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旦来洛阳城一天的时间便展露了惊人的底牌。</p>
先是打败右卫的强悍骑兵。</p>
接着是接管右卫,掌握兵权。</p>
最后又是说服了裴炎和娄师德这两人投靠。</p>
三板斧下来,洛阳城内的权贵和王公大臣对这位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的豫王有了兴趣。</p>
但谁都知道,豫王想要起势,必定要过太子这一关。</p>
而双圣治丧一事,正是一个机会。</p>
因此,就算这两天裴炎和李显麾下大臣前来拉拢,这些人也都没有明确表态。</p>
他们在等。</p>
等其中一方取得优势之后再将宝押下去。</p>
都是名门望族,谁都不傻,不会轻易将自己卷入朝堂争斗。</p>
因为,他们不代表自己,而是代表了自己身后的家族。</p>
所以,他们在观望。</p>
当然,也有不长眼的人,心急的人,迫不及待选择了站队。</p>
这其中有迫于太子的威势,韦家的权势,也有从龙之功的渴望。</p>
这两天的洛阳城,几乎都在议论太子和豫王两人谁会成为治丧之人。</p>
与此同时,外地的李唐皇室宗亲,那些王爷侯爷,已经各地的刺史大员也纷纷赶到了洛阳城。</p>
待所有人到齐,李显以太子的身份召集众人来行宫议事。</p>
这一日,寒风簌簌。</p>
李旦策马带着刘易从,李元芳和几名亲兵来到行宫。</p>
今日的李旦身穿斩衰服,腰间系苴麻绖带,头戴素麻冠,足着菅草鞋,外罩素白麻衣,身上所有玉佩首饰全部卸下。</p>
行宫内外白幡低垂,朱漆门廊尽覆素纱,九重檐角悬起三尺白绦,金阶两侧青铜鹤灯皆裹麻布。</p>
禁军披白巾值守,宫人素衣捧玉盘穿行,檐下白旌在寒风中翻卷如浪。</p>
李旦看了一眼行宫,脸色如常。</p>
其实来到洛阳城的那天,他本想进宫瞻仰双圣的遗体,毕竟那是他名义上的父母。</p>
但太子和武三思等人以治丧人选还未确定为由,拒绝他入宫。</p>
对此,李旦并未生气。</p>
一来当时他还要收服裴炎和娄师德,二来见这两人的遗体并非必要。</p>
只要他成为了治丧之人,想什么时候见就什么时候见。</p>
今日,他就是要当着李显的面,成为治丧之人。</p>
“进宫!”</p>
李旦整了整身上的斩衰服,一脸严肃入宫。</p>
一路上,许多官员纷纷朝他拱手施礼,他只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p>
行宫大殿。</p>
群臣汇聚,白色成为了现场唯一主调。</p>
李旦扫视了众人一眼,在所有人的施礼之下,缓缓走到右手边第一个位置。</p>
这时,偏殿太子李显才缓步而出。</p>
“参见太子殿下!”李旦一脸淡然和众人拱手施礼。</p>
李显脸色凝重,沉声道:“诸位不必多礼,父皇和天后归天已有时日,但治丧人选却迟迟没有定下。”</p>
“如今皇室宗亲和诸位大人全部都在,本宫想在今日定下人选,不知诸位可有异议?”</p>
群臣对此事早就知情,面对李旦的询问,自然没有人跳出来反对。</p>
李显故作姿态,左右看了一眼,见无人站出来反对,这才正色道:</p>
“既如此,那就请诸位各自举荐治丧人选。”</p>
话音刚落,武三思便迫不及待站出班列,朗声道:“太子殿下您深得陛下和天后宠爱,想必他们在天之灵也希望您为他们治丧。”</p>
随即,几名大臣纷纷站出来附和。</p>
“没错,太子是治丧的不二人选。”</p>
“陛下和天后归天,太子说了算,这治丧之事,自然是由您来担任。”</p>
“太子殿下莫要推辞,还是早早接下此事,尽快让陛下和天后入土为安。”</p>
众人的话让李显很是高兴,眼神也不自觉瞥向李旦。</p>
却见李旦一副神情淡然的模样,丝毫没有要站出来反对的意思。</p>
奇怪,豫王怎么一副毫不关心的样子?</p>
难道他就不担心治丧一事被他抢走?</p>
李显心中疑惑。</p>
可就在这时,裴炎却主动站出来,朗声道:“诸位大人,太子殿下身为储君,在双圣归天之际,日理万机处理朝中大事。”</p>
“这区区治丧之事,还是不要麻烦太子殿下。”</p>
伸手指向豫王,语气中带着几分坚定之色:“豫王殿下也是陛下和天后之子,乃是治丧的不二人选。”</p>
“相比起太子殿下的日理万机,豫王殿下更适合此事。”</p>
身为侍中,裴炎在朝中有一定的分量。</p>
原本众人听到裴炎投靠李旦,他们还不太相信,但如今裴炎帮着李旦说话,坐实了传闻。</p>
李显闻言却是脸色一沉,眼中闪过一抹杀意。</p>
这该死的老家伙,居然真的要反对他接手治丧一事。</p>
冷哼一声,李显朝自己的岳丈使眼色。</p>
韦玄贞立即站出班列,双目如鹰,死死盯着裴炎,冷声道:</p>
“这两日有传闻裴大人已经被豫王收买,本官原本还不信,如今看来,传闻是真。”</p>
他想通过揭露李旦和裴炎的关系,以此来否决裴炎的话。</p>
谁知裴炎却一脸鄙夷看了韦玄贞一眼:“韦大人,你原本只是一个九品参军,如今却一跃成为豫州刺史,这完全是太子的功劳,和你自己无任何关系。”</p>
“你......”</p>
当众被嘲讽没有能力,完全是靠太子上位,纵然韦玄贞养气功夫不错,此刻也被气得不轻。</p>
而一旁武三思见到这一幕,却低着头没有说话。</p>
若是有人能看到他此刻的脸,一定会震惊。</p>
因为,他正在憋着笑。</p>
太子李显和豫王李旦的人终于干起来了。</p>
他可以很快完成天后交代的任务!</p>
只要这两人死了,天后就能重出掌权,登基称帝。</p>
届时,李唐皇室将会一个不留。</p>
而他作为天后的亲侄子,将有机会成为太子。</p>
沉思间,韦玄贞怒不可抑,伸出右手食指指着裴炎大骂:</p>
“老匹夫,你竟敢当朝羞辱本官!”</p>
裴炎一脸冷漠,丝毫不惧韦玄贞那狂暴的气势,冷笑道:“难道老夫说错了吗?”</p>
就在两人吵得不可开交之际,一直没有开口说话的李旦忽然站到两人身前,神情淡然道:</p>
“两位大人,父皇和天后的遗体就在后面的灵堂,本王不希望你们的争吵惊扰到他们。”</p>
“既然治丧人选迟迟无法定下,不如就请宗正寺宗正来定下此事。”</p>
说话间,所有人的眼神看向了右边班列站着的第二人。</p>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宗正寺卿,霍王李元轨!</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