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类别:科幻灵异 作者:浅若雨 本章:第一章

    壁画修复师许瓷釉的生命,终结于敦煌莫高窟一个阴冷的洞窟。她的未婚夫程砚,为了寻找失踪的白月光顾晚晚,听信妖僧谗言,认定许瓷釉的命格是复活晚晚的药引。他亲手将神经毒素注入她的身体,将她封死在缺氧的墓室壁画前:晚晚怕黑,你去陪她吧。濒死之际,许瓷釉刮取壁画上含汞的朱砂吞下,汞毒让她双臂溃烂流脓。当程砚因墓室壁画题跋上的字迹与晚晚一模一样而惊疑开启地宫时,看到的却是满墙许瓷釉笔迹的题跋——揭露了一个跨越三百年的轮回诅咒:程砚为求永生,将每一世的爱人制成颜料。轮回中他总在爱人后背留下疤痕,只为辨认转世。当程砚看着许瓷釉后背那与晚晚如出一辙的疤痕而崩溃质问时,许瓷釉咳着血,将混有朱砂与骨灰的调色盘扣进程砚口中:尝尝吧,晚晚的骨灰混着我的血。大火吞没地宫,朱砂飞升的壁画在火光中起舞,映照着他们每一世被焚毁的婚礼。

    风,裹挟着大漠粗粝的沙砾,呜咽着穿过莫高窟层层叠叠的洞窟,如同无数冤魂在哭泣。窟内阴冷潮湿,空气里弥漫着尘土、朽木和颜料陈年的气息。

    许瓷釉蜷缩在冰冷的石壁角落,单薄的衣衫早已被冷汗和渗出的血水浸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胸腔撕裂般的疼痛,每一次心跳都沉重得如同擂鼓,撞击着她越来越微弱的意识。她的视线模糊,只能看到不远处那铺满整面墙壁的、色彩斑驳却依旧瑰丽震撼的《药师经变》壁画。那是她耗尽心血、历时数月修复的杰作,如今却成了囚禁她的华丽坟墓。

    冰冷的地面上,一支使用过的注射器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幽冷的光。针管里残留的几滴透明液体,是程砚亲手为她注射的礼物——一种能让人在极度清醒中感受生命缓慢流逝的神经毒素。

    为……什么……许瓷釉艰难地翕动着干裂出血的嘴唇,声音微弱得如同蚊蚋。她努力地抬起头,看向洞口那个逆光而立的、熟悉又陌生的高大身影。

    程砚站在那里,像一尊冰冷的石雕。洞窟外惨淡的月光勾勒出他英俊却毫无表情的侧脸轮廓。他手里捻着一串漆黑的骨制佛珠,那是他从一个妖僧手中得来的圣物。他的眼神,穿过昏暗的光线,落在许瓷釉身上,却没有丝毫往日的温情,只有一种近乎虔诚的、令人心寒的……期待

    瓷釉,他的声音在空旷的洞窟里回荡,低沉而平静,却字字如刀,别怪我。要怪,就怪你的命格太好。

    他微微停顿,目光转向壁画上那尊宝相庄严的药师佛,眼神变得狂热而偏执:大师说,你是千年难遇的‘纯阴引魂’之体。你的命,是引回晚晚魂魄最好的‘药引’。

    晚晚……顾晚晚……程砚心中那抹永远无法取代的白月光。三个月前,她独自进入这个编号465的未开放洞窟考察,就此神秘失踪,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程砚为此几近疯魔。

    晚晚怕黑,程砚的声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仿佛陷入了某种痛苦的回忆,她一个人在这里,一定很害怕。瓷釉,你去陪陪她,好吗用你的命……把她的魂……引回来。他捻动佛珠的速度加快,发出咔哒、咔哒的轻响,如同催命的鼓点。

    许瓷釉的心,在那一刻彻底碎裂成齑粉。原来如此……原来她倾尽所有的爱恋,她不顾家族反对追随他来到这苦寒之地,她日以继夜修复壁画只为完成他的心愿……在他眼里,都抵不过一个虚无缥缈的命格!都只是为了给他心尖上的白月光……做一块垫脚石!

    巨大的悲愤和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喉咙里涌上一股浓烈的腥甜,她哇地一声,吐出了一大口暗红的血!鲜血溅落在冰冷的地面上,也溅落在她苍白的手背上,刺目惊心。

    程砚……你……好狠……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死死地盯着那个她深爱过的男人,眼中燃烧着刻骨的恨意。

    程砚却避开了她的目光,仿佛不敢直视那濒死之人的控诉。他后退一步,声音带着一种冷酷的决绝:为了晚晚,我什么都愿意做……包括……牺牲你。他猛地抬手,按下了洞窟口一个隐藏的机关!

    轰隆隆——!

    沉重的、雕刻着经文的石门,在刺耳的摩擦声中,缓缓落下!彻底隔绝了洞窟内唯一的光源和稀薄的空气!

    黑暗,如同粘稠的墨汁,瞬间吞噬了一切!

    不——!许瓷釉发出最后一声凄厉绝望的嘶喊,声音被厚重的石门彻底隔绝。无边的黑暗和迅速变得稀薄的空气,如同两只冰冷的手,死死扼住了她的喉咙!

    她瘫倒在冰冷的地面上,意识在剧毒和窒息的夹击下,迅速沉沦。黑暗中,只有那壁画上残存的矿物颜料,在彻底消失的光线下,散发出极其微弱、仿佛来自幽冥的磷光。

    晚晚怕黑……那她许瓷釉呢她就活该被抛弃在这永恒的黑暗里,腐烂发臭,成为他复活白月光的祭品吗

    不!她不甘心!她就算是死!也要拖着他们一起下地狱!

    一股强烈的求生欲和滔天的恨意,如同最后的火焰,在她即将熄灭的生命里疯狂燃烧起来!她的手指,在冰冷粗糙的地面上无意识地抓挠着。指尖触碰到一些散落的、颗粒状的硬物。

    是颜料!是修复壁画时刮落下来的、尚未使用的矿物颜料颗粒!其中最多的,是那鲜艳如血、却含有剧毒汞成分的——朱砂!

    一个疯狂而绝望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进她混沌的脑海!

    剧毒……汞毒……

    程砚!你想要我的命引魂好!我把自己变成最毒的诅咒!我要让你,让那个你心心念念的晚晚,永生永世,都不得安宁!

    求生的本能和毁灭一切的恨意驱使着她。她用尽最后残存的力气,摸索着,抓起一把混杂着尘土和碎石、却格外沉重的朱砂颗粒!那刺目的红色,在绝对的黑暗中,她看不见,却能感受到那冰凉的、带着死亡气息的触感!

    没有一丝犹豫!她艰难地抬起手,将这把混杂着死亡矿物的朱砂,狠狠地塞进了自己嘴里!用尽全身力气,混合着口中腥甜的鲜血,疯狂地咀嚼、吞咽!

    粗糙的颗粒刮擦着食道,剧毒的汞元素混合着血腥味,带来一股强烈的灼烧感和恶心感。但她不管不顾,如同沙漠中濒死的旅人吮吸毒液解渴,贪婪地、绝望地,将更多的朱砂塞入口中!

    呃……嗬嗬……痛苦的吞咽声在死寂的黑暗中响起,如同野兽的哀鸣。

    汞毒迅速在她体内发作!剧烈的腹痛如同刀绞!四肢百骸传来撕裂般的疼痛!尤其是双臂,皮肤如同被烈火灼烧,迅速红肿、溃烂,流出散发着恶臭的黄水和脓血!她甚至能感觉到皮肤在溃烂、剥落!

    但正是这深入骨髓的痛苦,让她即将涣散的意识,如同回光返照般,获得了一丝短暂的、病态的清醒!

    在汞毒的刺激下,在极致的痛苦中,她的感官似乎被无限放大!她仿佛看到了壁画上那些飞天的衣袂在黑暗中飘舞,听到了佛陀低沉的梵唱在耳边回响。一个更加疯狂、更加亵渎的念头,在她被恨意充斥的大脑中形成!

    引魂复活

    好!我就用我的血,我的骨,我的怨念,为你们写下一道……永世不得超生的诅咒!

    她挣扎着,用溃烂流脓、露出森森白骨的手指,蘸着自己不断涌出的、混合着汞毒的污血,在冰冷粗糙的石壁上,在那些她曾经精心修复的、神圣的壁画旁边,用尽生命最后的力量,扭曲而癫狂地,书写着、刻画着!

    她要留下痕迹!留下她的恨!留下她存在过的证明!她要让后来者知道,这里埋葬着一个被爱人和神明共同抛弃的灵魂!她要让程砚,永世活在悔恨和恐惧之中!

    黑暗,彻底吞噬了她最后一点意识。在汞毒和窒息的双重绞杀下,许瓷釉的身体停止了挣扎,如同一个破碎的玩偶,倒在了她以血为墨、以恨为笔的杰作旁。她的手臂,溃烂流脓,深可见骨,在绝对的黑暗中,散发着微弱的、死亡的磷光。

    ……

    时间失去了意义。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天,也许是十天。

    沉重的石门,在巨大的机械轰鸣声中,被艰难地吊起!刺目的阳光如同利剑,猛地刺入这个被死亡和黑暗笼罩了不知多久的洞窟!

    程砚第一个冲了进来!他的脸上带着一种近乎癫狂的希冀和忐忑,身后跟着几个穿着防护服、神色紧张的助手和那个披着猩红袈裟、眼神阴鸷的妖僧。

    晚晚!晚晚!程砚的声音嘶哑而急切,目光疯狂地在洞窟内搜寻。然而,他最先看到的,不是顾晚晚的身影,而是倒在不远处、那具已经开始腐败、散发着恶臭的尸体!

    是许瓷釉!

    她的尸体以一种扭曲的姿态蜷缩着,皮肤呈现出不祥的青灰色,裸露在外的双臂,更是触目惊心——皮肤大面积溃烂剥落,露出暗红发黑的肌肉和森白的骨头,脓血和黄水干涸凝固,上面沾满了暗红色的沙砾状物质(朱砂)!整个洞窟弥漫着一股混合着尸臭和矿物毒素的、令人作呕的气味!

    呕……一个助手忍不住干呕起来。

    程砚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失望、厌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心虚交织在他脸上。他强忍着恶心,跨过许瓷釉的尸体,目光急切地在洞窟内扫视。晚晚呢大师说瓷釉的命能引回晚晚的魂,晚晚在哪里!

    程施主,莫急。妖僧捻着佛珠,声音沙哑如破锣,魂魄归来,需有凭依。或许……他的目光投向了那面巨大的《药师经变》壁画。

    程砚的目光也立刻被吸引过去。然而,当他看清壁画下方、靠近许瓷釉尸体位置的那片石壁时,他的瞳孔骤然收缩!

    那片原本空白的石壁,此刻布满了密密麻麻、扭曲狰狞的暗红色字迹!那是用血书写成的!字迹癫狂,力透石壁,充满了无尽的怨毒、诅咒和……控诉!更让他心惊的是,那些字迹的笔锋走势、转折习惯……竟与顾晚晚的笔迹,有着惊人的相似!

    这……这是……程砚如遭雷击,踉跄着后退一步!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遍全身!晚晚的笔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是她的魂魄回来了还是……

    程施主,快看!妖僧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指向壁画角落一处不起眼的题跋位置。

    程砚顺着看去。只见在壁画下方靠近地面的位置,有一行极其娟秀工整、带着明显古代韵味的题跋小字,记录着供养人的信息和祈福之语。那字迹……那字迹……

    程砚的呼吸猛地一窒!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倒流!他太熟悉了!那是顾晚晚的笔迹!是她临摹古帖时最擅长的字体!她失踪前还曾给他看过她临摹的敦煌写经!

    是晚晚!是晚晚留下的!程砚激动得声音都变了调,扑到那题跋前,颤抖着手指抚摸着冰冷的石壁,她在这里!她一定在这里!大师!快!快想办法找到她!

    妖僧的眼中闪过一丝贪婪的精光,他装模作样地掐算着,然后指着题跋旁边一块看起来与周围石壁略有不同的区域:此处!气息最浓!破开它!

    程砚早已失去了理智,对妖僧的话深信不疑。他立刻命令助手:快!用工具!把这里破开!小心点!别伤到里面的东西!

    助手们面面相觑,有些犹豫。在文物保护单位暴力破拆洞窟这是犯罪!但看着程砚那疯狂而狰狞的眼神,他们不敢违抗。

    沉重的破拆工具被拿了进来。在刺耳的电钻声和石屑纷飞中,那片题跋旁的石壁被粗暴地凿开!

    轰隆!

    一声闷响!石壁被凿穿了一个大洞!一股更加阴冷、带着浓重腐朽气息的气流从洞内涌出!

    洞口后面,并非实心的山体,而是一个……向下延伸的、黑黢黢的甬道入口!一股浓烈的、令人作呕的腥甜气味扑面而来,仿佛里面堆积着无数的尸骸!

    地宫!是地宫!妖僧激动地大喊,顾小姐的魂魄定是被困在其中!程施主,快进去!

    程砚早已被狂喜冲昏头脑,哪里还顾得上什么危险和异味。他夺过助手手中的强光手电,第一个迫不及待地钻进了那个阴森狭窄的甬道!

    甬道向下倾斜,湿滑无比,布满粘稠的苔藓。程砚深一脚浅一脚地往下走,手电光柱在黑暗中晃动,照亮两侧粗糙的石壁。越往下走,那股腥甜腐朽的气味就越发浓烈,几乎令人窒息。

    走了大约十几分钟,甬道豁然开朗。

    手电光柱扫过,程砚和他的助手们,被眼前的景象彻底震撼得呆立当场,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这是一个巨大的、人工开凿的地下洞窟!比上面的465窟还要大上数倍!洞窟的中央,是一个巨大的、早已干涸的圆形池子,池底布满了厚厚的、暗红色的、如同凝固血液般的污垢!

    而环绕着这个巨大血池的,是整面整面、高达数十米的洞窟石壁!石壁上,没有佛像,没有飞天,没有经变故事……只有密密麻麻、铺天盖地、用各种颜料书写和绘制的——文字!

    那些文字,大的如斗,小的如蝇,层层叠叠,覆盖了每一寸石壁!它们并非佛经,而是……日记是忏悔录是……绝望的诅咒

    程砚的手电光颤抖着,扫过那些触目惊心的文字:

    康熙五十七年,四月初八,晴。他终于找到我了。这一世,我叫柳如烟。他说我后背的蝶形胎记和晚晚一模一样。他抚摸着我的疤痕,眼神温柔得让我心碎。他说要给我世间最好的颜料作画。他不知道,那颜料里,混着上一世‘我’的骨灰……

    雍正二年,腊月廿三,雪。好冷。地宫更冷了。他剥下了我的皮,抽出了我的骨。我的血被混入朱砂,我的骨被煅烧成白粉……他说这样,我就能永远活在他的画里,和他永不分离。疯子!他是疯子!程砚!我诅咒你!永生永世!不得所爱!

    乾隆四十年,重阳。他又来了。这一世,我是歌姬苏小小。他迷醉于我唱《牡丹亭》的嗓音,说像晚晚……他把我锁在这暗无天日的地宫,逼我日夜歌唱。唱哑了嗓子,他就割了我的舌头……研磨成最细腻的颜料……程砚……你听着……每一笔……都是我的血泪……

    光绪三十一年,惊蛰。我是绣娘沈素衣。他爱极了我绣的鸳鸯,说晚晚也擅女红……他抽了我的手筋,把我浸泡在特制的药液里……他说要让我这双巧手永不腐朽……成为他最完美的‘标本’……程砚……地狱……等你……

    ……

    一行行,一列列!跨越数百年!字字泣血!句句含冤!不同的笔迹,不同的年代,却诉说着同一个男人(程砚或他的前世)对同一个女人(晚晚)病态的执念!以及他对每一世转世爱人那令人发指的、以爱为名的虐杀!剥皮、抽骨、放血、制颜……只为将她们永恒地留在他的艺术中!而辨认每一世转世的关键,就是她们后背那独一无二的……疤痕!

    程砚如同被抽干了全身的力气,双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冰冷腥臭的地面上!手电筒从他手中滑落,滚到一边,光柱歪斜地照射着满墙密密麻麻的控诉文字!他的脸色惨白如鬼,嘴唇剧烈地哆嗦着,巨大的恐惧和荒谬感将他彻底淹没!

    不……不可能……这不是真的……是妖术!是幻象!他抱着头,发出野兽般的嘶吼!

    程施主……妖僧也被这地狱般的景象吓到了,声音带着颤抖。

    就在这时,一个微弱、冰冷、如同来自九幽地狱的声音,在死寂的地宫中幽幽响起:

    程砚……现在……你认出我……是谁了吗

    程砚如同被厉鬼扼住了喉咙,嘶吼声戛然而止!他猛地抬起头,惊恐地看向声音来源!

    在手电筒微弱光线的边缘,在那巨大的血池旁,一个身影缓缓地、极其艰难地支撑着坐了起来。

    是许瓷釉!

    她竟然……还活着!

    不!那已经不能被称之为一个活人了!她身上的衣服破烂不堪,沾满了血污和尘土。裸露在外的皮肤,尤其是双臂,溃烂流脓,深可见骨,散发着死亡的气息。她的脸色青灰,嘴唇干裂发黑,唯有那双眼睛,亮得惊人,如同燃烧着来自地狱的幽冥鬼火,死死地锁定在程砚身上!

    你……你没死!程砚如同见了鬼,声音都变了调。

    死许瓷釉的嘴角,极其缓慢地、扭曲地向上扯动了一下,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我怎么能……死在你前面呢

    她艰难地抬起一只溃烂流脓、露出白骨的手,指向满墙那令人头皮发麻的文字,声音嘶哑如同破旧风箱:看清楚了程砚……或者……我该叫你……三百年前那个为了复活晚晚,把自己也变成怪物的……程画师

    她的目光如同淬了毒的冰锥,狠狠刺进程砚的眼底:三百年前,你为求永生,将你的爱人晚晚活生生制成颜料,画就了一幅‘永恒’的画像。你以为这样就能留住她可天道轮回,报应不爽!你被诅咒了!你和晚晚都被诅咒了!你们陷入永世的轮回!你每一世都会找到晚晚的转世,却又因为那该死的、害怕再次失去的恐惧和病态的占有欲,在确认她后背那独特的疤痕后,再次将她虐杀,制成颜料!只为了……可笑的‘永恒’!

    许瓷釉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无尽的怨毒和嘲讽:而我!许瓷釉!就是你这一世找到的‘晚晚’!我的后背……她试图侧过身,露出那被破烂衣衫勉强遮掩的后背,隐约可见一个模糊的、暗红色的疤痕轮廓,……也有那个该死的胎记!所以……你接近我,爱我,都只是为了……再一次确认猎物!然后再一次……把我送进地狱!制成颜料!

    不……不是的……程砚看着许瓷釉后背那熟悉的疤痕轮廓,听着她字字泣血的控诉,巨大的恐惧和一种被彻底扒开伪装的羞耻感让他彻底崩溃了!他疯狂地摇着头,涕泪横流,我爱你!瓷釉!这一世我是真的爱你!我不想伤害你的!是那个妖僧!是他骗我!他说只有你的命才能引回晚晚的魂……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你就是晚晚的转世!我不知道这该死的轮回……

    闭嘴!许瓷釉厉声打断他,声音因为激动和毒素而剧烈咳嗽起来,咳出大团大团暗黑的血块,爱你的爱……就是把我封死在墓室里喂毒你的爱……就是看着我浑身溃烂流脓你的爱……就是生生世世……将所爱之人……挫骨扬灰!

    她挣扎着,用那只尚且完好的手,在身边摸索着。那里,有一个她昏迷前藏好的、小小的调色盘。调色盘里,是早已干涸凝固的、暗红发黑的颜料——那是她刮取的壁画朱砂(含汞)、混合着她自己的污血、脓液……以及,她在昏迷前,忍着剧痛从溃烂的手臂伤口深处,抠挖出来的、一小块属于她自己的……带着血丝的碎骨!研磨成的粉末!

    她用手指,蘸起那混合着剧毒、诅咒和她自己骨血的颜料,看着程砚那张因为极度恐惧而扭曲变形的脸,眼中闪烁着疯狂而快意的光芒。

    程砚……你不是想复活晚晚吗她的声音轻柔得像情人间的呢喃,却字字如冰刀,你不是想知道……用爱人骨血制成的颜料……是什么滋味吗

    在程砚惊恐欲绝的目光注视下,在妖僧和助手们吓得魂飞魄散的尖叫声中,许瓷釉用尽生命最后的力量,猛地扑向瘫软在地的程砚!她那只沾满污血和剧毒颜料的手,如同铁钳般,狠狠地掐住了程砚的下颌!

    来!尝尝吧!她的声音如同厉鬼索命,带着毁灭一切的疯狂!

    尝尝晚晚的骨灰……混着我的血……是什么味道!

    话音未落,她将手中那个小小的、盛满了死亡颜料的调色盘,狠狠地、连盘带颜料,死死地扣进了程砚被迫张大的嘴巴里!

    唔!唔唔唔——!!!程砚的眼睛瞬间瞪大到极限!眼球因为极致的恐惧和痛苦而爆凸出来!他发出沉闷而凄厉的惨嚎!拼命地挣扎扭动!

    剧毒的汞混合着脓血和骨粉,被强行塞入口腔,滑进食道!灼烧!腐蚀!剧痛!更可怕的是,那颜料中蕴含的、属于许瓷釉的滔天怨念和跨越三百年的轮回诅咒,仿佛找到了宣泄的出口,疯狂地涌入他的身体!

    嗬……嗬……程砚的身体剧烈地抽搐起来,如同一条离水的鱼。他的皮肤迅速泛起不祥的青黑色,血管在皮下如同蚯蚓般疯狂蠕动凸起!他双手死死掐住自己的脖子,眼睛、鼻子、耳朵里都开始渗出暗黑的血丝!

    妖……妖孽!妖僧吓得魂飞魄散,连滚爬爬地想要逃离这个地狱般的地宫。

    许瓷釉却不再看垂死挣扎的程砚。她耗尽了所有的力气,瘫倒在冰冷腥臭的地面上。她的目光,投向地宫穹顶。那里,绘满了用历代转世者骨血制成的颜料描绘的、色彩极其艳丽妖异的飞天。

    她沾满污血的手,颤抖着,摸向腰间一个不起眼的小包——里面,是她修复壁画时常用的,一小瓶高度数的工业酒精。

    呵……她发出一声解脱般的轻笑。

    程砚……晚晚……还有……所有被困在这里的……姐妹们……

    这场……延续了三百年的……婚礼……

    该……结束了……

    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拔掉瓶塞,将整瓶酒精,泼洒向距离她最近、布满了干燥颜料的壁画和垂死的程砚!同时,她将手中那支一直藏着的防风打火机,猛地擦燃!

    幽蓝的火苗,在死寂的地宫中跳跃。

    如同来自地狱的请柬。

    轰——!

    一道刺目的火光,猛地窜起!瞬间点燃了酒精!点燃了干燥的壁画!也点燃了程砚身上沾满剧毒颜料的衣物!

    火舌疯狂地舔舐着一切!地宫中堆积的腐朽木料、干燥的颜料、程砚的身体……都成了最好的燃料!大火以惊人的速度蔓延开来!浓烟滚滚!热浪灼人!

    啊——!救命啊!助手们哭喊着,连滚带爬地冲向甬道入口。

    妖僧早已不知去向。

    程砚在火海中发出非人的惨嚎,翻滚着,渐渐被火焰吞噬。

    许瓷釉安静地躺在火海边缘,感受着越来越近的灼热。她看着穹顶上那些在烈焰中仿佛活过来的、色彩妖异的飞天,她们扭曲着,狂舞着,衣袂飘飘,如同在举行一场盛大的、毁灭的婚礼。

    火光映照着她苍白而平静的脸,也映照着她无名指上,那枚早已被血污覆盖的、程砚曾经亲手为她戴上的订婚戒指。

    意识彻底沉入黑暗前,她仿佛听到了无数女子的笑声和哭声,在熊熊烈火中交织、升腾,最终化为一声悠长的、解脱的叹息。

    三百年的轮回,三百年的血泪,三百年的诅咒……

    在这一场焚尽一切的大火中……

    终于……落幕了。


如果您喜欢,请把《朱砂透骨》,方便以后阅读朱砂透骨第一章后的更新连载!
如果你对朱砂透骨第一章并对朱砂透骨章节有什么建议或者评论,请后台发信息给管理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