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鹿鸣从丁觅荷病房出来，在医院楼下便利店买关东煮时，汤汁突然溅到衬衫上。

    深褐色污渍在浅米色布料上洇开，像块甩不掉的霉斑。

    她攥着纸巾反复擦拭，身后突然响起金属叩地声。

    需要帮忙吗

    季临川穿着白大褂，露出里面熨烫笔挺的藏青衬衫。

    他从公文包里抽出叠得整齐的浅灰针织衫，先用这个挡一下。

    鹿鸣指尖悬在半空。

    谢谢。她接过针织衫裹在身上，羊绒材质还带着体温。

    这个给你。他放下一盒胃药，丁阿姨说你这两天肠胃不适。

    药盒上贴着便利贴，写着服用剂量和注意事项，字迹工整得像印刷体。

    谢谢。鹿鸣接过时，发现他指尖沾着碘伏，你手怎么了

    季临川缩回手，实验室新来的实习生打碎培养皿。

    鹿鸣从包里翻出创可贴递过去。

    季临川愣了下，接过。

    鹿鸣捏着药盒，季医生有空吗，你帮了我和我母亲这么多，我请你吃饭吧

    季临川推眼镜的手顿了顿：吃饭就不必了，正好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他从钱包里抽出两张电影票，朋友给的，今晚六点场，如果可以的话......

    鹿鸣抬头。

    别误会。季临川声音平静，我父母最近催婚催得紧。

    玻璃门外的霓虹灯光映在他镜片上，折射出细碎的光斑。

    要么接受联姻，要么自己找。他将手机屏幕转向鹿鸣，家族群里99+的未读消息如刺目红点密密麻麻。

    他们给我列了二十七个相亲对象，限我下周前给出答复，要是再不想办法交差，我怕是不得安宁了。

    鹿鸣看着聊天记录里频繁出现的赵家千金周氏独女，精心标注着家世背景与学历履历，忽然理解了眼前人眼中难以言说的疲惫和无奈。

    他补充道，只需要拍几张照片应付检查就行。

    冷气从脚底漫上来，鹿鸣裹紧针织衫。

    季临川帮过她太多次，就当还人情。

    鹿鸣点头：好。

    等我十分钟。季临川转身回办公室换衣服。

    从休息室出来时，白大褂换成了深灰羊绒大衣，肩线利落得像裁纸刀裁出来的。

    电影院里，季临川买了爆米花，拍照时特意将票根摆在纸桶边，角度刚好带进两人衣角。

    他的手机相册里很快存下取票机、放映厅入口和座椅扶手的特写。

    电影院灯光暗下来时，季临川对着银幕拍了张照。

    鹿鸣余光瞥见他认真编辑消息的样子，金丝眼镜映着荧幕的蓝光。

    电影开场后，他坐得笔直，像在听学术报告。

    银幕上的民国大小姐过着被安排好的既定人生，在留洋归国的船上邂逅穷画家，月光下的速写本与钢琴声交织成梦。

    富家女被迫嫁给门当户对的少爷，穿着旗袍在雨中奔跑，钢琴声像碎玻璃般刺耳。

    当父亲以家族存亡逼迫女主和穷小子断绝关系时，她听见身旁传来轻微的叹息。

    季临川看得很专注，指节无意识摩挲着座椅扶手。

    屏幕蓝光映在他侧脸，睫毛在眼下投出扇形阴影。

    当穷画家倒在战场的炮火中，女主在阁楼吞服安眠药时，他的呼吸微不可察地滞了一瞬。

    散场灯光亮起，他仍盯着滚动字幕。

    鹿鸣揉着发酸的眼眶，发现季临川仍盯着黑屏发呆。

    在想什么她问。

    季临川回过神，喉结动了动，没什么。

    散场时人群熙攘，季临川虚扶着她后背避开拥挤，饿吗

    鹿鸣看了眼表，才七点半。

    如果不着急回去，一起吃个饭他接过她手里的包，我知道有家杭帮菜，开车十分钟。

    鹿鸣不想太早回那个空荡荡的家：好。

    包厢里，季临川要了乌龙茶，给鹿鸣点了梅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