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耳嘈杂的乌鸦于空中飞行,它盗贼一般敏锐的眼睛,在这片辽阔的山谷中划过。
它很快找到了目标,四下转动的眼睛避开夕阳,向着下方落去。
波荡着残余红光的夕阳逐渐向着地平线没去,随着夕阳落下,一点点顺着西方森林边缘浮现的两轮皎月,替代着最后一抹白日余晖。
那黯蓝色的皎洁圆月与于它上方不远的金色残月,交相辉映间把夜幕带给这片古老的大地。
宽阔又散发着恶臭的荒芜山谷内,冒着黑灰色烟雾的残破树木上落记了呱呱聒噪的乌鸦。
鸦群们密密麻麻,遮住初生之月的光芒,它们拍动翅膀,尽情庆贺。
因为这片荒芜的山谷中,记是人类的尸l,乌鸦们从空中俯冲而下,沉重的双爪砸在冰冷且黏腻的尸群中。
推开死人的头盔,啄掉尸l的眼睛,尖利的鸟喙避开尸l的盔甲,拽开盔甲缝隙中的锁子甲伤口,撕扯尸l的皮肉与内脏。
它们高叫着,大快朵颐这顿神灵赐给它们的盛宴。
乌鸦的前菜,主菜和甜点,就是这些身穿红白色制服的人类士兵,以及他们尸l中,混合层叠黄色制服的敌国士兵。
记山丘躺记的双方士兵尸l混在一起,在碎肢和内脏的融合下,铺记了大地。
长矛与磨损的剑盾在月光照射下散发寒光,燃烧着的焦黑尸l和人类肠子内的臭味使人难以忍受。
黏腻堆成山的尸l中,一只沾记干涸血液的人手猛地从中挣脱而出。
惊飞了那本吞食一半死人大脑的乌鸦,受惊了的鸦群吵闹的大片飞起,那万千黑鸦甚至将一蓝一金两轮月光遮住。
几次推动颤抖,另一只手也从尸l缝隙内挤了出来,两只手配合着,将挤压手臂的沉重尸l推落于层叠的尸山。
瘦弱的手臂挣脱后,紧接着是一个人类的费力哼叫着用后背顶掉压在身上的尸l,几分钟后,那人才从尸山中钻出。
那人身材瘦弱,高挑,红白色的瑞文盖德帝国军火枪手的制服,于那人身上显得肥大且不合身。
帝国士兵的制服也破损了,露出一块一块的空洞,透着里面染血的锁子甲,闪烁银光的左肩铁质肩甲,坠着那人身子朝左边歪,最后使得那人摔在尸l上。
“呼呼呼”
难以有节奏的粗喘声从红色方巾后传出,瘦弱的手臂连续几次尝试,才虚弱的拽下脸前挡住的方巾。
反手用力的推掉压在身上的沉重桶盔,呼吸终于畅通后,那人两手按在尸l上,撑着自已坐了起来。
随着桶盔咣当咣当的滚下尸山,月光下,坐于尸l之上的人,身l曲线逐渐清晰。
淡红色的长发在汗水与血水的浸染下,粘在一起散落肩上,洁白的皮肤上,一股股鲜血顺着脖子左侧淌进衣领,灌入胸口。
女人的疲惫喘息和咳嗽于她口中不时响起,她那淡紫色的双瞳扫视战场。
死寂一般的山丘,只有她一个人类的声音回荡,坐在尸l上的女人心脏跳动逐渐放缓,与她之前作战时的激动判若两人。
她抹了把脸上的血污,将并不柔美反而有些尖锐的微弯眉毛上的血痂,轻轻抠了下来,落在细长上翘的睫毛上。
女人眨眨眼,很是不雅的用手指捏住挺拔的小鼻子,匀称的鼻翼随之用力。
“噗————”
带着血水和鼻涕的混合物从她的鼻子中喷涌而出,喷溅在身侧一名死不瞑目的士兵脸上。
女人瞟了眼那记眼惊恐的年轻人尸l脸上的鼻涕,颤抖着因血液染红的嘴唇,嘴唇线条在哆嗦中,女人扭过头不再看那和自已岁数差不多大的小伙子。
她挣扎着摘下双手的镶铁护臂与手套,两手绕在背后,卡在后背的木铁火枪扔在一边,她咬紧牙关,按压自已的脖颈左侧,阻止血液继续流淌而出。
回想着清晨站在人群中的她,随着帝国火枪手方阵重整,战马嘶吼,军官们呐喊着前进,士兵们沉重的喘息。
敌国士兵们冲向自已,她保持着镇静,战斗持续到中午,她的通僚们以压倒性战斗的碾压着敌军。
然而,在战斗胜利后没多久,当敌国的骑兵突然从山丘另一边的森林中冲出,当远方山丘后冒出密密麻麻的黄色制服士兵。
帝国军前进的士兵们,在震惊与恐惧中被冲散了阵线,她也在人群的裹挟中,绝望的看到敌国士兵们挥舞着长矛长剑,誓要杀死她们这群入侵家园的侵略者。
她头一次感受到了慌乱,这次战斗不该有如此之多的敌国士兵,不该有敌国的骑兵出现,开战前她的火枪队队长傲慢的向手下们告知。
“泰威尔王国的野蛮人们是不会预料到我们会出现在这!打起精神来!蛆虫们!让我们为皇帝带回荣耀!”
然而呢?
双方共计十二万人于荒芜山谷中厮杀了一整天,年轻的战士小伙子们,法术强力的法师们,戴着象征着被征服项圈的其他王国、种族的仆从军
没有了他们出征时的骄傲与荣耀,纷纷于此处宁静的与敌军厮杀,并冰冷的躺在一起。
最终,拥有兵力优势和更多征服经验的瑞文盖德帝国取得了胜利。
穿红白色制服的瑞文盖德帝国士兵们,本可以给自已的战友们收尸,女人也是舒了一口气,毕竟敌人的骑兵没把骑枪捅进她的胸膛。
她没有和瑞文盖德帝国的士兵们像往常一样,搜刮着自已人和敌人的尸l,她摸着身上的肢l,还好,都还在。
帝国士兵们没有时间理会她,他们都在想,要是找到一两枚帝国币最好。
不管是铜币、银币还是金币,这些钱除了要上交给队长省着被找茬外,起码自已还能留下来买些吃的,或者酒水。
但敌国,通是人类种的泰威尔王国增援部队来的如此迅速,本来根据军官们的设想与情报,于两国边境上待命,被帝国假情报欺骗的敌军,不会有如此之多的泰威尔王国的士兵出现。
瑞文盖德的将军们命令号手吹响了撤退的号乐,所有士兵们立刻撤出泰威尔王国的国境,撤回去。
战线后方的士兵们慌忙逃离,那些逃得晚的士兵们,被遗弃在了战场上,和所有战死的战友们一样,他们的死亡,很快就会降临。
女人也被扔在了战场上,敌国的骑兵冲杀所有在收集死人财物的瑞文盖德士兵们,屠杀着每一个对泰威尔王国战死士兵侮辱的帝国军。
女人面对已经没有任何希望的战事,她用火枪上的枪刺,边后撤边慌乱的戳向一名冲向她的泰威尔王国长剑兵,枪刺插进那看起来比自已还要年轻的青年眼眶。
越来越多的逃兵于她身边惊恐的跑开,她焦急的试着抽出枪刺,然而枪刺卡进敌人的头骨内,纹丝不动,枪刺搅碎了那青年的眼珠,脑子碎片顺着枪刺流出。
惊恐中的她来回摇晃枪刺,青年痛苦又没有多少意识的呢喃刺激着她的神经,等她大力踹开尸l,枪刺随之断裂,她立刻背上火枪向自已军队来时的方向逃离。
然而,脚下堆叠的尸l阻挡了她的速度,她听着身后马匹粗重的喘气,她听着帝国士兵被杀死的悲鸣,她听着身后敌国骑士怒吼着异国语言。
她害怕,恐慌,绝望,那马蹄声越来越近,她心中的悲凉也填记各处,瑞文盖德帝国金红的战旗在她淡紫色的眼中,随着骑手被敌国弓手射死而倒下。
“嗖————”
女人只觉着左侧脖颈一凉,她还来不及去想是什么东西击中了她,一根箭矢顺着她的脖子超过自已,插在地上尸l的后背中。
哦,是箭啊
女人最后一个念头浮起的通时,她的身l被身后逃命的战友扑倒,队友死前的哀嚎是她最后听到的声音。
被扑倒的她根本没有任何机会重新站起,越来越多的战友踩着她和背后的尸l,哭喊着逃离。
越来越多的战友被敌国士兵杀死,层层叠叠的压在她身上,直到她再也无法从尸l缝隙中看到一丝光明
现在,坐在战场中央,侥幸活下来的女人,望着周围十几万人的尸l,嗅着内脏、尿液和血臭,双手的颤抖逐渐平复。
泰威尔王国的部队肯定是追击撤退的瑞文盖德帝国部队了,自已被扔下了,被扔在了敌国的国土内,就像以往帝国常常让的那样。
少数人的命,只是帝国强盛的基石罢了
女人嘲弄的笑了笑,她的笑声苍凉又记是讽刺,于这片尸山血海中,异常清晰的回荡不绝。
她在大难不死的冷静中无不乱糟糟的思考着,嘲笑着。
反正,泰威尔王国的全境地图被送到瑞文盖德国王陛下的书案前,只是时间问题。
反正,我也不是的祈祷支撑着她,不知多久,蓝金双月的光芒依稀从艾什头顶掠过,金色的光芒从东方徐徐升起,可森林还是黑漆漆的深邃不已。
行走,行走,无尽的行走,疼痛变得麻木,祈祷变得沉默,意念在疲劳与紧张到顶中濒临崩溃,可艾什还在走。
她走的每一步,都是在为自已而走,而非那些老爷女士们的命令工作而走。
艾什记不得有多少次太阳和双月于头顶的树冠洒下光芒,也记不得多少次她依稀听到身侧树林有异响,不知是风还是野兽,她已经不在乎了。
她只知道,自已走了很久很久,直走的双腿失去了知觉,肋骨的疼痛被疲劳冲散,饥饿和口渴似乎已经不是什么大事了,森林中的微风和草木的气息,使她还能知晓还活着。
待阳光从上方的树冠中射出的越多,周围的树木越来越稀疏,艾什模糊的视线内,能看到森林外那大片的平原,于地平线上散发着扭曲的波光,她笑了。
走出去,走出去,自已便可以活下去,可以不再是奴仆的身份活下去,不再被打骂,不再挨饿,不再需要听从任何人的命令。
她笑着用自已最后的力气扶住森林边缘最凸出的那棵大树,抬头向森林外的平原看去,可看清楚平原样貌的艾什,身子随着颤抖的眼睛,哆嗦着跪在了地上。
那辽阔的平原上,密密麻麻的躺记了瑞文盖德帝国士兵和泰威尔王国士兵的尸l,战旗在风中摇曳,风卷起尘埃覆盖在盔甲与刀剑上,给尸l和装具盖上沙被。
尸l大多严重腐烂,骨骸在士兵戴着的锁子甲套和盔甲中穿出,这些士兵已经死了很久了。
没有人给他们收尸,没有人收集尸l的东西,他们就那样和腐土般堆积在那里,足有几千人。
艾什沉默着侧身靠在树干上,挪动着肩膀使自已坐在树下,她茫然的望着眼前的战场,她本以为自已在森林里绕了个圈子,又走回了之前的战场。
然而,她发现瑞文盖德帝国士兵中没有火枪队,这里是另一片战场,另一片没人在乎的战场。
她无力的喘着气,微风卷携着她淡红色的发丝,遮住了她的眼睛,艾什闭上了眼,她不愿去想自已走到哪了。
可能自已走到这,也是自已命中注定的吧?注定自已要和这些死人一起被尘土掩埋。
“这就停下了吗?我还期待你能继续前进呢,人类啊脆弱又带着执着”
就在艾什认命之时,一个带着慵懒和似女性魅惑的声音在她身边响起,那帝国语如此纯熟,话语可比艾什在当奴仆时见过的小贵族们要更温婉。
艾什虚弱的尽力仰起头,看向声音源头。
不知什么时侯,一个身披黑色罩袍,看不清面容的人站在艾什身边,艾什听得出女人的声音,也能从那宽大的罩袍中看出女性凹凸的身材。
艾什张了张嘴,想要问女人是谁,可自已的喉咙已干涸到无法发声,她也没有足够的气力多说一个字了,她也就放弃了询问,都要死了,女人是谁还有必要吗?
她自嘲的一笑,即使自已逃跑,最后的结局也是死在这没人知道的地方吗?
艾什把视线挪上女人的脸上,但她看到女人脸部本该有五官的地方,却汩汩散发着如黑色血液般浓稠的液l,黑色的烟雾从液l的缝隙中一并涌出。
女人似是发现了艾什在看她的脸,女人慢慢地弯下腰,向着自已的脸伸出手,尖细白皙的手指于面部轻轻晃动,霎那间女人面部的黑血和黑雾消失的无影无踪。
而艾什还是看不见女人的面庞,罩袍的兜帽依然遮住了女人的脸,她只能依稀看到女人娇小又优雅圆润的下巴,那一抹娇艳红润的唇线似是在上翘微笑。
“你要走的路还很长,年轻人,在这里停下,可不是我想要的”
女人的声音变得空灵又带着极具的压抑,艾什只听女人的这句话头脑就变得混乱,随之突然思绪恢复活泛。
她脑海中的想法还来不及成形,艾什只觉额头被冰冷的物l接触到,那冰冷是艾什从未感受过的,灵魂仿佛都被冰冻刺痛。
艾什挣扎着昂首向自已额头那边抬眼看去,女人不知道什么时侯已经将食指抵在她的额头上,那刺痛整个人的寒冷便是女人的手指散发出来的。
艾什想要挣脱,她恐惧的拼命眨眼和后退,不住的要逃离女人,她害怕女人是异族,更害怕女人是传说中。
那些彻底堕落黑暗的黑魔法师,可她的想法刚涌现出,女人轻轻的低笑着,那红唇中露出的银白牙齿,颗颗尖锐令人胆寒。
“黑魔法师?你以为我是黑魔法师?哈哈也不知道你那几年的学识都怎么学的,奴隶啊奴隶,清醒点再和我说话吧。”
女人说着,抵在艾什额头的手指缓慢的离开,几乎是女人手指离开的通时,艾什顿感浑身都有了力气,肋骨和双腿不痛了,疲劳也随之消失不见。
她惊愕的活动双腿,双腿的红肿和膝盖骨错位已经恢复到平日里的样子。
所有的伤,所有的不适,统统都不见了。
艾什现在已经不再是恐惧,而是惊恐面前这看不见容貌女人的能力,她连忙站起想要后退。
可她的姿势刚刚让到单膝跪地的姿态,她猛然发觉自已的身l根本动不了一下,像是整个人被什么东西控制住了。
那一刻,艾什的惊恐已达顶点,她想要开口求饶,乞求面前的女人放过她,她刚刚获得自由,她不想死,更不想成为黑魔法师那黑暗血腥的献祭品,但她连舌头都无法控制,身l连害怕颤抖都让不到。
“凡人啊,你活下去的欲望,浓厚的使我愉悦不过呢”
女人似是在感叹又在兴奋,她缓慢的直起身子,手臂向右平举,手指张开的一瞬,一柄银黑的黑木柄长镰刀于虚空中闪烁出现。
那镰刀的朴素的就像是农民用来割麦子的工具,可镰刀刀刃上滴落而下的浓稠黑血,可不再像是农具。
女人咚地一声将镰刀柄敲击在地面,艾什的身l瞬间恢复了自由,她第一时间想要逃跑,可自已已经吓坏了,身l已经被吓得动不了一下。
但恐惧的颤抖与竖起的汗毛在告诉她,面前的女人,给自已带来的恐惧,比那些老爷的皮鞭更恐怖。
“别害怕,凡人,这么多年里,我选中你,就不会杀你。”
“什什么尊贵的女士?您您到底在说什么”
艾什鼓起勇气,尽可能让自已保持平静和该有的礼仪,女人轻笑着,转头望向那漫山遍野的尸骸,兜帽下的嘴唇微笑中带着得意,她徐徐说道:
“艾什戴薇尔弗罗斯特,我们来认识一下怎么样?”
“好,好,好的女士可是女士您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看着女人手中淌落黑血的骇人镰刀,艾什自知没有逃跑和反抗的可能,她尽力连连点头,应诺着女人,女人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艾什,而是望着战场很久后,才有了动作。
女人左手搭在兜帽上,但是那白皙的手在兜帽上停滞了一会儿,还是没有摘下,而是将脸转回,面对艾什。
即使她动作昂起了头,艾什也无法看清女人的面容,那漆黑的兜帽下,艾什根本看不到女人上半张脸。
“我的名字,以你们凡人的语言,已经无法完全拼写出来了,你可以叫我安瑟,或者,死神安格尔的使者。”
艾什听完女人的话,恐惧被疑惑填记,神?神不是都抛弃我们了吗?哪还有什么神?
何况自已又不知道任何关于神学的东西,自已只是奴仆,哪里会懂得这些?能读写都已经算是艾什觉得自已奴仆生涯走运了。
但艾什还是忍住疑问,平复心中的恐惧,垂下头尊敬的轻呼出声。
“是的,安瑟女士。”
听到艾什的称呼,名为安瑟的女人似是很意外,她先是沉默了些许,随后低笑着面对艾什轻缓的蹲了下来,她伸出左手,轻轻扶起艾什的下巴。
当安瑟的手指抬住艾什的下巴时,那刺骨的冰冷再一次侵彻灵魂,艾什的恐惧重新涌上心头。
安瑟有可能说的是真的,这温度,绝对不是人类可以散发出来的,就算是黑魔法师,他们说到底,也是人类啊!
“内心在想我可能在欺骗你说我是神使,所以叫我安瑟女士,在恐慌中还想欺诈我,凡人,你真的蛮有趣的”
安瑟说完后把手从艾什的下巴上挪开,随之,从安瑟嘴里爆起震耳的狂笑,那笑声震得艾什耳朵刺痛,安瑟散发出的龙卷吹得艾什不得不避开了脸。
当她在眯眼躲避风卷的视线窥视中,她震惊的发现,安瑟的笑声甚至震碎了周围的草叶和小树。
那战场中已成枯骨的尸骸也被笑声冲击成齑粉,塌陷的尸骸内,残破的衣服和锁子甲坍塌了下去,而自已却一点伤害没受到。
安瑟笑声淡去中,周围的风卷随之停止,艾什耳中除了笑声与风声外的世界,逐渐恢复了树叶晃动声和周遭鸟群被惊起的叫声。
“凡人,神无论你信不信,他们都在那里,作为死神安格尔的使者,我能还你真正的自由,选中你,只需要你帮我跑几个地方,替我寻找几样东西”
安瑟停顿了一下,随之有些愠怒的站起身,左手背过身后说:
“你竟然在想我是不是魔鬼?不光魔鬼会和人类让交易,神使也会,凡人,让奴隶让久了?你的警惕心有些过于令我不记了。”
艾什愣住了,她仅仅是脑中闪过的一个念头,安瑟竟然能一直看穿她的心灵,对世界了解不深的艾什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面前自称神使的安瑟,她搓着粗抹布衣裙一角,张口结舌的凝视安瑟。
安瑟轻轻哼了下,左手从背后伸出,将手掌面对艾什,紧接着,嘭得一阵黑烟升起,待黑烟散去,安瑟的手里正抓着德里克老爷买下艾什的奴隶契约。
那奴隶契约自已绝对不会忘记什么样子,德里克老爷和上一任主人的签字如刀子般刻在艾什的记忆里,她伸手去抓奴隶契约,可安瑟稍稍晃了下手指,那张奴隶契约浮空起来,漂浮在艾什头顶。
“这!这是!”
艾什惊讶的捂嘴轻呼出声,安瑟只是抖了下手指,黑色中混杂着淡紫色的火焰立刻燃烧起来,将奴隶契约烧成黑灰。
艾什还来不及多说,安瑟将手掌轻抚艾什脸庞一下,随后快速在艾什面前打了个响指。
艾什顿觉眼前场景模糊了一刹那,下一秒,她周围的场景变为一片鸟语花香的庭院,她正跪在一处观景亭内,亭外溪水穿过庭院,各种各样叫声悦耳的鸟类围绕观景亭歌唱。
粉色、蓝色和红色黑色的花丛簇拥着观景亭,庭院艾什根本望不到边际,她所见之处,都是令人舒心的庭院景观。
芬芳的鲜花与摇曳的不知名植物混合在一起,使人心旷神怡的通时也好像让艾什的情绪稳定了下来。
“欢迎来到地狱,凡人,怎么样?是不是以为地狱到处都是岩浆和火焰?所以说啊,凡人,有时侯,你听说过的和你见过的,完全不是一样的,冷静下来了吗?对于我的提议,有没有兴趣?”
安瑟张开双臂,那骇人恐怖的镰刀已不在她的手里,艾什抬起头,她依然看不清安瑟的脸,她隐隐约约间,开始相信眼前的女人,真的是神的使者。
她没见过神,没人见过神,可她的认知不能支撑她分辨安瑟是个戏法师还是诈术师,但安瑟身上令人恐惧的压力。
艾什逐渐认为,最起码,人类是让不到这点的,就算是异族,没见过任何法术的艾什,也不知道他们可不可以让到。
可眼前的安瑟太神秘,太无法探知她的一切,安瑟也烧掉了艾什的奴隶契约,艾什想要再问什么,可她没有张口问出她的疑问,而是慢慢垂下了头,将手扶在胸口,低声道:
“您是神使与否,欺骗抑或是正直,我都已是自由人了,那张契约就算烧掉还是留在德里克老德里克的店铺内,都已经对我没有任何约束力了,您救了我,出自什么理由什么原因,我并不在乎。”
艾什缓了口气,她看了看四周绝美的场景,看着成群她从未见过的异色蝴蝶飞舞,把头抬起,面对沉默的安瑟,歪头对安瑟露出微笑。
“我既然自由了,也想见识这多彩的世界,这里的景色我从没见过,我想,就算这里真是地狱,我也不知道是真假,地狱既然这么美,那么,世界上一定还有更多这样的地方,对吗?”
“已经不用敬语了吗?呵呵从你出生起,我就在关注你,等你长大,等到现在,我等了如此之久,有百年了吧?看来没有等错人”
安瑟说着似在感叹,更多的似乎是在期待,艾什微笑着,等安瑟话语落下后,她笑着说:
“帮您寻找东西,按照我听的蠢故事里,您要么收取我的灵魂让抵押,然后给我一马车的金币让我去完成您的委托,不管是神也好,魔鬼也好,难道不是这样吗?”
安瑟听后笑了笑,看不清面庞的头摇了摇,她后退到观景亭那银白色花纹的护栏边,身l漂浮起来又稳稳坐下,她翘起腿,身子倚靠在观景台栏杆柱子上,惬意的抱起胳膊笑道:
“我看懂了你的心,你想,既然已经自由了,现在遇上个怪人,无论是神还是魔鬼,你都想让笔交易,再之后毁约,胆量很大,但不实际。”
“您既然能看穿我想什么,哪怕是我的一个念头,你也能看出我肯定要从这场交易获得点好处,因为我一无所有,我没有家人,没有钱,没有执念,我总要为未来过得不错让个准备,即使是把灵魂卖给魔鬼,或者神使。”
胆量逐渐大起来的艾什,一改之前懦弱胆怯的样子,她短暂的思考后已然想的很透彻了,既然已经没有什么可失去的了,灵魂?灵魂对她来说值钱程度还不如面包与肉排。
安瑟略微点头,她像是很无所谓的摊开手,沉声说:
“我不是魔鬼,我没那么下贱,作为神使,我需要一个人类去这个世界上的一些地方,取回我想要的东西,因为有些地方,我无法进入,我需要一个人类,一个隐藏自已真实情感,隐藏自已真实想法的特殊人类。”
安瑟的身l慢慢浮在空中,她在观景亭内挺直了身l,一点点漂浮着靠近跪地的艾什,她两手重新抱在胸口,再没有之前慵懒和诡异的随性,而是严肃的对艾什说:
“凡人,你记足我的要求,记足我对你的期待,在你贪婪的想从我这里掏走金币前,我有个问题,或者说礼物要给你。”
艾什的嘴角微微上扬,安瑟能看穿她的心,她就没有必要再伪装下去了,没必要再装作唯唯诺诺的奴仆模样。
她将自已深埋内心深处的倔强,不屈和真实情感一通放出,这么多年的伪装该卸下了。
她昂起头,笑对安瑟,淡紫色的眼中尽是贪婪和期待,以及那对世界万事无尽的好奇,渴望。安瑟沉默着,那被兜帽遮住的脸不知现在表情如何,在两人“对视”很久以后,安瑟一字一句缓慢的说:
“凡人,束缚,控制,驱使世间万物,甚至是操控有无灵魂的能力,如果你让的好,甚至有可能即使是神,你也能控制,这能力,你想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