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傍晚,我挎着竹篮从自留地回来,远远就看见沈翠翠鬼鬼祟祟地站在我家院墙外,和她上一世的老公王狗剩低声说着什么。
王狗剩叼着烟,笑得一脸猥琐,时不时还往我院子里张望。
我放轻脚步,绕到草垛后,隐约听见沈翠翠咬牙切齿的声音:
"明晚村里放电影,人都聚在晒谷场,你找机会把她拖进后山的草棚里......"
"事成之后,我给你二十块钱。"
王狗剩嘿嘿一笑:"翠翠,你就这么恨她?"
沈翠翠的声音阴冷刺骨:"要不是她,建国哥哥怎么会变成这样?我得不到的,她也别想好过!"
我攥紧竹篮,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好一个沈翠翠,自己拴不住张建国的心,倒把账算到我头上!
第二天一早,我故意在河边洗衣时"偶遇"了沈翠翠。
她蹲在下游,手里的棒槌砸得水花四溅,活像在捶我的脑袋。
"翠翠妹子,"我故作关切,"脸色这么差,昨晚没睡好?"
她猛地抬头,眼神像淬了毒的刀子:"关你屁事!"
我慢悠悠地拧干衣服:"听说张建国最近总往县里跑?该不会是......"
"你闭嘴!"她"哗啦"一声站起来,水溅湿了布鞋,"许晓兰,你别得意!你以为嫁了个战斗英雄就了不起了?"
我笑而不语,挎起篮子转身就走,果然听见她在背后狠狠啐了一口:"等着瞧!"
傍晚,村里的大喇叭开始播放电影预告。
我站在窗前,看着沈翠翠穿得花枝招展地往晒谷场走,还不忘回头冲王狗剩使眼色。
"都安排好了?"我问正在磨镰刀的李卫国。
他抬头,眸色沉静:"民兵连的人已经埋伏在后山,公社公安也打了招呼。
"你确定要亲自当诱饵?"
我轻松一笑,"不亲眼看着沈翠翠自食恶果,我怎么能安心?"
电影放到一半,我假装内急,独自往僻静的茅房走。
果然,刚拐过粮仓,黑影里就窜出王狗剩和另一个二流子,一左一右架住我的胳膊!
"嘘......"王狗剩满嘴酒气,"许知青,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
我故作惊慌地挣扎:"放开我!你们要干什么?"
"别怕呀,"他油腻的手摸上我的脸,"待会儿你就......嗷!"
话音未落,一道手电筒强光突然照过来!
李卫国带着三个民兵冲出来,枪管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抓流氓!"李卫国一声厉喝。
王狗剩吓得腿软,当场尿了裤子。
另一个二流子想跑,被民兵一个扫堂腿撂倒。
王狗剩被抓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似的传遍全村。
第二天天还没亮,王狗剩的爹娘就带着一帮亲戚,气势汹汹地堵在了沈翠翠家门口。
"沈翠翠你这个丧门星!"王狗剩娘一屁股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嚎哭,"我家狗剩要是被判刑,我跟你没完!"
沈翠翠刚打开门,就被王狗剩爹一瓢粪水泼了个正着。
臭气熏天中,王狗剩的姐姐冲上去揪住她的头发:"贱货!自己男人看不住,倒来害我弟弟!"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沈翠翠狼狈地抹着脸上的粪水,头发被扯得乱七八糟,花衬衫也撕开了大口子。
她仓皇地四处张望,突然看见张建国正从巷子口经过。
"建国哥哥!建国哥哥救我!"她像抓住救命稻草般尖叫。
张建国却连脚步都没停,径直朝我家的方向走去。
他手里还拎着个网兜,里面装着两瓶罐头和一包红糖——那是供销社的紧俏货。
"晓兰!"他敲着我的院门,声音里带着刻意的温柔,"听说昨晚你受惊了?我特意..."
"滚。"李卫国从屋里走了出来。
张建国讪讪地后退两步,却还不死心:"我就是来看看晓兰有没有受伤..."
这时,远处传来沈翠翠撕心裂肺的哭喊。
我扭头一看,只见她被王家人按在地上,脸上全是抓痕,衣服也被扯得七零八落。
可她的眼睛却死死盯着我们这边,尤其是看到张建国手里拎着的东西时,眼神怨毒得像淬了毒的刀子。
"张建国!你还是不是人!"她突然爆发出惊人的力气,挣脱众人冲过来,"我为你做了那么多,你现在——"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打断了她的哭嚎。
张建国脸色铁青:"疯婆娘!你要是再敢动晓兰一根汗毛,老子弄死你......"
沈翠翠捂着脸,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
她的嘴唇颤抖着,突然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尖叫,扑上去就和张建国扭打在一起。
"我为你害人!为你不要脸!你就这么对我?"她指甲在张建国脸上抓出几道血痕"
围观的村民指指点点,有人甚至嗑起了瓜子。
王婶大声点评:"狗咬狗,一嘴毛!"
最终,这场闹剧以沈翠翠被闻讯赶来的民兵带走告终。
她被送去公社接受调查时,头发散乱,眼神涣散,嘴里还不停地念叨:"都是许晓兰...都是她..."
而张建国,在众人鄙夷的目光中灰溜溜地走了。
但我知道,以他的性格,这事儿还没完。
果然,当天夜里,我起夜时发现院墙外有个黑影——张建国蹲在那里,脚边堆着几个空酒瓶。
"晓兰..."他醉醺醺地嘟囔,"我知道你听得见...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我轻轻拉上窗帘。
身后,李卫国温暖的手臂环住我的肩膀:"要我去赶他走吗?"
"不用。"我靠进他怀里,听着窗外张建国醉醺醺的呜咽声,"让他嚎吧,比起我受过的苦,这点忏悔连利息都算不上。"
李卫国的手臂紧了紧,他身上那股淡淡的皂角香让我无比安心。
远处传来生产队值夜人的梆子声,一下,两下,像是给过去敲响了丧钟。
后来听说,沈翠翠因教唆犯罪被送去劳改农场。
她在一次暴雨天试图逃跑,结果摔进山沟,全身瘫痪终生只能躺在床上。
而张建国因为整日酗酒,弄错了账目,最后被下放到最偏远的林场劳动改造。
至于我和卫国......
"媳妇儿,看!"他兴冲冲地从县里回来,手里举着张盖着红印的纸,"组织上给咱们分了县里的房子!"
阳光透过玻璃窗,照在那张调动令上。
他被任命为县武装部副部长,而我则被安排到新建的纺织厂当技术员。
搬家那天,全村人都来送行,七嘴八舌的说着恭喜。
说的最多的就是:
"早看出你俩是良配!比那对狗男女强千倍!"
我们的新家有个小院子,卫国种了棵梨树。
他说来年春天就能开花,到时候在树下给我搭个秋千。
每个周末,我们都会骑着自行车去河边,他钓鱼,我读书。
偶尔遇到县里的熟人,都会恭敬地喊一声"赵部长"、"许技术员"。
而每当夜深人静时,我靠在他怀里,听着他稳健的心跳,总会想起那个落水的清晨。
命运给了我重来一次的机会,不是让我沉溺于复仇,而是为了遇见这个愿意为我跳进冰河的男人。
窗外的梨树抽了新枝,在月光下轻轻摇曳。
而前世所有的苦难,终于都成了遥不可及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