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陈,你的萝卜找到了,原来被儿子炖了鸡汤。”</p>
刘淑芳眉眼弯起,笑眯眯从厨房里走了出来。</p>
陈援朝不吃鸡肉。</p>
刘淑芳便蒸了两个粗面馍馍,把馍馍沾了些鸡汤,硬塞给陈援朝。</p>
陈援朝不好推辞,胡乱吃完,出门干活去了。</p>
锅里还有一大锅鸡肉。</p>
肉香味,像勾了芡似的,直往人鼻子里钻。</p>
除了过年那顿猪肉饺子。</p>
刘淑芳上一次吃肉,都得追溯到半年前。</p>
当时村里有人结婚,割了五斤猪肉,熬了一锅汤,请全村的人来喝。</p>
汤面上,就浮了几粒花椒大的丁点猪肉,哪够人吃的?</p>
全靠那一层油沫,加一点葱花解馋。</p>
光是这样,那碗汤的香味,都让刘淑芳惦回味到现在。</p>
但比起儿子现在熬的这锅鸡汤,就什么也不是了。</p>
“这年头,面子哪有肚子重要?”</p>
刘淑芳不像陈援朝那么死心眼。</p>
知道是儿子的心意,便给自己舀了一碗鸡汤,满心欢喜吃了起来。</p>
吃完后,刘淑芳又给儿子舀了一碗。</p>
走到儿子房间外,轻轻敲了敲门,果然没有回应。</p>
她猜测,儿子昨晚多半上了山,折腾了一晚上才弄了这么一锅鸡汤,定然是十分累的。</p>
于是也不作打扰,端着鸡汤,又来到了林安鱼的房间。</p>
“安鱼?”</p>
刘淑芳轻轻敲了敲门。</p>
等了片刻,房间内有了回应。</p>
“阿姨,什么事?”</p>
林安鱼的声音有些沙哑。</p>
刘淑芳一听就明白,这姑娘多半伤了一夜伤,到现在都没睡。</p>
同为女人。</p>
刘淑芳知道林安鱼心里那道坎,不容易迈过去。</p>
又因是儿子做的孽。</p>
刘淑芳的心里,便是一阵绞痛。</p>
她叹了一口气,“安鱼,我给你弄点吃的,蹭着热,吃一些吧。”</p>
林安鱼没有回应。</p>
刘淑芳便开门,进入了房间。</p>
果然。</p>
林安鱼依然保持坐在床上的姿势,脸色苍白没有一丝血色。</p>
双眼又红又肿,还泛着血丝。</p>
看样子,哭了一夜。</p>
刘淑芳见林安鱼如此模样,鼻子也是一酸,将鸡汤放在桌子上,然后走到床边,拨了拨林安鱼额头上凌乱的发丝。</p>
“安鱼,先吃点东西吧?”</p>
鸡汤的香味,已经顺着空气,在房间里散开,闻之让人食指大动。</p>
但林安鱼没有丝毫食欲。</p>
她看向桌上的鸡汤,沉默了一会儿,问道:“阿姨,家里不是没有鸡了吗?”</p>
“这你就别管了……”</p>
刘淑芳猜测,如果说出是儿子弄来的,林安鱼多半不会接受。</p>
事实如她所料。</p>
林安鱼见刘淑芳欲言又止,顿时明白了。</p>
她一夜没睡。</p>
后半夜听到有人在厨房鼓捣,以为是叔叔或者阿姨。</p>
可后来,厨房的人朝她房间走来,在门口驻足了一会儿。</p>
林安鱼顿时反应过来,是陈旸。</p>
当时她害怕极了,以为这畜生又想进来对她……</p>
好在。</p>
门外的人只停留了一会儿,便继续回到厨房鼓捣去了。</p>
“来吧,趁着热,多少喝一点鸡汤。”</p>
“阿姨,我不饿。”</p>
林安鱼撇过头,不去看那碗鸡汤。</p>
刘淑芳见状,没有再劝,摇头叹气地端着鸡汤出了林安鱼房间。</p>
这时。</p>
陈旸打着哈欠从房间里走出。</p>
只有一个星期时间。</p>
要挣200块钱,其实难度不小。</p>
野鸡值不了几个钱,真要靠打野赚钱,就得想办法弄点稀罕的野物。</p>
白天视野好。</p>
陈旸想碰碰运气,所以只睡了两个小时,就准备再上后山一趟。</p>
恰好。</p>
从林安鱼房间出来的刘淑芳,撞见儿子起床,便端着鸡汤走了过来。</p>
“去,给安鱼好好赔礼道歉!”</p>
说着,刘淑芳把碗塞到陈旸手中。</p>
陈旸一看,明白了七八分。</p>
“妈,她现在怎么样了?”</p>
“怎么样?托您的福,还吊着半条命!”</p>
刘淑芳没好气地瞪了眼儿子。</p>
儿子为了弄一锅鸡肉,折腾一宿没休息好,刘淑芳本来挺心疼的。</p>
但刚刚见了林安鱼,刘淑芳又觉得儿子这是自作自受。</p>
把人家好好一个大闺女,欺负成那样。</p>
这儿子活该!</p>
“你爸说得对,别想用一锅鸡肉就把事情糊弄过去。”</p>
“愣着干嘛,快去啊!”</p>
在刘淑芳的催促中,陈旸端着鸡汤,来到林安鱼的房间门口。</p>
他知道。</p>
林安鱼肯定不想见到自己。</p>
但奈何,老妈就站在身后,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p>
迫于压力。</p>
陈旸硬着头皮走进了林安鱼房间。</p>
“滚出去!”</p>
房间内,响起一声尖叫。</p>
果然。</p>
林安鱼见到陈旸,跟见到恶鬼一样,吓得搂紧了铺盖,缩到床角。</p>
陈旸没敢看林安鱼,走到桌前放下碗。</p>
刘淑芳听到动静,不放心,后脚就跟着进了屋。</p>
“安鱼,我们家对不住你,可事情已经发生了,你多少吃点东西,别再为难了自己。”</p>
“阿姨……”</p>
看到刘淑芳进来,林安鱼顿时红了眼眶。</p>
在陈家待了这么久。</p>
陈父陈母一直对林安鱼照顾有加。</p>
林安鱼恨陈旸。</p>
但对陈旸的父母恨不起来。</p>
她就像只受伤的小白兔,蜷缩在床角瑟瑟发抖,让人看了心疼。</p>
刘淑芳眼睛也红了,包着泪花走到林安鱼床前。</p>
“安鱼,是我们陈家亏欠了你,这辈子就算我们全家做牛做马,也会心甘情愿伺候好你。”</p>
“而且陈旸也说了,他会对你负责的……”</p>
说着,刘淑芳将林安鱼抱在怀里。</p>
“他拿什么负责,他就是混子!”</p>
“我才18岁,凭什么让他糟蹋了,我这辈子还怎么活?”</p>
“阿姨明白……”</p>
刘淑芳不断轻轻拍着林安鱼的后背,“哭吧,哭出来就好受了。”</p>
然而。</p>
林安鱼哭了一晚上,眼泪都哭干了。</p>
她只能靠在刘淑芳怀里,不断抽噎着,纤弱的肩膀一抖一抖的。</p>
陈旸站在旁边,看着哭作一团的老妈和林安鱼。</p>
安慰也不是,杵着也不是。</p>
只恨当年的自己,真的不是玩意儿。</p>
他明白。</p>
若不是当年的自己游手好闲,林安鱼对自己的芥蒂也不会这么深。</p>
事已至此,说什么也没用。</p>
哎,尽力弥补吧。</p>
“妈,我先出去了。”</p>
陈旸又硬着头皮,离开了房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