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战地的这一年,我见了太多流离失所的难民,有的死到全家只剩一个人,行李里装的全是骨灰;更有三四岁的幼儿,每晚独自一人去坟地,睡在母亲的墓前,因为思念远远胜于恐惧。
所以陆庭的那些“可怜”对我来说,没有半点触动。
我只想知道被背叛的原因。
“妈,你去把许清叫进来,我有话要问她。”
“小森!”
我妈有些急了,还想再劝,我实在没压住脾气,“她还没进门呢你就这么维护她?做了这种不要脸的事,连当面跟前男友解释的勇气都没有吗?”
我已经自动把自己归结为前任了。
许清进来时,一脸的愧疚。
“陆森,是我对不起你,我错了!陆庭前段时间出车祸了,还没休养好就又得了流感,今天早上起来还发了高烧,他不肯去看病,非要来跟你道歉。”
“你的脾气我一直都知道的,是我误会了,我以为你……所以才那么冲动地动了手。”
她像连珠炮一样输出。
我甚至连一个字都没来得及说。
“许清,你想跟我说的,只有这些吗?”
没有任何关于背叛我,跟我亲弟弟搞出孩子的解释,反而话里话外都是对陆庭的维护,那么沉的一口锅直接盖到我头上。
好久,我才找回声音,涩然问道:“你还记得,我为什么会转为战地记者吗?”
许清的脸僵住了。
4
我和许清是新闻系的师兄妹,硕士毕业后又幸运地进了同一家电视台。
工作满一年的时候,她用攒了半年的钱给买了一堆贵重礼品,然后跟我回了家,被赶出来后又坚持来了好几趟,最后我妈直接放话,什么时候那个拖油瓶弟弟解决了,才能谈结婚的事。
但他们是亲姐弟,又不能断绝关系,怎么才算解决呢?
我劝她放宽心,说家里的事我会解决,因为觉得愧疚,还掏钱给她买了辆车方便通勤。
但许清生性要强,认了死理,非要自己买房子让我妈安心。
可这里是帝都,她把自己卖了买不起个卫生间的城市,买房不亚于天方夜谭。
恰逢之前派到中沙地区的战地记者因家里有事申请召回,为了更高的工资,许清就申请代替他。
我当然不愿意的。
那是人命比狗都轻贱的地方,她一个女孩子,刚转正没多久,连外采经历都少得可怜,过去了根本不知道会遇到什么样的危险。
“阿森,你别担心,就一年而已,我会保护好自己的,我一定会让你妈妈相信我的!”
许清说的是情深意切,像是爱惨了我。
可惜,她没去成。
收拾行李时从楼梯上滚下来,摔断了腿。
外派记者开了天窗,整个电视台都急得不行,到处找人顶替,却全都扑了个空。
我妈知道后,坐在沙发上冷笑,“我看她就是故意的,为了博你的好感让你对她死心塌地。哼,申请去什么战场,临了又怕死,特意把腿弄断了,也只有你这种蠢货才会信!”
我自然是不听的。
因为这是许清第二次哭。
她把存折银行卡一股脑全都给我了,连院都不肯住,大骂自己没用,连收拾行李这种小事都做不好,还提出跟我分手。
我没答应。
毕竟我们之间没有任何实质性的,不可调节的矛盾。
外派记者不能开天窗,领导最后没办法,找上了我,我一口就答应了。
许清急疯了,说那里危险,不能去,说我不能为了她而一时冲动。
但其实不全是。
我的梦想就是成为一个奔走在一线的记者,虽然中沙真的很危险,随时可能会出人命,但我不怕,并且做好了牺牲的准备。
这些我从没说过,到最后许清都以为我是为了他。
5
病房里安静极了。
许清低着头,四处躲闪我的目光,最后才低声说:“对不起。”
她看起来那么心虚和可怜。
我却差点笑出来,本来打算回国升职后就告诉她,跟她求婚的,现在看来,也没有任何必要了。
况且,临走前,她还指天发誓,说我要是出什么意外,她也不独活。
许清这个骗子。
“陆森,对不起,我就是太孤独太累了,真的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