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敲打着窗户，像是无数细小的手指在玻璃上急切地叩击。沈清远看了看手表，距离下一位患者预约还有十分钟。他走到窗前，将百叶窗调整到一个既能让光线透入又不会让外面看清室内的角度。这是他的习惯——作为心理医生，他深知安全感对患者的重要性。
门铃响了，比预约时间早了七分钟。
请进。沈清远转过身，声音平静而专业。
推门而入的是一位二十多岁的年轻女性，黑色长发湿漉漉地贴在苍白的脸颊上，没有打伞的痕迹。她的眼睛大而明亮，却闪烁着不安的光芒，手指紧紧攥着一个帆布包的带子，指节发白。
林小姐沈清远确认道，示意她坐在诊疗椅上。
林夏。她纠正道，声音轻得几乎被雨声淹没。她没有选择舒适的沙发，而是坐在了硬木椅上，背部挺直，像是随时准备逃跑。
沈清远注意到她的左腕上有一道已经愈合的浅疤，右手指甲被咬得参差不齐。他在笔记本上记下这些细节，然后抬起头：今天为什么来这里，林小姐
林夏的嘴唇颤抖了一下：有人...在监视我。
沈清远保持着专业的表情，既不表现出过度的关切，也不显得冷漠：能具体说说吗
我的公寓...总感觉有人进去过。东西被移动了，但很细微。我的电脑...有时候会自己亮起来。她的语速越来越快，上周我发现我的牙刷被人用过，毛刷的方向变了。昨天我的内衣抽屉...里面的东西被动过。
沈清远轻轻点头：这些确实会让人感到不安。你有没有考虑过报警
报警林夏突然笑了，那笑声尖锐得不自然，他们只会认为我疯了。就像我前男友一样。她的眼神变得锐利，但我知道是真的。我能感觉到他们的存在...就在阴影里。
沈清远记录下被害妄想倾向，然后继续问道：除了这些感觉，你最近生活中有没有什么变化工作压力人际关系问题
林夏突然站起身，走到窗前，神经质地拨开百叶窗向外看：他们知道我在这里...他们会认为我在泄露秘密。她转过身，眼睛里充满恐惧，医生，你相信有人能通过技术手段...控制别人的思想吗
沈清远放下笔，决定改变策略：林小姐，我理解你现在很害怕。但在这里你是安全的。能不能告诉我，这种被监视的感觉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林夏的呼吸渐渐平稳下来：三个月前...我参加了那个实验之后。
什么实验
她摇摇头，突然警觉起来：我不能说...我签了保密协议。她的手指又开始绞在一起，医生，如果我...不在了，你能保管这个吗她从帆布包里拿出一个牛皮纸信封，推到沈清远面前。
沈清远没有立即接过：林小姐，你是在考虑伤害自己吗如果是这样，我们有责任——
不，不是自杀。林夏打断他，眼神突然变得异常清明，但如果我死了，那一定不是自杀。请保管好这个。她将信封塞进沈清远半开的抽屉里，然后迅速站起身，我得走了。
林小姐，我们还有时间，而且外面雨很大——
但林夏已经拉开门冲了出去，留下沈清远站在原地，手中还拿着没来得及放下的钢笔。
三天后，沈清远在晨间新闻上看到了林夏的名字。
...死者林夏，25岁，被发现在家中身亡，初步判断为自杀。警方在现场发现了一封遗书，案件仍在调查中...
沈清远的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咖啡杯。自杀这与三天前那个恐惧却又异常坚定的女孩形象不符。他想起那个被强行塞进抽屉的信封，立刻起身走向办公室。
信封还在原处。沈清远戴上手套，小心地打开它。里面是一本小小的日记本，只有巴掌大，记录着一些零散的句子和符号。他快速翻阅着，大多数内容都像是普通的日常记录，直到最后几页：
他们成功了。我知道得太多了。
如果我真的消失了，记住：镜子不是镜子。
代码：阿尔法-7-9-3-回声。沈医生会明白。
沈清远的血液凝固了。最后一页提到了他，而且是用医生这个正式称呼，不是沈医生或沈清远。这太精确了，不可能是巧合。
他正准备仔细研究这些代码的含义时，办公室电话响了。
沈医生，前台有一位许小姐坚持要见您，她说与林夏的案件有关。接待员的声音透着为难，她没有预约，但说您一定会见她。
沈清远犹豫了一下：让她进来吧。
几分钟后，一位穿着干练驼色风衣的女性大步走进他的办公室。她约莫二十八九岁，栗色短发利落地贴在耳后，眼睛锐利如鹰。没有寒暄，她直接出示了记者证：许晚晴，《都市日报》调查记者。我想您已经听说林夏的事了。
沈清远示意她坐下：新闻上看到了。很遗憾。
许晚晴没有坐下的意思：遗憾医生，三天前她还在您的诊室里，三天后就自杀了，您不觉得蹊跷吗她的目光扫过沈清远桌上还没来得及收起的日记本，看来您也有疑问。
沈清远合上日记本：许记者，医患保密协议限制了我能讨论的内容。
保密协议不适用于死人，医生。许晚晴从包里拿出一张照片推到沈清远面前，看看这个。
照片上是林夏的自杀现场——她躺在卧室地板上，周围是散落的药瓶。但沈清远立刻发现了问题：窗户是从哪部锁上的
没错。门也是反锁的，钥匙在里面。一个完美的密室自杀。许晚晴冷笑一声，太完美了，不是吗警方急着结案，但我查了林夏的背景。她最近参加了一项名为神经语言编程进阶研究的实验项目，主办方是新视野科技，一家背景神秘的私人研究机构。
沈清远感到一阵寒意：她提到过一个实验...
我就知道！许晚晴的眼睛亮了起来，医生，我们需要合作。您有专业知识和她的信任，我有调查资源和渠道。林夏的死不是自杀，我敢用我的记者证打赌。
沈清远犹豫了。作为心理医生，他不该卷入这种调查；但作为最后一个见到林夏的专业人士，他感到一种责任。更何况，那本日记里提到了他...
我需要时间考虑。他最终说道。
许晚晴拿出一张名片放在桌上：没多少时间了，医生。现场证据正在消失，目击者记忆在模糊。4时后给我答复，否则我就单独行动。她转身走向门口，又停下补充道：哦，顺便说一句，您的百叶窗角度很专业，但街对面那栋楼的7层有个完美的观察点。建议您拉上窗帘。
沈清远站在原地，看着这位不速之客像旋风一样离开。他走到窗前，望向对面大楼。7层的一个窗口，似乎有什么东西反射了一下光，然后消失了。
他猛地拉上窗帘，心跳加速。林夏的恐惧，突然变得不那么难以理解了。
沈清远回到桌前，再次翻开那本日记。在最后一页的角落里，他发现了一个之前没注意到的微小符号——一个眼睛的简笔画，瞳孔处画着一个数字7。
他拿起电话，拨通了许晚晴的号码：我加入。但有一个条件——无论发现什么，我们都要先确保自己的安全。
电话那头传来纸张翻动的声音：已经晚了，医生。我刚收到消息，新视野科技的保安主管昨晚死于意外车祸。许晚晴的声音低沉下来，我们可能已经是下一个目标了。
沈清远站在许晚晴的公寓门前，第三次确认门牌号码。这座位于城东的老式公寓楼与许晚晴给他的精英记者印象不太相符。楼道灯光昏暗，墙皮剥落，空气中弥漫着潮湿和陈旧的气味。
他抬手敲门，指节刚碰到门板，门就开了一条缝——没锁。
许记者沈清远低声唤道，推门的手停在半空。职业敏感让他警觉起来，他掏出手机，调出录音功能，然后才缓缓推开门。
公寓内一片狼藉。文件散落一地，笔记本电脑屏幕碎裂，沙发垫被划开，填充物像内脏一样暴露在外。沈清远的心跳加速，手指悄悄按下了110，拇指悬停在拨出键上方。
别紧张，医生。是我自己弄的。
许晚晴的声音从厨房方向传来。沈清远循声望去，看见她端着两杯咖啡走出来，右眼角有一块新鲜的淤青，左手臂上缠着简易绷带。她穿着黑色紧身T恤和牛仔裤，比在诊所时随意许多，却莫名显得更加锋利。
你受伤了。沈清远收起手机，接过咖啡。杯子的温度透过陶瓷传递到他的掌心，莫名让他感到一丝安定。
许晚晴耸耸肩，不小心牵动了伤口，嘴角抽搐了一下：职业风险。坐吧，别介意乱，我在找一样东西。
沈清远小心地挪开沙发上的文件坐下：有人闯进来了
比那更糟。许晚晴从一堆纸下面抽出一个文件夹，我闯进了新视野科技的档案室。
沈清远的咖啡杯停在半空：你做了什么
职业秘密。许晚晴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随即因为扯到伤口而变成龇牙咧嘴，重点是，我找到了这个。她打开文件夹，取出一份标有阿尔法项目的文件。
沈清远凑近看去，文件上赫然印着林夏的照片和一组编号：A-7-9-3-E。
阿尔法-7-9-3-回声。他低声念出林夏日记中的密码，这是什么
被试编号。许晚晴的手指划过文件上的表格，新视野科技在过去两年秘密进行了至少二十例神经编程实验，林夏是第七号被试。根据这份记录，实验目的是通过特定频率的声波和光刺激，配合药物诱导，重塑大脑神经通路。
沈清远皱眉：这听起来像是某种洗脑技术。
或者更糟。许晚晴翻开下一页，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各种脑波数据和行为变化，看这里，第七号被试——也就是林夏——在第三阶段实验后显示出异常敏感度和信息接收能力显著提升。而在最后一次记录中，实验员写道：7号开始反向追踪信号源，建议终止。
沈清远感到一阵寒意爬上脊背：林夏发现了什么，所以他们要让她闭嘴。
不仅如此。许晚晴的声音低沉下来，我查了其他被试的下落。前六位中，两人被诊断为精神分裂住院，三人意外死亡，还有一位失踪。林夏是第七个。
沈清远站起身，来回踱步：这太危险了。我们应该把这些证据交给警方。
警方许晚晴冷笑一声，新视野科技的董事会里有三位前警界高官。而且，我们还没有确凿证据证明这些意外与实验有关。
但你的公寓被翻过，你受伤了——
没有证据指向他们。许晚晴打断他，我闯进档案室时触发了警报，这些伤是逃跑时摔的。至于公寓，可能只是普通盗窃。她的语气表明她自己也不相信这个说法。
沈清远停下脚步，直视许晚晴的眼睛：为什么要冒这么大风险你甚至不认识林夏。
许晚晴的表情有一瞬间的松动，她移开视线：这是我的工作。而且...她从钱包里抽出一张照片推给沈清远，我妹妹，许晨曦。两年前参加了一项有偿心理实验后跳楼自杀。当时警方草草结案，但我一直不相信她会自杀。
照片上的女孩与许晚晴有七分相似，只是笑容更加柔和。沈清远看着照片，突然明白了许晚晴眼中的执着从何而来。
你认为新视野科技也与你妹妹的死有关
我不确定，但模式太相似了。许晚晴收起照片，现在你明白为什么我不能放手了。
沈清远沉默片刻，然后点点头：我们需要更多证据。林夏的日记里提到镜子不是镜子，这是什么意思
许晚晴眼睛一亮：我查过林夏的公寓现场照片。她的梳妆台上有一面古董镜子，警方检查过，没发现异常。但如果我们遗漏了什么...
我们得亲自看看。沈清远说完就后悔了，这完全不符合他谨慎的性格。
许晚晴已经站起身，抓起外套：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车在楼下，我们趁天黑前过去。
等等，沈清远拦住她，如果真有人在监视我们，这样直接去现场太危险了。
许晚晴歪头看他：医生有什么高见
沈清远思索片刻：给我一小时。我有办法让我们不被认出来。
一小时后，沈清远和许晚晴站在林夏公寓楼下。沈清远戴了深棕色隐形眼镜和假胡子，穿着送货员制服；许晚晴则化着浓妆，戴着夸张的假发和鲜艳的连衣裙，与平日形象判若两人。
没想到你还有这种技能。许晚晴小声评价道，一边调整着假睫毛。
沈清远轻咳一声：大学时参加过戏剧社。记住，我们是燃气公司的检修人员，有十分钟时间。
林夏的公寓位于一栋普通居民楼的五层。警方封条还贴在门上，但已经被撕开过又重新粘上——有人比他们先来过了。
许晚晴熟练地用发卡撬开门锁，两人闪身进入。公寓保持着案发时的状态，只是多了警方调查的标记。空气中还残留着一丝淡淡的香气，像是某种草本植物。
镜子在卧室。许晚晴低声说，领着沈清远穿过狭小的客厅。
林夏的卧室简洁得近乎简陋。单人床，书桌，和一个老式的梳妆台。梳妆台上方挂着一面椭圆形的古董镜，镜框雕刻着繁复的花纹。
沈清远走近观察：看起来就是普通镜子。
等等。许晚晴从包里拿出一个小型紫外线手电筒，对着镜子照去。在紫光下，镜框的某处花纹显现出一个荧光标记——一个小小的数字7。
和日记里的一样！沈清远伸手触摸那个标记，发现它可以旋转。他试着向右转了三圈，然后向左转了一圈。
镜子发出轻微的咔嗒声，镜面突然变得不透明，然后像显示屏一样亮了起来，显示出一段视频画面。
画面中是一个实验室场景，林夏被固定在一张特制的椅子上，头部连接着各种电极。一个穿白大褂的男人正在调整设备，背对着镜头说话：第七阶段开始，频率调整至793赫兹，回声模式。
林夏在椅子上剧烈挣扎，眼睛大睁，充满恐惧。突然，她直视镜头，仿佛能透过时空看到正在观看的沈清远和许晚晴，嘴唇蠕动着说了什么。
倒回去！许晚晴急切地说，看她说什么！
沈清远操作镜子上的隐藏控制键回放画面，这次他们读懂了林夏的唇语：
他们在监视所有人。沈医生，小心你的7号病人。
沈清远如坠冰窟。7号病人他的病人编号系统是按日期排列的，从来没有用数字编号。除非...
一个可怕的念头击中了他。他迅速掏出手机查看日程表，翻到林夏就诊那天。她是那天他的第七个预约。
他们在监视我的诊所。沈清远声音干涩，可能已经很久了。
许晚晴正要回应，突然听到门外有脚步声。两人迅速交换了一个警觉的眼神。许晚晴关闭了镜子显示器，它又恢复成普通镜子的样子。
脚步声在门外停下，接着是钥匙插入锁孔的声音。
后窗。许晚晴低声说，拉着沈清远快速但安静地移向卧室窗户。
窗户外面是防火梯。他们刚爬出窗户，就听到前门被打开的声音。许晚晴示意沈清远先下去，自己则拿出手机对着室内快速拍了几张照片。
就在她转身要跟上沈清远时，一个黑影出现在卧室门口。许晚晴只来得及看到一双冷酷的眼睛和举起的武器，就感到肩膀一阵剧痛——消音手枪的子弹擦过她的左肩。
跑！她对楼下的沈清远喊道，同时忍痛快速爬下防火梯。
沈清远看到许晚晴肩头的血迹，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他扶住踉跄的许晚晴，两人钻进事先停在巷子里的车里。
你中枪了！沈清远的声音因紧张而尖锐，他迅速检查伤口，只是擦伤，但需要处理。
先离开这里。许晚晴咬牙道，右手紧按着左肩，鲜血从指缝渗出。
沈清远踩下油门，车子猛地冲出小巷。后视镜里，一个黑影站在巷口，但没有追上来。
他们不想引起注意。许晚晴分析道，声音因疼痛而紧绷，这说明我们找到了重要的东西。
比起证据，你的命更重要！沈清远脱口而出，语气中的关切让他自己都感到惊讶。
许晚晴侧目看他，嘴角勾起一个虚弱的微笑：哇哦，冷静的沈医生也会着急啊。
沈清远没有回应，只是将油门踩得更深。他的思绪飞速运转：林夏的警告，神秘的7号标记，被监视的诊所...这一切都指向一个庞大而危险的阴谋。而现在，许晚晴因为他的犹豫而受伤了。
去我家。他突然决定，那里暂时应该安全，我可以处理你的伤口。
许晚晴点点头，靠在座椅上闭上眼睛：别太自责，医生。这点小伤算不了什么。
沈清远没有回答，但握着方向盘的手指节发白。他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这已经不仅仅是一个专业调查了。许晚晴的受伤让他意识到，这个固执勇敢的女记者不知何时已经在他心里占据了特别的位置。
而更可怕的是，他们可能刚刚触动了某个庞大组织的敏感神经，接下来的危险只会更多。
车子驶入夜色中，后视镜里，远处某栋建筑的七楼窗口，一道微光一闪而过，像是望远镜或相机的反光。
沈清远的公寓比许晚晴想象的整洁得多。每本书都按照高度排列，茶几上的遥控器与杂志成精确的直角，连拖鞋都整齐地摆放在门口45度角的位置。典型的强迫症心理医生，她暗自评价，同时因失血而感到一阵眩晕。
躺下。沈清远的声音不容置疑，他扶着许晚晴坐到沙发上，迅速拿来医药箱，把外套脱了。
许晚晴试图自己解开纽扣，但左肩的剧痛让她的手指不听使唤。沈清远注意到她的窘迫，轻轻拨开她的手：让我来。
他的手指碰到她颈部的皮肤时，两人都微微一颤。沈清远专业而迅速地解开她的衬衫，露出伤口。子弹擦过锁骨下方，留下一道血痕，虽不深但仍在渗血。
会有点疼。沈清远先用生理盐水清洗伤口，然后涂抹抗菌药膏。他的动作轻柔而精准，眉头紧锁，全神贯注。
许晚晴观察着他专注的侧脸，突然问道：为什么帮我你本可以置身事外。
沈清远的手停顿了一秒，继续包扎：职业操守。林夏是我的病人。
只是这样许晚晴直视他的眼睛。
沈清远没有立即回答。他小心地贴上敷料，才抬起头与她对视：不全是。简单的三个字，却包含了比长篇大论更多的含义。
许晚晴微微一笑，随即因动作牵动伤口而倒吸一口气：嘶——好吧，现在我们扯平了。你救了我一次。
这不该是比赛。沈清远站起身，走向厨房，你需要抗生素和止痛药。我去拿水。
许晚晴趁他离开的片刻，迅速检查了自己的手机。她之前在林夏公寓拍的照片已经自动上传到云端。其中一张清晰地拍到了闯入者的半张脸——一个右眉上有疤痕的男人。
认识这个人吗沈清远回来时，她举起手机问道。
沈清远眯眼看了看，摇头：没见过。但...他放大图片，他戴的耳机很特别，是军用级别的降噪耳机，能隔绝特定频率的噪音。
许晚晴眼睛一亮：就像林夏实验中提到的793赫兹频率！
没错。沈清远递给她药片和水，我查了一下，793赫兹接近theta脑波范围，理论上可以影响人的潜意识。如果配合特定光刺激和药物，确实可能实现某种程度的思维控制。
许晚晴吞下药片：所以林夏参加的实验是在开发一种洗脑技术
更准确地说，是神经语言编程的极端应用。沈清远坐回对面，通过特定频率的声波和光刺激，配合催眠暗示，重塑或植入特定的神经通路。理论上可行，但伦理上...
完全越界。许晚晴接话，难怪他们要灭口。这种技术如果存在，价值连城，足以让任何组织不惜杀人。
沈清远点头：问题是，他们进行到什么阶段了林夏提到的反向追踪信号源是什么意思
许晚晴突然坐直身体，不顾疼痛：等等...如果他们在开发控制技术，那么需要测试对象...而林夏发现她在被控制时能感知信号来源...她的眼睛越睁越大，沈医生，你的诊所里有没有什么异常的设备特别是与声音或光有关的
沈清远思索片刻，突然脸色大变：我的白噪音机！
他快步走向书房，拿出一台小巧的白色机器：每个诊室都配了一台，用来帮助患者放松。但...他拆开后盖，脸色更加难看，这不是原装部件。里面加装了某种信号发射器。
许晚晴凑近查看：能追踪信号吗
沈清远拿起万用表测试了一会儿：不是主动发射器，更像是接收装置。它需要被外部信号激活。他抬头看向许晚晴，我的诊室窗户正对那栋大楼的七层。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明白了什么。
他们一直在利用你的诊所进行实地测试。许晚晴声音低沉，选择那些心理脆弱的患者，远程激活这些设备，观察效果。
沈清远面色苍白：而我却毫无察觉...上帝啊，我可能无意中帮助了他们。
许晚晴握住他的手腕：不是你的错。现在重要的是阻止他们。她拿起手机，我有个朋友在电子侦察部门，能帮我们定位信号源。
沈清远按住她的手：太危险了。这些人已经杀了至少七个人。我们应该把证据交给警方。
然后呢许晚晴反问，等着证据消失等着我们成为下一个自杀案例她摇摇头，我妹妹的案件警方调查了三个月，最后以证据不足结案。我不会重蹈覆辙。
沈清远看着她倔强的表情，知道自己无法说服她。更糟的是，他心里有一部分赞同她的做法。
至少等天亮。他妥协道，你需要休息，我们需要计划。
许晚晴刚要反对，一阵剧痛让她弯下腰。沈清远扶住她：看吧，你现在的状态连走路都困难，怎么调查
好吧，许晚晴勉强同意，但明天一早我们就行动。
沈清远点点头，帮她到客房躺下。他站在门口犹豫了一下：如果你需要任何——
沈医生，许晚晴虚弱但调皮地笑了，再这样婆婆妈妈的我就要怀疑你的专业素养了。
沈清远无奈地摇头，关上了门。回到客厅，他重新检查了那台被改装的白噪音机，然后在笔记本上记下所有线索和疑问。凌晨三点，他终于合上电脑，在沙发上和衣而卧。
他梦见了林夏，梦见她在实验椅上挣扎，嘴唇蠕动着发出警告。但这次，她的脸突然变成了许晚晴的...
刺耳的手机铃声将他惊醒。窗外天刚蒙蒙亮。是许晚晴的电话。
我朋友回信了，她的声音比昨晚有力许多，信号源锁定在新视野科技总部大楼的第七层。猜猜那里是什么部门
神经科学研究室沈清远揉着太阳穴猜测。
Bingo。还有更精彩的——今晚七点那里有个系统升级，大部分安保会调去数据中心。完美的潜入时机。
沈清远坐直身体：这太像陷阱了。
所以才要反其道而行。许晚晴的声音透着兴奋，我已经搞到了大楼平面图和员工ID。你只需要决定是跟我一起，还是——
我跟你一起。沈清远打断她，自己都惊讶于这个决定，但我们必须有周密的计划和逃生路线。
电话那头短暂沉默：我以为你会再劝我放弃。
沈清远望向窗外的晨光：有时候，直面恐惧比逃避更需要勇气。我想林夏教会了我这一点。
哇哦，许晚晴轻笑，沈医生终于展现了一些冒险精神。一小时后见，我们需要准备很多东西。
挂断电话，沈清远深吸一口气。他知道这个决定可能改变一切——包括他精心规划的平静生活。但想到许晚晴受伤的肩膀和坚定的眼神，他明白自己别无选择。
七点整，夜幕刚刚降临。沈清远和许晚晴站在新视野科技总部对面的咖啡馆里，观察着大楼的动静。正如许晚晴的情报所示，大部分安保人员正向数据中心方向移动。
记住计划，许晚晴低声说，我们伪装成IT维护人员，直接去七楼。找到实验数据后立刻撤离，不恋战。
沈清远点点头，调整着过大的工作服。许晚晴的黑客朋友为他们伪造了员工ID，甚至黑进了大楼的门禁系统。
进入大厅出乎意料地顺利。保安只是扫了一眼他们的ID就放行了。电梯上行时，沈清远注意到许晚晴的手指在轻微颤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兴奋。
紧张他小声问。
许晚晴咧嘴一笑：肾上腺素飙升。我活着就是为了这种时刻。
七楼异常安静。走廊尽头一扇标有神经声学研究室的门紧闭着，需要高级别门卡才能进入。
看你的了。许晚晴对沈清远使了个眼色。
沈清远从工具包里拿出一个小装置——许晚晴称之为魔法钥匙，贴在读卡器上。几秒钟后，门锁发出轻微的滴声，绿灯亮起。
室内一片漆黑。许晚晴打开手电筒，照亮了一间宽敞的实验室。中央是几把类似牙科诊所的椅子，周围环绕着复杂的电子设备。墙上挂满了脑部扫描图和波形分析图表。
找到了。沈清远指向一台主控电脑，应该能从这里获取数据。
许晚晴迅速插入准备好的U盘，开始下载文件。沈清远则检查着实验记录。随着的深入，他的表情越来越凝重。
这比我们想象的更糟，他低声说，他们已经进行了第三阶段人体试验。793赫兹只是基础频率，他们开发了一套完整的神经编程协议，能在特定条件下植入简单指令。
许晚晴凑过来看屏幕：服从、遗忘、自我毁灭...天啊，这些是预设指令集！
突然，走廊传来脚步声。两人迅速关闭手电筒，躲到设备后面。门开了，灯光亮起。
我说了系统需要升级前检查。一个男生不耐烦地说。
例行公事，博士。另一个声音回答，听起来像是保安，所有敏感区域都要确认无人。
脚步声在实验室内巡视。沈清远屏住呼吸，看到许晚晴悄悄拿起了一个灭火器。
都清空了。保安最终说道，升级什么时候开始
九点整。这次会测试新的频率组合，希望能解决抗性问题。被称为博士的男人回答，那个7号被试差点毁了整个项目。
她真的能反向追踪信号
不仅这样，她开始发展出对其他被试的影响力。就像传染病一样。博士的声音带着恐惧，幸好及时处理了。走吧，我还要准备测试参数。
门再次关上，灯光熄灭。沈清远和许晚晴等了几分钟才敢移动。
听到了吗许晚晴声音紧绷，他们今晚要测试新频率。我们得阻止他们。
沈清远检查了下载进度：还需要三分钟。看看能不能找到具体测试内容。
许晚晴搜索着纸质文件，突然在一张图表前停住：找到了。今晚测试793赫兹配合40赫兹闪烁光刺激，目标是增强服从指令效果。她的手指滑到测试对象名单，天啊...他们选了全市二十个地点同步测试，包括——
我的诊所。沈清远看到了熟悉的地址，他们计划远程激活那些改装过的设备。
不止如此，许晚晴脸色苍白，我妹妹的名字在这里...两年前的测试名单。他们一直在进行长期追踪实验。
沈清远握住她颤抖的手：我们会让他们付出代价。下载完成了，我们该走了。
就在这时，警报突然响起，红光闪烁。
触发安全协议了！许晚晴拔出U盘，快走！
他们冲向紧急出口，但楼下已经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许晚晴拉着沈清远转向另一条走廊：备用电梯！
电梯门刚关上，他们就听到追兵赶到走廊的喊声。许晚晴按下停车场按钮：改变计划，直接去数据中心摧毁主系统。
太危险了！沈清远反对，我们应该先离开，用这些证据报警。
没时间了！许晚晴坚决地说，如果今晚测试成功，可能有几十甚至上百人受到影响。我们必须现在行动。
电梯到达地下二层。许晚晴探头观察：两个保安，背对我们。跟我来。
他们悄悄溜进数据中心。成排的服务器闪烁着蓝光，中央控制台大屏幕上显示着倒计时：23:17...23:16...距离测试开始还有不到24分钟。
找到主控终端。许晚晴迅速操作着键盘，需要管理员密码。
沈清远观察着系统界面：试试阿尔法793回声。
错误提示。
林夏的生日
再次错误。
倒计时不断减少：18:32...18:31...
许晚晴突然想到什么：试试许晨曦拼音首字母加793。
X-C-X-7-9-3。系统接受了。
我妹妹...她也是实验的一部分。许晚晴声音哽咽，但迅速控制住情绪，找到了测试控制模块，正在上传终止指令。
突然，刺耳的警报响起。数据中心的门被猛地踢开，三名持枪保安冲了进来。
不许动！手举起来！
沈清远和许晚晴僵在原地。倒计时仍在继续：15:00...14:59...
一个穿白大褂的中年男子走进来，正是他们之前听到的博士。
记者和心理学家，他冷笑道，我就知道7号的案子会引来麻烦。他看向屏幕，试图终止测试太天真了。系统有冗余设计，你们的指令需要至少二十分钟才能完全上传。
为什么要这样做沈清远质问，这种技术会彻底摧毁人的自由意志！
博士不以为然地摇头：我们只是在优化人类行为。想象一个没有犯罪，没有反抗，完全有序的社会。而你们，他看向许晚晴，尤其是你，许小姐。你妹妹是个意外，她的神经系统过于敏感。但她的数据帮助我们改进了系统。
许晚晴的眼睛燃烧着怒火：你们谋杀了我妹妹！
牺牲是进步的代价。博士转向保安，把他们关起来。测试结束后再处理。
保安上前要抓他们。就在这一刻，许晚晴突然大喊：现在！
沈清远按下藏在口袋里的遥控器——他刚才悄悄连接了数据中心的灭火系统。高压气体喷射而出，整个房间瞬间被白色雾气笼罩。
去控制台！许晚晴拉着沈清远在混乱中冲向主控终端。
倒计时：07:15...07:14...
来不及上传完整指令了！许晚晴焦急地检查进度条。
沈清远盯着频率参数，突然有了主意：如果我们不能停止测试，就改变参数！把793赫兹改成...改成林夏最后留下的数字，7赫兹。
那是delta波范围，会引起深度睡眠！许晚晴迅速修改着参数，但需要覆盖所有测试点...
倒计时：00:05...00:04...
快走！沈清远拉着她跑向紧急出口。
他们刚冲出数据中心，身后就传来一声闷响——不是爆炸，而是所有服务器同时超载的嗡鸣声。大楼的灯光闪烁了几下，然后恢复了正常。
成功了吗许晚晴气喘吁吁地问。
沈清远望向窗外。街对面大楼的七层窗口，原本规律的闪光变得缓慢而不规则，然后完全停止了。
我想我们成功了。他说。
但胜利是短暂的。远处传来更多保安的喊声和脚步声。许晚晴推着沈清远向停车场跑去：还不能庆祝，我们得先离开这里！
他们钻进许晚晴事先准备好的车里，飞速驶离现场。直到确认没有追兵，许晚晴才把车停在一个偏僻的公园旁。
我们做到了...她转向沈清远，眼中闪烁着泪光和胜利的喜悦，我们阻止了他们。
沈清远却没有放松：暂时而已。他们可以重建系统。我们需要把这些证据公之于众。他拿出U盘，你认识可靠的媒体人吗
许晚晴点点头：我工作的报社总编。但...她犹豫了一下，一旦公开，我们会成为显眼目标。
已经就是了。沈清远苦笑，但值得。
他们的目光在昏暗的车内相遇，无需言语就理解了彼此的决定。许晚晴发动车子：去医院先处理你的伤。
我的伤沈清远这才注意到自己的袖子被血浸透——不知何时被子弹擦伤了手臂。
肾上腺素消退后，疼痛才姗姗来迟。沈清远靠在座椅上，突然笑了起来。
怎么了许晚晴疑惑地问。
我只是在想，沈清远摇头，两周前我还是个循规蹈矩的心理医生，最大的冒险是尝试新口味的咖啡。现在我却成了高科技阴谋的揭发者。
许晚晴也笑了：后悔吗
沈清远看向她的侧脸，在街灯闪烁下忽明忽暗：一点也不。
在医院简单处理后，他们来到许晚晴的秘密住所——一间不起眼的小公寓，连她的同事都不知道的地方。
许晚晴将证据发送给总编后，两人精疲力竭地坐在沙发上。电视上已经开始播放新视野科技涉嫌非法人体实验的新闻。
这只是开始。许晚晴说，他们背后肯定有更大的势力。
沈清远点头：但我们有证据，有公众关注，暂时安全了。他犹豫了一下，许晚晴...关于你妹妹...
我知道。许晚晴轻声打断他，这不是复仇。这是正义。她看向沈清远，谢谢你。没有你，我不可能做到这一切。
沈清远摇头：是你让我看到了比规则更重要的东西。
他们的距离在沉默中不知不觉靠近。当沈清远的手碰到许晚晴的手指时，两人都没有退缩。
你知道吗，许晚晴低声说，我通常不喜欢心理医生。他们总以为自己知道别人心里想什么。
沈清远微笑：那我现在应该知道你在想什么吗
你可以试试。许晚晴挑衅地挑眉。
沈清远轻轻托起她的脸：我想这个不需要心理学学位也能明白。
他们的唇在晨光中相触，温柔而坚定，像是历经艰险后终于找到的避风港。
窗外，新一天的太阳升起，照亮了这座曾经被阴影笼罩的城市。而在某栋高楼的七层，一个被遗落的监控屏幕上，数字7静静地闪烁着，然后彻底熄灭。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