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初遇
春日的阳光温柔地洒在礼部尚书府的庭院里,粉白的杏花开得正盛,微风拂过,花瓣如雪般纷纷扬扬地落下。宁如月坐在最角落的石凳上,面前的小几摆满了各式精致的点心。
如月,你怎么又躲在这里宁夫人皱着眉头走过来,声音压得极低,陈御史家的千金正在弹奏《春江花月夜》,你至少该去听听。
宁如月咽下口中的桂花糕,拍了拍手上的碎屑,圆润的脸蛋上漾起一抹讨好的笑:娘,您知道我对这些没兴趣。再说了,我坐在这里也能听到琴声,陈小姐弹得确实好。
你呀!宁夫人无奈地叹了口气,眼角余光瞥见几位夫人正朝这边张望,连忙换上得体的微笑,至少别吃这么多,你看看其他小姐,哪个像你这样......
宁如月低头看了看自己微微凸起的小腹,又看了看不远处那群腰肢纤细如柳的贵女们,无所谓地耸耸肩:她们是她们,我是我。娘,这杏仁酥做得极好,您要不要尝尝
宁夫人气得脸色发青,却又不好在众人面前发作,只得甩袖而去。宁如月松了口气,又拿起一块玫瑰酥,小口品尝起来。她确实能听到琴声,也确实能欣赏其中的美妙,但她更爱眼前这些点心的滋味——每一口都是厨娘的心血,是实实在在的快乐。
靖远侯世子到!
门口的通报声引起一阵小小的骚动。宁如月抬头望去,只见一个身着湖蓝色锦袍的年轻男子懒洋洋地踱步进来,向主座的宁尚书行了个敷衍的礼,然后便找了个最不起眼的位置坐下,一副兴趣缺缺的模样。
那就是齐景轩旁边两个贵女窃窃私语,长得倒是俊朗,可听说整日游手好闲,靖远侯为了管教他不知费了多少心思。
可不是嘛,都二十有三了还不肯娶亲,靖远侯夫人急得头发都白了......
宁如月收回目光,继续专注于面前的美食。她对这种纨绔子弟没什么兴趣,虽然她自己也好不到哪去——十八岁了,琴棋书画样样不通,女红更是惨不忍睹,唯一的特长大概就是这张能尝出食材细微差别的嘴了。
接下来请各家小姐展示才艺。宁尚书笑容可掬地宣布,不如就由......
宁如月心里一紧,连忙把头埋得更低,恨不得整个人缩进石凳底下。
宁大人的千金开始吧。陈御史夫人突然提议,听闻宁小姐琴艺超群,不知今日可否有幸一闻
宁如月的手一抖,半块核桃酥掉在了裙子上。她知道这是陈夫人的报复——上个月陈小姐在诗会上出丑,恰巧被她撞见,虽然她从未对外提起,但陈夫人显然把这笔账记在了她头上。
全场的目光齐刷刷地投来,宁如月感到脸颊发烫。她缓缓站起身,深吸一口气:承蒙陈夫人抬爱,可惜如月琴棋书画样样不通,恐怕要让大家失望了。
一阵尴尬的沉默后,窃窃私语如涟漪般扩散开来。宁尚书脸色铁青,宁夫人则用手帕掩面,仿佛下一秒就要晕过去。
哈哈,好一个样样不通!突然,一阵清朗的笑声打破了沉寂。宁如月惊讶地望去,正是那位靖远侯世子齐景轩,宁小姐如此坦诚,实在难得。比起那些明明技艺平平却偏要卖弄的小姐,不知可爱多少倍。
他的话像一块石头投入平静的湖面,激起更大的波澜。陈小姐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陈夫人则气得浑身发抖。宁如月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个为自己解围的陌生人,心跳不知为何加快了几分。
宴会后半程,宁如月借口透气溜到了后花园。月光下的杏花别有一番韵味,她漫步其中,暂时忘却了刚才的尴尬。
宁小姐也来躲清静
宁如月吓了一跳,转身看到齐景轩倚在一棵杏树下,手里把玩着一枝落花。
世子不也在躲吗她反问道,随即意识到自己的失礼,连忙补了个礼。
齐景轩摆摆手:别来这些虚的。我不过是受不了那些假惺惺的客套罢了。你呢为什么拒绝表演
因为真的不会。宁如月坦然道,我从小就对那些没兴趣,爹娘请了多少名师都教不会。
那你对什么有兴趣
吃。宁如月不假思索地回答,然后才意识到这个答案有多么不合时宜,不由得红了脸。
出乎她的意料,齐景轩又笑了起来:巧了,我也是。京城哪家酒楼的烧鸭最酥,哪家馆子的鱼羹最鲜,我都一清二楚。
宁如月眼睛一亮:真的我觉得醉仙楼的烧鸭皮脆肉嫩,但春风楼的酱料更胜一筹......
两人越聊越投机,从美食谈到京城各处好玩的地方,再谈到对贵族繁文缛节的不满。宁如月惊讶地发现,这个传闻中的纨绔子弟不仅见识广博,而且思维敏捷,谈吐风趣,与想象中截然不同。
你知道吗,齐景轩摘下一朵杏花递给她,你是我见过的第一个不装模作样的贵族小姐。
宁如月接过花,心跳再次加速:你也......是我见过的第一个不摆架子的世家公子。
月光下,两人的笑容真诚而明亮,仿佛找到了这世上另一个与自己频率相同的灵魂。
第2章
被迫联姻
宁如月刚踏入府门,就察觉气氛不对。管家垂首立在门边,眼神闪烁;丫鬟们个个屏息静气,走路都踮着脚尖。她心头一紧,直觉告诉她——麻烦来了。
小姐,老爷和夫人在正堂等您。贴身丫鬟小翠匆匆迎上来,声音压得极低,脸色都不太好。
宁如月深吸一口气,拍了拍沾着点心屑的衣袖,硬着头皮向正堂走去。她心里盘算着各种可能:是昨天偷溜去西市买糖炒栗子被发现了还是前天拒绝学琴气走了先生的事传到了父亲耳中
正堂内,宁尚书端坐主位,面色阴沉如铁;宁夫人立在旁边,手里绞着一方绣帕,眼圈微微发红。
跪下!宁尚书一声厉喝。
宁如月膝盖一软,扑通跪倒在地。青石板的凉意透过裙子渗进来,让她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
今日赏花宴上,你可知自己做了什么好事宁尚书声音冷硬如冰,当着满朝文武家眷的面,说自己琴棋书画样样不通宁家的脸都让你丢尽了!
宁如月低着头,盯着地上的一道裂缝。她早知道会有这一出,只是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女儿确实不擅长那些......
不擅长宁尚书猛地一拍桌子,茶盏跳起又落下,发出清脆的碰撞声,你是不愿意学!整日就知道吃,看看你的样子,哪有一点大家闺秀的模样!
宁夫人抹了抹眼角,轻声道:老爷,现在说这些也无用了。关键是......那件事......
宁尚书重重哼了一声,从袖中抽出一封信,甩在宁如月面前:看看吧,靖远侯府的来信。
宁如月困惑地拾起信笺,展开细读。刚看了几行,她的手就开始发抖,信纸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这、这不可能......她声音发颤,靖远侯提议......两家结亲
不错。宁尚书冷冷道,靖远侯世子齐景轩,今日在宴上为你说话,显然对你有意。而他那般品评陈家小姐,已是得罪了御史府。两家联姻,正合适。
宁如月脑中轰然作响。那个只有一面之缘的纨绔世子要成为她的夫君
父亲!女儿不愿!她猛地抬头,声音因惊慌而尖利,我与那齐世子素不相识,怎能......
由不得你!宁尚书打断她,这门亲事已经定下了。三日后,靖远侯府会举办相亲宴,你好好准备。
准备什么我什么都不会!
那就学!宁尚书怒喝,从今日起,禁足房中,跟着嬷嬷学礼仪,学女红,学琴棋书画!再敢偷懒,家法伺候!
宁如月浑身发冷,仿佛一桶冰水从头浇到脚。她望向母亲,眼中满是哀求,却只得到一个无奈的摇头。
去吧。宁尚书疲惫地挥挥手,好好想想怎么当个合格的世子夫人。
宁如月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闺房的。她瘫坐在床边,手指无意识地揪着锦被上的绣花,脑海中不断浮现那个在杏花树下谈笑风生的身影。
小姐......小翠轻手轻脚地进来,端着一碗热腾腾的莲子羹,吃点东西吧。
宁如月摇摇头,罕见地没了胃口。
小姐别太难过,小翠放下碗,小心翼翼地说,我听说那齐世子生得极为俊朗,是京城多少闺秀的梦中人呢。
那又如何宁如月苦笑,他不过是一时兴起为我解围,难道真会喜欢我这样的再说了,我对他一无所知......
小翠欲言又止,最终只是叹了口气:老爷决定的事,从无转圜余地。小姐还是......早做准备吧。
另一边,靖远侯府的书房内,同样上演着一场激烈的争执。
父亲,您不能这样擅自决定我的婚事!齐景轩站在书桌前,面色铁青,我对那宁小姐并无情意,今日不过是看不惯陈家的做派才出言相助。
靖远侯齐晟——一位鬓角微霜却目光锐利的中年男子,慢条斯理地抿了口茶:无妨。感情可以婚后培养。
您明知我不想这么早成亲!
二十三了,还早靖远侯冷笑一声,你看看与你同龄的世家子弟,哪个不是儿女绕膝整日游手好闲,不思进取,我齐家的脸都让你丢尽了!
齐景轩攥紧拳头,指甲深深掐入掌心:那宁小姐也未必愿意......
这你不用担心。靖远侯胸有成竹,宁尚书已回信同意。宁小姐虽然......不甚出色,但胜在家世清白,性格直率。你们俩正好互相管束。
互相管束齐景轩心中冷笑。分明是两家想借联姻巩固势力,却拿子女当筹码。
三日后在家中设宴,你好好表现。靖远侯下了最后通牒,若敢胡来,停了你的月钱,禁足半年!
齐景轩转身就走,重重摔上门。回到自己院子,他一把抓起桌上的青瓷茶壶,狠狠砸向墙角。茶壶应声而碎,瓷片四溅,茶水在地板上洇开一片深色痕迹。
世子......随从阿贵战战兢兢地站在门口,您、您消消气......
齐景轩深吸几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阿贵,去查查宁小姐平日喜欢去哪儿,常光顾哪些店铺。越快越好。
阿贵一愣:世子这是......
我要见她。齐景轩眼中闪过一丝决然,在两家正式安排前,先谈清楚。
翌日正午,宁如月借口补买胭脂,在母亲派来的嬷嬷和丫鬟的护送下出了府。她刚踏入西市最有名的胭脂铺凝香斋,就被一个陌生小厮拦住了去路。
宁小姐,小厮低声道,我家主子在对面茶楼等您,有要事相商。
宁如月心头一跳:你家主子是......
靖远侯世子。
宁如月咬了咬唇,对嬷嬷道:我忽然想喝杯茶,去去就回。你们在此等候。
不顾嬷嬷的阻拦,她快步穿过街道,走进对面的清心茶楼。二楼雅间内,齐景轩正独自品茗,见她进来,起身行了一礼。
宁小姐,冒昧相邀,还望见谅。
宁如月没有回礼,直接坐下:世子找我何事
齐景轩为她斟了杯茶:想必宁小姐已经知道两家联姻之事。
知道。宁如月硬邦邦地回答,世子是来确认我是否会乖乖就范
齐景轩摇头苦笑:恰恰相反。我想与宁小姐商议,如何推掉这门亲事。
宁如月猛地抬头,眼中闪过惊讶,随即又黯淡下来:没用的。我父亲决定的事,从无更改。
总得试试。齐景轩凑近些,声音压得更低,我有个主意。相亲宴上,我们故意表现恶劣,让两家长辈觉得我们极不合适......
宁如月眼睛一亮:我可以继续琴棋书画样样不通,还可以......多吃点,显得特别贪吃!
我可以迟到,态度傲慢,对你的缺点大肆批评。齐景轩补充道,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
两人越说越投机,仿佛找到了共谋的乐趣。小二恰在此时端上几碟茶点,宁如月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过去。
这杏仁酥做得不错,她尝了一口,眼睛眯成月牙,火候刚好,杏仁香而不苦。
齐景轩惊讶地看着她:宁小姐好灵的舌头。这是茶楼的招牌点心,确实......
但蜂蜜用得稍多,掩盖了杏仁的本味。宁如月又掰了一小块放入口中,若是减少三分蜂蜜,加少许盐提味,会更出色。
齐景轩怔了怔,忽然笑了:宁小姐对美食的见解,令人佩服。说起来,城东有家小店的蟹黄包......
皮薄馅大,一口咬下去汤汁四溢!宁如月接话,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我每月至少要去两次。
我也常去!齐景轩惊喜道,或许我们曾擦肩而过。
两人相视一笑,气氛顿时轻松了许多。宁如月又尝了块桂花糕,满足地叹了口气:其实......若没有这桩婚事,能和世子做朋友倒也不错。
齐景轩为她添茶的手顿了顿:是啊......可惜。
沉默片刻,宁如月忽然想到什么:等等,若我们成功退婚,你父亲会不会又给你安排其他亲事
齐景轩苦笑:几乎肯定。
我父亲也是。宁如月沮丧地戳着盘中的点心,说不定下一个更糟糕。
两人同时陷入沉思。窗外的市井喧嚣隐约传来,衬得雅间内的寂静更加明显。
或许......齐景轩缓缓开口,我们可以先假装接受订婚,拖延时间,再慢慢想办法
宁如月咬着下唇思索:这样至少能暂时摆脱其他相亲......
而且我们可以约定,齐景轩眼睛亮了起来,互不干涉对方的生活。你继续你的爱好,我保持我的自由。
宁如月慢慢点头:听起来......不失为一个权宜之计。
两人以茶代酒,轻轻碰杯,达成了暂时的同盟。离开茶楼时,宁如月的心情复杂难明。齐景轩与她想象中骄纵的纨绔子弟完全不同,他风趣、聪明,更重要的是——尊重她的想法。若不是这桩强加的婚事,她或许真的会喜欢上这个人。
可惜,命运弄人。
回府的路上,宁如月听到街边两个妇人的窃窃私语。
听说了吗靖远侯世子和礼部尚书家的小姐要定亲了!
那个游手好闲的纨绔和贪吃懒做的胖丫头倒是绝配!
宁如月脚步一顿,胸口如被重锤击中。小翠怒瞪那两人,却被宁如月拉住。
小姐,别听那些闲言碎语......
她们没说错。宁如月勉强笑了笑,在世人眼里,我确实就是个贪吃懒做的胖丫头。
回到闺房,宁如月站在铜镜前,第一次认真审视自己:圆润的脸庞,略显丰满的身材,与当下推崇的纤细柔弱之美格格不入。她忽然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自卑——那样出色的齐景轩,怎么可能真心喜欢这样的她
与此同时,靖远侯府内,阿贵也在劝解自家世子。
世子,那宁小姐虽然......嗯......不算出众,但听说心地善良,待人真诚......
齐景轩站在窗前,望着院中的一株杏树:阿贵,你觉得我配得上她吗
阿贵一愣:世子何出此言您身份尊贵,才华横溢......
才华横溢齐景轩自嘲地笑了,一个整日游手好闲的纨绔罢了。宁小姐单纯直率,而我......
他没有说下去。月光下,杏花纷飞如雪,恰似昨日初见时的场景。那个在角落安静吃点心的女孩,那个坦然承认自己样样不通的女孩,在他心中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
可惜,这场婚事从一开始就掺杂了太多算计与无奈。他们就像两枚棋子,被摆在了命运棋盘上早已预设的位置。
第3章
假戏真情
相亲宴这日,宁如月穿着母亲强行套在她身上的杏色绣花襦裙,感觉浑身不自在。布料紧贴着腰身,让她每一口呼吸都得小心翼翼。镜中的自己被打扮得像个精致的玩偶——发髻高挽,珠钗摇曳,脸上施了脂粉,连嘴唇都被点得嫣红。
小姐,您真美。小翠在一旁赞叹,眼里却藏着担忧。
宁如月扯了扯领口:像个假人似的。那齐世子见了,怕是要笑掉大牙。
马车驶入靖远侯府,宁如月透过纱帘看见府门前张灯结彩,宾客络绎不绝。她心里一阵发苦——两家显然把这相亲宴办成了半公开的订婚宣告,生怕他们反悔似的。
记住,下车前,宁尚书低声警告,今日若再出岔子,回家有你好受。
宁如月垂着眼帘点头,心里却想着与齐景轩在茶楼的约定。今天,他们要演一出不合的好戏。
宴会厅内,宾客云集。宁如月被安排在女眷首座,对面男宾首位空着——齐世子还未到场。她听见周围贵妇们的窃窃私语。
听说那齐世子昨夜又去了百花楼,今早起晚了......
这宁小姐也是,胖成那样还敢来相亲......
嘘,小声点......
宁如月攥紧了手中的帕子,强迫自己盯着面前的空碟子。一刻钟后,厅门终于被推开,齐景轩姗姗来迟。他穿着一袭墨蓝色锦袍,腰间玉带松松垮垮地挂着,头发随意束起,一副慵懒模样。
抱歉,睡过头了。他漫不经心地拱了拱手,目光扫过宁如月时停顿了一瞬,随即故意露出嫌弃的表情,这位就是宁小姐和传闻中......不太一样啊。
宁如月心头一刺,但立刻明白他是在按计划行事。她挺直腰背,故意大声道:世子既然不情愿,何必勉强我也不是非嫁你不可。
厅内一片哗然。靖远侯脸色铁青,宁尚书则差点捏碎了手中的酒杯。
好一张利嘴。齐景轩吊儿郎当地晃到她面前,俯身打量她,就是不知道别的方面是不是也这么出众
按照计划,宁如月此刻应该反唇相讥,让这场相亲彻底泡汤。可不知为何,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双含着笑意的眼睛,她忽然忘了台词。慌乱之下,她做了一件完全出乎意料的事——伸手拿起了桌上的一块杏仁酥,塞进了嘴里。
齐景轩愣住了。
宁如月咀嚼着点心,含混不清地说:世子若无事,别挡着我吃东西。
一阵尴尬的沉默后,厅内爆发出几声压抑的嗤笑。宁如月感觉脸颊发烫,却固执地又拿起一块糕点。既然演不好戏,那就做真实的自己吧。
齐景轩直起身,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情绪。他忽然转身对侍从道:没看见宁小姐的茶凉了吗换热的来。
宴会正式开始后,宁如月埋头苦吃,对周围的窃窃私语充耳不闻。贵女们轮流展示才艺——陈小姐抚琴,李小姐作画,王小姐吟诗......轮到她时,她坦然道:我什么都不会,就不献丑了。
陈小姐——就是赏花宴上那位,掩嘴轻笑:宁小姐过谦了。听闻宁夫人年轻时琴艺冠绝京城,女儿怎会一点没遗传到呢
我娘是我娘,我是我。宁如月平静地回答,就像陈夫人年轻时以美貌闻名,陈小姐不也......她故意没说完,但意思再明显不过。
陈小姐脸色骤变,正要发作,齐景轩突然插话:宁小姐率真可爱,何必勉强她做不擅长的事他举杯向宁如月示意,我就欣赏这份坦诚。
宁如月惊讶地望向他,不明白他为何突然违背计划帮自己说话。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相遇,一种微妙的默契悄然滋生。
宴会后,按照礼仪,两位主角被安排单独游园。宁如月和齐景轩一前一后走在侯府花园的小径上,谁也没开口。直到确定周围无人,宁如月才猛地转身:你刚才为什么帮我我们不是说好......
你为什么不按计划来齐景轩反问,不是说好要互相拆台吗
我......宁如月语塞,我一时紧张,忘了词。
齐景轩忽然笑了:你知道吗,你埋头吃东西的样子,像只护食的小松鼠,怪可爱的。
宁如月瞪大眼睛,脸颊腾地烧了起来:你、你胡说什么!
实话实说而已。齐景轩耸耸肩,不过我们的计划算是彻底失败了。我父亲刚才说,下个月就办订婚宴。
宁如月如遭雷击,踉跄后退一步:这么快
我有个提议。齐景轩忽然正色道,既然暂时摆脱不了这门亲事,不如我们......暂时接受至少能挡住其他相亲。
宁如月警惕地看着他:什么意思
假装我们相处融洽,让两家放松警惕。齐景轩解释道,私下里,我们互不干涉,各过各的。等时机成熟,再想办法解除婚约。
宁如月沉思片刻:你保证不会干涉我的自由
我保证。齐景轩郑重道,你也可以继续你的美食探索,我绝不阻拦。
那......好吧。宁如月勉强同意,但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
明天带我去游湖。宁如月直视他的眼睛,听说西子湖现在荷花开得正好,湖心亭的醋鱼更是一绝。既然要演戏,总得做些样子给外人看。
齐景轩挑眉,随即会意一笑:成交。
次日清晨,齐景轩如约来接宁如月。令她意外的是,他不仅准时,还准备了精致的食盒和遮阳的纱伞。小船上,齐景轩亲自划桨,宁如月则负责指引方向。
左边那片荷花最密,她指着远处,湖心亭就在后面。
小船穿过层层荷叶,惊起几只水鸟。微风拂过,带来阵阵荷香。宁如月深吸一口气,忽然觉得这样的早晨也不坏。
你知道吗,齐景轩忽然开口,我从小就很羡慕那些普通百姓的孩子。
宁如月惊讶地看着他:为什么
他们至少可以选择自己的人生。齐景轩的桨划开水面,声音低沉,喜欢谁,做什么工作,过什么样的日子......而我,从出生起就被规划好了每一步。
宁如月沉默片刻,轻声道:我懂。每次我多吃一口,嬷嬷就说小姐这样将来怎么嫁得好人家,好像我存在的意义就是找个门当户对的夫君。
至少你很诚实,从不假装自己是别的样子。齐景轩看着她,那天在赏花宴上,你说自己样样不通时,我就觉得......你很勇敢。
宁如月心头一颤,不知该如何回应。幸好湖心亭已经到了,她急忙转移话题:就是这里!听说他们的醋鱼用了秘制酱料......
湖心亭用膳时,宁如月点了一桌招牌菜。当醋鱼上桌时,她只尝了一口就眼睛一亮:我尝出来了!这酱料里除了常规的糖醋,还加了少许梅子酱和陈皮,所以回味特别悠长。
齐景轩惊讶地看着她:你连这都能尝出来
味道对我来说就像颜色对画师一样。宁如月兴奋地解释,每种食材都有独特的色彩,组合起来就是一幅味道的画。
她滔滔不绝地分析每道菜的配料和烹饪手法,眼睛闪闪发亮,整个人焕发出一种平日没有的光彩。齐景轩听得入神,不知不觉间,他发现自己不是在敷衍,而是真心被这个女孩的独特才能所吸引。
回程时,夕阳西下,湖面镀上一层金红。宁如月靠在船边,手指划过清凉的湖水,忽然问道:如果......我是说如果,你真的可以自由选择,最想做什么
齐景轩沉思片刻:或许会做个商人,走遍大江南北,见识不同的风物人情。他反问,你呢
开一家小食肆,宁如月不假思索,专门做我想吃的美食,不在乎客人是达官贵人还是平民百姓。
两人相视一笑,在这一刻,他们不再是礼部尚书家的小姐和靖远侯府的世子,只是两个分享梦想的年轻人。
小船靠岸时,齐景轩突然握住宁如月的手:我想通了。既然暂时要订婚,不如好好利用这个机会。
什么意思
我们可以借未婚夫妻的名义,一起去更多地方,吃更多美食。齐景轩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反正两家现在认定我们情投意合,不会阻拦我们见面。
宁如月犹豫了一下,但冒险的诱惑实在太大了:好,一言为定。
两人的手在夕阳下短暂相握,一个奇妙的同盟就此达成。谁也没想到,这个始于无奈的约定,将会如何改变他们的人生。
第4章
心墙初裂
订婚的日子转眼即至。宁如月站在镜前,看着一身大红礼服的自己,恍如梦中。短短一个月前,她还是那个躲在角落偷吃点心、被贵女们嘲笑的贪吃小姐,如今却要成为靖远侯世子的未婚妻了。
小姐,该出发了。小翠轻声提醒,老爷夫人已经在等了。
宁府正堂,宁尚书难得地对女儿露出笑容:如月啊,今日之后,你就是靖远侯府的准媳妇了。一言一行都代表着两家颜面,可不能再像从前那般任性了。
宁如月低头应是,心里却想着齐景轩的承诺——订婚后,他们会有更多自由,可以一起去探索京城的美食。这个念头让她稍稍松了口气,至少,她不必完全变成另一个自己。
靖远侯府张灯结彩,宾客如云。宁如月被引领着完成一项又一项繁复的礼仪,头晕目眩。当她终于被带到正厅中央,看到同样一身喜服的齐景轩时,几乎认不出他了——那个总是懒散随性的纨绔世子,今日竟站得笔直,神情庄重,连头发都一丝不苟地束起。
请准新人交换信物。司仪高声宣布。
按照礼仪,齐景轩应当送宁如月一支象征贞洁的玉簪,而宁如月则回赠一个自己绣的香囊。宁如月忐忑地拿出那个歪歪扭扭、针脚凌乱的香囊——这是她熬了三个通宵,在嬷嬷的严厉指导下勉强完成的作品。
然而,当齐景轩的礼物呈上时,全场哗然。那不是一个,而是整整一套十二支发簪,每支顶端都雕刻着一种花卉,花蕊处镶嵌着不同颜色的宝石,精美绝伦。
这......宁如月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齐景轩微微一笑,轻声道:每月一支,直到大婚。
宁如月的手指微微发抖。这不是敷衍了事的订婚信物,而是精心准备的礼物。她抬头看向齐景轩的眼睛,想从中找出一丝虚伪或勉强,却只看到一片真诚。
礼仪结束后,宾客们移步宴席。宁如月趁着众人不注意,悄悄拉了拉齐景轩的袖子:那些发簪......
喜欢吗齐景轩低声问,我按照十二个月的代表花卉设计的。这个月是杏花,就是你我在赏花宴初见时的那株。
宁如月心头一热:为什么这么用心我们不是说好只是做戏......
做戏也要做全套。齐景轩眨眨眼,再说了,我齐景轩送礼物,岂能敷衍
宴席上,宁如月破天荒地没有专注于美食,而是时不时偷瞄坐在对面的齐景轩。他正与宾客周旋,谈笑风生,举手投足间尽显世家公子的风范,与平日那个懒散的纨绔判若两人。哪个才是真正的他宁如月忽然意识到,自己对这个未婚夫的了解,或许比想象中少得多。
回府后,宁如月将十二支发簪一一摆在梳妆台上,在烛光下细细欣赏。每支发簪都精巧别致,看得出制作之人的用心。最让她触动的是,齐景轩竟然记得他们初见时的杏花。
小姐,小翠轻声进来,这是靖远侯府刚送来的。
那是一个精致的食盒,里面整齐地摆放着几样点心,每样都是宁如月的最爱——杏仁酥、桂花糕、玫瑰饼......最下面压着一张字条:明日辰时,西市口见。——景轩
宁如月捏着字条,胸口泛起一阵奇异的温暖。这个订婚,似乎开始变得不一样了。
第二天一早,宁如月特意选了那支杏花发簪,准时来到西市口。齐景轩已等在那里,一身素雅便装,没有往日的华丽装饰,却更显得俊朗挺拔。
今天带你去个地方。他神秘地笑笑,伸手扶她上马车。
马车穿过繁华的街市,最终停在一处不起眼的小巷口。齐景轩领着宁如月七拐八绕,来到一家门面狭小的食肆前。招牌上只简单写着老张汤面四个字。
这里宁如月疑惑地看着这间简陋的小店。
京城最好的牛肉面,齐景轩自信地说,保证你吃了念念不忘。
店内只有四五张桌子,客人多是市井百姓。见两位衣着华贵的客人进来,店主老张紧张地搓着手:两位贵人,小店简陋......
两碗招牌牛肉面,一碗不要香菜。齐景轩熟门熟路地点单,转头对宁如月解释,我记得你不吃香菜。
宁如月又是一怔——她自己都不记得什么时候提过这事。
面上来了,汤色清亮,牛肉片得极薄,葱花翠绿,香气扑鼻。宁如月尝了一口,眼睛顿时亮了起来:这汤底!用了至少三种骨头熬制,还加了少许当归和枸杞......
老张惊讶得张大嘴:小姐神了!这配方我家传了三代,从没人能一口尝出来!
齐景轩得意地笑了:怎么样,我没骗你吧
一碗简单的牛肉面,却让宁如月吃得心满意足。离开时,她忍不住问:你怎么发现这家店的
我常溜出来闲逛,齐景轩压低声音,其实京城最好的美食,往往藏在这种不起眼的小店里。
接下来的日子,两人以培养感情为名,几乎逛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齐景轩带宁如月尝遍了市井美食,从清晨的豆浆油条到深夜的馄饨挑子;宁如月则教会齐景轩如何品鉴食材,分辨调味料的微妙差别。他们渐渐发现,彼此在一起时,可以暂时忘却贵族身份的束缚,做最真实的自己。
然而好景不长。一天夜里,宁如月刚回府,就被叫到了父亲书房。
跪下!宁尚书脸色铁青,你可知错
宁如月茫然地跪在地上:女儿不知......
还敢狡辩!宁尚书猛地拍桌,今日有人看见你和齐世子在西市吃路边摊!堂堂尚书千金,侯府未婚妻,竟像个市井村妇般抛头露面,成何体统!
宁如月咬住下唇,不敢辩解。原来他们的一举一动,从未逃过世人的眼睛。
从今日起,禁足府中,直到大婚。宁尚书冷冷道,靖远侯府那边,齐世子也被禁足了。你们俩太不懂规矩了!
回到闺房,宁如月沮丧地坐在窗前。月光如水,她不禁想象齐景轩此刻是否也望着同一轮明月。他们短暂的自由就这样结束了,但奇怪的是,她最怀念的不是那些美食,而是与齐景轩分享时的快乐。
几日后,一个小纸团从窗外扔进来。宁如月急忙展开,上面是齐景轩熟悉的字迹:三日后子时,后花园墙外等你。带你去吃城南新开的羊肉锅。——景轩
宁如月的心砰砰直跳。这是要她......偷溜出府太冒险了!但想到热气腾腾的羊肉锅,想到齐景轩期待的眼神,她咬了咬牙,把纸条凑近蜡烛,看着它化为灰烬。
三日后深夜,宁如月换上简便衣裳,用绳子系着食篮从窗口缓缓降下。她心跳如鼓,手心冒汗,却异常坚定。翻过花园矮墙时,她差点摔进一个温暖的怀抱。
准时。齐景轩轻笑,稳稳地扶住她,走吧,我的贪吃小姐。
月光下,两人手拉手奔跑在寂静的街道上,像两个逃学的孩子。宁如月从未感到如此自由,如此......快乐。那一刻,她忽然明白,自己对齐景轩的感情,早已超越了最初的协议。
而齐景轩看着身旁气喘吁吁却笑容灿烂的宁如月,心中也涌起一种前所未有的情感——这个贪吃、率真、勇敢的女孩,不知何时已悄然占据了他的心。
第5章
心意初明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纱洒进闺房,宁如月站在铜镜前,第一次认真审视自己的身体。圆润的肩膀,微微凸起的小腹,丰腴的大腿......她伸手捏了捏腰间的软肉,轻轻叹了口气。
小姐,您这是怎么了小翠端着洗脸水进来,看见这一幕不禁诧异。自家小姐向来对身材毫不在意,今日竟对着镜子发愁。
宁如月匆忙放下衣摆,脸颊微红:没什么。顿了顿,又忍不住问,小翠,你说......男子是不是都喜欢纤细苗条的女子
小翠眼睛一亮:小姐可是为了齐世子......
胡说什么!宁如月急急打断,耳根却红透了,我只是随口一问。
小翠抿嘴偷笑,不再多言,心里却明镜似的。自从与齐世子订婚后,小姐的变化有目共睹——不再整日埋头猛吃,偶尔还会在花园散步消食;曾经凌乱的绣架近来竟有了像样的作品;最神奇的是,小姐居然开始学琴了,虽然弹得磕磕绊绊,却坚持每日练习。
小姐,今日齐世子又派人送东西来了。小翠捧来一个精致的漆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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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如月急忙打开,里面是一包还冒着热气的糖炒栗子,底下压着一张字条:西市老刘头最后一批栗子,再想吃要等明年了。——景轩
她捏起一颗栗子,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剥开外壳,金黄的栗子肉香甜软糯,恰如此刻她心头化不开的甜意。这两个月来,虽然被明令禁止私自见面,齐景轩却总能找到各种方法给她送东西——有时是一包点心,有时是一本游记,甚至有一次是一只草编的蚱蜢,拙劣得可笑,却让她珍藏至今。
小翠,宁如月忽然抬头,你说......齐世子他......对我......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摇摇头,算了,没什么。
她不敢问出口,不敢奢望那个风流倜傥的世子会真心喜欢自己这样的女子。他们的婚约始于一场闹剧,延续于互相利用,即便现在相处愉快,也不过是朋友之谊罢了。想到这里,嘴里的栗子忽然没了滋味。
与此同时,靖远侯府的书房里,齐景轩正对着一本账册皱眉苦思。阿贵端着茶进来,见状不禁诧异:世子,您这是......
嘘。齐景轩示意他小声,别让父亲知道。
阿贵凑近一看,更是惊讶——世子竟在研究经商之道!这哪是往日那个只知玩乐的主子
阿贵,齐景轩合上账册,若有所思,你说京城最好的酒楼,值多少银子
这个......小的不知。不过听说醉仙楼去年转手,卖了五万两呢。
齐景轩点点头,从抽屉里取出一叠银票:这是我这些年攒下的私房钱,加上母亲留下的嫁妆,统共三万两。还差得远啊......
世子为何突然对酒楼感兴趣
齐景轩望向窗外,目光悠远:宁小姐曾说,她的梦想是开一家小食肆......话未说完,自己先笑了,罢了,跟你说这些做什么。
阿贵悄悄退下,心中了然。世子变了,自从与宁小姐订婚后,他不再整日游荡,反而常常闭门读书;不再挥霍无度,反而开始精打细算。这变化,全为了一个人。
几日后,京城迎来一年一度的金厨大赛。消息传来时,宁如月正在绣一幅永远绣不完的鸳鸯戏水。
听说今年头奖是一套纯金厨具,值上千两银子呢!小翠绘声绘色地描述着街头的见闻,还有,获胜者可以得到御膳房总管的指点!
宁如月的手指被针扎了一下,一颗血珠冒出来,她却浑然不觉。御膳房总管——那可是天下厨艺最高超的人啊!
比赛......女子可以参加吗
小翠摇头:历来都是男子参赛。女子下厨,在家则可,抛头露面就......
宁如月咬住下唇,眼中光芒渐渐暗淡。但到了深夜,一个大胆的想法在她心中成形。她翻身起床,翻箱倒柜找出一套哥哥少年时的旧衣。
次日清晨,一个少年郎从宁府后门溜了出去。宁如月将头发全部束起,用布条裹住胸部,脸上还抹了些许锅灰。镜中的自己虽称不上英俊,但至少看不出女儿身了。
大赛现场人山人海。宁如月报了个假名宁越,领了号码牌,手心全是汗。她环顾四周,全是五大三粗的厨子,自己这个少年站在其中显得格外瘦小。
小兄弟,你也来参赛一个满脸横肉的厨子斜眼看她,断奶了吗
周围一阵哄笑。宁如月不答,只是默默检查自己的刀具。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这小兄弟的厨艺,怕是比在场诸位都强些。
宁如月猛地回头,对上一双含笑的眼——齐景轩!他竟也扮作平民模样,粗布衣衫,却掩不住一身贵气。
你......
嘘。齐景轩凑近她耳边,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脸颊,我猜你会来。别怕,我给你打下手。
宁如月的心跳得厉害,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因为他的突然出现。比赛开始的锣声救了她的窘迫。
第一轮比的是刀工。宁如月深吸一口气,拿起菜刀。那一刻,所有的恐惧都消失了,她的眼中只有食材。萝卜在她刀下化作透明的薄片,豆腐被切成发丝般的细条,引来一片惊叹。
好刀工!评委——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厨子连连点头,小兄弟师从何人
自学的。宁如月老实回答。
齐景轩在一旁帮她递工具、擦汗,动作熟稔得仿佛他们一直如此配合。宁如月偷瞄他的侧脸,心中泛起一阵暖意。他本可以坐在高台上当他的贵公子,却甘愿在这里给她当帮手。
第二轮是热菜。宁如月决定做一道荷塘月色——用虾仁、藕片和百合炒制,再以黄瓜雕成荷叶衬托。这是她自创的菜式,从未示人。
当她的作品呈上评委席时,全场静了一瞬。那不仅是一道菜,更是一幅画——碧绿的荷叶上,月光(蛋清泡沫)映照着粉嫩的虾仁和洁白的百合,美得让人不忍下箸。
色、香、味俱全!御膳房总管——本次大赛的主评委拍案叫绝,这创意,这手艺,堪称一绝!
最后一轮是自由发挥。宁如月要做的是她最拿手的杏仁豆腐,但这次,她加入了一点秘密配方——几滴玫瑰露。这是齐景轩上次带给她的,说是西域珍品。
当成品的清香弥漫全场时,连其他参赛者都忍不住凑过来闻。总管大人尝了一口,竟闭目良久,才叹道:老夫活了七十岁,第一次吃到如此细腻滑嫩的杏仁豆腐。这若有似无的玫瑰香......妙极!
比赛结果毫无悬念——宁越夺得头筹。当金厨具递到宁如月手中时,她的手抖得几乎拿不住。更让她惊喜的是,总管大人私下表示,愿意收她为徒!
我......我得考虑一下。宁如月结结巴巴地说。她当然想学,但女儿身如何能长期在外学艺
离开赛场后,宁如月和齐景轩躲到一条僻静的小巷。确认四下无人,宁如月终于忍不住跳了起来:我赢了!我真的赢了!她激动地抓住齐景轩的手,谢谢你帮我!
阳光下,她的眼睛亮得惊人,脸颊因兴奋而泛红,沾了锅灰的鼻尖显得格外俏皮。齐景轩凝视着她,忽然伸手擦去她脸上的灰迹:你知道吗,你今天......他的声音低沉下去,美极了。
宁如月愣住了。这是第一次有人用美来形容她。她的心跳得如此剧烈,仿佛要冲出胸膛。两人的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空气中有什么无形的东西在流动,让人头晕目眩。
景轩,我......宁如月鼓起勇气,想说出那句压在心底许久的话。
宁如月!一声厉喝打破了这一刻的魔力。巷子口,宁尚书带着家丁怒容满面地站在那里,成何体统!
原来,宁如月的伪装并不完美,早有眼尖的家丁认出了她,急忙回府报信。宁尚书赶来时,正看见女儿与齐世子几乎相拥的一幕。
父亲,我......宁如月脸色煞白。
闭嘴!回家再说!宁尚书怒不可遏,转向齐景轩,齐世子,老夫本以为你是个君子,没想到竟诱拐小女做出此等伤风败俗之事!这门亲事,老夫要重新考虑!
宁大人!齐景轩急道,全是我的主意,与宁小姐无关。是我......
够了!宁尚书一把拉过宁如月,回府!
宁如月被父亲拽着走,回头望向齐景轩,眼中满是未尽之言。齐景轩站在原地,拳头紧握,第一次感到如此无力。
第6章
风云突变
宁如月被禁足在闺房已经三天了。无论她如何解释、哀求,父亲都铁了心要重新考虑这门亲事。更糟的是,小翠打听到,靖远侯府似乎出了什么大事,整个府邸都被官兵围住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宁如月抓着窗棂,望向靖远侯府的方向。往日这个时候,齐景轩总会想办法给她送些小东西或字条,可现在,什么也没有。
第四天清晨,宁尚书突然召见女儿。宁如月怀着忐忑的心情来到书房,发现父亲面色凝重,眼下挂着深深的青黑,显然一夜未眠。
如月,宁尚书的声音异常疲惫,为父要你如实回答——你与齐世子,可有......越矩之举
宁如月脸一红:父亲!我们清清白白,绝无越矩!
宁尚书长舒一口气:那就好。这门亲事,就此作罢。
什么宁如月如遭雷击,为什么
靖远侯涉嫌通敌叛国,昨夜已被收押天牢。宁尚书沉声道,齐世子虽暂未被牵连,但爵位被夺是迟早的事。我宁家绝不能与逆臣贼子扯上关系。
宁如月浑身发抖:不可能!靖远侯忠心耿耿,怎会通敌一定是有人陷害!
证据确凿。宁尚书摇头,在御赐的酒中发现了与北狄往来的密信。皇上震怒,下令抄家。
那齐世子呢他现在怎样宁如月急问。
如月!宁尚书厉声喝道,从现在起,齐景轩与你再无瓜葛。为父已向皇上递了折子,声明解除婚约。你若再与他有任何牵扯,整个宁府都会被你连累!
宁如月跪倒在地,泪水模糊了视线:父亲,求您......至少让我见他一面......
休想!宁尚书拂袖而起,回房去!没有我的允许,不准踏出房门一步!
回到闺房,宁如月瘫坐在地上,泪水无声滑落。她不敢相信,短短几天,她的世界就天翻地覆。那个总是带着笑意的齐景轩,现在正面临怎样的处境父亲被诬陷,家产被抄,婚约解除......他该有多痛苦
夜深人静时,宁如月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她换上一身素色衣裙,将金厨具和所有值钱的首饰包成一个包袱,又从厨房拿了些易于保存的点心。小翠发现她的举动,吓得脸色发白:小姐,您要做什么
我要去找他。宁如月坚定地说,小翠,你若当我是主子,就别声张。
小翠咬了咬唇,忽然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这是我的积蓄,不多,但......
宁如月一把抱住这个忠心的丫鬟:谢谢你。若我回不来,你自己保重。
借着月色,宁如月从后花园的矮墙翻出。靖远侯府外仍有官兵把守,她绕到西侧墙边——那里有一棵老槐树,树枝伸进府内。这是齐景轩曾经告诉她的秘密通道。
爬树对宁如月这样的闺阁小姐来说本是不可能的事,但此刻,爱给了她力量。她咬着包袱,手脚并用,终于攀上墙头。跳进院内时,她的手掌被粗糙的树皮磨出了血,裙子也撕破了一块,但她顾不上这些。
府内一片漆黑寂静,往日的繁华仿佛一场梦。宁如月凭着记忆摸到齐景轩的院子,轻轻叩响窗户。
谁一个警惕的声音从里面传出。
是我,如月。她压低声音回答。
窗户猛地打开,齐景轩苍白的脸出现在黑暗中。他一把将她拉进屋内,随即紧紧关上窗户。
你疯了!他声音嘶哑,若被人发现,你也会被牵连!
月光透过窗纱,宁如月看清了他的样子——衣衫凌乱,眼窝深陷,下巴上冒出青黑的胡茬,哪里还有往日风流倜傥的模样她的心像被刀绞一般疼。
我不在乎。她将包袱塞给他,这里有金厨具和我的一些首饰,应该能换些银子。还有吃的......
齐景轩没有接包袱,而是突然将她拥入怀中。他的身体微微发抖,呼吸灼热地喷在她颈间:为什么来你父亲一定已经解除婚约了......你应该离我远远的......
宁如月回抱住他,感受着他瘦了一圈的腰身:因为我......她鼓起勇气,因为我爱你。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齐景轩心中最深处的情感闸门。他捧起她的脸,在月光下凝视着她含泪的眼睛:我也爱你,如月。从你在赏花宴上坦然承认自己样样不通的那一刻起,我就......
他的唇轻轻贴上她的,一个青涩而深情的吻。宁如月闭上眼睛,泪水滑落脸颊。这一刻如此美好,却又如此悲伤。
我会想办法证明父亲的清白。分开后,齐景轩坚定地说,但你必须回去。若被人发现你在这里......
我可以帮你!宁如月急切地说,告诉我详情,也许我能想到什么。
齐景轩犹豫片刻,还是将事情和盘托出:三日前宫中设宴,靖远侯进献御酒。皇上饮后不适,太医检查发现酒中有毒。更可怕的是,在酒坛夹层中发现了靖远侯与北狄往来的密信,约定毒杀皇帝后献城投降。
但父亲从未进献过什么酒!齐景轩拳头紧握,那酒分明是六王爷转交的,说是边关特产,托父亲代为呈上。
六王爷宁如月心头一跳,就是那个总与靖远侯政见不合的六王爷
齐景轩点头:可父亲百口莫辩,因为六王爷声称从未给过什么酒。而酒坛上的印记,确实是靖远侯府的。
宁如月沉思片刻:那酒......可还有剩余
有,太医取了一部分验毒,剩下的应该还在宫中。
我有个主意。宁如月眼睛一亮,明日宫中设宴庆祝太后寿辰,父亲受邀,我求他带我同去。若能尝到那酒......
太危险了!齐景轩断然拒绝,若被发现......
我的味觉你还不清楚吗宁如月自信地说,只要有一滴,我就能分辨出所有配料。若有异常,一定能尝出来。
齐景轩还想反对,但看到她坚定的眼神,知道无法阻止。他紧紧握住她的手:答应我,千万小心。若有任何不对,立刻放弃。
我答应你。宁如月靠在他胸前,听着他有力的心跳,我们一定会证明侯爷的清白。
天快亮时,宁如月不得不离开。临别前,齐景轩从颈间取下一枚玉佩挂在她脖子上:这是我祖母留下的,保平安。明日无论结果如何,都不要冒险,安全第一。
宁如月点头,将玉佩藏入衣领。翻墙离开时,她的心中既甜蜜又苦涩——他们终于互诉衷肠,却是在这样的绝境中。
回到宁府,幸运的是她的离开并未被发现。宁如月假装刚醒,唤来小翠梳洗,然后径直去求见父亲。
父亲,女儿知错了。她跪在宁尚书面前,演技逼真,女儿一时糊涂,险些连累家门。请父亲原谅。
宁尚书面色稍霁:起来吧。你能想通最好。
父亲,女儿有一请求。宁如月小心翼翼地说,今日太后寿宴,女儿想随父亲同往。一来向太后贺寿,二来......也让众人看看,我宁家与靖远侯府已无瓜葛。
宁尚书思索片刻,点头同意:也好。你收拾一下,午时出发。
宁如月低头应是,眼中闪过一丝决然。这是她能为齐景轩做的唯一一件事了,无论如何,她必须成功。
第7章
狱中相拥
太后寿宴的排场比宁如月想象的还要盛大。紫禁城内张灯结彩,文武百官携家眷鱼贯而入。宁如月跟在父亲身后,目不斜视,手心却不断渗出冷汗。
宴席设在太和殿前广场,数百张案几呈扇形排列。宁如月的位置在中后排,距离御座甚远,这让她有些焦急——如何才能接触到那坛毒酒
机会来得意外地快。宴席过半,六王爷突然起身进言:陛下,日前靖远侯进献毒酒一事,臣以为当严查同党。那齐晟老奸巨猾,朝中必有接应之人!
皇帝面色阴沉:六弟有何高见
臣请将毒酒示众,令百官引以为戒!
皇帝略一思索,点头应允。不多时,一名太监捧着一个精致的青瓷酒坛来到御阶下。坛身赫然印着靖远侯府的家徽。
宁如月的心跳如鼓。她必须想办法尝到那酒!正焦急间,六王爷亲自倒了一杯,高举过头:诸位请看,此酒清澈无异,却暗藏杀机!说着,竟将酒泼洒在地,如此毒物,当如此处置!
宁如月几乎要跳起来——酒被倒了!但就在她绝望之际,发现六王爷倒酒时,有几滴溅到了他袖口。一个大胆的计划在她脑中成形。
宴席将散时,宁如月借口更衣离席。她躲在六王爷必经之路的廊柱后,待他经过时,假装不慎跌倒,一把抓住他的袖子。
放肆!六王爷怒喝,甩袖欲走。
宁如月趁机将早就准备好的手帕按在他袖口的酒渍上:王爷恕罪!臣女一时头晕......
六王爷冷哼一声,拂袖而去。宁如月急忙查看手帕——成功了!上面沾了几点微湿的痕迹,散发着淡淡的酒香。
回到宁府,宁如月立刻将手帕锁进妆匣,只等夜深人静时仔细研究。然而,她刚用过晚膳,父亲就阴沉着脸走进来:跪下!
宁如月不明所以,依言跪下。
你今日在宫中做了什么宁尚书声音冰冷。
宁如月心头一跳:女儿......只是随父亲赴宴......
还敢狡辩!宁尚书猛地拍案,六王爷刚派人来问,你是否与靖远侯府仍有勾结,为何故意触碰他沾了毒酒的衣袖!
宁如月脸色煞白——她的小动作竟被发现了!
父亲,我......
闭嘴!宁尚书怒不可遏,从今日起,你不得踏出闺房一步!待此事平息,立刻送你回祖籍嫁人!
宁如月被粗暴地推回闺房,门外上了锁。她瘫坐在地上,脑中一片空白。不仅计划失败,还连累了父亲。但更糟的是,六王爷显然起了疑心,齐景轩的处境会更危险!
夜深后,宁如月悄悄取出那块手帕。酒渍已干,但凑近闻,仍有一丝气味。她小心地用舌尖碰了碰——瞬间,一种异常的味道让她浑身一震。
这酒里确实有毒,但更关键的是,她尝到了一种特殊的香料——北狄特有的血茴香,味道与普通茴香相似,却多了一丝腥气。而最奇怪的是,酒中竟有微量的......蜂蜜
宁如月皱眉思索。蜂蜜与血茴香混合会产生轻微毒素,但这需要非常精确的比例。更重要的是,靖远侯府从不使用血茴香,因为老侯爷——齐景轩的祖父——就是战死在对抗北狄的战场上,全家对北狄之物深恶痛绝。
这是栽赃......宁如月喃喃自语。但如何证明她的手帕证据太微弱,谁会相信一个女子的味觉
次日清晨,一个噩耗传来——齐景轩昨夜试图潜入宫中销毁证据,被当场抓获,现已关入天牢,三日后问斩!
宁如月听到这个消息时,眼前一黑,几乎晕厥。这一定是六王爷的陷阱!齐景轩虽冲动,但绝不会做这种自投罗网的事。
她必须见他,必须告诉他自己的发现!但被锁在房中,如何出去正绝望间,窗边传来轻微的敲击声。小翠的脸出现在窗外:小姐,阿贵来了!
宁如月急忙开窗,齐景轩的贴身随从阿贵满脸泪痕地递过一封信:小姐,这是世子入狱前让我转交的。他说......若他有三长两短,请您忘了他,好好活下去。
宁如月颤抖着拆开信,上面只有寥寥数语:如月,酒中若有血茴香,必是六王爷所为。他家厨子擅用此物。我今冒险入宫取证,若不成,勿悲勿念。此生遇你,足矣。
宁如月的泪水打湿了信纸。这个傻子!竟为了取证去冒险!但现在不是哭的时候,她必须想办法救他。
阿贵,你能带我去天牢吗
阿贵大惊:小姐,这......
我有重要证据要告诉他!宁如月坚定地说,你若真心为世子好,就帮我这一次。
当夜,借着阿贵买通的狱卒帮忙,宁如月扮作送饭的妇人混入了天牢。阴暗潮湿的牢房里,齐景轩被铁链锁在墙上,衣衫破烂,脸上带伤,显然已经受过刑。
看到宁如月,他猛地睁大眼睛:你怎么来了!快走!
宁如月扑上前,轻轻抱住他:我找到证据了。酒中确实有毒,是血茴香和蜂蜜的混合物,而且......她快速将自己的发现告诉他。
齐景轩眼中闪过一丝希望:六王爷的厨子!对,那人原是北狄俘虏,擅长用血茴香入菜。若能证明他与酒有关......
我去查。宁如月坚定地说。
不,太危险了。齐景轩摇头,六王爷已经起疑,你再去查,必遭不测。
那怎么办眼睁睁看着你......宁如月哽咽得说不下去。
齐景轩突然紧紧抱住她:听着,若我真有不测,你要好好活着。那些金厨具足够你开个小店,实现梦想......
没有你,什么梦想都没有意义!宁如月泪如雨下,我不会放弃的。
狱卒在外催促,宁如月不得不离开。临别前,齐景轩捧着她的脸,深深吻住她的唇:若我们能度过此劫,我齐景轩此生绝不负你。
宁如月将带来的食物塞给他:吃下去,保持体力。我一定会找到办法的。
离开天牢,宁如月没有回府,而是直奔靖远侯府附近的一家小茶馆——她与齐景轩曾经常去的地方。老板认出了她,悄悄递来一封信:世子前日放在这里的,说若他出事,交给宁小姐。
信中,齐景轩详细列出了所有可疑线索,包括六王爷与北狄使节的秘密会面,以及那个北狄厨子的活动规律。最后他写道:若事不可为,切记保全自己。我宁愿死,也不愿你冒险。
宁如月擦干眼泪,一个计划在心中成形。六王爷府戒备森严,但厨房每日清晨会有人出来采买。那个北狄厨子有个习惯——每天午时独自在后院小酌,喝的是家乡的血茴香酒。
次日午时,宁如月扮作卖花女,蹲守在六王府后墙。果然,那北狄厨子独自来到后院,手里拿着一壶酒。宁如月趁机翻墙而入,躲在假山后偷听。那厨子喝得半醉,竟自言自语起来:呵呵,靖远侯,你也有今天......当年杀我全家的仇,总算报了......那坛酒,王爷还夸我配得好......
宁如月心跳如雷——这是确凿的证据!但如何取信于官府正思索间,那厨子突然起身向她藏身之处走来:谁在那里
宁如月转身就跑,却被石头绊倒。厨子一把抓住她:原来是个小丫头......咦,你不是宁尚书家的小姐吗他眼中闪过凶光,既然听到了不该听的,就别怪我心狠......
他掐住宁如月的脖子,力道大得惊人。宁如月拼命挣扎,眼前渐渐发黑。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块石头重重砸在厨子头上,他闷哼一声松了手。
小姐!是小翠和阿贵!他们不放心宁如月,一路跟来,正好救了她。
三人匆忙逃出王府,但宁如月知道,厨子一定会报告六王爷,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去大理寺!宁如月当机立断,只有直接告御状,才能救齐景轩!
第8章
生死一线
大理寺门前,宁如月击鼓鸣冤,引来众多百姓围观。大理寺卿本不欲受理,但众目睽睽之下,只得升堂问案。
民女宁如月,状告六王爷栽赃陷害靖远侯,其府上北狄厨子亲口承认在酒中下毒!宁如月跪在堂下,声音清晰坚定。
堂上一片哗然。大理寺卿拍案喝道:大胆!无凭无据,竟敢污蔑亲王!
民女有证据。宁如月取出那块沾了酒渍的手帕,这是六王爷袖上沾的毒酒。请大人找太医查验,其中必有血茴香与蜂蜜混合之毒。而靖远侯府从不使用北狄香料,此乃常识。
一块手帕算什么证据大理寺卿冷笑,来人,把这疯女子......
且慢!一个洪亮的声音从堂外传来。众人回头,只见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大步走入——正是御膳房总管,宁如月在美食大赛上的评委。
大人,总管向大理寺卿拱手,老夫可作证,宁小姐的味觉超凡,能辨百味。若她说酒中有血茴香,必不会错。
堂上议论纷纷。正在此时,六王爷带着大批侍卫气势汹汹地赶来:荒唐!本王倒要看看,谁敢诬告本王!
局势急转直下。大理寺卿见六王爷亲临,立刻变了脸色,竟要当场释放厨子,拿下宁如月。就在这危急时刻,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出现了——宁尚书。
下官宁谦,参见王爷,参见大人。宁尚书沉声道,小女鲁莽,但事关重大,请容下官一言。
宁如月震惊地看着父亲——他不是要与靖远侯府划清界限吗
宁尚书继续道:下官曾与靖远侯共事多年,知其为人刚正,绝不会通敌。且侯府确有不使用北狄之物的家规。若酒中真有血茴香,确实可疑。
六王爷脸色铁青:宁谦,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宁尚书不卑不亢:下官只求真相。若王爷清白,何不让太医查验手帕
放肆!六王爷暴怒,来人,把这些逆贼统统拿下!
眼看局势失控,突然一个威严的声音从堂外传来:朕看谁敢妄动!
所有人齐刷刷跪倒——皇帝不知何时已微服来到大理寺!原来,御膳房总管在来之前,已先行入宫将宁如月的发现禀告了皇帝,引起了皇帝的疑虑。
六弟,朕给你最后一次机会。皇帝声音冰冷,那坛酒,到底从何而来
六王爷面如死灰,突然拔剑刺向宁如月:贱人坏我大事!
千钧一发之际,宁尚书挺身挡在女儿面前,剑锋刺入他的肩膀。侍卫一拥而上,制服了六王爷。
真相大白。原来六王爷早与北狄勾结,意图毒杀皇帝后嫁祸靖远侯,趁乱夺位。那北狄厨子是他精心安排的棋子,专门负责配制毒酒。
皇帝当即下旨:释放靖远侯父子,恢复爵位;六王爷及其党羽押入天牢候审;宁尚书护驾有功,升任礼部尚书兼太子少傅。
宁如月顾不上谢恩,急忙问道:陛下,齐世子他......
皇帝了然一笑:放心,朕已派人去天牢释放他。你救驾有功,可有所求
宁如月深吸一口气,伏地而拜:臣女只求一事——请陛下准许臣女与齐景轩完婚。
皇帝哈哈大笑:准了!朕还要亲自为你们主婚!
三日后,靖远侯府冤屈得雪,齐景轩终于被释放。当憔悴不堪的他走出天牢时,第一眼就看到阳光下宁如月飞奔而来的身影。
他张开双臂,将她紧紧拥入怀中,仿佛拥抱着整个世界。
我做到了......宁如月在他怀中哽咽,我救了你......
齐景轩轻抚她的长发,声音沙哑而深情:我的如月,我的勇敢的、聪明的、美丽的如月......
阳光洒在这对历经磨难的恋人身上,仿佛为他们的未来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希望。
第9章
五味人生
金銮殿上,皇帝亲手将一枚金印交到齐景轩手中。
靖远侯府冤屈已雪,朕心甚慰。皇帝声音洪亮,在殿堂中回荡,今恢复齐家爵位,另赐齐景轩工部侍郎一职,以彰其忠勇。
殿中文武百官纷纷投来艳羡的目光。工部侍郎,正四品的实权官职,是多少人一辈子都爬不到的位置。然而,令所有人震惊的是,齐景轩深深一揖,却未立即接印。
陛下厚爱,臣感激涕零。然臣有一不情之请......
皇帝挑眉:讲。
臣父年事已高,需静养调理。臣愿以庶民之身,经营商事,为陛下分忧解劳。齐景轩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北疆战事刚息,国库吃紧。臣愿以商补税,年供十万两白银。
殿中一片哗然。十万两!这相当于一个小型州县全年的税赋。更令人惊讶的是,齐景轩竟然放着现成的官位不要,偏要去做什么商人!
皇帝若有所思地捋着胡须:爱卿可是对朕的安排不满
臣不敢。齐景轩抬头,目光坦然,臣只是深知自己性情散漫,不堪为官。且臣未婚妻宁氏擅品鉴,臣略通经营,若蒙陛下恩准,愿开酒楼茶肆,既谋生计,亦为陛下增税。
一旁的宁尚书听得额头冒汗。这小子疯了吗放着大好前程不要,偏要去做那等市井勾当!他偷眼看向皇帝,生怕龙颜大怒。
出乎意料的是,皇帝竟哈哈大笑:好!朕准了。赐齐家皇商身份,特许经营盐茶。至于那工部侍郎的位置......朕给你留着,何时想通了,随时可上任。
退朝后,宁尚书一把拉住齐景轩:贤侄,你这是唱的哪一出
齐景轩微笑行礼:岳父大人,小婿只是觉得,与其在官场虚与委蛇,不如做些实事。如月她......也不喜欢那些繁文缛节。
提到女儿,宁尚书神色复杂。当初那个被他视为不争气的女儿,如今却成了救驾功臣,连皇帝都称赞她巾帼不让须眉。或许,孩子们的路,该由他们自己选。
罢了,宁尚书长叹,你们年轻人的事,自己拿主意吧。只是......他压低声音,那十万两可不是小数目,你真有把握
齐景轩眨眨眼:岳父放心,如月的手艺,加上我的经营,保准只多不少。
一个月后,靖远侯府张灯结彩,迎来了迟来的婚礼。皇帝特许在御花园举办婚宴,更亲自担任主婚人,这份荣耀,大周朝开国以来独此一份。
婚宴的布置别出心裁——每一处都融入了美食元素。宾客的座位按菜系分区:川菜区红火热烈,粤菜区清雅别致,苏菜区精巧婉约......中央的红毯两旁,不是常见的花篮,而是各式食材雕刻的艺术品:萝卜雕的龙凤呈祥,西瓜刻的鸳鸯戏水,甚至还有用各种豆子拼成的新人画像。
这......这成何体统!一些守旧的大臣低声嘀咕,婚礼如此儿戏......
但当宁如月身着嫁衣缓缓走来时,所有非议都化作了惊叹。她没有选择传统的凤冠霞帔,而是一袭简约大方的红色礼服,发间只簪着齐景轩送她的那支杏花发簪。圆润的脸庞略施粉黛,眼眸明亮如星,嘴角挂着掩不住的笑意,整个人散发着一种纯粹的、不加修饰的美丽。
齐景轩站在红毯另一端,一袭靛蓝色锦袍,没有常见的繁琐装饰,只在腰间挂了一个小小的香囊——正是宁如月当初在订婚时送他的那个针脚歪歪扭扭的作品。他的目光始终追随着新娘,眼中的爱意浓得化不开。
婚礼仪式后,最引人注目的环节来了——五味轩的揭幕仪式。五味轩是齐景轩和宁如月合开的酒楼,今日首次亮相。
诸位贵客,齐景轩向众人介绍,五味轩取人生五味之意,酸甜苦辣咸,缺一不可。今日请诸位品鉴的第一道菜,是内子独创的劫后余生。
侍者们端上一只只精致的瓷盘,盘中是用五种不同方法烹制的鲍鱼,摆成花朵形状,中央点缀着一颗用冰糖雕琢的透明心形。
这道菜,记录了我们最艰难的那段日子。宁如月轻声解释,酸代表狱中的绝望,甜是重逢的喜悦,苦是分离的煎熬,辣是抗争的勇气,咸是泪水的味道。而中间这颗心......她看向齐景轩,是我们从未放弃的彼此。
在场不少女眷悄悄抹泪。皇帝品尝后,竟拍案叫绝:好一个劫后余生!朕尝过御膳无数,却从未吃过如此有故事的菜肴。这五味轩,朕看大有可为!
婚宴结束后,新人回到重新修缮的靖远侯府。宁如月坐在新房内,紧张地绞着手指。虽然与齐景轩相识已久,但今夜毕竟是他们的洞房花烛夜......
齐景轩轻轻掀开她的盖头,眼中满是柔情:累了吗
宁如月摇摇头,忽然从袖中掏出一个小纸包:给你留的,御厨特制的杏仁酥。
齐景轩失笑,接过杏仁酥放在一旁,然后捧起她的脸:如月,我有句话,一直想对你说。
嗯
谢谢你。他声音微哑,谢谢你相信我,谢谢你没有放弃我。
宁如月眼眶发热:我也要谢谢你,看到了别人都看不到的那个我。
红烛高烧,两个灵魂在这一刻彻底交融,无需言语,只需心跳。
......
转眼一年过去,五味轩的名声已传遍京城,甚至有不少外地食客专程前来品尝。酒楼的特色在于宁如月独创的情味系列——每一道菜背后都有一个故事,或温馨,或感伤,或励志。而齐景轩的经营才能也得到充分发挥,他不仅将酒楼管理得井井有条,还开辟了外卖、茶会、厨艺教学等多项业务。
这一日,宁如月正在厨房试制新菜,齐景轩匆匆进来:如月,猜猜我们这个月的盈利是多少
宁如月头也不抬,往锅里撒了把香料:五千两
八千三百两!齐景轩兴奋地说,照这个速度,年底给陛下的十万两绰绰有余!
宁如月这才转身,脸上沾着面粉,像个花猫:太好了!对了,尝尝这个新研制的相思糕。
齐景轩就着她的手咬了一口,顿时眼前一亮:好吃!甜而不腻,还有一丝回甘。
里面加了杏花蜜,就是我们初见时那株杏树的蜜。宁如月柔声说,我特意让人去采的。
齐景轩心头一热,正想拥她入怀,阿贵突然在门外禀报:世子,夫人,门外有个孩子,说想跟夫人学厨艺,跪着不肯走。
夫妻俩对视一眼,一同出门查看。只见一个约莫十二三岁的瘦弱男孩跪在门前,衣衫褴褛却洗得干净,见他们出来,立刻磕头:求夫人收我为徒!我愿做牛做马!
宁如月心生怜悯:你叫什么名字为何想学厨
小的叫福子,父母双亡。以前在街上要饭,有次夫人赏了我一碗五味轩的剩饭,那是我吃过最好吃的东西。男孩眼睛亮晶晶的,我想学本事,将来也能让饿肚子的人吃上好饭!
宁如月心头一震,看向齐景轩。两人目光交汇,瞬间明白了彼此的想法。
这样吧,齐景轩开口,我们正准备开一家五味堂,专门收留无家可归的孩子,教他们厨艺。你可愿做第一个学生
福子激动得连连磕头。宁如月扶起他,替他拍去膝盖上的尘土:记住,厨艺的最高境界,不是技巧,而是心意。
自此,五味轩不仅是一家酒楼,更成了一个传递温暖的地方。齐景轩和宁如月定期微服私访,了解百姓疾苦;他们资助贫寒学子,开办免费厨艺班;每逢灾年,总是第一个开仓施粥......
曾经被嘲笑为纨绔配吃货的两人,如今成了大周朝最受尊敬的夫妇。他们用自己的方式证明,贵族的价值不在于虚名浮华,而在于如何用自身的才能造福他人。
又是一个杏花盛开的春日,宁如月和齐景轩坐在自家庭院里,品着新酿的杏花酒。
景轩,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宁如月靠在他肩头,轻声问。
当然记得。齐景轩轻抚她微微隆起的小腹——那里正孕育着他们的第一个孩子,那天你躲在角落吃东西的样子,像只偷腥的小猫,可爱极了。
宁如月轻捶他一下:我当时可狼狈了,被那么多人嘲笑。
可在我眼里,你一直闪闪发光。齐景轩认真地说,从第一眼就是。
杏花纷扬如雪,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人生五味,他们已尝遍大半,而最甜的部分,才刚刚开始。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