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上站着一只鸟,羽毛如乌鸦般油亮,它转动脖子,灰白的眼珠盯着下方的警车。</p>
车动,它也动。</p>
唔哩~唔哩哩~~</p>
警车驶入警局。</p>
江榆坐在小板凳上,面前坐着三个警察。</p>
一个记录,一个问话,一个看戏。</p>
“姓名?”</p>
“江榆。”</p>
“哪里人?”</p>
“苍州。”</p>
“干什么的?”</p>
“主业学生,副业跑腿。”</p>
“你父母呢?”</p>
“早死了。”</p>
霍随眉头一皱,心底升起一点点愧疚。</p>
父母早死,长这么大不容易。</p>
但,这不是她挑衅警察的理由。</p>
霍随给自己倒了杯水,继续听。</p>
“你家里有什么人?”</p>
“我爷爷在苍州。”江榆如实说,“京城有一个叔叔,我暂时住在他家。”</p>
“叫什么?”</p>
“陆……陆清晏。”</p>
“噗——!”</p>
霍随一口水喷出来,打湿了警服。</p>
他猛地起身,惊讶地睁大眼,“再说一遍,你叔叔叫什么?”</p>
“陆清晏啊。”</p>
江榆表面淡定,内心慌的一批。</p>
不会这么巧吧?这位霍队认识陆清晏?</p>
霍随愣了会,看她的目光带着几分审视,随后一掌拍向桌子。</p>
“巧了!”</p>
“我和晏哥从小认识,穿一条裤子长大。”</p>
“晏哥虽然是陆爷爷的老来子,辈分高,但只有侄子,没有你这么大的侄女。”</p>
江榆听到这些话,脑子疯狂转动。</p>
她忽然笑了,“陆叔叔辈分高,你真的清楚他有几个侄子,几个侄女?”</p>
“我是他爷爷的爸爸的女儿的侄孙的阿姨的女儿,是他的……”</p>
“远房侄女。”</p>
霍随抓了抓头发,好像有道理。</p>
陆清晏凶名在外。</p>
谁敢冒充他的侄女,不要命了。</p>
霍随烦躁地问:“你住哪?”</p>
江榆:“御园9号。”</p>
“什么?!!”</p>
霍随瞳孔地震,打了个手势暂停问话。</p>
他冲出去打电话,走路姿势像抢到香蕉的猴子,连背影都透着兴奋。</p>
江榆不懂,“他受了什么刺激?”</p>
没人回她。</p>
外面,霍随打了三次才打通电话,他笑的有些猥琐。</p>
“晏哥。”</p>
“我不在京城。”</p>
“不是那件事。”霍随一口气问,“晏哥,你家是不是来了个小侄女,长的可爱,嘴巴很毒,说话特别气人,我都要被气死了。”</p>
“你又发什么疯!”</p>
对面的声音十分不耐烦。</p>
竟然没有否认,太阳打西边出来了。</p>
难怪江榆知道他小时候的事,一定是陆清晏说的。</p>
那年,他非常嚣张,甚至嚣张地威胁陆清晏。</p>
然后,陆清晏一拳干碎他的门牙,干碎了他天下第一的美梦。</p>
往事,不堪回首。</p>
霍随清了清嗓子,语气贱兮兮的。</p>
“真的没有吗?她现在在我手上,正在里面待着呢,你猜猜她犯了什么事?”</p>
“送她回去。”</p>
霍随拿起手机一看,电话已经挂断。</p>
好家伙!</p>
这两个活祖宗一起来气他!</p>
霍随咬了咬牙,没胆子再打回去。</p>
再犯贱,陆清晏真会扒他的皮。</p>
他亲自送,行了吧!</p>
霍随去休息室换了身便服,单手抄兜走进那间房。</p>
“江榆,出来。”</p>
他穿着黑色冲锋衣,头发完全梳上去,露出凌厉的脸部轮廓。</p>
姿态散漫靠在门边,嘴角勾起一抹漫不经心的笑。</p>
江榆满头问号,不懂就问,“你穿成这样摆pose,是想吸引我的注意?”</p>
霍随气的跳脚,“下班时间,我爱穿什么穿什么,你这张破嘴能不能闭上?!”</p>
跟陆清晏一样,烦人。</p>
他压着怒气,“过来,我送你回家。”</p>
江榆跟上他,走出警局。</p>
“等等,等等……”</p>
小陈追上来,手里拿着那个西瓜和一大袋零食。</p>
他将东西塞给霍随,“队长,接着。”</p>
霍随手上一沉,“这么多东西,你准备送走我。”</p>
小陈摇头,“不是给你的,我知道你不爱吃零食,你帮江大师拿一会,挺重的。”</p>
霍随冷嗤,“大师?”</p>
小陈第一次没理他,偷偷对江榆说:“你真厉害,和你待了一会背后没人吹气,炸鸡也没被偷,头不疼,眼不酸。”</p>
“你一定会仙法!”</p>
“要不要我送你回家,队长的车技非常变态……”</p>
他一激动,声音大起来。</p>
霍随听得清清楚楚,“陈明,我还没死,你想篡位?”</p>
小陈拔腿跑路,“我去验尸。”</p>
霍随左手抱西瓜,右手提零食袋子,朝他的卡宴走去。</p>
他把东西丢在后座,打开副驾驶的车门。</p>
“上车,系好安全带。”</p>
江榆跟上去。</p>
哑灰色车如流星般在路上飞驰,转了两个弯,堵住了。</p>
一百米,开了十分钟。</p>
霍随抵了抵后槽牙,绕进小路。</p>
今天倒霉透了,不该出门。</p>
更倒霉的还在后面。</p>
开了一会,霍随发现车在转圈。</p>
一圈又一圈,每次都会回到原点。</p>
他握紧方向盘,忍不住吐槽。</p>
“见鬼了。”</p>
“真,见鬼了。”</p>
江榆幽幽出声。</p>
在她眼里,四周漂浮浓重的阴气,整辆车被包围了。</p>
从遇到这位霍队起,没有一件事顺利。</p>
他真倒霉。</p>
霉到她头上。</p>
江榆松开安全带,正要打开车门。</p>
霍随一把将她拉回来,眉头深深皱起,“你干什么?”</p>
江榆答:“干活。”</p>
霍随收起那副散漫的样子,面色严肃,“现在干个屁的活,外面很不对劲,这不是在过家家,搞不好要命的。”</p>
他吼道:“你坐在车里,不准动。”</p>
江榆回头看他,“你坐在车里不准动,必须下去才能破局。”</p>
“你非要跟我吵?”霍随仍然认为她在胡闹,“就算要下去一个人,那只能是我!”</p>
江榆眼神一暗,“会死。”</p>
“死也要去!”霍随眼中泛着几分怒气,“我在成为警察那一刻,早已做好牺牲的准备。”</p>
“如果你出了什么事,你爷爷怎么办?陆清晏怎么办?”</p>
“你给我坐在车里,我下去看看。”</p>
江榆挥手,“你去。”</p>
?</p>
这么听话?</p>
这下,给霍随整懵了。</p>
管不了这么多,他义无反顾跳下去。</p>
外面漆黑一片,一双死白的眼珠直勾勾盯着他。</p>
什么鬼东西?!</p>
霍随心里在写遗书。</p>
江榆静静地坐着,神色毫无波动。</p>
每个想成为局长的警察,必须亲眼看见鬼,甚至和鬼打架。</p>
还剩一口气,她也能把人救回来。</p>
救不回来,是他的命。</p>
江榆熟练地默数,“一、二、三、四、五、六、七、八……”</p>
啪嗒——!</p>
霍随倒在地上,晕了。</p>
八秒,还行。</p>
一般人在恶鬼手下,坚持不了三秒。</p>
江榆开门走下去。</p>
脚落地一霎那,阴气停止转动,四周陷入死寂。</p>
黑暗中,危险悄然逼近。</p>
这股气息……</p>
不是李秋月。</p>
江榆拿出本子,第四页多了一个名字。</p>
李全山。</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