯一干净的光。
纷纷表示，他们不愧是祖国的花骨朵！
精神抖擞得，上课都多问了老师几个问题。
老师很满意。
他们也很满意。
“姜烛……”
姜烛嚼着煎饼回头，是阮软。
阮软背着书包，戴着黑框大眼镜，走路却不算慢。
她慢跑到姜烛跟前，感觉着周围依旧奇怪的视线，压低声音：
“我知道他们为什么都那样看着你了。”
姜烛：“？”
该不会是……
“昨晚，我去求了镜子仙。”
阮软实诚得不行。
姜烛咽下嘴里的煎饼，还不等她问什么，阮软就接着说道：
“我在镜子里，看到你了。”
姜烛：“？”
啊这啊这，这是能说的吗？
她以为，跟镜子仙做交易之后，镜子仙会要求契约人保密她的长相。
至少是警告。
否则，学校和医院的人，都不会缄口不言。
可阮软这直接当着她面就说了。
若姜烛真的是镜子仙，阮软今晚怕是就得去跟阎王唠嗑。
对上姜烛颇有几分震惊和赞叹她勇气的眼神，阮软做出很中肯的评价：
“镜子仙，和你长得一模一样。”
“而且，镜子仙似乎不想让你知道，她和你长得一模一样。”
姜烛：“怎么说？”
阮软推了推眼睛：“她警告我了，说如果在现实中碰到和她长得一样的人，那那个人就是她，一定要表示尊重，而且不能在她面前揭穿她镜子仙的身份。”
“否则，她会杀了我。”
“这明显不是在隐藏自己的身份，而是不想让跟她长得相似的人，知道她的长相。”
“所以，镜子仙在隐瞒的人，应该就是你。”
姜烛竖起大拇指：“没错没错，那现在只有一个问题。”
阮软：“什么？”
姜烛：“如果我真的是镜子仙呢？”
阮软果断摇头：“你不是。”
“为啥？”
阮软：“她看上去，比你聪明。”
姜烛：“？”
第322章
她让你做你就做了？镜子仙：她非要！
比她，聪明？
姜烛自认为也是大聪明一个人，集优秀和智慧于一身的奇女子！
如今竟被这样鄙视。
这她能忍？
“说出理由！”姜烛骂骂咧咧，阴森恐怖，“否则……”
阮软眼神都没给她一个：“我让她现场做了一套题，她答了560分，而你上一次月考，200来分，这很能说明问题。”
姜烛：“……”
无力反驳。
但她刚才火烧面？
让镜子仙，现场做了一套题？
这这这……阮软这娃，真是个人才！
“你让她做，她就做了？”
镜子仙：她非要！
阮软点头：“嗯，她做得很好，字也写得很好。”
姜烛：“？”
上一次她跟镜子仙说，要一起出来当主播赚大钱。
镜子仙连脸都没露一个。
搁阮软这儿，不仅露脸，还听话地做题？
不是，这对待是不是差别得有点过于明显了？
谁懂？
赤裸裸的歧视啊！
“但她的分数，没有达到我想要的。”阮软说道，“所以，我并不相信她能实现我的愿望，就没能达成契约。”
镜子仙：谁懂啊，遇上真学霸了。
姜烛：“……你就让她白做了一套卷子，然后赶走了她？”
阮软点头：“没错。”
姜烛：“……”
镜子仙，也挺难的其实。
“这样一来，学校里奇怪的眼神，也就能说通了。”阮软抬头环视一周，然后总结，“他们或多或少，应该都是召唤过镜子仙。”
姜烛点头。
正是因为如此，镜子仙才越来越强大。
如果是她在家里召唤的那天晚上，利用在医院设下的限制，镜子仙应该是无法逃脱的。
可她逃了。
只是受了些伤。
这就证明，镜子仙在成长，而且成长速度极快。
可见吸食信仰和人心的力量是极其迅速且强大的。
“而且，今天看你眼神奇怪的人，更多了。”阮软又低声说道，“如果你要抓住她，得尽快了。”
姜烛意外地看了阮软一眼：“你不觉得那是仙儿吗？”
阮软看她的眼神，像看智障：“笔仙也叫仙儿，你觉得那是仙儿吗？”
“这召唤手法比笔仙还阴森，怎么看都是邪祟。”
“而且，据我看过的民俗记载，并没有镜子仙的存在。”
姜烛竖起大拇指。
知识就是力量！
镜子仙虽然能改变记忆，却不能改变书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