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府的二等丫鬟,没主子恩典,连亲娘咽气都不能守在跟前。”</p>
云绮想了想,记忆里的确有这回事。</p>
原身嫌穗禾哭哭啼啼烦扰,随手挥了挥手准她出府,不过是图清净,却被这丫鬟记成了恩情。</p>
她望着穗禾这副模样,忽然想起长公主府里那些对她阿谀奉承的奴婢,个个衣着光鲜,却未必有这小丫头真心。</p>
她道:“那你便同我一起回去吧。”</p>
侯府,待会儿才是有戏要上演。</p>
*</p>
永安侯府,前厅。</p>
熏香的烟雾自铜炉中袅袅升起。秋风掠过檐角,卷走几片窗外枯黄又刚掉落在地的梧桐叶。</p>
永安侯云正川捏着将军府送来的休书,青筋在手背上突突跳动。侯夫人萧兰淑攥着团丝帕,脸色同样难看至极。</p>
“简直是奇耻大辱!”</p>
云正川突然将休书狠狠拍在案上。</p>
“先是被揭穿冒牌货,如今又被将军府休弃扫地出门,满京城都在笑我侯府错认千金,养了个不知廉耻的东西!”</p>
他胸口剧烈起伏,官服前的绣纹随之颤动。</p>
一旁坐着的少女眼眶红红。</p>
她原是侯府最末等的洒扫丫鬟,总被其他丫鬟使唤着倒夜香、洗马桶,还被小姐赐了“阿丑”这个名字。</p>
而此刻,她已经恢复了侯府嫡女的身份,更名云汐玥。</p>
换上了崭新的云锦纱裙,腕间新戴了羊脂玉镯,髻上别着点翠步摇,整个人却仍裹着层怯生生。</p>
语调柔弱而担忧:“爹爹,娘亲,你们别气坏了身子……”</p>
云正川瞥见女儿拘谨怯弱的模样,心里顿时腾起股说不出的滋味。</p>
他和他的夫人做梦也没想到,他们十六年来捧在掌心的“爱女”,竟是个不知从哪捡来的弃婴。</p>
更讽刺的是,他们的亲生骨血,多年来竟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在府上做着最下贱的活计,被假千金呼来喝去,受尽折辱。</p>
若非今日兰香领着一众丫鬟跪在前厅,将云绮这些年蛮横欺凌、刁难下人、偷下媚药的恶行一件件抖落,他们还蒙在鼓里,以为侯府养出了个天真烂漫的明珠。</p>
想到此处,云正川太阳穴突突直跳。望着那份休书,只觉颜面尽失。那些曾攀附侯府的世家,如今可算有了笑话看。</p>
“爹,这个云绮恶毒至极,若是她敢回来,我们侯府也直接将她赶出去!”</p>
说话的是侯府嫡次子云肆野。</p>
十七岁的少年身形已抽条得修长挺拔,发间束着的红色缎带松松垮垮,几缕凌乱的碎发散在额角。</p>
生得剑眉星目,眼尾却因怒意向上飞挑,像只被踩了尾巴的小兽,又透着股未脱稚气的英气。</p>
说话时语气满是厌恶。</p>
云肆野先前就一直看不惯云绮。</p>
别人的妹妹皆是执卷吟诗的大家闺秀。如丞相府千金能背《女戒》通篇,御史家小姐善画工笔花鸟,便是那武将之女也能读得懂兵书战策。</p>
而他这个妹妹连“窈窕淑女”四字都能写得歪七扭八。曾在诗会上把“雪似梅花”吟成“梅似雪饼”,闹得哄堂大笑,让他在旁人跟前抬不起头。</p>
今日他才知道,原来云绮根本就不是他的亲妹妹。</p>
当看见云汐玥手臂上那一道道疤痕——被香灰烫的圆点、被竹条抽的血痂,新旧伤痕重叠,他只觉胸腔里有团火在烧。</p>
怎么会有人这么恶毒!</p>
仗着权势如此作威作福。</p>
被休的女子哪有别的去处,更何况云绮现在身无分文,定然是只能回娘家来,但他才不会让这种人回到侯府。</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