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表歉意,阿兄亲自赶了辆八架马车前来接我。</p>
瞧见阿兄,小吏谄媚行礼:</p>
“世子放心,照您的吩咐,这五年来,我们每日都让人调教南芷小姐尽心赎罪。”</p>
“镇山王和王妃也来过好几次,每次都很满意。”</p>
阿兄松了口气。</p>
“那就好,只要王爷不再生气,我也就放心了。”</p>
说完,他又让人将我带上来。</p>
寒冬凌冽的时节里,我穿着一身破破烂烂的单衣单裙,露出的每一寸皮肤都青紫淤红。</p>
整个人瘦到站都站不稳。</p>
再看不出当年金尊玉贵的千金模样。</p>
阿兄眼神一顿,快步上前想要扶我。</p>
我却忍不住瑟缩两下,砰的一声跪地磕头。</p>
“贱婢参见贵人。”</p>
阿兄的手在空中僵住。</p>
接我之前,他想过很多我们兄妹相见的情景。</p>
也许,我会在见到他的第一眼就哭着扑进他的怀里,一边撒娇一边哭诉这五年的委屈。</p>
亦或者,我会蛮横地推开他,怨恨他竟然真的让自己替庶妹顶罪。</p>
但他怎么也没想过,再见到我的时候。</p>
我会像女奴一样,朝他下跪磕头。</p>
甚至……连阿兄都不叫了。</p>
寒意顺着红肿的膝盖寸寸蔓延,我没忍住抖了下身子,惊醒了阿兄的思绪。</p>
他从怀里掏出一根雕刻着紫藤花的发簪,像是补偿:</p>
“南芷,昨日是你生辰,这是阿兄为你准备的礼物。”</p>
我下意识接过,眼前却不由闪现五年前沈采薇害死小郡主的那晚。</p>
阿兄也是这样,掏出一根白玉发簪亲手戴在我的头上。</p>
“南芷,生辰快乐。”</p>
第二天,镇山王扯着我的头发将我拖进宫我才知道。</p>
这枚发簪就是沈采薇用来杀死小郡主的凶器。</p>
那天,我被镇山王系在马后拖行了几百米,衣衫、下裙全都破烂。</p>
鲜血染红了整条街。</p>
阿兄半抱着沈采薇,温柔地盖上她的眼睛。</p>
“薇薇乖,别看,你会害怕。”</p>
心脏停了半拍,簪子没拿稳掉到地上。</p>
还没来得及捡起,马车车帘被人掀开,传来一个娇俏的声音。</p>
“阿兄,你接到姐姐了吗?”</p>
沈采薇穿着一身金丝蜀锦裙,笑容明媚大方,看不出半点阴霾。</p>
反倒是我,手脚皲裂,连脚上破了洞的草鞋也是别人不要才勉强丢给我的。</p>
沈采薇把玩着胸前拳头般大小的紫藤花玉佩,眼底笑意盎然:</p>
“昨天阿兄陪我去买首饰,我想起来是姐姐生辰,特意让店家送了个赠品,姐姐喜欢吗?”</p>
原来,是赠品啊。</p>
不等我回答,沈采薇又猛地抢走了我拿着的簪子,笑得一派天真:</p>
“不过现在,我突然又觉得这根簪子很配我,姐姐,你送我不好不好?”</p>
我下意识看向阿兄,他也看着我,狭长的眼眸里没有了刚才的温度。</p>
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防备和警告。</p>
我当然明白他的意思。</p>
“好。”</p>
阿兄眼里的防备这才慢慢散去。</p>
“南芷,你长大了。看来当初让你替采薇顶罪,真的做对了。”</p>
他笑得满意,彷佛是打心里觉得当初的选择是对的。</p>
掀开车帘,阿兄催我上车。</p>
我才靠近,沈采薇就捂着嘴一副要吐不吐的样子。</p>
一边干呕还一边说:</p>
“对不起姐姐,你身上的味道有点太臭了,我实在忍不住。”</p>
阿兄顿时就慌了神,一把将我踹下了车。</p>
“薇薇,你没事吧?”</p>
“既然你不喜欢,我就让她滚远点,反正她又不是没腿,自己能走回去。”</p>
我本就孱弱的身子被这一推更是雪上加霜,嘴里血腥味蔓延。</p>
脚踝也扭了一下,瘫在地上好久都起不来身。</p>
阿兄没有看我。</p>
把我踹下车后,他第一时间就拉上了车帘,仔细检查。</p>
生怕有一丝冷风进去吹到沈采薇。</p>
至于我身上单薄的衣服,露出脚趾的草鞋,他不在意。</p>
深吸了口气,我忍着痛起身,一瘸一拐地往侯府走去,</p>
没关系。</p>
我告诉自己。</p>
这样的不公,我只需再忍耐三天。</p>
三天后。</p>
阿兄,我会当着整个汴京的面,为自己求个公道。</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