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天凑近一看，车上装着黏土、稻草碎屑、木棍、竹片、麦秸秆等修补材料。</p>
陈大江和社员教知青们这些洞怎么修补，这些材料怎么用。</p>
完了就让他们自己动手了。</p>
“大家抓紧啊，今天下午应该就要下大雪了，不想挨冻就别想着偷懒。”</p>
听到有大雪，大家都加快了手里动作。</p>
昨晚已经够冷了，要再来一场大雪，被冻死也不是没可能。</p>
一些小破洞，知青们就用湿黏土加上稻草碎屑混合成泥团，填补后压实抹平，干燥后刷一层石灰水加固。</p>
可不能小瞧这些小破洞，老鼠这种生物最喜欢通过这种洞钻进屋子。</p>
而且刮风下雪，一丁点儿缝隙风都会灌进来。</p>
“徐天，跟我走吧。”</p>
陈大江交代了注意事项，就带着徐天往李老头家走去。</p>
孙长贵看到徐天走了，愤愤不平地扔掉手中的木棍：</p>
“都是知青，凭什么他徐天搞特殊不用干活？”</p>
刘二虎感冒了，搓了搓鼻涕道：“谁叫人家巴结上了大队长呢。”</p>
孙长贵蹲在地上无聊画圈圈：“没想到，一个大队长还真是个官儿。”</p>
他以前是小瞧陈大江了。</p>
早知道，他也去巴结巴结他了。</p>
徐天提着行李跟在陈大江后面。</p>
走了有会儿，陈大江在一户门前停下来。</p>
“老李叔，我陈大江，之前跟你说的那小伙子现在来了。”</p>
“嘎吱”一声门开了。</p>
是个七八岁的小男孩，脸颊被冻得红扑扑的。</p>
“虎子，你爷爷在家吧。”</p>
叫虎子的小男孩点点头。</p>
“咳咳咳……进来吧，小陈。”</p>
从屋子里传来了一阵咳嗽声。</p>
“老李叔你怎么了？”</p>
陈大江进屋就看到躺在床上的李青山。</p>
“老李叔，你这是怎么了，昨天不都还好好的？”</p>
李青山摆了摆手：“老了不中用了，采药的时候一只脚踩空了，摔断了右腿……咳咳咳咳……”</p>
陈大江担忧道：“在家躺着不行，得赶紧去医院呐！”</p>
李青山摇头：“这天一看你就知道，马上要下大雪了，怕是还没到医院就被埋雪里了。”</p>
陈大江叹了一口气：“那这样也不是办法。”</p>
“你就是徐天？”</p>
躺在床上的李青山看向一旁的徐天。</p>
“你也看到了，我家就我和虎子爷孙俩，还有一间房是我孙女住的，一直空着，你要是觉得可以的话，就住那个房间。”</p>
一开始陈大江说这事的时候，李青山没多想就一口答应了。</p>
如今……他摔断了腿，反倒不太愿意徐天住他家了。</p>
不为别的，他不想给这个年轻人添麻烦。</p>
“你要是觉得不合适就算了，陈队长还可以给你找更合适的房子，咳咳咳……”</p>
“老爷子，我没问题，房租多少呢？”</p>
李青山摆摆手：“不要房租，那屋子空着也是空着，有人住反而有点人气，咳咳咳咳……”</p>
陈大江把徐天拉到一旁：“其实老爷子一开始就说的不收钱，说你想住直接搬过来就行，我考虑到他残疾年纪又大了还带着孙子，所以让你看着给点。</p>
不过现在你看他这情况……你要是想换家，我可以再给你问问别家……”</p>
徐天进来的时候也发现了，李青山只有左胳膊，右边的衣袖是空的。</p>
“大哥，就这里吧。”</p>
徐天是真的想住这里。</p>
刚进来的时候，看到这房子，一种莫名的熟悉感涌来，他好像看到了小时候爷爷家。</p>
这里的一花一草明明都那么陌生，但是这个房子让他有种难以言说的归属感。</p>
陈大江又确认了下：“你确定了？”</p>
徐天点点头：“确定了，就这里！”</p>
陈大江走到床前告诉李青山：“老李叔，徐天确定就租你家的房子啊，房租你不要推辞，肯定是要给的。</p>
现在你腿伤了没法采药，家里还是要开支的，这马上大雪了，虎子过冬的厚棉袄也要钱置办……</p>
你也放心，徐天这个小伙子是个靠谱的人，后面一接触你就知道了……”</p>
最后，徐天决定每个月支付八毛钱房租，并把第一个月的房租交了。</p>
虽然陈大江和李青山都觉得太多了，但是徐天坚持，李青山只能接受了。</p>
帮徐天租好房，陈大江就回知青点去了。</p>
大雪快来了，他要赶紧去看看那些知青们修补怎么样了，还要给他们囤些粮食。</p>
床上的李青山剧烈咳嗽了几声对徐天说：“去你房间看看吧，我还没来得及打扫就摔断了腿……”</p>
徐天推开老木门，一股樟脑丸混着灰尘的味扑来。</p>
竹衣柜门关不严，露出半件带补丁的蓝布衫，布娃娃歪挂在柜门上，原本的红头绳已褪成浅粉。</p>
五斗柜上铝暖壶落着灰，搪瓷缸缺角处结着褐色锈迹，褪了色的粉色小梳子也蒙上了灰。</p>
红领巾还挂在墙上，塑料辫绳裂得发白。</p>
风从窗纸补丁钻进来，掀起墙脚泛黄的奖状边角。</p>
没人住过的屋子就是这样。</p>
徐天打了盆水把房间里里外外都擦了一遍。</p>
把窗户漏风的地方也重新糊了一遍。</p>
总算是有家的模样了。</p>
徐天刚把床褥铺好，就看到虎子扒在门框上偷偷往里瞧。</p>
徐天笑着朝他招手：“虎子，快进来！”</p>
虎子跨进门槛，站到徐天身旁。</p>
徐天变戏法一样摊开手掌心，上面竟然躺着两颗彩色薄纸包着的水果糖。</p>
“喏，给你吃。”</p>
虎子眼一亮，先看徐天脸色，确认没骗他，才伸手。</p>
三根手指捏糖纸时抖了抖，像怕碰碎啥。</p>
拿到糖果他转身，轻轻撕开薄纸，一颗糖滚进嘴，圆圆的腮帮鼓起来。</p>
再转头时嘴角还沾着糖渣，徐天只听他含混说：“剩下这颗给俺姐留着。”</p>
徐天本来想说我这还有。</p>
看到咧嘴笑的虎子缺了半颗门牙，便作罢。</p>
小孩子换牙，少吃糖。</p>
“我听他们叫你徐天，那我叫你天哥好不？”</p>
徐天没想到虎子竟然记住了他的名字。</p>
微笑道：“好呀，叫我天哥。”</p>
虎子舔了舔嘴角的糖渍：“天哥，我煮了玉米糊糊，爷爷叫我喊你吃饭。”</p>
“你还会做饭？”</p>
虎子点点头：“爷爷出去采药不在家，我就自己煮饭。”</p>
徐天感慨，屯里的孩子早当家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