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急着解释:</p>
「萝卜白菜都是挑最好的,老叶都摘了,一条虫也没有,盐也是精盐……」</p>
他打翻了食盒,大发雷霆:「你让我吃这些东西?狗都不吃!」</p>
酱菜上不得台面,沈子稷宁愿饿着也不吃。</p>
饭盒里明明还有其他菜,他偏偏就盯着那小小的酱菜发脾气。</p>
我蹲在门口看着野狗把饭菜都分食。</p>
沈子稷吃得好,过得娇贵。</p>
我守着他九年,夏日读书摇扇,冬日守夜添茶。一点风吹草动,一点夜雨微凉,我必然忙得脚不沾地。</p>
我一边像奴婢一样伺候着沈子稷,一边听着沈家夫人的训话,以后要如何伺候公婆,如何以夫为天。</p>
熬过了他道士说他活不过的十五岁。</p>
之后,身体越发康健,能去书院读书,能跑马观花,甚至能倚翠偎红。</p>
上个月他风寒痊愈,在书院后山校场射箭。</p>
箭中靶心时,我听见他同窗揶揄:</p>
「沈兄,你小媳妇快十九了吧?何时成亲?」</p>
「可有我们一杯酒水?」</p>
沈子稷满不在乎:「什么媳妇?买来的奴婢罢了。」</p>
「还当真以为我会娶乡下丫头?」</p>
有人促狭地肘捅了下问话的人,阿谀奉承:</p>
「沈兄这般芝兰玉树的公子,跟千金小姐才是郎才女貌。」</p>
旁边的姑娘听到了,偷瞄一眼,笑得羞涩又温婉。</p>
「姑娘,时辰不早了。」</p>
牙婆催我了。</p>
我抬头看了眼沈家老爷和夫人,他们只是神色淡淡地看了我一眼,说了一句交给管家处理便走了。</p>
我懂的。</p>
沈子稷早活过十五,不再需要我挡煞了,而他也到了娶妻的年纪。</p>
我这乡下姑娘不该占他正妻位置,他该配个才貌双全的姑娘。</p>
比如那县令的千金娘子。</p>
只要我识趣,他们就不用做坏人。</p>
我放下扇火的扇子,往粗布裙上擦了擦手,问:「我能带走什么?」</p>
我既是卖身来的,身上一针一线都是沈家的,除了沈家不要的,其他都不能带走。</p>
收拾包袱时,只带了三样东西。</p>
一块褪色的红盖头。这是阿娘绣了十天赶出来的,她说留作我嫁妆。</p>
还有一包桂花糖。桂花是我从路边一点点摇下来的,山上砍了野薯熬了糖,也不是沈家东西。</p>
最后是一件破蓑衣。那年沈子稷去山上诗会,突然下雨,我扛着这件蓑衣跑了三里地找他。</p>
「少爷,披上就不冷了,保你回家还干爽!」</p>
他瞥见,又不高兴:「丑死了!扔了!」</p>
不肯披难看的蓑衣,只撑好看的油纸伞,要的是风度翩翩,公子无双。</p>
回家后免不了又大病一场,我又熬了几天没睡。</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