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他就算跟去了，最后也还是没能救得了她。

    亲眼目睹她死在眼前，还不如……

    “但这一次，你还是做了同样的选择。”

    “嗯。”段子尧沉默了好久，才又点了点头：“我没办法丢下她不管。”

    哪怕知道去了也没用，哪怕知道那里是什么样的深渊，但给他重新选一次的机会，他还是会去的。

    正是因为知道那是怎样的炼狱，才不能抛下她，让她一人前往。

    “所以，我其实是因为这个才一直没办法跟精神体融合的，对吗？”段子尧回过头来。

    “也不完全是。”苏恺落沉默片刻：“小白在三年多之前的一次战斗中死去过，现在的它完全是靠吸取别的星兽溃散精神力重组出来的。你跟它没办法融合，也是正常的。”

    “嗯。”段子尧点了点头。

    跟苏恺落的这次精神力融合让他彻底恢复了以前的记忆，那些破碎的画面虽然仍旧模糊，但却真实地存在于他的脑海里。

    “我逃走的时候，本来就没想过能一直活下去。”

    他只是不愿意再忍受痛苦，也不愿意看到更多无辜的人被迫害。所以他选择抛弃自己的精神体，带着一些人冲破了地下格斗场的牢笼。

    但也仅此而已了。

    国家战乱不断，军队都在前线对抗虫族，费尔曼家族的势力也过于庞大。他们没权没势，甚至连在星网上发声都被很快压下去。

    段子尧没想过自己可以活这么久。

    他几乎已经认命了。

    当他是一个事不关己的看客时，他能够理直气壮地骂那些猖獗的星盗。

    扰乱治安，迫害民众，妥妥的反派！被主角诛杀才是他应有的结局。但当他自己真正成为这个人的时候，段子尧才感觉到深深的无力。

    如果世界太平，谁不想当个普通人，被军队和政府保护着，平静的生活。

    是他不配。

    破碎的记忆重新回到脑海里，就连那种悬崖尽头的绝望感也一同复制了过来。

    段子尧忍不住揉了揉眉心：“我的精神体被击碎，也不一定就是件坏事。”

    在那之前，他几乎已经对星盗的身份进行了自我认同。

    他偶尔也会抢一些商船，偶尔也会跟帝国的巡航舰打架，直到……

    段子尧现在想想都觉得可怕。

    他差点就失去了底线，成为了自己曾经最讨厌的样子。

    “别想了。”一只宽大的手掌盖在了段子尧的头上，源源不断的热量从掌心传来。

    苏恺落像撸猫一样揉了揉段子尧的头发。

    看着那双盛着水光的眼睛，他心中弥漫着一股非常复杂的情绪。

    他突然想起

    “你们终于舍得醒了？”

    段子尧才一睁开眼，

    就看到旁边一张憔悴却又阴云密布的脸。

    他心里咯噔一下，不知为何生出了一点退缩的心思。

    “睡得开心吗？连精神体都彻底融合了，应该是没什么问题吧？”

    “抱歉，

    在意识空间遇到了一些小问题。”

    段子尧还没来得及回答，躺在他旁边的人就先一步开了口。

    他抬起头来，正好跟一双碧蓝色的眼眸对上。

    那双漂亮的瞳孔里透出两分淡淡的笑意，

    细细一看甚至还带着几分安抚的意味。

    段子尧心头的那点慌乱顿时就散去了不少。

    他从治疗舱里爬起来，

    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看唐天华：“抱歉。”

    唐天华看着段子尧的眼神，突然陷入了沉默。

    他看了段子尧好一会儿，又转头看向苏恺落：“他的记忆……找回来了？”

    “嗯。”苏恺落点头。预曦。

    段子尧：“……有这么明显吗？”

    “眼神变了。”唐天华言简意赅。

    或者说，

    不止是眼神，就连身上那股气质也变得跟之前不同了。

    如果说段子尧之前一直带着一股跟星际格格不入的气质，

    那么现在，

    他就想是淬火的一柄利刃，

    好像随时都要把这个荒唐的世界给撕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