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陈易的关系很复杂。</p>

    最纯穷的那几年，我们住在上下楼，却彼此没说过一句话。</p>

    我妈长得漂亮，十九岁就生下了我，从此身边的男人就没断过。</p>

    外婆痛定思痛，从小把我当男孩子养。</p>

    更是让我跟着楼下的叔叔学防身。</p>

    那叔叔是个拳击教练，满身的腱子肉，但却生了个病怏怏的儿子，只能豌豆公主似地捧在手心。</p>

    那就是陈易和他的爸爸。</p>

    小时候我带着陈易玩儿，保护他，说他是我的小弟，我罩着他。</p>

    这一罩就是十年。</p>

    直到我外婆离开，他爸爸去世。</p>

    我们成了无依无靠的孩子。</p>

    本应该紧紧抱团、相互取暖。</p>

    但是很奇怪的，也没有特别的原因，他开始疏远我。</p>

    我不是傻子。</p>

    我感受到了那份不欢迎。</p>

    也就没再用热脸去贴他的冷屁股。</p>

    他成绩好，长得也好，可是性子冷、身子弱，跟谁也玩不了。</p>

    高中时候，半大的小子，血气方刚，有人就开始欺负他。</p>

    我听到几个打篮球的说：「那个小白脸，讨厌得很，不如断他一根手指。」</p>

    陈易的手指啊。</p>

    那是用来读书、写字、改变人生的。</p>

    我尾随他们，用陈易爸爸教我的手段狠狠地教训了他们。</p>

    虽然我也受了伤，但没关系。</p>

    我皮厚，扛得住。</p>

    我背着书包往楼上走，陈易沉着脸等在阴影里。</p>

    他牵着我去他家，拿出医药箱，熟练地帮我处理伤口。</p>

    那是陈易爸爸去世后，我第一次去他们家。</p>

    陈易爸爸是见义勇为被人捅死的。</p>

    他的身手应付那几个人绰绰有余，可其中一人身上带了刀子。</p>

    那把刀子捅进了陈易爸爸的肚子里，又抽出来再次捅进去。</p>

    陈易爸爸甚至没坚持到见陈易最后一面。</p>

    他救的人连夜搬了家，消失不见。</p>

    捅他的人判了刑，却赔不上一分钱。</p>

    陈易跪在墓前，面无表情，说他爸活该、自不量力。</p>

    他说他最讨厌的，就是只会用暴力解决问题的人。</p>

    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他不愿意再跟我说话。</p>

    那一天，他低着头，处理我手上的伤口。</p>

    他的声音很轻很缓。</p>

    他说：「黎想，别再跟人动手了，尤其不要因为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