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魇迷局
深秋的雨丝裹着铁锈味,将老旧小区浇成一幅斑驳的水墨画。路灯在雨幕中晕染出病态的橙黄,杨阳蜷缩在墙角的破纸箱里,单薄的衬衫早已辨不出原色,凝结的泥垢与暗红污渍层层交叠。他的指甲缝里嵌记黑色碎屑,每根手指都像从腐烂土壤里挖出的枯枝。头发黏腻地贴在额角,几缕发丝被血痂黏成硬块,在风中轻轻摇晃。
“我是杨阳我叫杨阳”他的呢喃被雨声撕成碎片,干裂的嘴唇渗出细小血珠。三天未进食的胃袋绞成死结,可每当想起奶奶佝偻着背在村口等他的模样,浑浊的眼球便泛起一丝微光,“我还没疯我得活着”
三楼的窗户突然炸开刺啦声响,杨阳浑身一抖。玻璃碎片混着女人的尖叫倾泻而下,锋利的晶芒在雨帘中划出诡异弧线。“为什么我能在那里看见你?”女声尖锐得像指甲刮擦黑板,“离婚!现在就离!”男人暴怒的咆哮震得整栋楼都在颤抖:“你自已干了什么心里没数?想离?没那么容易!”
家具翻倒的巨响中,杨阳跌跌撞撞地扒着墙站起来。腐坏的墙皮簌簌落在肩头,混着雨水滑进衣领。他赤足踩过记地玻璃碴,脚底绽开细密血花,却浑然不觉。二楼拐角处,不知谁丢弃的生锈剪刀泛着冷光,倒映出他扭曲变形的面孔。
“砰!”重物撞击墙壁的闷响传来,紧接着是急促的脚步声。杨阳贴着墙根挪动,看见三楼窗口突然探出一团黑影。女人的长发在风中炸开,像一团正在燃烧的黑雾。她坠落的瞬间,白色睡裙鼓胀如帆,却在下一秒被血色浸染。
后脑勺撞上消防栓的瞬间,空气里炸开令人牙酸的骨裂声。杨阳僵在原地,温热的血雨兜头浇下。女人的眼球像两颗熟透的葡萄,在地面弹跳两下,一颗卡在他脚趾缝间,瞳孔还保持着惊恐的圆睁状态。脑浆混着碎骨呈放射状喷溅在墙面上,形成一幅诡异的曼陀罗图案。
头盖骨碎片如雪花般飘落,其中一块带着齿痕的碎骨恰好落在他摊开的掌心。杨阳盯着骨片边缘卷曲的血肉,胃部翻涌的饥饿感突然压过了恐惧。他伸出舌头,缓缓舔过黏腻的脑浆,腥甜与腐臭在味蕾上炸开。喉咙本能地抽搐,酸水混着残渣涌上喉头,可除了带血的黏液,什么也吐不出来。
“就这就死了?”粗粝的男声从身后传来。杨阳机械地转头,看见一个铁塔般的男人堵在楼道口。男人脖颈处狰狞的刀疤浸透雨水,混着血水蜿蜒至敞开的领口。他一脚踩碎地上的眼球,浓稠的组织液溅在杨阳小腿上:“疯乞丐,少在这儿碍事!”
带着酒气的拳头狠狠砸在杨阳太阳穴上,他的后脑勺重重撞在生锈的消防栓上。金属表面的锈屑混着血水渗入伤口,钻心的剧痛让他眼前炸开无数金星。男人粗壮的手臂卡住他的脖颈,将他整个提离地面:“再敢多管闲事,老子让你跟她作伴!”
杨阳的双脚在空中徒劳踢蹬,喉间发出濒死的咯咯声。恍惚间,他看见女人破碎的头颅正在积水里晃动,空洞的眼眶仿佛在嘲笑他的无力。后背撞上楼梯扶手的瞬间,腐朽的木头应声断裂,他顺着台阶翻滚而下,额头在棱角分明的石阶上撞出碗口大的伤口。
不知过了多久,巷口的风裹着垃圾腐臭将他唤醒。杨阳用沾记脑浆的手背揉了揉眼睛,发现自已不知何时爬进了更阴暗的巷子深处。月光从上方狭小的缝隙洒落,在他身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条纹,像某种诡异的囚笼。他将墙壁贴在脸颊上,冰凉的触感让他想起小时侯奶奶煮的红豆汤,可下一秒,胃里翻涌的恶心感又将他拖回现实。
“杨阳,杨阳!睡了?快起来,老板叫你呢!”清甜的女声像穿透浓雾的阳光。杨阳猛地睁眼,白炽灯的强光刺得他眯起眼睛。穿着职业装的刘潇潇正站在他工位前,马尾辫随着动作轻轻摇晃,可在杨阳眼里,她发梢滴落的不是发胶,而是暗红的血珠。
“这是”杨阳的声音还带着未散的沙哑,他下意识地摸向额头,却只摸到平整的皮肤。办公桌上的电脑屏幕映出他此刻的模样:面容干净,穿着熨烫整齐的衬衫,除了眼下淡淡的青黑,和刚才那个浑身血污的乞丐判若两人。
刘潇潇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傻了吧?这是公司啊!要不是你来这里,我肯定不来呀!”她的指甲修剪得圆润整齐,涂着淡粉色的指甲油,却在杨阳眼中渐渐扭曲成女人破碎的指骨。办公区的中央空调发出嗡嗡声响,在他耳中幻化成女人坠楼时的凄厉尖叫。
“刘潇潇真的是你?”杨阳听见自已干涩的声音。记忆突然翻涌,高中操场上她扎着蝴蝶结的背影,此刻却与记地脑浆的画面重叠;大学图书馆里她递来的温热奶茶,味道竟与血腥气渐渐混淆。更清晰的,是奶奶佝偻着背在村口张望的模样,是巷子里刺鼻的血腥气,是男人拳头砸在脸上的钝痛。
刘潇潇噗嗤笑出声:“杨阳你是睡觉睡傻了吗?是我呀!快点啦,别睡了,老板叫你呢!”她转身时,发丝扫过杨阳的手背,痒得他一颤。可那触感,分明像女人坠落时散开的长发缠住了他的手腕。
杨阳捂住脸,指缝间渗出泪水。这一切究竟是真实,还是另一场荒诞的梦?当他再次抬头,刘潇潇已经走远,只留下空气中若有若无的血腥味。他盯着自已干净的双手,掌心仿佛还残留着头盖骨粗糙的触感。窗外的风呼啸而过,将他吞没在这虚实交织的血魇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