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疯子</p>
崔清卿自嘲地哼了声，冷盯着这一幕。突然，横冲上前，发狂似的拨开周围的人群。</p>
众人嘴里，还没念完的喜词，就被猛地打断。</p>
什么端正娴淑！</p>
崔清卿抄起手中的木拐。</p>
什么仪态万方！</p>
恶狠狠地劈下。</p>
人们慌乱躲缩着到了两侧。一条路，在一片哀叫痛骂声里，被崔清卿开了出来。</p>
崔清卿紧握着木拐，阴着脸，走了上去。</p>
“何人敢在此滋事！”崔啸怒呵。他发觉到了人群的骚乱。</p>
很快，一队甲兵随即来到崔清卿面前。里面的一人，扬起长刀，飞斩下崔清卿手中的木拐。</p>
崔清卿握着残缺的木拐，正想发作。</p>
猛地，后膝一痛。</p>
“咣当”被生生打扑在地。</p>
她奋力站起。皮瘦的干手，因战栗而炸起蛇样的青筋，还没来得及消散。</p>
人就又被打翻在地。</p>
这一记更重，更狠。</p>
崔清卿哀嚎了声，尾音抖擞。她趴在地上，身体应激地蜷成一团，不停战栗，簌簌抖着冷汗。</p>
为首的甲兵，冷漠收棍。</p>
蓦地，崔清卿只觉身子一轻，是甲兵正把她暴力地架起。</p>
在她接近晕厥时，身子又迎来一阵猛痛。她被重丢在了地上，像一条死狗。</p>
崔清卿的脑子嗡嗡发响，随之来的，是耳边的窃语声。</p>
还没听清，一道凌厉的问话劈了过来。</p>
“你是谁！为何闹事！”</p>
崔清卿费力撑开眼皮，模糊地看着眼前人。</p>
崔啸也正睨着她。居高临下，面色不善。</p>
这一眼，让崔清卿心猛抽了一下，仿佛有上万根丝线，在肢解她的心脏。</p>
“呵！”她用手肘撑起身子，看着眼前的崔啸。突然，狂笑了起来。</p>
汗，泪，血全都混在一起，趴在她的脸上，崔清卿麻木的张着嘴，笑着。</p>
模样癫狂。</p>
活像个鬼。</p>
崔清卿笑声逐渐呜咽，听得人越来越苦。</p>
他啊，我的爹爹啊！</p>
我的爹爹，</p>
他在问，我是谁！</p>
问我，为何闹事！</p>
“哈哈哈！”喑哑的笑声，慢慢开始抽搐。</p>
五年，五年！</p>
好一个五年！</p>
崔清卿猛扎起眼，射在崔啸脸上，目光幽恨，“你说我是谁，爹爹！”</p>
“天哪，怎么会有两个女公子！”</p>
“谁真谁假，这不明摆着！”</p>
……</p>
一时间，窃语声漫天纷飞。</p>
崔啸不语，陡起的眼里，飞狭过一丝惊讶。</p>
“爹爹！”崔清卿不甘妥协，胡乱捋着凌乱的发，竭力保持着熟悉的微笑，“你怎么能认不出卿卿呢！”</p>
崔啸面色骤寒，阴着眼，还是没有说话。</p>
崔清卿怯下视线，他冷漠的眼神，让她错愕感到十分陌生。</p>
她定定不语。有太多话想说，太多问题想问。可心早就乱了，顾不上许多。</p>
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下，崔清卿伸出手，摩挲着双膝，一点点靠近：“我是卿卿呀！”</p>
颤抖的语气中，带着哀求。</p>
等崔清卿快要靠近时，眼前人，猛地一退。</p>
失去重心的崔清卿，往前狠扑，下巴瞬间被碎石划开口子，鲜血直流。</p>
她抓空的手，也狼狈地摔在地上。空荡一响，沾上一地灰。</p>
崔清卿怔了怔，埋下了眼，紧紧攥着拳头。</p>
上方，崔啸庄重开口。</p>
“这才是我女崔清卿。”崔啸拉来了红衣姑娘。</p>
红衣姑娘会神地婉婉一笑，朝着围观的众人做了礼，仪态大方。</p>
“她是假的！”崔清卿抓狂，一遍遍地撕心裂肺。</p>
但好似，红衣姑娘的笑意更浓；她是疯子的议论声更响。</p>
“噢，那你如何证明自己就是真的。”崔啸云淡风轻来了句。</p>
崔清卿心脏骤酸，她呆凝望着被他叫父亲的人，眼尾湿红。</p>
久久不能语。</p>
证明！</p>
原来她要证明！</p>
“说啊，怎么不说了！”</p>
人群中，有人开始叫嚣。</p>
“滚吧！臭乞丐！你什么东西，敢冒充崔女公子！下辈子吧！”</p>
刻薄的话语，一声高过一声。</p>
崔清卿置若罔闻，像个空壳子，瘫坐在地上。</p>
指尖的血混着灰，结成了厚厚的血痂，痛得很。</p>
“诸位，此人怕是走投无路，想讹诈些钱财，才会出此下策。”红衣姑娘满脸同情，“请诸位，看在今日是小女及笄的日子上，口下留情。小女在此先谢过！”说完，红衣姑娘广袖一提，作了一揖。</p>
受宠若惊的众人忙道：“女公子，菩萨心肠！”</p>
崔清卿阴着眼，冷冷看着红衣姑娘，发现她脸上的红痣，又娇艳了一寸。</p>
红衣姑娘旋即拉着崔啸的袖子，软道：“爹爹，你也别罚她。女儿不在意的，我们该回家了。”</p>
“好！”崔啸欣慰点头。</p>
没走了几步，红衣姑娘就特意折回，停在崔清卿面前。</p>
“这锭金子给你。日后，不要再冒充别人了。”</p>
红姑娘煞是刻意地，重咬了“冒充”二字，脸上是怜悯的微笑。</p>
崔清卿知道她在激自己，久久不语。</p>
红衣姑娘没等到想要的反应，用崔清卿才听得的声音，冷哼了下，才离开了。</p>
崔啸高声令下，“回府！”</p>
等候已久的马车，应令驱动，没有一点犹豫。随行的甲兵，浩浩荡荡的也动了。</p>
崔清卿望着再也看不清的马车，失去了所有力气般地直摊在地上。</p>
还不等她伤心，忽然，涌上好几人，抢走了金子。后来的人，因为没抢到，气愤地连踹了崔清卿好几脚。</p>
崔清卿没有反抗。只是死灰地闭上了眼，她在想，哪一脚会把她踢死。</p>
她是不是，就不该回来！</p>
早该死了，早该死在被人掳走的路上；早该死在发卖的花楼里；死在卞州逃亡的路上……</p>
没人会在意。</p>
崔清卿疲惫地合上眼，流下泪。</p>
不！娘亲！怎么不见娘亲！</p>
崔清卿燃起希望，挣扎起身，“滚开！”她头破血流，摆打四肢，眼睛死死瞪着他们。</p>
像头兽。</p>
“若想陪我死，就再来！”语气森冷，有种鱼死网破的感觉。</p>
见吓退了他们，崔清卿不再耽搁。硬撑着伤痛，踉跄向前。</p>
家中一定是出事了！肯定是有不得已的苦衷，所以爹爹才不认！所以才会人来故意冒充！</p>
这个念头成了她能抓住的，最后一根稻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