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类别:科幻灵异 作者:戢云轩 本章:第一章

    1

    相亲宴的囚笼

    灵欣的指尖在真皮座椅上无意识地敲击着,指甲边缘已经泛白。车窗外的霓虹灯在雨水中晕染成模糊的色块,像被水洗过的油画。司机老陈透过后视镜看了她一眼,喉结滚动了一下,终究什么也没说。

    小姐,到了。车子停在五星级酒店门前,老陈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灵欣的胃部一阵绞痛。今晚是父亲安排的相亲宴,对象是林氏集团的太子爷——一个在圈内以玩世不恭著称的花花公子。她的手掌心渗出细密的汗珠,在香槟杯上留下模糊的指纹。

    灵小姐,久仰。林志远向她伸出手,袖口露出限量版腕表,钻石切面在吊灯下折射出刺眼的光。灵欣的嘴角机械地上扬,肌肉却僵硬得像戴了面具。

    宴会厅的香槟塔在灯光下晶莹剔透,灵欣却觉得那些气泡像是被困在玻璃牢笼里的求救信号。她的太阳穴突突跳动,耳边父亲和林董事长的谈笑声逐渐扭曲成尖锐的耳鸣。

    我去一下洗手间。她猛地站起来,膝盖撞到桌角,钝痛顺着神经直窜脑门。

    化妆镜里的女人嘴唇发白,灵欣用颤抖的手指解开盘发,黑发如瀑布般倾泻而下。手机在晚宴包里震动,闺蜜小雨的信息跳出屏幕:车在后门,十分钟。

    灵欣的胸腔剧烈起伏,她扯下耳环扔进洗手池,钻石与陶瓷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安全通道的应急灯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高跟鞋踩在水泥台阶上的声音像心跳般急促。

    2

    山野遇险

    快!小雨拉开车门时,灵欣闻到了她发梢的柑橘洗发水味道。车子驶入夜色时,灵欣终于让憋了许久的那口气从肺部缓缓吐出,车窗灌进来的夜风让她眼眶发酸。

    三天后,海拔1500米的青峰山腰,灵欣的登山杖深深插入松软的腐殖土。晨露从冷杉叶尖坠落,在她冲锋衣上绽开深色的圆点。

    这地方真绝了!阿杰架好单反,镜头惊起一群山雀。灵欣蹲在小溪边灌水,指节被冰凉的溪水冻得发红。六个月前收购案的疲惫,两个月来相亲安排的窒息感,此刻都被山风刮得七零八落。

    傍晚的营地篝火噼啪作响,烤肉的油脂滴在木炭上激起细小火花。灵欣的舌尖尝到黑胡椒的辛辣,混合着松木烟熏的气息。她仰头看星空,脖颈线条在火光中镀上一层金边——这是三个月来第一次,她的肩颈肌肉没有因为压力而僵硬如铁。

    有东西过来了!小雨突然僵住,塑料杯在她指间变形。

    灌木丛的断裂声像雷声般炸响。灵欣的瞳孔骤然收缩——一头獠牙泛黄的野猪正撞断矮灌木,朝他们冲来。阿杰的惨叫声中,灵欣感到后背传来一股猛力,她踉跄着向前扑去,膝盖重重磕在石头上。野猪的腥臭味扑面而来,她本能地闭上眼睛,耳膜被自己剧烈的心跳震得生疼。

    预想中的疼痛没有降临。灵欣睁开眼时,看到一个身影挡在她面前。月光勾勒出那人宽肩窄腰的轮廓,他手中木棍精准戳中野猪鼻头最敏感的部位。野猪发出刺耳嚎叫,转身逃入黑暗。

    能站起来吗男人转身,山风掀起他额前碎发,露出眉骨上一道浅浅的疤痕。灵欣的喉咙发紧——他的眼睛在火光映照下像两潭深不见底的泉水。

    脚踝...灵欣刚试着用力,脚踝处立刻传来尖锐疼痛,让她倒抽一口冷气。男人蹲下身,带着草药味的手指轻轻按在她肿胀的关节处,他掌心的温度让灵欣莫名想起小时候发烧时,母亲敷在她额头上的热毛巾。

    脱臼了。他的声音像山涧流水,清冽中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量,忍着点。

    剧痛袭来时灵欣咬住了下唇,血腥味在口腔蔓延。下一秒,疼痛奇迹般减轻。男人已经背对她蹲下:天黑前得回到山上,这里不安全。

    灵欣趴在他背上时,闻到他衣领间混合着柴胡和艾草的气息。随着海拔升高,他的呼吸变得粗重,但步伐依然稳健。灵欣的脸颊贴着他被汗水浸湿的后背,听到他胸腔里有力的心跳声。

    我叫弦风。他在一处陡坡前调整姿势,手臂肌肉绷紧托住她的大腿,前面就是我的药圃。

    3

    逃婚的代价

    月光下,几间木屋静静卧在山坳里。弦风踢开篱笆门的瞬间,惊起几只夜栖的山鸡。他将灵欣放在竹榻上时,她的牛仔裤已经被露水浸透,冰凉地贴在皮肤上。

    先把湿衣服换了。弦风丢来一套粗布衣裤,转身往铁炉里添柴火。灵欣的手指在扣子上打滑,布料摩擦过擦伤的皮肤时,她忍不住嘶了一声。

    弦风突然走近,手里端着冒热气的木盆。他单膝跪地,握住灵欣的脚踝浸入药汤中。热气蒸腾间,灵欣看到他睫毛上挂着细小的水珠,鼻梁的线条像山脊般挺拔。

    你朋友推你那下,弦风突然开口,指尖在她脚背淤青处轻轻按压,是故意的。

    灵欣的呼吸停滞了一秒。记忆闪回——阿杰惊恐扭曲的脸,背后突如其来的推力,野猪獠牙上反光的黏液。她的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却感觉不到疼。

    弦风起身去拿绷带时,灵欣注意到他右腿走路时微跛。炉火将他的影子投在木墙上,随火焰摇曳而变形膨胀,像头沉默的守护兽。

    深夜,灵欣在陌生的床铺上辗转反侧。木屋外传来规律的捣药声,混合着夜枭的啼叫。她摸出手机,屏幕亮起的瞬间,23个未接来电的提示像警报般闪烁。最后一条是父亲发来的语音:别任性,明天上午十点,林家的聘礼会送到公司。

    灵欣将脸埋进散发着阳光味道的枕头里,喉间涌上一股苦涩。枕头下压着的野菊干花被她压碎,香气在黑暗中静静蔓延。

    晨光透过窗棂在地板上画出金色格子时,灵欣被一阵清脆的碰撞声惊醒。她拖着仍有些疼的脚踝走到门口,看到弦风正在石臼里研磨药材。晨露从他的发梢滴落,在白色药粉上砸出小坑。

    醒了弦风头也不抬,腕骨凸起的弧度随着研磨动作起伏,灶上有粥。

    灵欣捧着粗陶碗,热粥顺着食道温暖了全身。她看着弦风将药粉装进牛皮纸袋,指腹上的老茧与纸面摩擦发出沙沙声。阳光穿过他挽起的袖管,照在小臂上几道细长的疤痕上。

    你一直一个人住在这灵欣问出口才觉得唐突。弦风动作顿了一下,喉结滚动:

    以前和师父。他去年冬天走了。他转身取竹匾时,灵欣看到他后颈处有一小块皮肤比周围颜色浅,像是烫伤愈合后的痕迹。

    接下来的三天,灵欣的脚伤以惊人的速度好转。每天清晨,弦风都会采回带着露水的草药,捣碎后敷在她脚踝上。午后,他教她辨认药圃里的植物,宽大的手掌包裹着她的手指触碰薄荷叶片的锯齿边缘。

    第四天傍晚,灵欣帮弦风晾晒当归时,突然听到他问:你手上的戒指痕,是订婚戒指留下的

    灵欣的指尖下意识摩挲无名指根部。那里有一圈淡淡的白色痕迹,像道愈合的伤口。商业联姻。她扯动嘴角,我爸觉得我需要个门当户对的丈夫。

    弦风抖开草药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但灵欣看到他后颈的肌肉绷紧了。晚霞将晾药架染成橘红色,当归的苦涩香气在两人之间弥漫。

    那天夜里,灵欣被雷声惊醒。暴雨砸在屋顶的声音像千万面小鼓。闪电照亮房间的瞬间,她看到弦风站在门口,手里抱着被雨水打湿的被子。

    药圃进水了,我得去排水。他的声音几乎被雷声淹没,你睡我房间,那里不漏雨。

    灵欣跟着他冲进雨幕时,冰凉的雨水立刻浸透了睡衣。药圃里,弦风正奋力挖开排水沟,背肌在湿透的白衣下清晰可见。灵欣抓起铁锹帮忙,两人在泥泞中跌跌撞撞,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

    回到屋内,弦风拧干毛巾递给灵欣。她接过来时,两人的手指相触,像两块烧红的炭。灵欣抬头看他,雨水从他的下颌滴落在她锁骨上,激起一阵战栗。

    弦风突然捧住她的脸,拇指擦过她眼下疲惫的青黑。灵欣的呼吸变得急促,她能闻到他身上雨水混合着泥土的气息,能看到他瞳孔中自己的倒影在微微颤抖。

    当他的唇压下来时,灵欣听到自己胸腔里传来一声呜咽般的叹息。弦风的吻像山间的风,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却又在触及她唇瓣时温柔得令人心碎。灵欣的指尖陷入他潮湿的衣料,雨水顺着两人交缠的发丝滴落在木地板上,发出细小的声响。

    晨光穿透雨幕时,灵欣在弦风怀里醒来。他的手臂横在她腰间,掌心的茧子轻轻蹭着她光滑的皮肤。屋外,被暴雨洗礼过的山峦正蒸腾着雾气,像幅未干的水墨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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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天清晨,灵欣正在溪边洗衣服,突然听到引擎的轰鸣撕裂了山间的宁静。三辆黑色越野车碾过碎石路,惊飞一群山雀。她的手指僵在水中,看到父亲从为首的车里走出来,定制西装的袖口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玩够了吗父亲的声音像刀锋刮过冰面。四个保镖呈扇形围上来,皮鞋踩碎了一丛刚开的野姜花。

    灵欣后退时踩到湿滑的鹅卵石,险些跌倒。一只有力的手臂突然环住她的腰——弦风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另一只手里还握着刚采的草药。

    她不想走。弦风的声音很平静,但灵欣感觉到他胸腔的震动通过相贴的背部传来。

    父亲冷笑一声,保镖们又向前逼近一步。灵欣看到弦风的指节发白,草药茎秆在他掌心折断,汁液顺着腕骨滴落。

    灵欣,父亲抽出支票本,开个价。

    山风突然变得凛冽,灵欣的耳膜嗡嗡作响。她转向弦风,发现他正凝视着她,眼神像暴风雨前的海面般暗流涌动。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嘴角抿成坚硬的线条。

    4

    都市迷局

    我跟您回去。灵欣听见自己说,声音陌生得不像自己的。弦风的手臂骤然收紧,又缓缓松开。当她走向车队时,脚踝已经痊愈,却比受伤时更疼。

    车门关上的瞬间,灵欣听到弦风的声音穿透防弹玻璃:我会把你娶回家!她转头,透过茶色玻璃看到弦风站在飞扬的尘土中,晨光为他镀上一层金边,像座正在风化的雕像。

    车队驶过山路的第一个转弯时,灵欣的眼泪终于决堤。她咬住自己的拳头,咸涩的液体滑过手腕上弦风昨晚留下的吻痕。后视镜里,那座青山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小,最终变成一个模糊的绿点,消失在沥青公路的尽头。

    灵欣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订婚戒指的钻石棱角硌得指缝生疼。宴会厅的水晶吊灯将无数光斑投在她脸上,像无数双窥探的眼睛。林志远的手指在她腰间收紧,定制西装的袖扣刮擦着她露背礼服上的蕾丝。

    笑一笑,媒体在拍照。父亲的声音从齿缝里挤出,他嘴角上扬的弧度像是用尺子量过。灵欣感到面部肌肉僵硬如石膏,只能机械地举起香槟杯,液体在杯中晃动,倒映出她眼角的湿润。

    闪光灯熄灭的瞬间,她迅速抹去将落未落的泪滴。化妆间镜子里,那个穿着高定礼服的女人陌生得让她心悸。锁骨处弦风留下的吻痕已经淡去,被化妆师用遮瑕膏厚厚掩盖。

    灵总,合同需要您过目。秘书的声音在门外响起。灵欣深吸一口气,胸腔里弥漫着一种钝痛,像是有人用钝器不断敲击她的肋骨。

    会议室的落地窗外,城市天际线在暮色中逐渐亮起。灵欣翻动文件时,闻到纸页间飘出的油墨味,突然想起弦风药圃里晾晒的当归——那种苦涩中带着回甘的气息。她的笔尖在签名处停顿,墨水晕开一个小圆点。

    灵小姐心不在焉啊。林志远突然俯身,古龙水的气息喷在她耳畔。他手指划过她手腕内侧的静脉,是不是想念山里的野男人了

    灵欣的瞳孔骤然收缩。林志远低笑着展开一份调查报告,上面赫然是弦风在药圃劳作的照片。她的胃部绞紧,喉咙泛起酸苦——照片右下角的日期显示,就在昨天。

    别紧张,林志远将照片撕成两半,只要乖乖结婚,我不会动你的小宠物。他撕扯照片时,小指上的家族戒指刮破了纸面,发出刺啦一声。

    午夜,灵欣站在公寓阳台上,夜风掀起真丝睡袍的下摆。手机屏幕亮起,是阿杰发来的消息:对不起,你爸找到我家人...她关闭对话框,指尖悬停在弦风的号码上方——那个她背得滚瓜烂熟却从未拨出的号码。

    楼下的城市灯火像一片倒置的星空,却照不亮她心中的黑暗。灵欣的太阳穴突突跳动,耳边回响着弦风那句我会把你娶回家。她突然抓起茶几上的订婚请柬,用力撕成碎片,纸屑如雪花般飘落在波斯地毯上。

    次日清晨的董事会上,灵欣的咖啡杯在桌面上留下一圈褐色痕迹。财务总监正在汇报季度数据,投影仪的光束中尘埃飞舞。

    与仁和堂的并购案必须加快。父亲敲击桌面的指节泛白,他们手里有国家级秘方。幻灯片切换到一家古朴的中药铺面,灵欣的呼吸停滞了——柜台后的老医师正在研磨的,正是弦风教她辨认过的血竭。

    会议结束后,灵欣借口视察新收购的药厂,独自驾车驶向城郊。工业区的空气弥漫着苦涩的药味,让她想起山间晨露中的草药香。在质检车间,她偷偷抓了一把当归切片藏进西装口袋,粗糙的断面刮蹭着丝绸内衬。

    回程的暴雨中,灵欣的轿车在贫民区边缘抛锚。她推开车门时,雨水立刻打湿了定制西装。路边棚户区飘来一阵熟悉的药香,混合着潮湿的霉味。鬼使神差地,她循着气味走进一条窄巷。

    破败的诊所里,一个佝偻老人正在给咳嗽的孩子喂药。看到灵欣,老人浑浊的眼睛突然亮起来:姑娘也是来找弦大夫看病的他今天去城南了。

    灵欣的膝盖突然发软,扶住门框才没跌倒。雨水顺着她的发梢滴落,在水泥地上溅起细小水花。老人递来一块粗布毛巾:弦大夫用的方子神着呢,前天还救了个医院不收的肝腹水。

    回程的出租车上,灵欣的指尖在车窗上无意识地画着圈。水雾模糊了窗外闪过的霓虹灯,就像她记忆中弦风的面容,在日复一日的思念中逐渐变得朦胧。

    与此同时,城南旧货市场。弦风站在摊位前,粗布衣裤在西装革履的人流中格外扎眼。他皱眉看着智能手机上的地图,拇指在屏幕上留下的汗渍让图像更加模糊。

    这玩意儿比采药难多了。他嘟囔着,额头上渗出细密汗珠。旁边卖五金的老头咧嘴笑了:小伙子,你找的那个灵氏大厦得坐地铁。

    地铁车厢里,弦风紧握扶手,指节因用力而发白。每次到站时的机械女声都让他肩膀一颤。对面座位上,两个女孩正对着手机屏幕窃笑,镜头明显对准了他这个土包子。

    突然,手机推送的财经新闻吸引了他的注意——灵氏集团千金与林氏继承人订婚宴照片。弦风的瞳孔收缩成针尖大小,照片上灵欣僵硬的笑容像刀子般扎进心脏。他的呼吸变得粗重,引得周围乘客纷纷侧目。

    借过!弦风冲出地铁站时,撞翻了一个咖啡杯。滚烫液体溅在他手背上,却感觉不到疼。摩天大楼的玻璃幕墙反射着刺目阳光,他眯起眼睛,第一次感到这座钢铁森林的压迫感。

    夜幕降临,弦风蜷缩在24小时快餐店的角落。桌上摊开着从二手市场淘来的城市地图,上面用炭笔圈出十几个灵氏产业的位置。他的指尖在灵氏制药三厂上反复摩挲,那里离贫民区诊所只有三站路。

    店员第三次来收餐盘时,忍不住问:先生需要帮助吗弦风抬头,眼中布满血丝:请问哪里能买到西装他说话时,山里人特有的尾音上扬让店员忍俊不禁。

    次日正午,弦风站在高端商场里,僵硬得像个人形立牌。导购小姐帮他整理领带时,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草药味:先生是中医弦风点头,喉结滚动:我要见一个重要的人。

    当他换上深蓝色西装走出试衣间时,导购小姐倒吸一口气——剪裁得体的西装勾勒出他宽肩窄腰的轮廓,粗犷的面容在正装衬托下反而有种野性的魅力。只是他走路时仍带着山民特有的步伐,右腿那微不可察的跛行在光洁地板上更加明显。

    很适合您。导购递来账单,数字让弦风太阳穴一跳——这相当于他半年卖药材的收入。他掏出布包数出皱巴巴的钞票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嗤笑。

    现在乡巴佬也敢来这种地方了穿皮草的女人挽着秃顶男人走过。弦风的手指攥紧又松开,只是沉默地接过包装袋。走出商场时,他仰头看着玻璃幕墙中陌生的自己,突然很想念山间那件沾满泥点的粗布衣。

    同一时刻,灵欣正站在灵氏大厦顶层的会议室里。落地窗外乌云密布,一场暴雨即将来临。她机械地翻动并购文件,直到一个熟悉的名字跃入眼帘——青峰山药圃所有权转让协议。

    文件从她指间滑落,纸页散落一地。林志远弯腰拾起,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怎么认识这个采药的他故意放慢语速,听说他最近进城了,穿着不合身的西装到处打听灵氏千金。

    灵欣的耳膜嗡嗡作响,血液冲击着太阳穴。她必须稳住呼吸才能不让双手颤抖:只是重名而已。转身走向落地窗时,雨滴开始敲击玻璃,像无数细小的手指在抓挠。

    暴雨中的城市另一端,弦风正冒雨走向灵氏制药三厂。新买的皮鞋已经进水,每走一步都发出咕叽声。转过街角时,他突然停下脚步——厂区围墙上贴着大幅海报,灵欣穿着白大褂视察生产的照片在雨中微微卷边。

    弦风伸手触碰那张被雨水打湿的脸,指尖传来的冰凉触感让他胸口发紧。海报右下角的日期显示,就在上周。他突然转身,大步走向厂区侧门,雨水顺着他的下颌线滴进衬衫领口。

    保安亭里,值班人员正打着瞌睡。弦风从西装内袋掏出一包药材:送药的。保安懒洋洋挥手放行,甚至没抬头看他一眼。厂区弥漫着浓重的药味,弦风循着记忆中的气息,走向质检车间方向。

    流水线的轰鸣声中,他突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训斥工人。弦风躲在一堆包装箱后,看到灵欣穿着白色实验服,正在批评一个偷懒的工人。她的短发利落地别在耳后,眉宇间的锐利与山间那个赤脚踩溪水的姑娘判若两人。

    弦风的喉咙发紧,正要迈步,却见一个穿西装的男人走近灵欣,亲昵地揽住她的腰。那男人低头说了什么,灵欣脸上浮现出疲惫的微笑。弦风的脚步骤然停住,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他没有看到灵欣在男人转身后迅速擦手的动作,也没看到她偷偷从质检台取走的一片当归含在舌下。当弦风黯然离开时,雨水和泥土混合的气味从通风口涌入车间,灵欣突然抬头,心跳漏了一拍——那气息像极了山间的暴雨夜。

    夜幕降临,弦风回到贫民区诊所。老中医递来热毛巾:找到人了弦风摇头,湿发上的水珠滴在简陋的木地板上。他脱下昂贵的西装外套,换回粗布衣衫时,肩膀线条终于放松下来。

    明天仁和堂义诊,要不要来帮忙老中医的话让弦风动作一顿——仁和堂正是白天文件上看到的收购对象。他点头时,窗外的闪电照亮了他眼中的决心。

    与此同时,灵欣正站在父亲书房外,听到里面传来激烈的争吵。银行催款!父亲的声音嘶哑,除非林家注资...灵欣的指尖在门把手上收紧,突然明白了这场联姻的真正目的。

    5

    真相与背叛

    回到卧室,她从西装口袋掏出那片当归,在灯光下观察纹理。手机突然震动,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照片——弦风穿着不合身西装站在灵氏制药厂门口。灵欣的眼泪终于决堤,滴在手机屏幕上,模糊了那张朝思暮想的脸……

    仁和堂的义诊台前,弦风的手指搭在老人腕间,感受到脉搏下不寻常的阻滞。老人西装袖口磨损严重,但腕表的铂金表带显示他并非普通贫民。

    气滞血瘀,肝阳上亢。弦风翻开老人的眼睑,看到巩膜上细小的黄斑,您长期服用西药伤肝了。他研磨血竭时,药杵与石臼碰撞的声响引老人抬头。

    小伙子手法正宗啊。老人咳嗽着,喉间痰音很重,跟谁学的

    青城山玄明道长。弦风随口答道,突然感到老人手腕一颤。当他递上药包时,老人枯瘦的手指紧紧攥住他手腕:玄明他还活着

    弦风瞳孔骤缩——师父的俗家名讳极少人知。老人从内袋掏出一张泛黄照片:年轻时的师父站在药柜前,身旁戴眼镜的年轻人赫然是眼前老人的模样。

    我是仁和堂少东家,老人声音颤抖,三十年前那场大火...弦风手背青筋暴起,药包在他掌心皱成一团——师父腿上的烧伤,深夜的噩梦,原来都源于此。

    义诊结束已是深夜。弦风帮老人——现在他知道对方叫周景明——整理药材时,窗外闪过车灯。周老突然压低声音:灵氏集团的药有问题,临床试验数据造假。他塞给弦风一张门禁卡,明天下午三点,质检部换班时。

    弦风回到临时住处,发现手机有十几条未读信息。最新一条是陌生号码发来的当归照片,背景里隐约可见灵氏制药的logo。他的指尖在屏幕上悬停许久,突然放大图片——当归切片被摆成山形的样子,正是他教过灵欣的求救暗号。

    次日午后,暴雨将至的闷热笼罩着工业区。弦风用周老的门禁卡混入灵氏制药三厂时,工装服下的衬衫已被汗水浸透。质检部的走廊空无一人,他的脚步声在金属地板上格外清晰。

    突然,警报声撕裂寂静。弦风闪身躲进储藏室,后背紧贴冰凉货架。透过玻璃窗,他看到保安跑过走廊,对讲机里传来模糊的有人闯入机房。

    储藏室门突然被推开,弦风抄起玻璃烧杯——却看到灵欣瞪大的眼睛。她穿着实验服,手里攥着一叠文件,胸口剧烈起伏。两人在荧光灯下僵立,直到灵欣的眼泪砸在文件上,晕开一片墨迹。

    你真的来了...她的声音像绷紧的弦。弦风伸手抹去她脸颊的泪水,指腹的茧子刮蹭着细腻的皮肤。灵欣突然扑进他怀里,实验服上的酒精味混合着她发间的茉莉香。

    林志远在原料里掺假,她急促的呼吸喷在弦风颈间,父亲被蒙在鼓里...远处传来脚步声,弦风迅速关灯,将灵欣护在墙角。黑暗中,他感受到她睫毛的颤动扫过自己下巴。

    跟我走。弦风在她耳边低语,湿热的气息让灵欣耳尖发烫。她摇头,塞给他一个U盘:里面是造假证据,周叔会帮你。脚步声逼近时,她猛地推开弦风,故意打翻托盘里的试管。

    滚出去!灵欣突然提高音量,对着弦风呵斥,下次送错药我直接投诉!保安闻声赶来时,只看到新来的质检员在训斥一个低头哈腰的送货工。

    弦风离开厂区时,暴雨倾盆而下。他在公交站拆开灵欣偷偷塞来的纸条,上面是潦草的字迹:明晚八点,林家宴会,救我。雨滴打在纸面上,墨迹如泪痕般晕染开来。

    林家宴会厅的水晶灯将宾客的影子拉得很长。灵欣穿着香槟色礼服,脖颈上的钻石项链像一道枷锁。林志远揽着她的腰向宾客敬酒,掌心温度透过薄纱传来,让她胃部绞痛。

    灵小姐脸色不好啊。某董事夫人递来参茶,灵欣道谢时闻到茶里奇怪的甜味。她借口补妆躲进洗手间,将含在舌下的药茶吐进马桶——弦风教过她,这是曼陀罗的味道,会让人神志不清。

    镜中的自己眼圈发红,灵欣用冷水拍打脸颊。突然,手机震动,周叔发来的消息:他进来了。灵欣的指尖在口红管上收紧,金属边缘陷入皮肉。

    回到宴会厅,她看到弦风穿着侍者制服站在香槟塔旁。他的头发剪短了,下颌线条更加锋利,但那双眼睛依然如山林般深邃。当两人目光相接时,灵欣感到一股暖流从心脏涌向四肢。

    林志远突然拽住她手腕:心不在焉的,想谁呢他指尖发力,订婚戒指硌得灵欣生疼。音乐响起时,他强行带灵欣滑入舞池,在她耳边低语:听说你的野男人混进来了

    灵欣的脊背绷直,林志远却笑了:放心,我会好好招待他。他挥手示意,灵欣看到两个保镖走向弦风。她的指甲掐进林志远手臂,却见他笑容扩大:你越挣扎,我越兴奋。

    弦风被请进书房时,注意到墙上监控器的红灯熄灭了。林志远松了松领带,袖口露出蛛网状的旧疤痕:山里的医术很值钱,把配方交出来,我放你走。

    放了她。弦风声音平静,右腿微屈——这是师父教的起手式。林志远突然抄起水晶烟灰缸砸来,弦风侧身闪避,听到耳边呼啸的风声。

    你以为她真爱你林志远扯开抽屉,看看这个!照片上灵欣正签署什么文件。弦风瞳孔收缩——那是股权转让协议,日期显示在山上时。

    商业联姻需要诚意。林志远点燃雪茄,烟雾中他的面容扭曲,她早把股份当嫁妆了。弦风突然笑了,笑声让林志远皱眉。

    这是去年的旧文件,弦风指着照片角落的台历,那时候她还不认识我。林志远脸色骤变,按下桌底警报器。

    混乱中弦风撞破落地窗,碎玻璃如钻石般四溅。他跃入花园时,右腿旧伤传来剧痛。身后追兵的手电光束划破黑暗,灌木丛刮破了他的衬衫。

    灵欣被软禁在客房,窗外电闪雷鸣。她拆下窗帘绳准备垂降时,门锁突然转动。林志远带着一身雨水闯进来,手里攥着燃烧的文件。

    你的野男人烧了我的仓库!他将灰烬甩在灵欣脸上,烟尘呛得她咳嗽。林志远掐住她下巴:明天签字,否则...他的手机突然响起,接通后脸色越来越难看。

    怎么可能他对着电话怒吼,那片破山怎么会...灵欣的心脏狂跳——弦风逃出去了,而且做了些什么。林志远摔门而去前,反锁的声音在雨夜中格外刺耳。

    黎明时分,灵欣被直升机轰鸣惊醒。窗外,林家保镖正匆忙搬运文件箱。她撬开通风口爬进管道,金属边缘刮破膝盖也浑然不觉。

    地下车库空无一人,灵欣刚启动备用车,副驾驶门突然被拉开。弦风浑身湿透地跌进来,右腿裤管被血浸透:去青峰山...周老报警了...他的呼吸带着铁锈味,嘴角有干涸的血迹。

    山路在暴雨中泥泞不堪。灵欣不时看向后视镜——没有追兵,但弦风的脸色越来越苍白。她一手握方向盘,一手紧攥他冰凉的手指:坚持住,快到了。

    药圃已成焦土。弦风踉跄着奔向半塌的草屋,从废墟中挖出个铁盒。里面是泛黄的医书和几包种子。师父的心血...他的声音嘶哑,雨水顺着睫毛滴在残页上。

    突然,引擎声由远及近。灵欣拉着弦风躲进山洞,黑暗中两人的呼吸交织。追捕者的脚步声近在咫尺,弦风突然将灵欣推到岩壁后,自己向反方向跑去。

    他在那!喊声伴随着杂沓的脚步声远去。灵欣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血腥味在口腔蔓延。当一切归于寂静,她摸黑前进,指尖触到黏腻的液体——是血。

    山洞深处,弦风靠坐在岩壁上,胸口缓慢起伏。灵欣撕下衬衫下摆为他包扎时,发现他怀里紧攥着一株嫩芽——从灰烬中新生的当归。

    我回来...娶你了...弦风气若游丝。灵欣的泪水滴在他脸上,与雨水混在一起。她俯身吻他,尝到血与泪的咸涩。

    三天后的记者会上,周景明坐着轮椅公布证据。镜头前,灵欣展示着U盘里的造假数据,而缠着绷带的弦风站在她身侧。当记者问及两人关系时,弦风举起那株新生的当归:我答应过娶她回家。

    一个月后,青峰山巅。灵欣穿着简朴的白裙,赤脚踩在晨露未干的草地上。弦风的粗布衣襟别着一朵野姜花,正用山泉为她洗脚——这是山里人的婚俗。

    灵氏药业的新药批下来了,灵欣晃着脚丫,水珠四溅,用你的方子。弦风笑着为她穿上草编的婚鞋,指腹摩挲着她脚踝上淡粉的疤痕。

    山风掠过新生的药圃,带着泥土与希望的气息。远处,一座融合现代实验室与传统药房的新建筑正在奠基。灵欣靠在弦风肩头,看着他们的名字被并排刻在山石上——这次,是她自己选择的家。

    6

    归途与新生

    [全文完]本文内容纯属虚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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