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薇把婚纱甩到我脸上时,离婚礼只剩三小时。
那件昂贵的定制婚纱,沉甸甸的,缀满碎钻,刮得我脸生疼。
姐,这福气给你了!她脸上是精心描绘的妆容,眼底却全是快溢出来的恐惧和厌恶,我才不要嫁给一个残废!还是个快破产的残废!
我妈在旁边急得直跺脚,涂着鲜红指甲油的手指几乎戳到我额头:晚晚!你听见没有傅家迎亲的车队已经在路上了!酒店宾客都到齐了!你妹妹不能跳这个火坑,你必须顶上!
我爸坐在角落抽烟,烟雾缭绕,声音沉闷得像从地底传来:傅家就算瘦死的骆驼也比马大。他们家二公子傅承渊,虽然……虽然身体是废了,傅家也今非昔比,但手指缝里漏点,也够我们林家缓口气了。晚晚,家里养你这么大……
后面的话他没说,但意思我懂。
林家,一个外表光鲜内里早已被蛀空的小公司,急需傅家这根救命稻草,哪怕这根稻草现在看起来又细又脆弱,还绑在一个残废身上。
而林薇,从小被捧在手心长大的娇娇女,怎么能受这种委屈
替嫁。
多么荒唐又顺理成章的决定。
我看着镜子里被迫换上婚纱的自己。
脸和林薇有七分像。
但眼角没有她那颗标志性的泪痣。
化妆师手忙脚乱地给我点上那颗痣时,冰凉的笔尖让我一颤。
行了行了,差不多就行!我妈不耐烦地催促,反正傅家那二少据说眼睛也不太好,洞房花烛夜,黑灯瞎火的,谁看得清!
我攥着婚纱的手指,骨节发白。
像个提线木偶,被塞进了迎亲的顶级豪车里。
车内空间大得离谱,真皮座椅散发着冷冽的清香。
司机面无表情,一路沉默。
车窗外,城市繁华的夜景飞速倒退。
我的心,却沉在冰冷的谷底。
替嫁。
嫁给一个据说下肢瘫痪、性情阴郁、家族濒临破产的男人。
我的人生,好像从这一刻起,彻底滑向了未知的、深不见底的黑暗。
傅家老宅比想象中更大,也更冷清。
没有喧嚣的宾客,没有热闹的仪式。
婚礼低调得近乎诡异。
只在老宅深处一个布置得还算喜庆的房间里,象征性地走了个过场。
主位上坐着傅家老太太,满头银发梳得一丝不苟,眼神锐利得像鹰。
她旁边坐着一个气质温婉的中年妇人,后来知道是傅承渊的母亲。
她们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带着审视,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
薇薇,傅老太太开口,声音苍老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以后,你就是承渊的妻子,傅家的二少奶奶了。承渊他……身体不便,你要多费心照顾。
我低着头,不敢看她们的眼睛,生怕露馅,喉咙发紧,只能含糊地应了一声:是,奶奶。
仪式草草结束。
我被佣人领着,走向所谓的新房。
那是在老宅最僻静角落的一个独立院落,环境清幽得有些过分,甚至带着点阴森。
推开沉重的雕花木门。
房间很大,光线昏暗。
一股浓重的中药味混合着淡淡的消毒水气味扑面而来。
巨大的床上,似乎躺着一个人。
隔着朦胧的纱帐,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
二少爷,二少奶奶来了。佣人低声通报了一句,便迅速退了出去,还体贴地关上了门。
咔哒一声轻响。
房间里只剩下我和床上那个陌生又残废的丈夫。
空气死寂。
我的心跳在黑暗中擂鼓。
脚步沉重地挪到床边,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
手心里全是汗。
夫…夫君我试探着开口,声音干涩得厉害,模仿着林薇可能会用的娇嗲语调,我…我是薇薇。
床上的人毫无反应。
像是睡着了,又像是不屑理会。
我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颤抖着手,想去掀开那层隔在我们之间的纱帐。
指尖刚碰到冰凉滑腻的纱。
一只骨节分明、修长有力的手,猛地从帐内伸出!
精准无比地攥住了我的手腕!
那力道极大,带着滚烫的温度,完全不像一个残废该有的力量!
我吓得魂飞魄散,失声惊叫:啊——!
闭嘴。
一个低沉、冷冽,带着浓重不悦和刚睡醒沙哑的男声,从纱帐后传来。
紧接着,纱帐被那只手粗暴地掀开。
昏暗的光线下,我对上了一双眼睛。
深邃,幽暗,像不见底的寒潭,此刻翻涌着被打扰的戾气和冰冷刺骨的审视。
更重要的是!
他坐起来了!
上半身赤裸着,肌肉线条流畅而结实,宽肩窄腰,在昏暗中蕴藏着惊人的力量感。
哪里是什么下肢瘫痪!
他攥着我的手腕,力道没有丝毫放松,反而更紧了些,将我猛地往前一带。
我猝不及防,失去平衡,直接扑倒在他身上!
脸颊撞上他温热坚实的胸膛。
陌生的男性气息混合着淡淡的药香,瞬间将我包围。
林薇他的声音在我头顶响起,冰冷得像淬了毒的刀锋,带着浓浓的质疑和毫不掩饰的嘲讽,林家那个眼高于顶的宝贝疙瘩
他的手指,带着薄茧,极其粗暴地抬起了我的下巴。
目光像冰冷的探照灯,在我脸上逡巡。
最终,死死钉在我眼角那颗新鲜的、被强行点上去的泪痣上。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极其冰冷、极其危险的弧度。
这颗痣……画得真丑。
那一瞬间,我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冻住了。
大脑一片空白。
完了。
被发现了!
身份暴露的恐惧像一只冰冷的手,死死扼住了我的喉咙。
我浑身僵硬,连呼吸都停滞了,只能惊恐地瞪大眼睛,看着眼前这张近在咫尺、俊美得极具侵略性,却又冷得像冰雕的脸。
傅承渊。
他根本不是残废!
林家得到的消息全是错的!
我……我张了张嘴,想解释,想求饶,想说是他们逼我的,但喉咙像是被堵住,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巨大的恐惧让我控制不住地发起抖来。
他冰冷的目光在我脸上又停留了几秒,像是要将我看穿。
然后,他猛地松开了钳制我下巴的手,像是甩开什么脏东西。
滚下去。
声音里是毫不掩饰的嫌恶。
我被他身上那股骤然爆发的寒意惊得一个哆嗦,连滚带爬地从他身上翻下来,狼狈地跌坐在冰凉的地板上。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撞击,几乎要跳出来。
他没再看我,径直掀开被子下床。
动作干脆利落,双腿修长有力,稳稳地踩在地毯上。
他走到衣帽间,随手扯了件深灰色的丝质睡袍披上,系带在腰间随意一挽,勾勒出劲瘦的腰身。
昏黄的光线下,他高大的背影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冷冽气息。
傅…傅先生……我瘫坐在地上,声音抖得不成样子,试图做最后的挣扎,你听我解释……
解释他转过身,靠在衣帽间的门框上,双臂环胸,居高临下地睨着我,眼神充满了讥诮,解释林家为什么用一个冒牌货来糊弄傅家解释你一个替嫁的,胆子倒是不小
他的话像鞭子,抽得我脸上火辣辣的。
我…我不是故意的……是林薇她逃婚了……家里逼我……我语无伦次,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上来。
逼你他嗤笑一声,迈开长腿,一步一步朝我走来,带着极强的压迫感,所以,你就心甘情愿顶着她那张脸,爬上我的床
他在我面前停下,阴影将我完全笼罩。
我吓得往后缩,背脊紧紧抵着冰冷的床沿,退无可退。
抬起头。他命令道,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
我颤抖着,慢慢抬起头,泪眼模糊地看着他。
他俯下身,带着薄茧的拇指,极其用力地、甚至有些粗鲁地擦过我眼角那颗假泪痣。
皮肤被摩擦得生疼。
啧,劣质化妆品。他直起身,嫌弃地看了一眼自己拇指上蹭到的棕色痕迹,顶着这么一张假脸,不觉得恶心
我的脸瞬间惨白。
他知道了。
他什么都知道了。
求求你……巨大的绝望淹没了我,我几乎是匍匐着抓住他睡袍的下摆,声音破碎不堪,别告诉傅家……也别告诉我家里……求你了……他们会打死我的……我什么都愿意做……
他低头,看着抓着他衣角、抖得像秋风落叶的我,眼神幽暗不明。
半晌。
松开。他冷冷道。
我像被烫到一样,猛地缩回手。
名字。他问。
……林晚。我小声回答。
林晚。他重复了一遍,语气平淡无波,记住,从今天起,在这个房间里,在我面前,做你自己。再让我看到你模仿林薇那个蠢样子……
他顿了顿,眼神陡然变得凌厉。
我就把你连同林家,一起扔出去喂狗。
我狠狠打了个寒颤,拼命点头:我…我知道了……
他不再看我,转身走向房间另一侧的书桌,拿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口。
今晚,你睡沙发。他背对着我,语气是不容置疑的决断,没有我的允许,不准靠近床半步。更不准碰我的任何东西。
……是。我哑声应道,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起来,几乎是逃也似的冲向角落那张看起来还算宽大的欧式沙发。
蜷缩进沙发里,用薄毯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惊恐未定的眼睛。
房间里再次陷入死寂。
只有他偶尔翻动书页的声音,和他身上散发出的、无处不在的冰冷气息。
新婚夜。
没有洞房花烛。
只有冰冷的对峙和身份被戳穿的难堪。
我像个闯入禁地的囚徒,在沙发上瑟瑟发抖,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而他,那个传闻中残废的丈夫傅承渊,像一座沉默而危险的冰山,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寒意。
替嫁的第一晚,就在这种诡异到令人窒息的气氛中度过。
天蒙蒙亮时,我才在极度的疲惫和恐惧中昏睡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被一阵轻微的声响惊醒。
猛地睁开眼,发现傅承渊已经穿戴整齐。
一身剪裁极佳的黑色西装,衬得他肩宽腿长,气质矜贵冷冽,哪里还有半分残废和破产的影子
他正对着穿衣镜整理袖扣,动作优雅从容。
阳光透过厚重的窗帘缝隙照进来一点,落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像镀了一层金边。
俊美得不像真人。
却也更显疏离。
听到我醒来的动静,他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醒了声音淡漠,听不出情绪。
……嗯。我赶紧从沙发上爬起来,薄毯滑落,露出身上皱巴巴的伴娘裙(昨晚根本没准备我的睡衣)。
局促又狼狈。
去洗漱。他言简意赅,一小时后,跟我去见奶奶。
去见傅老太太!
我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昨天仪式上老太太那锐利的眼神,我还记忆犹新。
现在要顶着冒牌货的身份去请安
我……我紧张得手心冒汗,傅先生,我……
怎么他终于侧过头,瞥了我一眼,眼神带着惯有的嘲讽,怕了做替身的时候不是挺勇敢
他的话像针一样扎人。
我低下头,手指绞着裙摆:我怕……怕露馅……连累你……
呵。他短促地冷笑一声,走到我面前。
高大的身影带来强烈的压迫感。
林晚,他叫我的名字,第一次不带姓,却更显疏离,记住两点。
第一,在傅家,尤其是在奶奶和我母亲面前,你只需要扮演好‘林薇’。少说话,多微笑,她们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林家那点破事,她们暂时不需要知道。
第二,他微微俯身,迫人的气息笼罩下来,声音压得极低,带着警告,管好你的眼睛和嘴巴。不该看的别看,不该问的别问。如果因为你,给我带来任何麻烦……
他后面的话没说完,但那冰冷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我打了个寒噤,连忙点头:我明白!我一定不会给你添麻烦!
最好如此。他直起身,恢复了那副冷漠疏离的样子,去收拾。你只有半小时。
半小时后。
我穿着佣人临时送来的一条素色连衣裙,跟在傅承渊身后,亦步亦趋地走向傅家主宅的餐厅。
一路上,遇到的佣人恭敬行礼,口称二少爷,二少奶奶。
但我能感觉到,那些看似恭敬的目光背后,藏着打量和好奇。
傅承渊步履沉稳,目不斜视,仿佛完全没看到那些人。
他身上有种天生的气场,让人不敢直视。
餐厅里,傅老太太和傅夫人已经在用早餐。
中式早餐很丰盛,摆满了红木圆桌。
承渊,晚晚,来了。傅夫人温婉地笑着招呼,目光落在我身上,带着关切,昨晚休息得还好吗承渊他……没闹脾气吧
我紧张得手心冒汗,下意识地看向傅承渊。
他拉开一张椅子,动作自然,甚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体贴,示意我坐下。
然后才自己落座,语气平淡无波:母亲,我很好。
傅老太太没说话,只是用那双锐利的眼睛扫视着我们。
我的神经瞬间绷紧。
薇薇,老太太终于开口,声音听不出喜怒,坐近些,让奶奶好好看看。
我头皮发麻,硬着头皮,在傅承渊旁边的位置挪了挪,离老太太近了一点。
老太太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在我脸上扫过,最终落在我眼角。
我的心跳几乎停止。
那颗假泪痣!昨晚被傅承渊擦掉了一些,早上时间仓促,我自己对着镜子草草补了一下,不知道像不像……
嗯,老太太看了几秒,点了点头,似乎没发现异常,语气和缓了些,气色看着还行。承渊性子冷,你多担待些,也多照顾他。
是…奶奶。我小心翼翼地回答,尽量模仿林薇那种娇软的语调。
一顿早饭,吃得我如坐针毡。
傅承渊倒是泰然自若,动作优雅地用着餐,偶尔回答老太太和傅夫人一两句关于公司事务的询问。
我这才隐约知道,傅家所谓的濒临破产,似乎并不像林家打探到的那么严重。
至少,傅承渊言语间提到的几个项目和资金流,听起来都运转正常。
甚至……颇有实力
吃完饭,傅夫人提议带我去花园走走,熟悉下环境。
傅承渊要去公司,起身离开。
临走前,他淡淡地瞥了我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安分点。
我跟着傅夫人走在傅家巨大的中式园林里。
亭台楼阁,小桥流水,移步换景,处处透着低调的奢华和深厚的底蕴。
傅夫人很温柔,拉着我的手,说着体己话,无非是让我和承渊好好相处,早点让她抱孙子之类的。
我听得面红耳赤,只能含糊地应着。
薇薇啊,傅夫人突然停下脚步,指着一处开得正盛的紫藤花架,状似无意地问,我记得你小时候最爱吃张妈做的紫藤花饼了,现在口味变了吗
我心里咯噔一下!
紫藤花饼
林薇爱吃这个我完全不知道!
傅夫人正温和地看着我,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冷汗瞬间浸湿了后背。
怎么办
说喜欢万一林薇根本不吃呢傅夫人是在试探我
说不喜欢万一林薇真的爱吃呢岂不是立刻露馅
电光火石间,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傅夫人既然这么问,很可能林薇小时候确实表现出过喜欢,但长大后的口味,谁知道呢
赌一把!
我脸上挤出一点林薇惯有的、略带骄纵的笑容:妈,那都是小时候啦!现在觉得太甜腻了,张妈做的其他点心倒是不错。
我避开了直接回答喜欢还是不喜欢,用小时候和现在觉得太甜腻来模糊处理,还顺带夸了一下张妈其他点心,显得自然。
傅夫人听了,脸上笑容不变,眼神却似乎微微闪动了一下,随即笑道:也是,女孩子长大了,都怕胖。张妈做的荷花酥也不错,改天让她做给你尝尝。
好啊,谢谢妈。我暗暗松了口气。
好险!
看来傅夫人对林薇的了解,也并非事无巨细。
接下来的日子,我就像在走钢丝。
在傅家其他人面前,我是林薇,是傅家二少奶奶。
要模仿她的神态语气,应付傅家长辈的关心和试探。
在傅承渊面前,我是林晚,一个身份尴尬、战战兢兢的替身。
他对我始终冷淡疏离。
我们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却像两个陌生人。
他睡宽敞的大床,我睡角落的沙发。
界限分明。
他早出晚归,似乎真的很忙。
偶尔在书房处理工作到深夜,我半夜醒来,能看到门缝下透出的灯光,和他低沉讲电话的声音。
他从不让我进书房,那是绝对的禁区。
我们的交流仅限于必要时的只言片语。
明天回门,准备一下。
奶奶让过去用晚饭。
沙发垫歪了,摆正。
诸如此类。
他甚至很少正眼看我。
只有在傅家长辈面前,他才会勉强维持一点表面的夫妻和谐,比如在我给老太太盛汤时,他会淡淡地说一句小心烫。
仅此而已。
时间久了,最初的恐惧虽然还在,但人总会在麻木中习惯。
我开始摸索在这个华丽牢笼里的生存之道。
少说话,多观察。
模仿林薇的骄纵,但只表现在一些无伤大雅的小事上,比如挑剔一下佣人泡的茶不够热,或者抱怨花园里某种花开得不够好。这种小性子,反而更符合林薇的人设,也减少了被深度试探的风险。
在傅承渊面前,则绝对安分守己。
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像一抹无声的影子。
唯一让我感到一丝慰藉的,是傅家老宅巨大的藏书室。
傅家底蕴深厚,藏书室里的书籍包罗万象,很多还是珍贵的古籍和绝版外文书。
这里人迹罕至,成了我躲避烦扰、汲取养分的秘密基地。
我大学学的是金融管理,成绩优异,只是因为林家的偏心,毕业就被安排进自家公司打杂,从未得到重用。
在这里,我如饥似渴地着那些艰深的经济著作、金融案例、商业传记。
也只有在沉浸在书页的墨香里时,我才能暂时忘记自己替身的身份,找回一丝属于林晚的平静和力量。
这天下午,我又躲在藏书室最里面的角落看书。
抱着一本厚厚的《全球并购案例精析》,看得入神。
完全没注意到有人走了进来。
直到一个冰冷的声音在书架那头响起。
你在这里做什么
是傅承渊!
我吓得手一抖,厚重的书差点掉在地上,慌忙站起来:傅…傅先生我…我看会儿书……
他绕过书架,高大的身影出现在我面前。
目光扫过我手里的书,又扫过我面前摊开的笔记本——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我的读书笔记和思考。
他挑了挑眉,眼神里第一次带上了一丝除了冰冷和嘲讽之外的东西。
像是……一丝意外
看得懂他问,语气依旧平淡,但少了点惯常的刺骨寒意。
……能看懂一些。我小声回答,把书合上抱在胸前,像个被抓包的学生。
他走过来,修长的手指随意地抽走了我放在最上面的一本英文原版《价值评估》。
随意翻开一页。
解释一下,这一章的核心论点是什么他指着一段复杂的公式推导和论述。
我心脏砰砰跳,深吸一口气,努力回忆。
那段内容很艰涩,我反复看了好几遍才理解。
我组织了一下语言,尽量清晰地复述了核心逻辑,还加上了自己的一点理解,虽然声音还有点抖,但条理还算清晰。
他听着,没说话,只是翻书的手指顿住了。
深邃的目光落在我脸上,带着审视和重新评估的意味。
那种感觉很奇怪。
不再是看一个低劣的替身,或者一个碍眼的摆设。
而像是在审视一件……稍微有点意外发现的物品
片刻后,他把书丢回桌上。
以后要看书,去东边那个小书房。这里光线太暗,伤眼睛。他丢下这句话,转身就走了。
没有嘲讽,没有警告。
甚至……算是一点微不足道的关心
我愣在原地,半天没回过神。
他……允许我看书还指定了地方
东边的小书房,我知道,比这里小很多,但更明亮舒适,以前大概是某个少爷小姐用的。
这算是……我在这座牢笼里,第一次获得一点点微小的、属于林晚的特权
虽然傅承渊的态度依旧冰冷,但这个小插曲,像一颗投入死水的小石子,在我心里漾开了一圈微澜。
日子不咸不淡地滑过。
回门那天,场面极其尴尬。
林家父母看到我安然无恙地回来,还带着傅家丰厚的回门礼(显然是傅承渊让人准备的),脸上的笑容又惊又喜,夹杂着难以掩饰的心虚。
林薇躲着没出来。
傅承渊全程冷着脸,气场强大,只坐了不到半小时,说了几句场面话,就借口公司有事,带着我离开了。
自始至终,他没给林家父母任何好脸色,也没揭穿我的身份。
林家父母在他面前,卑微得像鹌鹑,大气不敢出。
坐进车里,隔绝了林家人谄媚又探究的目光,我才松了口气。
谢谢你……没拆穿我。我低声说。
傅承渊闭目养神,闻言只是冷哼了一声:拆穿你丢的是傅家的脸。
我的心又沉了下去。
是啊,他只是为了傅家的脸面。
我在他眼里,依旧什么都不是。
回到傅家,日子照旧。
只是,我开始被允许进入东边的小书房看书。
那里果然明亮安静,书桌舒适,还有一台配置很高的电脑(虽然没联网)。
我如获至宝,一头扎了进去。
傅承渊偶尔会出现在主书房门口,隔着走廊,能看到我在小书房伏案疾书的身影。
他从不进来,也从不问我在看什么。
只是目光停留的时间,似乎比以前长了那么一点点。
平静之下,暗流涌动。
傅家似乎并不像表面那么太平。
傅老太太虽然精神矍铄,但傅承渊的父亲,傅氏集团真正的掌舵人傅振邦,据说身体很不好,长期在国外疗养。
集团事务,大部分落在了傅承渊和他大伯傅振国身上。
几次在傅家晚餐时,我能感觉到傅承渊和他大伯之间那种微妙的气氛。
表面客套,暗藏机锋。
傅振国看傅承渊的眼神,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鸷和算计。
傅承渊则永远是那副冷漠疏离、滴水不漏的样子。
傅夫人似乎很担心,几次欲言又止。
这种豪门内部的争斗,离我很远,但我本能地嗅到了危险的气息。
果然,没过多久,麻烦就来了。
一天傍晚,傅承渊罕见地提前回了家,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
他径直进了书房,重重甩上了门。
紧接着,里面传来东西摔碎的声音!
佣人们吓得噤若寒蝉。
我犹豫了很久,还是倒了杯温水,硬着头皮敲响了书房的门。
里面沉寂了几秒。
进来。冰冷的声音传来。
我推门进去。
书房里一片狼藉。
地上散落着文件和摔碎的瓷器。
傅承渊背对着我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背影绷得很紧,像一张拉满的弓,周身散发着骇人的低气压。
什么事他没回头,声音带着极力压抑的怒意。
……喝点水吧。我把水杯轻轻放在唯一还算干净的桌角。
他猛地转过身!
双眼赤红,像一头被激怒的困兽,眼神凶狠地瞪着我:谁让你进来的!滚出去!
我被他的样子吓到了,下意识地后退一步。
但看到他布满血丝的眼底那深藏的疲惫和愤怒,一股莫名的勇气冲了上来。
我…我看到新闻了。我鼓起勇气开口。
今天下午,财经新闻突然爆出傅氏集团旗下一个重要地产项目因违规操作被紧急叫停,监管部门介入调查,股价应声大跌。
新闻里还影射傅氏内部管理混乱,矛头直指实际主持工作的傅承渊。
这对傅氏和他个人的声誉都是重创!
傅承渊死死盯着我,眼神锐利如刀:所以呢你是来看我笑话的
不是!我脱口而出,那个项目……‘滨江御景’!我在图书馆看过它的环评公示和早期规划图!新闻里说的违规操作,是指侵占湿地保护区红线但公示图和卫星图上,项目主体明明在红线之外!只是配套的景观水系设计延伸到了缓冲区,但那是经过特批的生态修复项目,有完整批文!
我一口气说完,心脏狂跳。
这些天我泡在书堆里,除了理论,也找了很多实际案例研究,傅氏作为本城巨头,它的公开项目资料自然也是我的研究对象之一。滨江御景这个项目因为设计理念新颖,我还特意多关注了一下。
傅承渊眼中的暴怒瞬间凝固了。
他看着我,眼神变得极其复杂,震惊、审视、难以置信……交织在一起。
你说什么批文他声音陡然一沉,几个大步跨到我面前,强大的压迫感让我几乎窒息,什么批文项目资料里根本没有那份特批文件!
不可能!我被他吼得有点懵,但很肯定,我明明在傅氏官网去年的项目公示栏里看到过!是一个联合生态部门的特批函!编号好像是……EHB2023-047!
傅承渊瞳孔猛地一缩!
他立刻转身扑向电脑,手指在键盘上飞快敲击,登录傅氏内部系统,调取项目档案。
屏幕上快速滚动。
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没有……他盯着屏幕,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去年的项目公示资料……被人为删除了关键附件!存档服务器……也被人动过手脚!
他猛地一拳砸在桌面上!
眼底是滔天的怒火和冰冷的杀意。
有人要搞我!他咬牙切齿。
随即,他像是想起什么,猛地抬头看向我,眼神锐利如鹰隼:那份批文的内容,你还记得多少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努力回忆:具体条文记不全,但核心内容记得!是关于在湿地缓冲区进行生态修复性开发的许可,强调了低影响开发和后期生态补偿机制,明确项目主体不在核心保护区,配套水系属于修复工程一部分……落款是省生态环境厅和自然资源厅联合签章,日期是去年四月……
傅承渊听着,眼神越来越亮,像黑暗中燃起的火焰。
他迅速拿起桌上的加密电话,拨通一个号码,语速飞快地命令:
立刻去省厅档案室,调取编号EHB2023-047的联合批文原件!用最快的速度扫描发给我!
通知公关部和法务部负责人,半小时后线上会议!准备反击材料!
还有,给我查!内部系统是谁动的!项目资料是谁删的!掘地三尺,也要把这只内鬼给我挖出来!
他雷厉风行地下达指令,刚才的颓败和暴怒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掌控全局的凌厉和锋芒。
挂了电话,他再次看向我。
那眼神,不再是看一个无用的替身,或者一个意外的信息源。
而是一种……带着灼热温度的全新审视。
他一步步走近我。
我下意识地后退,背抵住了冰冷的书架。
他停在我面前,高大的身影将我完全笼罩。
修长的手指抬起,没有像新婚夜那样粗暴地钳住我下巴,而是带着一丝迟疑,最终轻轻拂开我额前因为紧张而汗湿的一缕碎发。
动作很轻,指尖的温度却烫得我一颤。
林晚。他叫我的名字,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奇异的力量。
这次,你立了大功。
那晚之后,傅家的气氛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傅承渊变得更忙了,几乎见不到人影。
但家里的佣人看我的眼神,似乎多了几分真正的恭敬,不再是仅仅因为二少奶奶这个头衔。
几天后,一场由傅氏集团紧急召开的新闻发布会在万众瞩目中举行。
傅承渊作为集团副总裁,亲自出席。
发布会上,他一身笔挺的黑色西装,面容冷峻,气场强大,面对镜头和记者尖锐的提问,从容不迫。
他展示了那份关键的联合批文原件扫描件,清晰有力地驳斥了违规操作的指控。
他详细阐述了滨江御景项目生态修复的设计理念和科学依据,展示了详实的数据和专家论证。
他措辞严厉,点名某些媒体不负责任的虚假报道,并宣布傅氏将采取法律手段维权。
最后,他话锋一转,语气沉痛而严肃,宣布集团内部审查已锁定恶意删除关键资料、勾结外部抹黑公司的内鬼(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矛头直指他大伯傅振国一系),将依法严惩,绝不姑息!
全程逻辑严密,证据确凿,反击精准有力。
直播画面里,他沉稳、睿智、杀伐决断的形象,与他残废、无能、濒临破产的传闻形成鲜明对比!
发布会大获成功。
舆论瞬间反转!
傅氏的股价不仅止跌,还强势反弹,创了新高!
傅承渊的名字,第一次以如此强势、正面的姿态,出现在财经版头条。
他不再是传闻中那个神秘阴郁的傅家二少。
而是手腕强硬、能力卓绝的傅氏新锐掌舵人!
危机解除。
傅家老宅的气氛却更加诡异。
傅老太太召集了一次家庭会议。
傅振国称病没来。
傅承渊坐在老太太下首,神色平静,但眼底的锋芒未敛。
傅夫人脸上带着如释重负的笑容。
会议内容不得而知。
但散会后,傅老太太特意把我叫到跟前。
她拉着我的手,布满皱纹的手温暖而有力。
晚晚,她看着我,眼神锐利依旧,却多了几分温和和……洞悉一切的睿智这次的事情,你做得很好。
我的心脏猛地一跳!
晚晚!
她叫我晚晚!不是薇薇!
她知道了!她什么时候知道的
我惊恐地看向旁边的傅承渊。
他神色淡然,似乎并不意外。
老太太拍拍我的手,笑容意味深长:傅家的大门,认的是人,不是名字。心正,比什么都重要。
她又看向傅承渊:承渊,你娶了个好媳妇。以后,好好待人家。
傅承渊微微颔首:是,奶奶。
从老太太屋里出来,我整个人还是懵的。
傅承渊走在我旁边。
夕阳的余晖拉长我们的影子。
奶奶她……我忍不住小声问。
你以为能瞒过她傅承渊语气淡淡,听不出情绪,从你第一天进门,她就知道你不是林薇。
我愕然!
那她……
林薇逃婚,是打傅家的脸。傅承渊语气冷了下来,林家敢用替身,更是找死。奶奶没当场发作,一是看在你确实安分,二是……他顿了顿,侧头看我一眼,想看看你这个替身,到底值不值得傅家留下。
我倒抽一口冷气。
原来,我一直活在傅老太太的审视之下!
那…那现在……我声音发颤。
现在,傅承渊停下脚步,转过身,面对着我。
夕阳的金辉落在他深邃的眉眼上,柔和了那份冷硬。
他看着我的眼睛,第一次,眼神里没有了冰冷和嘲讽,而是带着一种复杂的、我看不懂的情绪。
现在,你是傅承渊的妻子,林晚。
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落在我耳边。
像一颗石子投入心湖,激起千层浪。
傅承渊的妻子……林晚……
我喃喃地重复着,巨大的不真实感包裹着我。
不是替身林薇,而是林晚。
所以,他微微倾身,距离近得我能闻到他身上清冽的松木香气,傅太太,你打算什么时候搬回主卧
我的脸腾地一下烧了起来!
搬回主卧!
这……这进展是不是太快了
我……沙发挺好的……我低下头,语无伦次。
头顶传来一声极低的轻笑。
我愕然抬头。
竟然看到傅承渊的嘴角,勾起了一抹极浅、极淡,却真实存在的笑意!
虽然转瞬即逝,但足够惊艳。
随你。他直起身,恢复了惯常的淡漠,但语气似乎……没那么冷了晚上想吃什么让厨房做。
危机解除,身份转正,傅承渊的态度也发生了肉眼可见的变化。
虽然他还是话不多,表情也少,但那种拒人千里的冰冷疏离感,明显淡化了。
他会让人给我准备更舒适的衣服(不再是林薇的风格)。
会默许我在小书房使用那台电脑(终于联网了!)。
偶尔晚上回来,看到我还在小书房看书,会淡淡问一句:还不睡
甚至有一次,我对着电脑屏幕上一个复杂的金融模型皱眉时,他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口,冷不丁开口:这个模型的关键在于动态参数校准,你假设的波动率过于静态了。
然后,他居然走进来,拉过椅子坐在我旁边(虽然保持着安全距离),用最简洁的语言,三言两语点破了我的思维盲区!
那一刻,他身上那种运筹帷幄、洞察秋毫的领袖气质,和他低沉悦耳的讲解声,让我心跳漏了好几拍。
我们之间的关系,进入了一种微妙而平和的室友阶段。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傅承渊大伯傅振国一派在滨江御景项目上栽了大跟头,元气大伤,但显然不会善罢甘休。
傅家内部的暗流,从未停止。
一个周末,傅家举办了一场盛大的慈善晚宴。
本城名流云集。
作为傅家二少奶奶,我不得不盛装出席。
傅承渊难得地穿了一身纯白色的定制礼服,身姿挺拔,俊美得如同神祇,一入场就吸引了全场目光。
他自然地伸出手臂。
我犹豫了一下,轻轻挽住。
他的手很稳,手臂坚实有力。
第一次,在公开场合,以林晚的身份,站在他身边。
我努力挺直背脊,告诉自己不能露怯。
晚宴觥筹交错。
傅承渊带着我应酬,他话不多,但言简意赅,气场强大。我则保持微笑,少说话,扮演好花瓶角色。
直到,一个穿着火红色深V礼服、妆容艳丽的女人,摇曳生姿地端着酒杯走了过来。
承渊哥哥!声音娇嗲得能滴出蜜来,好久不见呀!
是苏媚,苏家的大小姐,傅承渊青梅竹马的绯闻女友,也是林薇曾经的塑料姐妹花。
她直接无视了我,身体像没骨头似的就想往傅承渊身上靠。
傅承渊不动声色地后退半步,刚好把我挡在了前面。
苏媚扑了个空,这才像刚看到我似的,夸张地捂嘴:哎呀!这不是薇薇吗哦不对……她上下打量着我,眼神轻蔑,故意拉长了调子,听说……是林晚姐姐替妹妹嫁过来的啧啧,林薇也真是的,承渊哥哥这么好的男人都不要……
她声音不小,周围一些人的目光立刻被吸引过来,带着探究和看好戏的意味。
替嫁!
这个我最想掩盖的伤疤,被苏媚当众血淋淋地撕开!
难堪瞬间涌上,我的脸色发白。
苏小姐,傅承渊的声音响起,冰冷刺骨,带着浓浓的警告,注意你的言辞。
我说错了吗苏媚仗着家世和与傅家的交情,有恃无恐,反而更来劲了,对着周围人说,大家还不知道吧这位傅二少奶奶啊,可是个冒牌货!真正的林家大小姐林薇,嫌我们承渊哥哥‘残废’又‘破产’,逃婚了呢!这才让妹妹顶替上……
周围响起一片压抑的惊呼和窃窃私语。
那些目光瞬间变得鄙夷、嘲讽、幸灾乐祸。
像无数根针,扎在我身上。
我浑身冰凉,指尖深深掐进掌心。
就在这时。
一只温热而有力的大手,稳稳地握住了我冰凉颤抖的手。
是傅承渊。
他牢牢扣住我的手指,将我往他身边一带。
然后,他抬起眼,看向苏媚,眼神冷得像西伯利亚的寒风。
苏媚。他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压过了全场的嘈杂,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威严,第一,我太太的名字是林晚,请你放尊重些。
第二,替嫁这种无稽之谈,是哪个不长眼的东西传到你耳朵里的需要我傅承渊发律师函,帮你回忆一下造谣诽谤的代价吗
他语气森然,毫不留情。
苏媚被他当众呵斥,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我……我是听薇薇……
第三,傅承渊打断她,声音陡然提高,带着一种宣告般的力度,响彻全场,我和我太太林晚,是合法夫妻,情投意合。我们的结婚证,需要拿出来给你‘验明正身’吗
他话音落下,全场死寂!
所有人都被傅承渊这毫不掩饰的维护和强势宣言惊呆了!
我更是如同被雷击中,猛地抬头看他!
他……他说什么
合法夫妻情投意合
傅承渊感受到我的目光,侧过头,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那眼神,复杂难辨,有警告,有安抚,或许……还有一丝别的什么
然后,他不再看脸色惨白如鬼的苏媚,牵着我的手,转身,面向全场惊愕的宾客。
他举起侍者托盘上的香槟杯,姿态从容矜贵。
诸位,他朗声道,声音沉稳有力,感谢莅临。借此机会,也请大家做个见证。
他顿了顿,握着我的手紧了紧。
我傅承渊,今生唯一的妻子,只会是林晚。
过去是,现在是,未来,也只会是她。
任何对我妻子不敬、妄议我傅家私事者,便是与我傅承渊为敌!
掷地有声!
像一颗重磅炸弹,在奢华的大厅里轰然炸开!
所有人都被震懵了!
苏媚更是摇摇欲坠,难以置信地看着傅承渊,仿佛第一次认识他。
傅承渊不再理会众人,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然后,他牵着完全石化的我,在无数道震惊、探究、羡慕、嫉妒的目光洗礼下,从容不迫地离开了宴会厅。
他的手心滚烫,紧紧包裹着我冰凉的手。
那温度,一路灼烧到我的心底。
晚宴风波像一场闹剧,在傅承渊绝对强势的宣言下戛然而止。
苏媚据说回家就被禁足了。
关于替嫁的流言蜚语,一夜之间销声匿迹。
没人敢再议论傅二少奶奶的身份。
傅承渊那句今生唯一的妻子,只会是林晚,像一道护身符,牢牢地罩住了我。
回到老宅。
直到走进我们住的院落,傅承渊才松开我的手。
掌心骤然失去那滚烫的温度,晚风吹过,带来一丝凉意。
刚才在宴会厅里那股被保护、被宣告所有的悸动还未平息,心跳依旧失序。
他停下脚步,转过身。
月光下,他的轮廓显得柔和了一些,但眼神依旧深邃难测。
刚才的话,他开口,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是权宜之计,也是事实。
我的心猛地一跳。
权宜之计事实
他看着我,语气平淡无波:傅太太的位置,既然你坐上了,那就是你的。以前是林薇自己放弃,以后,也轮不到别人。
至于情投意合……他顿了顿,目光在我脸上停留片刻,林晚,你是个聪明人。傅家需要一位女主人,而我,
他微微倾身,距离近得我能看清他浓密的睫毛。
不讨厌你。
不讨厌。
多么……傅承渊式的评价。
没有甜言蜜语,没有海誓山盟。
冷静,理智,近乎冷酷地陈述着一个事实:他不讨厌我,而我,是目前最适合坐在傅太太位置上的那个人。
之前被点燃的悸动,像被泼了一盆冷水,滋啦一声,冒起一阵白烟,凉了半截。
但心底某个角落,又诡异地升起一丝尘埃落定的踏实感。
至少,不再是替身。
至少,他承认了我的位置。
我……明白了。我低下头,声音有些干涩。
明白就好。他直起身,早点休息。
他转身走向主卧。
这一次,他没有说让我睡沙发。
我站在清冷的月光下,看着那扇紧闭的主卧门,心里五味杂陈。
那天之后,我和傅承渊之间,形成了一种新的、心照不宣的默契。
我搬回了主卧。
当然,那张床依旧大得离谱。
我们一人占据一边,中间隔着无形的楚河汉界,泾渭分明。
像一对最熟悉的陌生人。
他依旧忙碌,早出晚归。
但偶尔,他深夜回来,会看到我在小书房对着电脑处理一些线上接的、不署名的金融分析兼职(我需要自己的小金库)。
他会驻足看几秒,或者丢下一句:这个数据模型,用蒙特卡洛模拟更合适。
然后转身去洗澡。
我默默记下,下次尝试。
我们的交流依旧不多,但内容渐渐从沙发垫歪了这种指令,变成了对某个经济现象的简单探讨,或者对某份财经报道的只言片语的评价。
平静,疏离,却又奇异地……和谐。
直到傅氏集团一个至关重要的跨国并购项目进入最终谈判阶段。
对手是北美一家老牌科技巨头,谈判异常艰难。
傅承渊几乎住在了公司,连轴转,肉眼可见地消瘦下去,眼底的疲惫浓得化不开。
傅老太太忧心忡忡。
傅夫人更是急得上了火。
一天深夜,傅承渊带着一身寒气回来,脸色阴沉得可怕。
他没去书房,直接进了卧室,烦躁地扯开领带。
怎么了我放下手里的书,忍不住问了一句。他这个样子,很少见。
他揉着眉心,声音沙哑疲惫:北美那边临时变卦,要求修改核心条款,狮子大开口。团队熬了几个通宵做的方案,被批得一文不值。
是技术授权那部分我试探着问。这个项目公开资料不多,但我通过一些公开信息和行业分析,也了解个大概。
傅承渊猛地看向我,眼神锐利:你知道
看过一些报道和分析。我坦然道,他们卡在专利池的交叉授权和后续分成比例
傅承渊没说话,算是默认。
我斟酌了一下,说:或许……可以换个思路他们不是一直强调他们的技术壁垒吗那我们就从‘壁垒’的另一个角度切入——生态兼容性。
傅承渊眉头微蹙:什么意思
他们的技术壁垒再高,也是建立在现有行业标准框架内的。傅氏这次并购的欧洲子公司,手里有几个不起眼但非常关键的底层协议专利,涉及未来物联生态的通用接口标准。这些专利目前价值不大,但一旦行业标准升级……我尽量清晰地表达自己这段时间研究的想法,我们可以把这几项专利包装成一个‘未来生态钥匙’的概念,在谈判中,不直接对抗他们的技术壁垒,而是强调融合后的‘标准制定者’潜力。把谈判焦点,从‘你要给我多少’,转移到‘我们一起能主导什么’。
我一边说,一边快速在旁边的平板电脑上调出几份公开的行业标准白皮书和专利摘要,指给他看。
傅承渊的目光随着我的手指移动,从最初的审视,到专注,再到眼底渐渐燃起一丝亮光。
他拿过平板,手指飞快地滑动,眼神越来越亮。
生态钥匙……标准制定者……他低声重复着这几个词,像是抓住了什么关键。
他猛地抬头看我,眼神灼热:继续说!
那天晚上,我们第一次打破了卧室里的楚河汉界。
我坐在床上,他坐在床边的单人沙发上。
就着平板微弱的光,我们激烈地讨论着(主要是他说,我补充和提供资料支持),分析对方的软肋,构建新的谈判策略框架。
他的思维极其敏锐,逻辑缜密,往往能从我提出的一个点,瞬间延伸构建出一个完整的反击链条。
而我能做的,就是利用这段时间疯狂吸收的知识储备,快速找到支撑他论点的数据和案例。
像两块严丝合缝的拼图,在激烈的碰撞中,拼凑出一个全新的、更具攻击性的方案轮廓。
窗外的天色,由浓黑转为灰白。
当第一缕晨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时,一个颠覆性的谈判策略框架基本成型。
傅承渊靠在沙发背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眼底的疲惫被一种兴奋的光芒取代。
他看向我,眼神复杂,带着前所未有的认真和……一丝激赏。
林晚,他声音带着熬夜的沙哑,却异常清晰,明天,跟我去公司。
我愣住了:去公司
嗯,他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脖颈,语气是不容置疑的决断,作为我的特别助理,参与最终谈判。
傅氏集团总部,顶层会议室。
巨大的环形会议桌,气氛凝重得像暴风雨前的海面。
一边是以傅承渊为首的傅氏核心谈判团队,个个西装革履,神情肃穆。
另一边是北美科技巨头派出的精英团队,金发碧眼,气场强大,带着居高临下的傲慢。
我坐在傅承渊左手边靠后的位置,作为特别助理,面前摊开着厚厚的资料。手心微微出汗,但内心却异常沉静。
谈判一开始,就陷入了胶着。
北美团队果然揪住技术授权和分成比例不放,寸步不让,言辞犀利,甚至带着轻蔑。
傅氏团队据理力争,但对方显然有备而来,步步紧逼。
会议室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傅承渊一直沉默着,手指无意识地在光滑的桌面上轻轻敲击,这是他思考时的习惯动作。
就在北美团队的代表,一个叫安德森的中年男人,再次咄咄逼人地重申他们的底线时。
傅承渊停止了敲击。
他缓缓抬起眼。
那眼神,平静无波,却像深不见底的寒潭,瞬间让嘈杂的会议室安静下来。
安德森先生,傅承渊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贵方的技术壁垒,令人印象深刻。
安德森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神色。
但是,傅承渊话锋一转,语气陡然变得锐利,再高的壁垒,若无法融入未来的生态洪流,终将成为孤岛。
他微微抬手示意。
我立刻将准备好的资料投影到大屏幕上。
不是枯燥的数据条款,而是一幅精心绘制的未来智能物联生态图谱,核心位置,赫然是傅氏欧洲子公司那几项不起眼的底层协议专利,被形象地标注为生态钥匙。
贵方的核心技术,是这座壁垒。傅承渊指向图谱上代表对方技术的部分,然后手指坚定地移向那把钥匙,而傅氏拥有的,是打开未来万亿美元级生态市场的钥匙。
他从容不迫地阐述着生态钥匙的价值,结合详实的数据和行业发展趋势分析,描绘出双方合作后主导标准、制定规则的宏伟蓝图。
将谈判焦点,从对方预设的分蛋糕战场,巧妙地引向了共同做大蛋糕、掌握分蛋糕刀的全新维度!
北美团队的人,脸色开始变了。
安德森的眼神从轻蔑转为惊疑,再到凝重。
会议室的主动权,在傅承渊沉稳而充满力量的叙述中,悄然易手!
接下来的谈判,节奏完全被傅承渊掌控。
他像一个高明的棋手,将生态钥匙这张牌打得淋漓尽致。
面对对方的各种质疑和反扑,他应对从容,逻辑严密,气势如虹。
而我,作为他的特别助理,在他需要具体数据支撑或案例佐证时,总能第一时间准确无误地提供出他需要的资料。
配合默契得如同演练过千百遍。
整个傅氏团队士气大振!
最终,经过数轮激烈的交锋。
北美团队在傅承渊强大的攻势和极具诱惑力的未来蓝图面前,不得不做出重大让步!
核心条款按照傅氏修改后的方案基本达成!
当双方代表在合作备忘录上签下名字的那一刻。
巨大的会议室内,爆发出压抑已久的掌声和欢呼!
傅氏团队的人激动得几乎要跳起来!
傅承渊站起身,与对方代表握手。
他依旧沉稳,但眉宇间那抹锐利的锋芒和胜利的意气,耀眼得让人无法直视。
安德森看着他,眼神复杂,带着一丝不甘,但更多的是叹服:傅先生,你是我见过的最难缠、也最有远见的对手。恭喜你!
傅承渊淡然一笑:合作共赢,安德森先生。
谈判大获全胜的消息,像飓风一样席卷了傅氏集团,也震动了整个商界。
傅承渊的名字,被推上了神坛。
年轻、英俊、神秘(双腿痊愈的真相依旧扑朔迷离)、手腕强硬、眼光卓绝……他成了新一代商业领袖的代名词。
傅氏集团的股价一路狂飙。
傅家内部的反对声音,彻底被压了下去。傅振国一系,彻底边缘化。
庆功宴在傅氏旗下一家顶级酒店举行。
场面盛大,名流汇聚,灯火辉煌。
傅承渊是当之无愧的焦点。
他端着酒杯,游刃有余地应对着各方的祝贺和恭维。
我安静地跟在他身边,扮演着优雅得体的傅太太角色。
直到宴会接近尾声。
傅承渊被一群重量级人物围着。
我独自走到露台透气。
深秋的夜风带着凉意,吹散了宴会厅里的喧嚣和酒气。
身后传来脚步声。
是傅承渊。
他脱下了西装外套,只穿着白衬衫,领口随意地解开了两颗扣子,少了些白日里的冷峻,多了几分慵懒的性感。
他走到我身边,将外套披在我肩上。
带着他体温和淡淡松木香的外套,瞬间驱散了凉意。
累了他问,声音在夜色里显得低沉柔和。
还好。我拢了拢外套。
沉默片刻。
今天,他忽然开口,目光投向远处璀璨的城市灯火,做得很好。
我知道他指的是谈判。
是你主导得好。我实话实说。
没有你的‘生态钥匙’,打不赢这场硬仗。他侧过头看我,眼神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深邃,林晚,你比我想象的,更有价值。
价值。
这个词很傅承渊。
但此刻听来,并不刺耳。
所以,他微微倾身,距离拉近,我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身上的热度和清冽的气息,傅太太,准备好正式入职傅氏了吗战略投资部总监的位置,虚位以待。
我愕然抬头!
战略投资部总监!
那可是傅氏集团的核心部门!
我……我资历太浅了……我下意识地摇头。
资历傅承渊轻笑一声,带着他一贯的自信和掌控感,傅氏只看能力。我说你行,你就行。
他顿了顿,看着我,眼神认真:而且,这是你应得的。傅太太的位置,不能只是一个摆设。
我的心,因为他这句话,剧烈地跳动起来。
不再是依附,不再是花瓶。
而是并肩作战,是价值认可。
好。我迎上他的目光,不再退缩。
他眼底闪过一丝笑意,举了举手中的酒杯。
我也拿起侍者托盘上的酒杯。
两只晶莹的酒杯在空中轻轻相碰。
发出清脆悦耳的一声。
合作愉快,傅太太。
合作愉快,傅先生。
夜色温柔。
披着他的外套,站在他身边,看着脚下这片繁华璀璨的灯火。
我知道,属于林晚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傅氏集团战略投资部总监的任命公告一出,不出意外地引起了轩然大波。
质疑声铺天盖地。
空降兵!靠老公上位!傅承渊色令智昏!……
各种难听的言论充斥在集团内网匿名区和某些财经八卦论坛。
傅承渊对此的回应是——直接在集团高层会议上,把我主导构建的滨江新城未来科技生态圈初步规划方案甩在了桌面上。
那份融合了前沿科技趋势、精准市场分析和创新商业模式的方案,像一颗重磅炸弹,炸得所有质疑者哑口无言。
方案在董事会上全票通过。
我用实力,让所有闲言碎语闭上了嘴。
工作成了我最坚实的铠甲。
在傅承渊近乎严苛的要求和毫无保留的信任下,我像一块海绵,疯狂吸收着,飞速成长。
我们成了商界最引人瞩目的夫妻档。
他运筹帷幄,掌控大局。
我心思缜密,长于布局和细节执行。
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能明白对方的意图。
在无数个并肩作战、挑灯夜战的日子里,那种始于契约和利用的冰冷关系,悄然发生着质变。
一种基于强大信任和灵魂共鸣的默契,在无声中滋生、蔓延。
我们依旧睡在主卧那张大床的两端。
但无形的界限,似乎越来越模糊。
他深夜回来,会习惯性地先去小书房看一眼,如果我还在工作,他会丢下一句早点睡,或者端来一杯温牛奶。
我早上醒来,有时会发现他那边的被子,会不经意地滑落到我这边。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心照不宣的暖昧。
只差一个契机,去点燃。
契机很快来了。
傅承渊的生日。
没有大操大办,他只说想安静吃顿饭。
我推掉了所有工作,亲自下厨。
在厨房手忙脚乱了一下午(厨艺实在不是我强项),总算折腾出几道像模像样的菜。
夜幕降临。
餐桌上点着蜡烛,气氛温馨。
傅承渊看着桌上卖相勉强过关的菜,挑了挑眉,难得地开了句玩笑:傅太太这是打算用厨艺谋杀亲夫
我脸一红:爱吃不吃!
他低笑一声,拿起筷子。
气氛难得地放松。
我们聊着集团最近的趣事,聊着某个难缠的客户。
像一对最普通的夫妻。
饭后,他拿出一个包装精美的丝绒盒子,推到我面前。
生日礼物。他说得理所当然。
我哭笑不得:喂,今天是你生日!
嗯,他点头,所以送你礼物。
这是什么逻辑
我疑惑地打开盒子。
里面静静躺着的,不是珠宝首饰。
而是一枚造型极其简约、却透着厚重质感的铂金印章戒指。
戒指内圈,刻着两个小小的字母:L&F。
林晚
&
傅承渊。
我的心跳,骤然失序。
这是……我抬头看他。
傅氏战略投资部的最高权限印鉴。傅承渊看着我,烛光在他深邃的眼底跳跃,以后,你签的字,和我签的字,具有同等效力。
这不是一枚戒指。
这是一份毫无保留的信任,一份沉甸甸的托付,一份将彼此命运紧密相连的契约升级版!
巨大的冲击让我说不出话。
林晚,他站起身,走到我面前,高大的身影将我笼罩,声音低沉而郑重,这颗印章,是我能想到的,最重的聘礼。
他牵起我的手,拿起那枚微凉的戒指,缓缓地、坚定地,套在了我的无名指上。
尺寸完美契合。
现在,他微微俯身,温热的气息拂过我的耳畔,带着一丝蛊惑的沙哑,傅太太,可以行使你的‘特权’,吻一下你的丈夫了吗
最后一丝理智的弦,彻底崩断。
我仰起头,主动吻上了他的唇。
不再是契约。
不再是利用。
是灵魂的吸引,是水到渠成的交付。
烛光摇曳。
窗外的城市霓虹,成了模糊的背景。
唇齿交缠间,所有的试探、疏离、心照不宣,都化作了燎原的烈火。
他有力的手臂将我紧紧箍在怀中,像是要揉进骨血里。
那个吻,炽热、霸道,带着压抑已久的渴望和宣告主权的强势。
却又在唇舌辗转间,泄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和珍视。
呼吸被尽数掠夺,大脑缺氧,世界天旋地转。
只能紧紧攀附着他,像抓住唯一的浮木。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稍稍退开,额头抵着我的额头,气息灼热而紊乱。
深邃的眼眸近在咫尺,里面翻涌着浓得化不开的欲念和……一种我从未见过的、近乎温柔的光。
林晚,他低哑地唤我的名字,指腹轻轻摩挲着我被他吻得红肿的唇瓣,现在,还觉得那张沙发舒服吗
我的脸瞬间烧得滚烫,埋进他坚实的胸膛,听着他胸腔里同样擂鼓般的心跳。
答案,不言而喻。
那一晚,主卧那张大床,终于名副其实。
从生疏到契合,从试探到沉沦。
他不再是高高在上、冰冷疏离的傅先生。
而是我的丈夫,傅承渊。
而傅太太的位置,也终于落到了实处。
身心契合。
清晨的阳光透过纱帘,温柔地洒满卧室。
我在浑身酸软中醒来,一睁眼,就撞入一双含笑的深邃眼眸。
傅承渊侧躺着,一手支着头,正静静地看着我。阳光勾勒着他俊朗的轮廓,柔和了平日的冷硬。
醒了他声音带着晨起的沙哑慵懒,格外性感。
嗯……我有些不好意思,往被子里缩了缩。
他低笑,长臂一伸,将我连人带被子捞进怀里。
温热的吻落在发顶。
傅太太,早。
傅先生,早。
相拥的体温,驱散了深秋的凉意。
今天有什么安排他问,手指无意识地卷着我的长发。
上午有个视频会,下午去趟科技园看新入驻的那家人工智能团队。我窝在他怀里,懒洋洋地报备行程,这种亲密无间的感觉,新奇又温暖。
嗯,他应了一声,下巴蹭了蹭我的发顶,晚上陪我去个地方。
去哪
到了你就知道了。
他的语气带着点神秘。
傍晚。
傅承渊亲自开车,没有带司机。
车子七拐八绕,最终停在了城郊一个看起来有些年头的……福利院门口
我惊讶地看着他。
下车。他解开安全带,率先下车。
我满心疑惑地跟上。
福利院的院长是一位慈祥的老太太,看到傅承渊,立刻热情地迎了上来:承渊来了!快进来!哟,这位是……
院长,这是我太太,林晚。傅承渊自然地揽住我的肩介绍。
傅太太好!真是郎才女貌!院长笑着夸赞,引着我们往里走。
院子里,一群大大小小的孩子正在玩耍,看到傅承渊,都兴奋地围了上来。
承渊哥哥!
承渊哥哥你终于来啦!
孩子们七嘴八舌,小脸上洋溢着纯粹的快乐和依赖。
傅承渊蹲下身,脸上是我从未见过的、近乎温柔的笑意,耐心地回应着孩子们叽叽喳喳的问题,还变魔术似的从口袋里掏出糖果分给他们。
我站在一旁,看着这完全陌生的傅承渊,心中震撼无比。
那个在商场上杀伐决断、冷硬如冰的男人,此刻竟柔软得像一泓春水。
很意外送走孩子们,院长奶奶坐在我对面,给我倒了杯茶,笑眯眯地看着院子里和孩子们踢球的傅承渊。
嗯……我点点头,确实太意外了。
承渊这孩子啊,院长奶奶叹了口气,眼神悠远,他是在这里长大的。
轰!
我猛地睁大眼睛!
傅承渊……是在福利院长大的!
他不是傅家二少爷吗!
他母亲,也就是现在的傅夫人,当年是这里的义工。院长奶奶缓缓道出往事,承渊是被遗弃在福利院门口的,襁褓里只有一张写着生辰的纸条。傅夫人那时刚失去一个孩子,看到襁褓里的承渊,心都化了。她经常来帮忙,照顾承渊的时间最多。
后来,傅先生和傅夫人多方查找承渊的亲生父母无果,又实在舍不得这个孩子,就办理了正规的收养手续,把他带回了傅家。那时承渊已经五岁了。
我听得心潮起伏,难以平静。
原来,这才是他身世的真相!
难怪傅老太太当初说傅家的大门,认的是人,不是名字!
承渊很聪明,也很敏感。院长奶奶继续说,他感恩傅家的养育之恩,但也一直记挂着这里。这些年,他一直在匿名资助福利院,扩建校舍,改善孩子们的生活和学习条件。只是他身份特殊,不想给孩子们带来困扰,所以一直很低调。
我看着院子里,那个被孩子们簇拥着、笑容纯粹的男人。
所有的谜团,在这一刻豁然开朗。
他为什么装残废或许是为了在傅家复杂的局势中自保,降低某些人的戒心。
他为什么能隐忍不发因为他的根基,从来就不只是傅家。
他内心的强大和那份与生俱来的疏离感,或许就源自于这特殊的成长经历。
晚晚,院长奶奶慈爱地拍拍我的手,承渊带你来这里,就是把他最深的根,指给你看了。这孩子,把心交给你了。
回去的路上,车厢里很安静。
我看着窗外飞逝的夜景,又看看身边专注开车的男人,侧脸在光影中显得格外深邃。
为什么……带我来这里我终于忍不住问。
傅承渊沉默了片刻。
车子缓缓停在傅家老宅门口。
他没有立刻下车,而是转过头,在昏暗的光线下,深深地凝视着我。
林晚,他开口,声音低沉而郑重,这里,是我人生的起点。
现在,他牵起我的手,放在他坚实温暖的胸膛上,那里,心跳沉稳有力,这里,是你人生的归处。
傅太太,他倾身,一个温柔而珍重的吻落在我的眉心,欢迎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