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叔拐杖重重往地上杵了下，“这不是来给你们擦屁.股？”</p>
朱父赔笑脸，不敢说话。</p>
田有财拿出几张信纸摆在方桌上，一边放，一边解释每张纸的用途。</p>
“这是退婚书。”</p>
“这是嫁妆单。”</p>
“这是你们许诺的聘礼。”</p>
“这是给我们棉棉赔偿明细。”</p>
“这是棉棉跟朱建华从相识起，棉棉在朱建华身上花过的钱。”</p>
“……”</p>
田有财每念一句，朱家人脸色就难看一分。</p>
“你们家朱建华逃婚在先，婚事就此作罢，从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干。退婚书你签一下。”</p>
朱父本来还能争取一下，偏刚才算计被人听了个正着，这会儿也不好再反驳，只能签字。</p>
“男方悔婚在先，按照不成文的习俗，聘礼我们不予返还。”田有财说着就把写着聘礼的纸推到朱父面前，“朱大发，你看看要没意见的话签字按手印。”</p>
这是田多棉要求的，把所有的事摆在明面上落实成白纸黑字，反正做错事的又不是他们。</p>
田有财本来还觉得这事摊开，对棉棉名声不好。眼下看来还是棉棉做得对。</p>
否则，姓朱的这家人还不得把算盘珠子崩到棉棉脸上。</p>
田有财说完瞟了眼文文静静立在一边的田多棉，不知道是不是朱建华逃婚刺激的，感觉小女儿好像一.夜间长大了似的，变得很成熟很稳重。</p>
遭逢这么大的事，竟然没哭没闹，说话做事条理分明。</p>
要换以前，早就扯着麻绳哭闹着要上吊。</p>
朱父还没说话，朱母急了，“怎么就不返还？你们棉棉又没嫁到我们朱家凭什么要我们的彩礼？”</p>
德叔重重哼了一声，训斥朱父，“还嫌不够丢人？建华负了人家姑娘，毁了人家名声，这聘礼你们好意思要？以后朱家都不打算做人了是吧？”</p>
朱父张了张嘴又闭上，脸色难堪的在聘礼单上签字画押。</p>
他们朱家不是头一户悔婚的，历来都这么办。</p>
订婚后结婚前，男方悔婚的聘礼不用退。女方悔婚的如数退还聘礼。</p>
“我们棉棉的嫁妆我们已经取走，这是明细，你看看。”田有财把嫁妆单扔在朱父面前。</p>
田家的东西不需要他们再签字。</p>
望着长长一列明细，朱母即使不认字也感到心疼，何况她亲眼见过田多棉的嫁妆，确实都是好的。在朱母眼里进了朱家就是她的，如今彩礼又折嫁妆无异于在她心尖挖肉，两眼一翻向后晕倒。</p>
田多棉抢先扶着她，“朱大娘，别着急晕。重头戏还在后面呢！你要是晕了怕再醒来只能睡大街。当然，你要实在坚持不住，我也可以帮帮你。”</p>
她从口袋里拿出一个针锥子在朱母眼前比了比。</p>
针锥子是纳鞋底神器，柱状把手一端插着一根粗钢针，能轻而易举穿透厚厚的千层底。</p>
扎人的话，那就更不在话下。</p>
朱母头皮一麻，拍开田多棉的手，重重哼了一声再不敢装晕。</p>
田有财瞥了眼脸色青紫，嘴唇紧闭的朱父，把手中两份信纸换了个位置，先把写着“恋爱支出明细”的一份递到朱父面前。</p>
“既然算账，那就得算清楚。棉棉和朱建华自打相识以来，不管是吃饭买衣服包括逢年过节给双方父母买的衣服都是我们棉棉拿的钱。这是明细，你算算要没错漏的话，把钱给我们。”</p>
“不可能！”朱父摇头不信，“每次建华和你们田多棉出去，我都给他带上钱。逢年过节去你们家拜访我也都给他准备好礼物。怎么可能都是你们棉棉拿钱？”</p>
“你们或许给他带了钱，但都没花在我身上。他每次去找我都是两手空空，每次都是我花钱。”田多棉是在原主残留的记忆中扒拉出这段“舔狗”倒贴史，都恨铁不成钢。</p>
姑娘太傻了。</p>
“而且，每次跟我出门或者约我见面，朱建华都会迟到一两个小时，往往只是跟我说几句话，或者让我请他吃个饭他就走。很巧，有次他让我自己看电影，结果我却看见他跟你们队那个知青在一起。”</p>
朱父脸色铁青。</p>
朱母不承认，“你休想往我们建华身上泼脏水！他跟方芳都不在还不是你红口白牙说什么是什么！”</p>
“早就料到你们厚脸皮不承认。”于艳秋从外套口袋里掏出一个黏贴满票据的本子啪地摔在桌上，“这是棉棉付钱的票据。不信你们挨家去问。”</p>
田多棉万分庆幸这是万物要票的时代，且几乎所有的厂、商店、饭店等都是国营。</p>
也就是说，消费就给发票，最起码也会开张收据。</p>
原主呢把这些票据当成渣男跟她约会的纪念，一张张贴在日记里。</p>
把一本好好的日记弄得跟会计账簿一样。</p>
朱母不认字看朱父，朱父识字不多，勉强能看明白。</p>
田多棉的日记本里把哪天去哪两个人做了什么记得一清二楚，还有票据为证。</p>
光看朱父脸色，朱母就知道这事八成是真的。</p>
“我们没钱赔你。”朱母见事情到了这地步，干脆耍无赖，“要钱没有，要命一条。”</p>
德叔气得直瞪眼，抖着手指着朱母对朱父道：“看看你娶得好婆娘。”</p>
朱父长叹一声，“德叔，我们是真没钱。”</p>
一共攒了点家底给田多棉的彩礼就花了一多半。剩下的被朱建华卷走。收来的份子钱又被田多棉拿走大半，尽管她不承认。</p>
朱家的穷，田家也是知道的，大部分田家人都做好了钱要不回来的准备，过来摆这些主要为了出口气。</p>
但，不包括田多棉。</p>
田多棉撕下一张空白信纸，递给朱父，“那大爷你就打个欠条吧！等秋收了，我再来要。”</p>
朱父心想，到秋后要也没钱，反正都没钱签不签无所谓，就真给田多棉写了一张借条。</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