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类别:科幻灵异 作者:苏语尘 本章:第一章

    从贫窟废脉到天道执笔

    雨。

    冰冷的雨点砸在泥泞里,溅起浑浊的水花,像是无数双冰冷嘲弄的眼睛。李玉龙瘦削的身子佝偻着,紧紧抱着怀里那捆用油布勉强裹住的废弃符纸,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东荒城边缘的黑水巷里。脚下的泥浆贪婪地吸附着他那双早已磨穿了底的破草鞋,每一步都沉重得像拖着磨盘。雨水顺着他枯草般黏在额头的发丝淌下,流进脖颈,冰得他一个激灵,却浇不灭胸腔里那把被屈辱和绝望点燃的火。

    巷子两侧是低矮、歪斜的窝棚,散发着霉烂、尿臊和劣质符墨混合的刺鼻气味。几个同样衣衫褴褛的半大孩子缩在漏雨的棚檐下,眼神麻木空洞,像被抽走了魂的泥偶。偶尔有穿着粗布短打、神情疲惫的汉子匆匆走过,溅起的泥点甩在窝棚腐朽的木板上,发出沉闷的噗噗声。这就是东荒城的下脚料,修真界庞大阴影下最肮脏、最卑微的角落。灵气那是云端的仙人们才配呼吸的东西。在这里,连呼吸都带着一股铁锈般的、令人作呕的贫瘠。

    李玉龙的家——如果那能称之为家的话——在巷子最深处,一处紧挨着倾倒符渣的臭水沟、几乎被垃圾埋了半截的破窝棚。他用力推开那扇吱呀作响、仿佛下一刻就要散架的薄木板门,一股浓重得化不开的药味混着潮气扑面而来,呛得他喉咙发痒。

    哥…角落里那张用破木板和砖头勉强支起的床上,传来一声微弱嘶哑的呼唤。一个瘦得脱了形的小女孩蜷缩在发黑发硬的薄被里,露出的脸颊烧得通红,嘴唇干裂起皮,正是他的妹妹,小芸。那双本该明亮的大眼睛此刻蒙着一层灰翳,努力地想看清门口的身影。

    小芸,哥回来了。李玉龙急忙把湿透的符纸小心地放在还算干燥的墙角,快步走到床边,声音放得又轻又软,仿佛怕惊扰了什么。他伸手探了探妹妹的额头,那滚烫的温度烫得他指尖一缩,心也跟着猛地沉了下去。

    冷…哥…好冷…小芸哆嗦着,牙齿咯咯打颤,小小的身子在被子里蜷得更紧。

    哥给你弄了药,吃了就不冷了,啊。李玉龙从怀里摸出一个小小的油纸包,一层层打开,里面是几颗灰扑扑、气味苦涩的药丸。这是他几乎掏空了今天捡符换来的所有铜子,才从街尾那个黑心的跛脚老郎中那里求来的清瘟丹。他把药丸小心地喂进妹妹嘴里,又端起旁边豁了口的粗陶碗,里面是早就凉透的、带着土腥味的雨水。来,喝水,把药咽下去。

    小芸费力地吞咽着,药丸的苦涩让她皱紧了眉头,却强忍着没有吐出来。看着妹妹乖巧又痛苦的样子,李玉龙只觉得胸口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了,闷得喘不过气。他摸了摸妹妹稀疏枯黄的头发,声音哽在喉咙里:睡吧,小芸,睡一觉就好了。哥…哥再去弄点钱,明天给你买更好的药,买肉粥…

    安顿好妹妹,李玉龙重新裹紧了身上那件补丁摞补丁的单衣,深吸了一口混杂着药味和霉味的空气,再次一头扎进外面冰冷的雨幕里。他必须在天黑前,把这捆湿漉漉的废弃符纸送到城西的百废阁去,换几个救命的铜子。妹妹的病,不能拖。

    雨势似乎更大了些,豆大的雨点砸在身上生疼。黑水巷本就狭窄曲折,此刻更是泥泞难行。李玉龙低着头,护着怀里的符纸,只想快些穿过这条通往城西的必经之路。

    就在他快要走出巷口时,一阵异样的、令人心悸的压迫感毫无征兆地从头顶传来!那感觉像是整个湿漉漉的天空猛地塌陷了一块,沉甸甸地砸落。

    嗡——!

    空气发出不堪重负的低鸣,巷子两侧窝棚上本就松动的瓦片簌簌震动。

    李玉龙猛地抬头。

    两道刺目的流光,一青一紫,如同撕裂阴云的闪电,正以一种令人窒息的速度,裹挟着狂暴的罡风,朝着他头顶俯冲而下!那光芒太过耀眼,带着一种凌驾于凡尘之上的冷漠和威压,瞬间刺穿雨幕,将他钉在原地,连骨髓都仿佛被冻僵了。

    仙师!

    真正的修真者!

    念头如同惊雷在脑海中炸开。黑水巷的居民,对这种气息再熟悉不过,那是绝对的力量,是生杀予夺的无情权柄!尖叫和哭喊声瞬间在狭窄的巷子里炸开,如同被投入滚油的冷水。人们惊恐地抱头鼠窜,像被沸水浇灌的蚁群,撞翻了杂物,踩踏着泥水,只想远离那两道毁灭性的流光。

    小芸!李玉龙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手狠狠攥住,几乎停止跳动。恐惧瞬间被更大的恐慌淹没——窝棚!那两道流光坠落的方向,正是他那摇摇欲坠的破家!

    血液轰的一下冲上头顶,烧灼着每一根神经。什么仙师的威压,什么死亡的恐惧,在那一刻全都被抛到了九霄云外。他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妹妹还在里面!

    不——!一声撕心裂肺的咆哮从李玉龙喉咙里挤出,带着绝望的沙哑。他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孤狼,爆发出远超瘦弱身躯的力量,猛地将怀里那捆沉重的废弃符纸狠狠砸向地面,整个人如同离弦之箭,朝着巷子深处那熟悉又脆弱的窝棚,疯狂地扑了回去!

    他逆着四散奔逃的人流,像一颗微不足道的石子,决绝地撞向倾泻而下的山洪。冰冷的雨水糊住了眼睛,泥浆灌满了草鞋,每一步都像是在黏稠的血浆里跋涉,沉重得几乎要抽干他所有的力气。巷子两侧歪斜的窝棚在罡风的余波中剧烈摇晃,腐朽的木板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解体。

    近了!

    那间紧挨着臭水沟、被垃圾半埋的破窝棚,在两道毁灭性流光所卷起的狂乱气流中,如同狂风巨浪里的一叶扁舟,脆弱得令人心碎。窗户上那块用来挡风的破草席早已被掀飞,露出了里面黑洞洞的空间。

    小芸!出来!快出来啊!李玉龙嘶吼着,声音被风雨撕扯得破碎不堪。他几乎能感觉到那两道流光散发出的、灼烧灵魂的恐怖高温,皮肤都开始刺痛。

    就在他距离窝棚只剩下最后几步,手指几乎要触碰到那湿滑腐朽的门框时——

    轰!!!

    世界骤然失声,只剩下震耳欲聋的爆鸣!

    青紫两道刺目的光柱,如同天神投下的审判之矛,精准无比地轰击在窝棚所在的那一小片区域!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凝固。李玉龙的眼睛瞪得几乎裂开,清晰地看到:那间承载着他和妹妹所有卑微温存与苦难的窝棚,在接触到光柱的瞬间,就像一张被投入烈焰的薄纸,连一丝青烟都没能冒出,无声无息地、彻底地湮灭!连同周围的几间棚屋,一起化作了漫天飞扬的、细碎到无法辨认的焦黑粉末!

    狂暴的能量冲击波如同无形的巨锤,狠狠砸在他的胸口。

    噗——!

    剧痛撕裂了肺腑,腥甜的味道瞬间涌上喉头。李玉龙整个人像断线的风筝,被那股沛然莫御的力量狠狠掀飞!身体不受控制地翻滚、碰撞,骨头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视野天旋地转,雨水、泥浆、破碎的杂物碎片在眼前疯狂旋转,最后重重砸在巷子尽头一堵冰冷的石墙上。

    呃啊……骨头仿佛碎了大半,内脏火烧火燎地疼。他蜷缩在冰冷的泥水里,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撕裂般的痛楚。雨水冲刷着他嘴角溢出的血沫,流进眼睛,一片模糊的血红。

    他挣扎着抬起头,透过迷蒙的血色和雨幕,死死盯向那片刚刚还存在窝棚的地方。

    那里只剩下一个巨大的、边缘还在冒着丝丝白气的焦黑深坑,散发着泥土和东西被瞬间碳化的刺鼻气味。雨水迅速灌入坑中,浑浊一片。除了坑边散落着几块焦黑的、无法辨认原貌的木头碎片,什么都没有了。

    家,没了。

    妹妹……

    那个蜷缩在破被子里,发着高烧,喊着他哥的小小身影……

    一股无法形容的冰冷瞬间冻结了四肢百骸,比这倾盆的冷雨更刺骨千倍万倍。绝望如同深海的寒流,瞬间淹没了他,窒息感扼住了喉咙。

    蝼蚁!滚开!

    一声冰冷、高高在上、不含丝毫情绪的呵斥,如同惊雷炸响在死寂的巷子上空。那声音带着无形的威压,震得李玉龙耳膜嗡嗡作响,本就剧痛的身体又是一阵抽搐。

    深坑边缘,两道身影缓缓悬浮而起,离地尺许。雨水在他们身周尺许外便被无形的气墙排开,形成两个干燥的圆形区域。一人身着青袍,面容冷峻如刀削,眼神锐利如鹰隼,周身萦绕着淡淡的青色风旋。另一人则披着紫袍,神情漠然,指尖跳跃着细小的紫色电弧,噼啪作响。他们的目光扫过下方狼藉的巷子和深坑,如同看着一堆无意义的垃圾,刚才那毁灭性的攻击和一条可能消失的性命,在他们眼中激不起半分涟漪。

    青袍修士冰冷的目光扫过蜷缩在泥水里的李玉龙,眉头微不可察地一皱,像是在看一只碍眼的臭虫。晦气。他低哼一声,似乎连处理掉这只碍眼蝼蚁的兴趣都欠奉。

    紫袍修士更是看都懒得再看一眼,只是淡漠地开口,声音穿透雨幕:东西拿到了此地不宜久留。

    嗯。青袍修士微微颔首,掌心一翻,一枚散发着微弱幽光、形状不规则的黑色碎片一闪而逝。他不再关注下方蝼蚁的死活,目光投向远方阴沉的天空。

    他们要走了!

    就这么轻描淡写地毁掉了一切,夺走了他唯一的亲人,然后像拂去一粒灰尘般,准备离开!

    啊——!

    积压的悲恸、绝望、刻骨的恨意,如同沉寂万载的火山,在这一刻轰然爆发!那声嘶吼不再是人的声音,更像是濒死野兽最后的、燃烧灵魂的咆哮,穿透了密集的雨帘,带着浓得化不开的血腥气。

    李玉龙忘记了全身碎裂般的剧痛,忘记了凡人与仙师的鸿沟天堑。一股源自生命最本能的疯狂驱使着他,榨干了身体里最后一丝力量!他猛地从泥泞中弹起,沾满血污和污泥的脸扭曲狰狞,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锁定空中的两道身影,如同扑火的飞蛾,带着同归于尽的决绝,手脚并用地朝着他们扑了过去!

    还我妹妹——!

    这声泣血的呐喊,是他燃烧生命发出的最后控诉。

    找死!青袍修士眼中寒光骤盛,杀机毕露。蝼蚁的冒犯,让他感到了被亵渎的恼怒。他甚至没有回头,只是随意地、如同驱赶苍蝇般,袍袖向后一拂。

    呼——!

    一股凝练如实质的青色罡风瞬间生成,发出尖锐的破空厉啸,精准地撞上了扑来的李玉龙。

    这一次的力量,比方才的冲击波强横了何止十倍!

    李玉龙感觉自己像是被一座高速移动的山岳正面轰中!所有的抵抗、所有的意识,在这绝对的力量面前都脆弱得可笑。他甚至听到了自己骨头寸寸断裂的可怕脆响!身体如同破败的麻袋,以更快的速度、更猛烈的势头,被狠狠掼飞出去!

    方向,正是黑水巷尽头之外,那传说中飞鸟难渡、活人无回的——绝渊!

    视野彻底被黑暗和剧痛吞噬。身体在空中翻滚,耳畔是呼啸的狂风和冰冷的雨声。失重的感觉传来,他感觉自己正在急速下坠,下方是无尽的黑暗,散发着令人灵魂冻结的寒意。

    绝渊……

    妹妹……

    冰冷的黑暗彻底淹没了意识。最后一丝念头,是那张烧得通红、依赖地看着他的小脸。

    ……

    冷。

    刺骨的冷,从四面八方渗透进来,钻进骨头缝里,带着一种沉滞的、令人窒息的阴寒。这寒意不同于冬日的风雪,更像无数冰冷的、滑腻的触手,缠绕着身体,汲取着最后的热量。

    李玉龙是被冻醒的。

    意识像是沉在粘稠冰冷的墨汁底部,艰难地挣扎着上浮。每一次试图凝聚思维,都引来头颅深处针扎般的剧痛,提醒着他不久前那场灭顶之灾。骨头断了多少根他不知道,只感觉全身没有一处不疼,身体沉重得像灌满了铅,连动一下手指都异常艰难。

    他费力地睁开眼。

    视野里一片混沌的黑暗,浓得化不开。过了好一会儿,眼睛才勉强适应这极致的幽暗。借着不知从何处岩缝渗下的、极其微弱的水光反照,他勉强看清了周遭的景象。

    这是一个巨大、死寂的洞窟。嶙峋的怪石如同远古巨兽的獠牙利齿,狰狞地从洞壁和地面刺出。空气潮湿得能拧出水来,弥漫着一股浓重的、混合着水腥、岩石粉尘和某种…难以言喻的陈旧腐朽的气味。脚下是冰冷的、深浅不一的积水,一直蔓延到视线的尽头。头顶是高不见顶的黑暗穹隆,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绝渊之底。

    一个念头冰冷地划过脑海。传说中埋葬了无数误入者和冒险者的死地。他竟然没死是被那罡风直接打落下来,还是中途被什么东西挂住了

    小芸……

    这个名字从干裂的嘴唇里逸出,带着血沫的腥甜。心口的位置,传来比身体创伤更猛烈百倍的绞痛,瞬间抽干了他刚刚凝聚起的一点力气。那个小小的、蜷缩的身影,那声微弱的哥……

    都随着那两道毁灭的光柱,彻底湮灭了。

    恨!

    一股焚心蚀骨的恨意猛地冲上头顶,烧灼着每一根神经!那两个高高在上的修士!那张冰冷漠然的脸!那随手一挥的毁灭!

    啊——!

    他猛地仰头,发出一声嘶哑的、不成调的咆哮,用尽全身的力气,试图将胸腔里那团几乎要将他炸开的悲愤和绝望吼出去。声音在空旷死寂的洞窟里回荡,撞在冰冷的岩石上,显得那么微弱、那么徒劳,很快就被无边的黑暗吞噬殆尽。

    吼声耗尽了他最后的气力,身体一软,重重地摔倒在冰冷的积水里。刺骨的寒意瞬间包裹了他,激得他一阵剧烈的咳嗽,血沫再次涌出嘴角。

    要死了吗

    也好……和小芸一起……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一点点漫过意识。疲惫和伤痛疯狂地拉扯着他,要将他拖入永恒的黑暗。

    就在这时,一点极其微弱的、几乎被忽略的异样触感,从身下传来。

    冰冷坚硬的岩石地面,似乎硌到了什么东西。并非尖锐的石块,而是某种……薄薄的、带着点韧性的片状物

    他下意识地挪动了一下几乎失去知觉的手臂,指尖在冰冷的岩石和积水中摸索着。很快,他的手指触碰到了一小叠边缘有些毛糙、湿漉漉的纸片。

    借着微弱的水光,他勉强看清了手中的东西——几张巴掌大小、材质粗糙的黄色符纸。上面用劣质的朱砂勾勒着模糊扭曲的线条,正是他再熟悉不过的,东荒城最底层修士都不屑使用的、废弃的低级引火符和净水符。大概是以前哪个倒霉的冒险者遗落,或者被某种力量从上面卷落下来的,和他一样,成了这绝渊的废弃物。

    看着这些熟悉的废符,李玉龙麻木的眼中闪过一丝更深的悲凉和自嘲。他的人生,就和这些废符一样,毫无价值,最终的归宿,就是在这黑暗的深渊里腐烂……

    他下意识地捏紧了其中一张引火符,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仿佛要将这无用的废纸连同自己无用的命运一起捏碎!就在这用力一攥的刹那——

    嗡!

    一丝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的暖流,毫无征兆地,顺着紧握符纸的指尖,倏然钻进了他的身体!

    那暖流极其细微,如同冬日里呵出的一口白气,瞬间就被体内的冰冷和剧痛淹没。但它确实存在过!带着一种奇异的、难以言喻的活跃感,微弱地拂过他断裂的骨骼和撕裂的肌肉,带来一丝丝……极其短暂的、几乎错觉般的舒缓!

    李玉龙猛地一僵,所有的绝望和死寂瞬间被这突如其来的异变驱散!

    幻觉

    他死死盯着手中那张被攥得皱巴巴、边缘破损的引火符。刚才那感觉……是什么

    他集中起残存的所有精神,忍着剧痛,尝试着再次用力握住那张符纸。这一次,不再是发泄,而是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专注和探寻!

    没有反应。

    冰冷的符纸硌着掌心,毫无动静。

    李玉龙的心沉了下去。果然是错觉吗濒死的幻觉他几乎要放弃。

    不!

    他咬紧牙关,舌尖尝到了更浓的血腥味。不能放弃!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妹妹的仇!那两张高高在上的脸!

    他不再用力去攥,而是尝试着放空思绪,将所有的意念,所有的渴望——对力量的渴望,对复仇的渴望,对活下去的渴望——如同无形的触手,缓缓地、小心翼翼地探向手中那张冰冷的废符。

    时间在死寂中流逝,每一秒都无比漫长。

    就在他精神快要再次涣散时——

    嗡!

    又是一丝!

    比刚才更清晰了一点点!同样微弱,但确实存在的暖流,再次从符纸中渗出,顺着指尖,缓缓流入他那如同干涸荒漠般的经脉!

    这一次,他清晰地感受到了!那暖流虽然微弱,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生机,所过之处,那刺骨的阴寒似乎被驱散了一丝丝,连带着断骨处的剧痛,都仿佛有极其短暂的、几乎无法察觉的缓解!

    不是幻觉!

    这些废弃的符箓里……竟然还残留着……可以被他吸收的……力量!

    一个荒谬绝伦、却又带着一线疯狂生机的念头,如同黑暗中炸开的惊雷,瞬间照亮了他死寂的心海!

    他猛地低下头,血红的眼睛死死盯住手中那张皱巴巴的引火符,又看向身边散落的另外几张净水符,眼神中爆发出一种近乎贪婪的光芒!

    他不再犹豫,用尽全身力气,抓起身边所有能找到的废弃符纸,也不管是引火符还是净水符,一股脑地紧紧按在自己剧痛的胸口、手臂的伤口上!

    意念前所未有的集中,带着一种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稻草的疯狂执念:给我!把里面的力量!给我!

    嗡…嗡…嗡……

    一丝丝、一缕缕极其微弱、驳杂不纯的暖流,开始从那些湿透的、废弃的符箓中渗出,如同涓涓细流,缓慢而持续地渗入他那残破不堪的身体。

    这些力量微弱得可怜,混杂着劣质符纸和朱砂的驳杂气息,甚至带着一种使用后的残渣感。它们汇入李玉龙枯竭的经脉,如同几滴雨水落入龟裂的旱地,效果微乎其微。断裂的骨头没有接续,撕裂的肌肉依旧疼痛,失血的眩晕感依旧沉重。

    但!

    那股无处不在、仿佛要冻结灵魂的绝渊阴寒,却被这微弱却持续不断的暖意,顽强地抵挡在了身体之外!像一层薄薄的、却真实存在的暖膜,将他从冰冷的死亡沼泽中,暂时地隔绝出来!

    更重要的是,随着这些微弱力量的持续渗入,一股奇异的饱胀感,开始在他干涸枯竭的丹田深处,极其缓慢地、却又无比坚定地滋生、凝聚!

    这饱胀感并非灵气充盈的舒畅,更像是一个饿了太久的人,突然吞下大量粗糙难咽的食物,带来的那种滞涩、沉重,甚至带着轻微刺痛的不适感。但它真实存在!这感觉是如此陌生,又是如此令人战栗!

    因为他天生废脉!丹田气海如同一个永远无法蓄水的破瓦罐!从小到大,无论他如何尝试引气入体,那传说中的气感都如同镜花水月,从未真正降临!

    而现在,这滞涩的饱胀感……是气!是灵气!虽然驳杂、微弱、带着令人不适的残渣气息,但它确实在他的丹田里……凝聚了!

    李玉龙的身体因为激动和剧痛而剧烈颤抖起来,牙齿咯咯作响。他死死咬住下唇,直到尝到更浓烈的血腥味,才勉强压下那几乎要冲破喉咙的嘶吼。

    他艰难地翻了个身,不顾断骨摩擦带来的剧痛,双手疯狂地在冰冷刺骨的积水和身下的碎石堆里摸索着。指尖被锋利的石棱划破,鲜血混入污水中,他也浑然不觉。

    一张、两张、三张……

    他像一条在泥泞中挣扎的野狗,凭借着那微弱水光的指引,疯狂地搜集着视野所及范围内一切废弃的符纸碎片。引火符、净水符、甚至可能是某种失败防御符留下的、画着扭曲残缺线条的纸片……无论它们多么破烂、多么污秽,都被他视若珍宝地紧紧攥在手里,按在身体最疼痛、最冰冷的部位。

    意念前所未有的集中,近乎偏执地引导着、索取着:来!都给我!把里面残存的东西!给我!

    嗡…嗡…嗡……

    越来越多的、微弱而驳杂的暖流,如同无数条细小顽强的溪流,从那些废弃的符纸中渗透出来,艰难地汇聚,一点点渗入他那如同荒漠般枯竭、却又被恨意和求生欲点燃的身体。

    丹田深处,那股滞涩、沉重、带着刺痛感的饱胀感,在缓慢地、却无比坚定地壮大着!它像一颗在绝境中顽强萌发的种子,顶开了名为废脉的坚硬冻土,探出了第一缕孱弱却充满生命力的嫩芽!

    绝渊之底的黑暗依旧浓稠如墨,死寂无声。冰冷的积水浸泡着身体,刺骨的阴寒如同跗骨之蛆,从未远离。断骨的剧痛和失血的眩晕,如同沉重的枷锁,时刻提醒着他离死亡有多近。

    但李玉龙趴在冰冷的岩石上,布满血污和污泥的脸上,一双眼睛却在绝对的黑暗中,亮得惊人。

    那光芒,不再是绝望的死灰,而是淬炼过的、冰冷的、燃烧着某种决绝意志的火焰。

    他艰难地抬起一只手,看着掌心那张被攥得几乎烂掉、却依旧源源不断渗出微弱暖流的引火符,嘴角缓缓扯动,牵扯出一个比哭更难看的、却带着无尽狠厉的弧度。

    符箓有灵呵……

    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每一个字都带着血腥气,却清晰地回荡在死寂的洞窟里。

    那我……便以身为符……炼万符成脉!

    等着……都给我等着!


如果您喜欢,请把《符吞万法》,方便以后阅读符吞万法第一章后的更新连载!
如果你对符吞万法第一章并对符吞万法章节有什么建议或者评论,请后台发信息给管理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