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晚看着自己这个长女。</p>
她先得了三个儿子，才得一女，自然如珠似宝的疼着，却也养成了裴玉棠这天真不知事的性子。</p>
那李越之瞧着便油头粉面，上京赶考还带着两个通房，身世可疑不说，鹿鸣宴上更是直接勾搭公主……</p>
这般的人，嫁过去能有什么好下场？</p>
但死过一次，沈晚终于明白一个道理——个人有个人的缘法，强行改变只会影响自己的福报。</p>
她便点头应道：“好，哀家这就让人收回懿旨。”</p>
“什么？”裴玉棠不妨她忽然说出这样的话，整个人都愣住了。</p>
沈晚绕过她继续往前走，却又被她急急追上：“那然后呢？母后给我和李郎赐婚吗？”</p>
“哀家已经不过问朝事，你去找太后，或者皇上。”沈晚不紧不慢答道。</p>
裴玉棠却满脸狐疑：“当真？母后你竟舍得放权？昨日你才因为皇上与二哥交往过密训斥了他……”</p>
沈晚脚步一顿，心中却漫过一层恨意。</p>
她的二儿子裴玉瑾啊……</p>
那是个野心勃勃的，自从她长子裴玉珏薨逝之后，裴玉瑾便一直想将裴砚卿取而代之。</p>
他曾找过沈晚试探，被拒后还不死心，几次被沈晚发现苗头。</p>
她只能强硬惮压，又怕裴砚卿被他哄骗了去，便不许两人来往太多。</p>
如此，却也成了她不愿放权，害怕幼帝与朝臣有来往的证据？</p>
想起上一世自己临死前，裴玉瑾那愉快的模样，沈晚轻轻叹了口气：“确实是哀家错了。”</p>
“母后今日这般好说话？”裴玉棠怀疑的眯起眼睛。</p>
但看沈晚除了对她有些爱答不理，其余似乎也与平常没有不同。</p>
“我得去与二哥说说，母后变了！”她也不闹沈晚了，转身就往外跑去。</p>
这下，连闵月都察觉到沈晚的不对了。</p>
她小心翼翼开口问道：“主子，您不会……连三殿下想上战场的要求都会答应吧？”</p>
沈晚一怔，继而笑起：“为何不可？”</p>
这一世她才懒得管他们，就让他们一个个去作死，自食苦果便知道是什么滋味了！</p>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沈晚才刚要用晚膳，便听见外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p>
“母后！”</p>
裴玉昌大步跨入殿内，一身戎装未卸，显然是刚从演武场回来。</p>
他眉宇间带着压抑的怒意，直直盯着沈晚：“儿臣请母后收回成命！”</p>
沈晚抬眸看他，淡淡道：“哀家今日收回的懿旨不少，你说的是哪一道？”</p>
裴玉昌咬牙：“自然是调李越之去漠北的旨意！”</p>
沈晚轻笑一声：“哦？你倒是关心你姐姐的婚事。”</p>
裴玉昌面色一僵，随即冷声道：“儿臣不关心她的婚事，但李越之是儿臣看好的兵部侍郎，你贸然调度，以后兵部空缺无人填补，儿臣的军需调度便无人配合！”</p>
沈晚微微挑眉，倒是没想到，才短短一个月，李越之不仅得到了裴玉棠的芳心，甚至连裴玉昌也将其引为至交。</p>
她慢条斯理地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哀家已经不管朝政了，此事你该去问太后，或者皇上。”</p>
裴玉昌一怔，随即怒极反笑：“母后今日倒是推得干净！可儿臣不信，兵部的人事调动，若无您的首肯，谁敢动？”</p>
沈晚放下茶盏，眸光微冷：“哀家说了，不管了。”</p>
裴玉昌死死盯着她，似要从她脸上看出什么端倪。</p>
半晌，他忽然嗤笑一声：“母后这是怎么了？莫不是被皇上的话吓到了？还是说……您终于意识到，您再不放权，迟早会落得个众叛亲离的下场？”</p>
沈晚指尖一顿，缓缓抬眸看他。</p>
众叛亲离？</p>
上辈子她可不就是众叛亲离？</p>
她忽的笑了一声，笑意却不达眼底：“哀家放不放权，与你何干？你既想上战场，哀家准了便是。”</p>
裴玉昌瞳孔一缩，显然没料到她会如此轻易松口。</p>
“当真？”</p>
“自然。”沈晚淡淡道，“北境战事吃紧，你明日便可启程。”</p>
裴玉昌眼中闪过一丝狂喜，但很快又压下，不解道：“母后为何突然……”</p>
“怎么？哀家准了，你反倒不信了？”沈晚似笑非笑，“还是说，你其实并不想去？”</p>
裴玉昌脸色一沉：“儿臣自然想去！”</p>
“那便去吧。”沈晚挥了挥手，似是不耐烦再与他多言。</p>
裴玉昌深深看了她一眼，终究没再多说什么，转身大步离去。</p>
闵月忧心忡忡地上前：“主子，您当真要让三殿下上战场？北狄凶悍，万一……”</p>
沈晚垂眸，指尖轻轻摩挲着茶盏边缘：“他自己选的，怨不得旁人。”</p>
——</p>
深夜，慈安宫。</p>
原本好好的周太后半夜忽然起热，烧的整个人都控制不住的颤抖。</p>
还好刘院判早就守在一旁，见状连忙施以银针。</p>
又有早就准备好的冷水和熬好的药汤，等裴砚卿匆匆赶来时，周太后的高热已经褪了下去。</p>
“母后！”裴砚卿看着周太后依旧发白的唇瓣，忍不住咬紧牙，“别让朕知道是谁害了母后……”</p>
“皇上放心，太后娘娘此番虽然凶险，好在处理及时，天亮应该就能醒了。”刘院判满脸疲色，拱手回禀。</p>
裴砚卿看了他一眼。</p>
不必多问，他知道刘院判是沈晚的人，自然便也知道他怎么会在这里。</p>
“多谢皇祖母关心。”他僵硬开口。</p>
刘院判笑了笑，又道：“皇上，参汤熬好了，太后娘娘如今元气虚弱，正适合大补。”</p>
语毕，已经有药童端了碗过来。</p>
裴砚卿让开地方，瞧着李嬷嬷上前去给周太后喂药。</p>
“这是……皇祖母收藏的那颗老参？”闻着浓郁的参汤味道，裴砚卿哑声开口。</p>
得到肯定的回答后，他闭了闭眼睛，脸上表情却依旧漠然。</p>
晨光微熹时，周太后终于悠悠转醒，一睁眼，便见裴砚卿红着眼眶守在床边。</p>
“皇上……”她虚弱地唤了一声。</p>
裴砚卿连忙握住她的手：“母后，您终于醒了！”</p>
周太后微微点头，目光扫过殿内，见刘院判和几名太医都在，又见桌上摆着的那株没用完的千年人参，微微一怔：“这是……”</p>
刘院判连忙道：“回太后，这是太皇太后特意命人送来的，说是担心您的身子。”</p>
周太后眸光微闪，沉默片刻，才轻声道：“太皇太后有心了。”</p>
裴砚卿闻言，面色复杂：“母后，您当真觉得，皇祖母会关心您？”</p>
周太后抬眸看他，缓缓道：“皇上，哀家落水一事，与她无关。”</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