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照片，是两个女孩的合照。
一个是她。
另外一个，是姜烛。
她看了照片很久，最终合上，托着后车厢的尸体，往废弃工厂里去了。
却没有发现，在她合上镜子的那一刻，镜子扭曲了一下。
依稀浮现出一个人影出来。
第317章
她的软肋
那人影，只显露出了一瞬，便瞬间消失。
天太黑，萧媛并没有注意到这个，只是把项链当成护身符，放回衣服里面，而后拖着两具尸体，往废弃工厂里走。
越往里走，废弃工厂就越开阔。
其中一座本来早就废弃的大车间里，此刻已经被修改成办公室。
萧媛进去的时候，大腹便便的老大正坐在椅子上，身后是一群小弟。
“货带回来了？”老大不紧不慢地开口，视线落在她手里的布袋子上，“你拖着什么？”
他记得，这批货，没有这么多吧？
萧媛没继续往下拖，而是隔得老远，把背上的背包取下来，往老大手里一扔。
“货拿到了。”
她扔得很准，刚好扔到老大的怀里。
老大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又看了一眼她脚下的布袋子，似乎明白了什么。
他不止派了一个人去拿货。
除了萧媛，黄毛是他手底下最能打的。
是，萧媛是能打。
但总归是女的。
老大私以为，萧媛再怎么能打，也绝对比不过黄毛。
可现在老大才发现，他远远低估了萧媛的实力。
她不是比黄毛能打，而是能完虐黄毛。
没看尸体都拖回来了吗？
是的，老大知道那是黄毛的尸体。
若那不是黄毛的尸体，这货，萧媛是绝对拿不回来的。
“老大，是这批货，没错。”
小弟验过了货，在老大耳边嘀咕了几句。
老大点了点头，眼底虽闪过一丝冷意，面上却半点不显：
“货拿回来就好，你回去休息吧，都这么晚了，你也别太累。”
他这算是给了萧媛台阶下。
意思很明白，黄毛的事情他不追究，萧媛可以继续在他手底下干事。
但他究竟信不信任她，那可就难说了。
而今晚的事情，大家都各打五十大板，就别计较了。
萧媛却并不领情，没打算顺着台阶下：
“老大就不问问，我手里提着的是什么吗？”
老大微笑，那笑却透着刺骨的寒意：
“断手，很多事情，该装作不知道，那就得装作不知道。”
“把什么事情都摊开了来说，对你可不是什么好事。”
“无所谓。”萧媛耸了耸肩，脖子上的大金链子，跟着一动一动，“我这人直，很多东西，我就是喜欢摊开了来说。”
她一脚将麻袋往前一踹，黄毛和肖富有的尸体，就滚了出来。
血染得四处都是。
老大等人都皱起了眉头。
“断手，你干什么！想造反吗！”
此话一出，他身后所有小弟都掏枪，对准萧媛。
似乎她只要再动一下，他们就会开枪。
萧媛眉头都没皱一下：“造反？我没那个兴趣。”
“我今天来，是想告诉你，我的眼里，容不得沙子。”
老大不知看懂了什么，回头给了个冷眼：“都干什么！掏枪干什么？都自己人！你们眼睛都瞎了吗！都给我把枪收起来！”
小弟们纷纷收回枪，却依旧防备地看着萧媛。
“断手，你刚才那话，什么意思？”
萧媛踹了踹地上的黄毛：“这黄毛，是老大安排过来试探我的？”
老大笑：“说什么呢，都是一家人，有什么试探不试探的。”
“我就是看你最近太累，就想着让黄毛替你一替，谁知道会闹成这样。”
萧媛就像个直性子，直接就说道：
“可黄毛说，是你派他去的，还说你不信任我了。”
她越是直白，老大就越是觉得她蠢好控制。
像这种，又蠢武力值又强大的人，多几个对他来说不是坏事。
“误会了不是？”老大叹了口气，“你说这黄毛，平日里办事就毛毛躁躁，没想到居然敢这样乱来。”
“黄毛死了，你当然说什么都成。”萧媛完全不领情，“既然老大不信任我，那我也就没必要继续在这里干下去。”
“老大你也应该明白，这世上，我能去的地方多了去了。”
“就凭我这一身武力，相信不管是其他哪个老大，都会很愿意接纳我。”
老大皱眉：“断手，你这是准备跟我对着干了？”
“那倒不是。”萧媛抬眸，“我知道，只要老大你说一声，整个a市，不会有人敢要我，但出了a市呢？”
“你应该明白，我并非只有a市可以待。”
老大意识到她可能是说真的，想了想，沉吟道：
“这件事情，等我查清楚后，会给你一个交代。”
“但断手，你也应该明白，这些日子，我对你还是不错的。”
“你奶奶的医药费，可全靠我给你支撑着。”
“你就算是想要离开，也最好是先考虑一下你奶奶的身体。”
“这件事情，就算是我顾虑不周，你放心，我不会亏待你的。”
他的意思很简单，萧媛缺钱，他可以给她钱，而这件事情，他愿意给她面子，不追究黄毛和肖富有的死。
也算是拿出了诚意。
当然，这同样也是一种警告。
如果萧媛继续往下闹，他可就不会宽容她了。
他是不介意对她奶奶下手的。
萧媛这个软肋别太好拿捏。
萧媛也明白他的意思，沉默良久：
“好，那我等老大的消息。”
说罢，转身就走了。
老大怀疑她，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
她进了警校这件事情，虽然被隐瞒得很死，但多少还是会有些风声流传出来。
这也是她虽然努力这么久，很能打，却一直无法进入核心圈子的原因。
而这一次的事情，因祸得福，她得到了老大的信任。
想必，五天后的行动，她应该可以参与了。
*
萧媛一走，就有小弟不满了。
“老大，断手杀了黄毛哥，就这样放过她了？”
“还有肖富有，我们的货都经过他的手，他就这样被杀了，以后我们再想拿货，可就得重新派人过去了。”
对萧媛不满的人有很多。
倒不是因为怀疑她是条子，纯粹是因为她是个女人。
被女人压了一头，谁能高兴？
于是不管做什么，他们都会狠狠踩萧媛一脚。
“都闭嘴，这一次，确实是我考虑得不够周到。”老大抽了一口雪茄，“她能杀了黄毛，这代表她确实有点能耐。”
“但老大，她可能是条子！”
第318章
她最讨厌的人是姜烛，最喜欢的也是
眼见老大似乎准备重用萧媛，其他人都急了。
迫不及待就往萧媛身上泼脏水。
“没错，老大，她你还不知道，不干净啊！”
“谁知道她究竟打着什么主意？”
“要是她一个反水，咱们就都得完。”
老大吐出一口烟圈，不知在想什么，眼神深邃。
“你们打的什么主意，我还能不知道？”
此话一出，众人都偃旗息鼓。
萧媛是条子这件事情，确实是他们捕风捉影，故意夸大其词。
老大之前不说，是因为不屑管。
但现在看到萧媛的能力后，他觉得有必要重用一下她。
“五天后，那批货会到，程先生也会到。”老大慢悠悠地说道。
“老大，你是说，你准备让断手跟着你去接待程先生？”
“这不行啊！她算个什么东西，她也配？”
老大斜了他们几眼：“哦？你们配？那你们试试看，看能不能杀了黄毛？”
黄毛是狂，但一遇到危险，可谓是极其警惕的。
加上他功夫了得，一般人还真杀不了他。
萧媛能杀了他，还能顺手把肖富有一锅端了，实在是流露出了强大的实力。
其他人不敢再说什么。
“去查一下今晚发生了什么。”
“如果断手没问题，就让她跟我干。”
其他人面面相觑：“好的，老大。”
*
这边，萧媛刚上车，后车厢就冒出一个小脑袋。
是姜烛。
萧媛皱紧眉头，环视一周，确认没人看到后，果断驱车离开。
在驱车到安全地带后，她才回头：
“你怎么会在这里？”
姜烛从车座的空隙中，冒出小脑袋：
“我跟着你来的。”
其实，刚才她也在里面。
对话她都听到了。
倒不是想听，她只是担心萧媛的安全，所以才跟过去的。
想着一旦出现什么问题，她还能保护她。
什么都没发生，但萧媛头上的死气却没散。
姜烛有些不安。
萧媛没跟她废话：“下车！”
姜烛扒拉着不下去。
萧媛没有半点好脸色：“我再说一遍，滚下车！”
很凶。
但姜烛依旧死皮赖脸的跟着。
萧媛烦不胜烦，知道赶不下去她，她也就没管她，开车回到车库后，关上车门，在车门外看着姜烛。
“如果不下车的话，你今晚就在这里面睡吧。”
下一秒，姜烛屁颠屁颠就下车了，依旧雷打不动的跟在她身后。
“媛媛，你等等我。”
“别跟着我！”
萧媛不想她跟着她，也不想她知道她住在哪里，便没有立即回家，而是循着街道走，进了一家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买了关东煮，就坐在旁边吃了起来。
姜烛凑到她跟前闻了闻。
“媛媛，我也饿了。”
萧媛没搭理她。
一抬头，就对上姜烛可怜兮兮的眼神。
以前她每次从她手里骗糖果的时候，都是这副模样。
她以前会上当，现在不会了。
“媛媛，我没带钱……”
“但我好饿……”
萧媛手微微收紧。
“我一晚上都没吃东西了……”
萧媛咬了咬牙，本来不想搭理她，可吃完一个关东煮萝卜后，她深吸一口气，终于还是淡淡说道：
“想吃什么，自己去拿。”
附加一句：“我会付钱。”
她说完，还不等姜烛感谢，就冷声说道：
“就当是感谢你今晚帮忙。”
姜烛完全没在意她后面的话，买了一包泡面，往里跑了鸡爪、火腿、热狗……做了一碗豪华版泡面后，又买了几根鸡肉串。
“媛媛，鸡肉串吃吗！”
萧媛毫不犹豫摇头。
可下一秒，鸡肉串就掉进了她的碗里。
“我……我不小心……”
萧媛抬头，对上姜烛的抱歉的眼神。
她总爱这样！
每一次不管做错了什么，都会是这副表情。
看似道歉，实则根本不改。
或许是想到了什么往事，萧媛心口闷闷的，别说鸡肉串，就连剩下的关东煮她都没继续吃了。
起身就要走。
可还没走出一步，就被姜烛拽住了衣袖：
“我还没吃完，等等我好不好？”
萧媛皱眉，刚要拒绝，就听姜烛可怜巴巴说道：
“说不定我待会儿还想吃什么呢？你走了，我就没钱吃饭了。”
萧媛：“……”
她终究还是坐了回去，静静地看姜烛吃东西。
至于有鸡肉串的关东煮，她没再动一口。
“媛媛你不吃了吗？”
萧媛眼神淡淡：“里面掉了脏东西，不想吃了。”
脏东西，指的就是姜烛的鸡肉串。
可对面的小姑娘就像是听不懂一样，一点不生气，直接端走了她的关东煮，笑得眉眼弯弯：
“你不吃的话，那我就吃了哦。”
萧媛手微微收紧，可最终却什么都没说。
等姜烛慢悠悠地吃完，她二话不说，付完钱走了。
姜烛却还跟着。
萧媛忍无可忍：“你还要跟我多久？！”
她似乎真的生气了，姜烛站在原地，愣怔地看着她。
“有话想问我？”
姜烛点了点头。
“你是不是想问我，为什么会活成这样，为什么跟那群人在一起，为什么要杀人，你是不是觉得现在我很可笑？”
对面的小姑娘愣了愣。
可下一秒，她就柔柔地笑了，声音也柔柔的：
“不是，我是想问，你吃饱了没，如果没吃饱的话，我请你吃点东西吧？”
“我突然想起来，我其实带钱了。”
萧媛一愣：“你不觉得现在的我很可怕吗？”
“不觉得。”姜烛毫不犹豫，看着她的眼神亮晶晶的，“能再见到你，我就已经觉得很高兴了。”
能再见到她。
感觉，好幸福。
*
萧媛最讨厌的人，是姜烛。
再没有什么人，比姜烛还黏人还讨厌。
她很贼，跟白辰学的。
总喜欢在她面前，做出一副很委屈的样子，说很饿很饿，然后骗走她手里的糖果。
“给了我，可就不能再要回去了！”
萧媛家里很穷，那几颗糖，是她所有的零嘴。
姜烛对很多东西都不懂，很容易犯错。
一犯错，就委屈巴巴：“我……我不是故意的。”
但她下次还敢。
她总喜欢跟在她屁股后面，喊：“媛媛、媛媛。”
超级烦人！
但，
她喜欢的人，也是姜烛。
萧媛不知道父亲是谁，母亲也死得不光彩，家里很穷。
她没有朋友，从小就是在各种谩骂和羞辱声中活着。
直到遇到那个骗她糖的小姑娘。
就因为骗了她一次糖，姜烛每次会拿出一堆东西来：
“白辰说了，礼尚往来，你跟我分享了糖，那我也得跟你分享我的糖。”
她充实了她所有缺失的零食。
也充实了，她所有缺失的童年。
姜烛很凶。
对所有欺负她的人，姜烛都很凶，把人揍得鼻青脸肿的。
一到老师办公室，她就又可怜又无辜：
“我……我不小心了……”
“下次一定不会了！”
但下次她还敢。
姜烛身体似乎不好，总爱请假，等请假回来，就跟死了一次一样，满脸惨白，走路都软软的没什么力气。
她这时就会伸出手，可怜巴巴：
“媛媛，背背。”
那时萧媛就想，她一定得好好锻炼身体。
一定得变得很厉害。
到时候，她可以背她一整天。
也可以背她一辈子。
第319章
不抽身，你会死的
事实证明，人啊，不要轻易许诺一辈子。
那愿景，很容易就碎了。
不仅碎了，那愿景遗留下的情感，还会一点一点蚕食人内心，叫人无法释怀。
萧媛沉默良久。
她看着那路灯下站得乖巧的小姑娘，许久才说道：
“不饿，你走吧。”
“以后不要出现在我面前，我不想再见到你。”
萧媛决绝转身，毫不犹豫就离开了。
谁知姜烛就像是听不懂话一样，依旧跟在身后，亦步亦趋。
她似乎知道萧媛不想见到她，所以拉长了和她的距离。
两米。
一直维持着两米的距离。
不紧不慢，不靠近，也不远离，就一直跟着。
“你不回家吗？”萧媛皱眉转头，冷漠地看着姜烛，“我说了，不要再跟着我！”
可不论她说多么冷漠的话，姜烛还是跟着。
萧媛终于还是停下脚步，转身神色淡淡看着姜烛：
“说吧，你到底想干什么？”
见她停下，姜烛也停下。
姜烛看向她：“你现在做的事情，能停下来吗？能抽身吗？”
萧媛眼神凌厉了几分：“这不需要你管。”
对面的小姑娘似乎感觉不到她的冷漠和愤怒，很诚恳地开口：
“不抽身，你会死的。”
姜烛不知道萧媛究竟会死在哪里。
究竟会什么时候死去。
但就是这几天之内，再不抽身，她一定会死。
她不能看着她去死。
“你说什么？”萧媛皱眉。
“你会死。”姜烛一字一顿，“若不抽身，你会死的。”
这话，换做一般人说出来，听着像是个笑话。
但从姜烛嘴里说出来，却有几分可信度。
姜烛几乎从不撒谎。
虽然不清楚原因，但她说的每一件事情，几乎都成真了。
至少，一年以前的她，是这样的。
萧媛沉默了一瞬，不知想到了什么，似乎明白这所谓的死是什么了。
不过正是因为想清楚了，她竟不再有什么恐惧了，眉头反倒是舒展开来。
“那就死吧。”萧媛无所谓地开口，视线有几分讽刺的落在姜烛身上，“姜烛，你这是在关心我吗？”
姜烛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萧媛轻笑了两声。
姜烛不知道她在笑什么，却知道，她的笑容里，其实并没有多少笑意。
她低头，眼神落在了皮手套上一秒。
再次抬头时，她脸上再没有一丝笑意。
只有冷漠。
带有嘲讽的冷漠。
“关心就不必了。”萧媛声音冷得出奇，“你姜大小姐的关心，一年前，我就已经领教过了。”
一年前？
姜烛愣了一瞬。
一年前，李慧和萧媛之间，有发生过什么吗？
她在记忆里寻找半晌，却没发现有什么冲突。
但，李慧确实见过萧媛。
一年前，萧媛去找过她，神色焦急，似乎是有什么所求。
可她还没开口，李慧就直截了当：
“啧啧啧，萧媛，你该不会是来找我借钱的吧？”
“怎么，上了大学，还想我资助你呢？”
“你难道不知道，以前你拿到的奖学金，都是我让我爸捐钱给你留的名额。”
“但萧媛，你该不会真以为，我以前随手赏赐了你一点零食一点钱，就觉得我们是朋友了吧？”
“我怎么可能会跟你这种穷光蛋做朋友？”
“那只是我心情好的时候，逗狗罢了。”
“但我现在不想逗狗了。”
“所以我呢，一分钱都不会给你。”
“给我滚远点！”
萧媛确实是去借钱的，似乎是她奶奶生了病，她没办法了，才会来找姜烛。
姜烛对她向来是有求必应的。
虽然很无奈，很不想她们之间的关系沾上钱，但能给她借钱的人，能支付得起医药费的人，只有姜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