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入万妖岭腹地时，空气里的甜香已变成浓郁的妖气，粘稠得像化不开的墨。参天古木的枝干上缠着发光的藤蔓，偶尔有长着翅膀的妖鸟掠过，发出尖锐的啼鸣。</p>
“妖王的宫殿就在前面的‘玄水潭’底。”楚珩指着前方一片泛着幽蓝光芒的水潭，潭水如镜，倒映着岸边扭曲的树影，“冰魄珠是他修炼的核心法器，藏在潭底的寒玉床里，守卫森严。”</p>
沈清辞望着玄水潭，眉头微蹙：“我能感觉到潭底有股极寒的气息，与离火草的炽热正好相反。”她从药篓里拿出一个瓷瓶，里面装着用冰心苔榨的汁，“这是用冰心苔做的‘避寒露’，等会儿潜入潭底时涂上，能抵挡寒气。”</p>
楚珩接过瓷瓶，看着她熟练调配药剂的样子，心里暖意渐生。这一路下来，他早已习惯了她的细致——她会记得他妖毒未清，特意多带一份解毒草；会在他灵力消耗过度时，默默递上补充灵力的丹药；甚至会在他因身份纠结时，装作不经意地说起灵墟山的趣事，转移他的注意力。</p>
“清辞，”他突然开口，“等找到冰魄珠，救了墨渊前辈，你打算……”</p>
“回灵墟山。”沈清辞打断他，语气平静，“师父说过，那里的雾最干净，适合养药。”</p>
楚珩的心沉了沉，却也在意料之中。他笑了笑，掩饰住眼底的失落：“也好，灵墟山确实是个好地方。到时候……我可以去看你吗？”</p>
沈清辞包扎药草的手顿了顿，没回答，只是将调好的避寒露塞给他：“快涂上吧，天黑前得潜入潭底，妖物夜间警惕性更高。”</p>
楚珩看着她泛红的耳根，突然觉得，或许还有希望。</p>
两人趁着暮色，悄悄潜入玄水潭。潭水冰冷刺骨，但避寒露果然有效，周身只觉得微凉，并无冻僵之感。越往深处，光线越暗，只有潭底偶尔闪过的幽蓝光芒指引方向。</p>
“小心！”楚珩突然拉住沈清辞，指向前方。只见数条长满吸盘的黑色触手从潭底的淤泥里钻出，正悄无声息地朝他们袭来——是“玄水触手怪”，以吸食生灵精气为生。</p>
楚珩挥剑斩断袭来的触手，黑色的汁液喷涌而出，在水中化开。但更多的触手从四面八方涌来，将两人团团围住。</p>
“我引开它们，你去找寒玉床！”楚珩低声道，灵力灌注剑身，发出耀眼的白光，吸引了大部分触手的注意。</p>
沈清辞点头，趁机从缝隙中钻出，循着那股极寒气息的源头游去。片刻后，她看到了潭底的寒玉床——那是一块巨大的白玉，散发着幽幽寒气，床中央的凹槽里，一颗拳头大小、通体冰蓝的珠子正缓缓旋转，正是冰魄珠！</p>
就在她伸手去拿冰魄珠时，寒玉床突然震动起来，一道黑影从玉床下方浮现，化作一个身着黑袍的男子。他面容俊美，却带着一股非人的妖异，尤其是那双眼睛，瞳孔是竖瞳，闪烁着金色的光芒。</p>
“人类的小丫头，胆子倒是不小。”男子的声音低沉悦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敢闯本王的玄水潭，就不怕变成潭底的淤泥吗？”</p>
沈清辞心头一紧——是妖王！她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握紧了腰间的药篓，里面装着她最后的防身药粉。</p>
“我只要冰魄珠，救我师父。”她强作镇定，直视着妖王的眼睛，“只要你肯给我，我愿意用所有草药交换。”</p>
妖王轻笑一声，缓步走向她，周身的寒气越来越重：“你的师父？是墨渊那个老东西？”</p>
沈清辞猛地抬头：“你认识我师父？”</p>
“何止认识。”妖王的眼神变得复杂，“三百年前，他还不是药农的时候，曾救过本王一命。”</p>
沈清辞愣住了。师父竟救过妖王？</p>
“既然你认识我师父，又受过他的恩惠，为何还要帮青璃她们追杀我们？”她不解地问。</p>
“恩惠是恩惠，规矩是规矩。”妖王走到寒玉床边，拿起冰魄珠，指尖轻抚过珠子表面，“万妖岭有万妖岭的规矩，人族修士擅闯者，死。但你不同……”他看向沈清辞，目光落在她胸口，“你身上有本王熟悉的气息。”</p>
沈清辞下意识地捂住胸口，那里藏着师父给的玉佩和半块木牌。</p>
“是这块木牌吗？”她掏出木牌，递了过去。</p>
妖王看到木牌上的“墨”字，瞳孔骤缩，周身的妖气瞬间暴涨，潭水剧烈翻涌起来。“这是……墨渊的本命木牌！他在哪？”</p>
“我师父被玄天宗追杀，不知去向。”沈清辞被他的气势压得几乎喘不过气，“我找冰魄珠，就是为了给他解寒蚀咒。”</p>
妖王盯着她看了许久，突然收起妖气，潭水渐渐平静。“寒蚀咒……是玄天宗那群杂碎下的手？”他冷哼一声，将冰魄珠扔给沈清辞，“这珠子你拿去吧。”</p>
沈清辞接住冰魄珠，又惊又喜：“你真的肯给我？”</p>
“本王说一不二。”妖王转身看向寒玉床，“但你要答应本王一件事。”</p>
“你说。”</p>
“找到墨渊后，带他来见本王。”妖王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三百年前的债，本王该跟他算了。”</p>
沈清辞不解，但还是点头：“好，我答应你。”</p>
就在这时，潭水突然剧烈震动，一道剑光冲破水面，楚珩的身影踉跄着坠了下来，左臂上又添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显然刚经历一场恶战。</p>
“楚珩！”沈清辞连忙游过去扶住他。</p>
“小心……青璃她们设了锁魂阵，外面全是妖兵！”楚珩喘着气，灵力几乎耗尽。</p>
妖王皱眉：“一群蠢货，竟敢在本王的地盘上放肆。”他扬声道，“来人，把外面那些不长眼的东西处理掉！”</p>
话音刚落，数道黑影从潭底窜出，瞬间消失在水面。</p>
楚珩看着妖王，警惕地将沈清辞护在身后：“你是谁？”</p>
“万妖岭之主，玄夜。”妖王淡淡道，目光在楚珩身上扫过，“玄天宗的小娃娃？倒是比你那些同门顺眼些。”</p>
楚珩一愣，没想到这妖王竟知道他的身份。</p>
“我们该走了。”沈清辞扶着楚珩，“多谢妖王赠珠。”</p>
玄夜看着两人，突然开口：“墨渊的木牌，背面是不是刻着字？”</p>
沈清辞点头，将木牌翻过来：“只有‘青冥非剑，心之所向’八个字。”</p>
玄夜的眼神变得幽深：“果然如此……三百年前，他就是为了这句话，才从玄天宗叛逃的。”</p>
沈清辞和楚珩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震惊。</p>
“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沈清辞追问。</p>
玄夜却摇了摇头：“该让你们知道的时候，自然会知道。现在……带着冰魄珠离开吧，玄天宗的人已经快到万妖岭了。”他挥了挥手，一道水流将两人托起，“沿着水流走，能避开妖兵和追兵。”</p>
水流裹挟着两人，迅速向潭面浮去。沈清辞回头望去，只见玄夜站在寒玉床边，身影被潭底的幽光笼罩，看不清表情。</p>
“他说三百年前……师父三百年前就叛逃了？”沈清辞喃喃道，“可师父看起来才三十多岁啊。”</p>
“修仙者修为高深，能驻颜。”楚珩解释道，“墨渊前辈若三百年前就已是修士，现在活个几百岁很正常。”他顿了顿，“而且玄夜说，师父叛逃是因为‘青冥非剑’这句话，这说明……青冥的秘密，三百年前就存在了。”</p>
两人被水流托出玄水潭，落在岸边的草地上。远处传来妖兵的惨叫和修士的怒喝，显然是玄夜的人在清理锁魂阵。</p>
“我们得赶紧离开万妖岭。”楚珩运转灵力压制伤势，“玄天宗的人一来，麻烦就大了。”</p>
沈清辞点头，将冰魄珠小心收好。离火草、冰魄珠、还魂花，三样东西终于集齐，师父有救了。</p>
可她心里的疑惑却越来越深——三百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师父与妖王、与玄天宗，究竟有怎样的过往？青冥非剑，那又是什么？</p>
夕阳西下，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沈清辞看着手里的冰魄珠，突然觉得，这颗珠子不仅能解师父的咒，或许还藏着打开所有谜团的钥匙。</p>
而此时的玄天宗山门外，一队身着玄衣的修士正整装待发，为首的正是当初闯灵墟山的韩烈。他手里拿着一张画像，上面是沈清辞和楚珩的样貌。</p>
“宗主有令，不惜一切代价抓住这两个人。”韩烈的声音冰冷，“尤其是那个丫头，她身上有青冥剑谱的线索。楚珩那叛徒，若敢反抗，格杀勿论！”</p>
数十道剑光冲天而起，朝着万妖岭的方向飞去。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酝酿。</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