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回家。</p>
那个精心布置了烛光晚餐,亮着一盏暖灯的地方,现在对他来说,比任何地方都更像一个笑话。</p>
他把车开到了江边。</p>
夜晚的江风很大,吹得人衣衫猎猎。</p>
许宴靠在车头,点了一支烟。</p>
他其实很少抽烟,只有在项目压力最大的时候,才会偶尔来一根。</p>
烟雾缭绕中,他的思绪前所未有的清晰。</p>
没有愤怒,没有心痛,只剩下一片空茫。</p>
就像一个高烧不退的病人,在烧到极致后,突然迎来了诡异的清醒。</p>
手机在口袋里疯狂震动,不用看也知道是徐慕婉打来的。</p>
他拿出来,看了一眼屏幕上那个熟悉的备注——“我的小公主”。</p>
许宴自嘲地笑了笑,手指一划,直接拉黑,关机。</p>
世界瞬间清净了。</p>
他想起五年前,他还是个刚出校门的穷学生,徐慕婉是系里最漂亮的女孩。</p>
她追了他三年,为他洗衣做饭,为他翘课占座,把他照顾得无微不至。</p>
他以为那就是爱情。</p>
结婚后,他拼了命地工作,想给她最好的生活。</p>
她也确实过上了她想要的生活,只是,她的欲望也越来越大。</p>
从一开始的口红、包包,到后来的车子、房子,再到如今......</p>
她想要的,是他给不了的刺激和虚荣。</p>
或许,她爱的从来不是他,而是那个能满足她所有需求的“许宴”。</p>
当他满足不了,或者当有更好的人选出现时,他就会被毫不犹豫地抛弃。</p>
一支烟燃尽,烫到了手指。</p>
许宴回过神,将烟蒂掐灭在江边的护栏上。</p>
他掏出手机,重新开机。</p>
没有理会那瞬间涌入的几十条未接来电和短信提醒,而是直接拨通了一个号码。</p>
电话很快被接通,传来一个爽朗的男声。</p>
“哟,宴哥,稀客啊!你不是在德国搬砖吗?怎么有空给兄弟打电话?”</p>
“胖子,我回来了。”</p>
许宴的声音有些沙哑。</p>
电话那头的人叫王浩,是许宴大学时睡在他上铺的兄弟,也是本市最好的离婚律师之一。</p>
因为体型微胖,被许宴他们叫惯了“胖子”。</p>
“回来了?我靠,真的假的?怎么不提前说一声,兄弟好去给你接风洗尘啊!”</p>
王浩很惊喜。</p>
“别提了。”</p>
许宴靠在车上,看着远处江面的点点灯火,“胖子,帮我个忙。”</p>
“咱俩谁跟谁,说!”</p>
“我要离婚。”</p>
电话那头瞬间安静了。</p>
过了足足十几秒,王浩的声音才再次响起,带着一丝不敢置信和小心翼翼。</p>
“宴哥......你没开玩笑吧?跟......跟嫂子?”</p>
“嗯。”</p>
“为什么啊?你俩不是好好的吗?”</p>
“前阵子嫂子还发朋友圈秀你给她买的包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p>
“没有误会。”</p>
许宴的语气很平静,“我今天,刚把她和别的男人‘捉奸在床’。”</p>
他把今晚的事情用最简练的语言复述了一遍。</p>
电话那头的王浩,从沉默到倒吸凉气,最后直接破口大骂。</p>
“卧槽!这个徐慕婉,她脑子被驴踢了?”</p>
“放着你这么好的老公不要,去跟一个画得跟妖精一样的网红搞在一起?”</p>
“她是不是忘了当年自己是怎么哭着喊着追你的了?”</p>
“胖子,别骂了。”</p>
许宴打断了他,心里没什么波澜,“没意义。”</p>
“我......操!”</p>
王浩气得不行,“行!离!必须离!这种女人留着过年吗?宴哥,你放心,这事儿交给我!我保证让她净身出户!”</p>
“不。”</p>
许宴摇了摇头,“房子、车子,都可以给她。”</p>
王浩愣住了:“不是,宴哥,你傻了?那房子首付是你爸妈给的,月供是你一个人还的,凭什么给她?”</p>
“就当......买断这五年的青春吧。”</p>
许宴看着江面,语气淡得像水,“我什么都不要,只要最快速度,办完离婚手续。”</p>
他累了。</p>
不想再为这件事,浪费任何一丝一毫的精力。</p>
王浩在那头沉默了许久,最后重重地叹了口气。</p>
“行,我明白了。宴哥,你现在在哪儿?我过去找你。”</p>
“不用了,我想一个人待会儿。”</p>
许宴说,“明天把拟好的协议发给我就行。”</p>
挂了电话,许宴感觉心里最后一点郁结也消散了。</p>
他拉开车门,坐了回去。</p>
在车里静静地坐了很久,他才重新发动车子,调转车头,朝着家的方向开去。</p>
有些东西,总要亲手了结。</p>
辉腾的车灯划破小区的宁静,最终稳稳停在熟悉的车位上。</p>
许宴在车里坐了很久,没有立刻上去。</p>
他抬头看着那扇亮着灯的窗户,那里是他和徐慕婉的家。</p>
五个小时前,他还满心期待地想推开那扇门,给她一个惊喜。</p>
现在,那扇门对他而言,沉重得像有千斤。</p>
最终,他还是熄了火,下了车。</p>
电梯门打开,冰冷的感应灯照亮了走廊。</p>
然后,许宴的脚步顿住了。</p>
他家的门前,缩着一团小小的身影。</p>
是徐慕婉。</p>
她脱掉了那双惹眼的高跟鞋,光着脚,蜷缩在冰凉的地面上,将脸深深埋在膝盖里。</p>
那身为了见网红精心挑选的裙子,此刻皱巴巴的,沾了灰。</p>
她似乎是哭累了,睡着了,整个人看起来小小的,可怜又无助。</p>
许宴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不轻不重地撞了一下。</p>
他想起大学时,有一次两人吵架,他说了重话,她也是这样,一声不吭地坐在宿舍楼下的长椅上,直到深夜。</p>
他找到她时,她已经冻得嘴唇发白,看见他,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掉眼泪。</p>
那时的心疼,和此刻的感觉,隐隐重合。</p>
五年夫妻,那些点滴的温存,不是说割舍就能割舍干净的。</p>
他心头那片由愤怒烧成的焦土,竟被这副景象,浇下了一丝微不足道的雨。</p>
许宴走过去,掏出钥匙。</p>
金属碰撞的轻响惊醒了浅眠中的人。</p>
徐慕婉猛地抬头,看到站在面前的许宴。</p>
那双红肿的眼睛里瞬间爆发出巨大的惊慌和恐惧,仿佛他是即将宣判她死刑的审判官。</p>
“许宴......你回来啦。”她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p>
下一秒,她不顾一切地从地上爬起来,扑了过来,死死地抱住了他的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