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刺得雷悦音眯起眼睛,她把蓝牙耳机调整到舒适的位置,童妍略带疲惫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你来镇江沈流年知道吗
她轻转方向盘避开前方车辆,后视镜里映出她略显冷淡的神情:我和他半年多没见面了。
你们这哪像刚结婚的样子!童妍惊讶的声音混着杯勺碰撞声,要不还是和他说一声
雷悦音嗤笑一声,脚下油门微微加重:跟他说他整天花天酒地,我就不打扰扰他搂小秘了。
车子驶过路口,雷悦音看着不远处片场的指示牌,打了个转向灯:不说了,我快到片场了。电话那头突然传来呕吐声和安抚的低语,童妍声音发颤:老丁昨晚应酬喝得胃出血还在医院输液,公司那个小艺人上午又在片场突然晕倒……
雷悦音轻踩刹车避让行人,后视镜里映出她微皱的眉头:你别急,先照顾好你老公,这边有我。
拜托了!老丁又难受了......不等她回应,通话便被慌乱切断,只剩引擎的轰鸣声在车内回荡。
片场铁门外,粉丝们举着灯牌挤作一团,呐喊声震耳欲聋。雷悦音把墨镜往上推了推,侧身往人群里钻,发丝被扯得凌乱,好不容易挤到门口,却被安保人员伸手拦住。
你好,粉丝不能进,请退后。保安面无表情地说。
我不是粉丝,我是来找人的。雷悦音擦了把额头上的汗,语气急切。
那也不能进,让工作人员出来接。保安寸步不让,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周围。
雷悦音烦躁地跺了跺脚,掏出手机再次拨通闺蜜电话这让我来找人,也不给我电话……然而电话里只传来一阵忙音,始终无人接听。
就在雷悦音一筹莫展之际,突然瞥见前排粉丝高举的亚克力应援牌——烫金的俞哲二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俞哲不是沈流年公司的艺人吗那这就好办了。
叮——电话接通的瞬间,俞哲经纪人职业化的笑意从听筒漫出:夫人,找我有何贵干
我在镇江影城外面,保安不让进。雷悦音压低声音,你找人出来接我。
明白!对方应答利落,我现在就在影城,亲自去接您!
张承光快步走上前,抬手替雷悦音拉开贵宾通道的隔离带,皮鞋踩在红毯上发出沉稳的声响,
您来镇江,沈总知道吗
雷悦音踩着细高跟的步伐顿了顿,她伸手摘下墨镜,:我需要向他报备吗镜片在指间转动,折射出细碎的光影,我来找人,你知道不知道组里有一个艺人是丁伟峰公司的
陈少祺张承光转身回应。
他公司就签了这一根独苗。雷悦音接着问道,听说上午晕倒了,现在什么情况
没事,应该是低血糖。张承光上午刚好在现场,导演说送他去医院他也不去。现在应该在休息室吧。
这么拼命雷悦音蹙起眉。
张承光望着远处此起彼伏的拍摄灯光,声音沉稳:这行就是如此。俞哲前日吊威亚受伤,今天照样带伤拍打戏。一线艺人尚且要拿命拼,何况他是新人
雷悦音向周围打量一眼,不远处传来场务的呼喊声,混着道具碰撞的声响,而场外粉丝新一轮的尖叫浪潮,正透过门缝汹涌扑来。
陈少祺休息室在哪雷悦音的目光扫过走廊尽头闪烁的指示灯牌。
张承光抬手示意,推开贴有临时休息区字样的门。热浪裹挟着盒饭的油香扑面而来,狭小的空间里挤满了人:化妆师跪坐在折叠椅上给群演补妆,场务倚着墙角扒拉盒饭,几个小演员歪在沙发上打盹,此起彼伏的呼噜声混着手机外放的音乐。
而在最角落的墨绿色布艺沙发上,陈少祺宛如被隔离在另一个空间里,这里的纷杂喧闹与他无关。
他此刻正垂眸盯着剧本,骨节分明的手指无意识摩挲着纸页边缘,宽松的黑色卫衣衬得身形愈发清瘦。头顶的白炽灯将他的轮廓镀上冷调光影,利落的下颌线、高挺的鼻梁,还有眉眼间那抹与生俱来的疏离感——乍一看,雷悦音还以为沈流年来了,就连低头专注的姿态都如出一辙。
丁伟峰倒是捡着宝了。她忽然轻笑出声,鞋跟碾过地上的污渍,这张脸丢进娱乐圈能杀条血路出来,爆红指日可待。
张承光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喉结轻滚:可丁伟峰那公司连套像样的宣传团队都配不起。孩子还整天被私生和代拍骚扰,他顿了顿,看着男生毫无血色的苍白面容,他公司被粉丝骂的不冤。
雷悦音踩着十厘米的细高跟穿过拥挤的休息室,在那张墨绿色沙发前站定,你好,陈少祺吗
少年抬起的侧脸棱角锋利如刀刻,漆黑瞳孔像浸在寒潭里的黑曜石,你好。
我是童妍朋友,她临时走不开。雷悦音扫过被他标记的密密麻麻的的剧本,让我来看看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我没事。他的声音像冰镇过的玻璃珠,落进嘈杂的休息室掷地有声。
那你吃饭了吗雷悦音的目光落在旁边的盒饭——两颗淀粉肉丸,配着水煮大白菜和豆腐,白米饭堆得老高,却只动了几筷子。
吃过了,他继续垂眸翻看剧本,帮我转告她我没事,可以照顾好自己。
他公司可以说是初创公司,什么都没有。老板丁伟峰兼职经纪人,老板娘童妍兼职助理。
大部分资源全靠丁伟峰喝酒喝出来,其他琐碎事务都是童妍在处理,都很辛苦,所以他尽量不给他们添麻烦。
张承光摆脱几个围上来寒暄的演员,快步走到雷悦音身边,没事的话,中午一起吃个饭休息室里原本喧闹的讨论声突然低了几分,几个小演员的目光偷偷瞥向这边。
陈少祺抬眼,看见张承光正和女人低语,薄唇轻抿,微微颔首示意。张承光的名号,他自然是知道的。
雷悦音瞥了眼桌上几乎没动过的盒饭,又看向陈少祺清瘦的身形,我看你也没怎么吃,不如和我们一块吃个饭
此话一出,周围看好戏的目光再次聚集过来,估计都以为富婆看上陈少祺了。
陈少祺将剧本合上,骨节分明的手按住封皮,不了,我下午还有戏,我想再熟悉一下。
他再次垂眸时,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细密的阴影,没人看见他眼底闪过的淡淡疏离。其实那些台词早已烂熟于心,拒绝只是因为他对名利社交不感兴趣。
雷悦音被婉拒后并未多言,唇角依然噙着得体的笑意。转头就跟张大经纪和俞大帅哥去了餐厅。
水晶吊灯在骨瓷餐具上流淌着华丽的倒影,张承光利落地划动手机点菜,不多时,一桌山珍海味便铺陈开来。
雷悦音因空腹驾车一上午,此刻夹起鲜香扑鼻的过桥排骨便大快朵颐。酱汁顺着齿间溢出时,她才注意到坐在旁边的俞哲。
沈流年公司的头部艺人,娱乐圈当红流量明星,今天穿着简单的浅灰色休闲针织衫,修剪整齐的短发下,眉眼温润如玉,可面前的餐盘却只零星摆着几片沙拉菜叶。
菜不合胃口她用纸巾轻拭唇角,目光扫过那道几乎未动的佛跳墙。
他最近在减肥。张承光出声解释道。
还要减蔚绚音忍不住惊呼,看着俞哲清瘦到接近病态的身形,他都这么瘦了!
张承光放下筷子,上镜胖三分,你又不是不知道。他的生图、路透那么多,不控制怎么行
俞哲放下骨瓷汤勺,温和的笑容里带着几分无奈:我吃饱了,两位慢慢享用。
他腕间冰丝护腕下隐约可见的淤青——那是前日吊威亚留下的伤。
雷悦音低头看着碗里精致的三文鱼,犹豫要不要吃下去。
放心吃,鱼肉是优质蛋白。张承光接着打趣道,再说你瘦了,沈总看了不心疼啊
这话反而让雷悦音心里一堵。
想起和沈流年之间的种种。她默默咬了口鱼肉,只觉得没什么滋味。
餐毕返回片场时,正好赶上陈少祺拍戏,监视器的蓝光正映亮陈少祺棱角分明的侧脸——此刻他垂眸注视着蜷在吧台角落的女二号,那人攥着威士忌杯的指尖泛白,泪痕在补光灯下闪着细碎的光。
镜头里,当女二号将脸埋进臂弯时,他睫毛剧烈颤动了两下,伸手欲抚又止的动作凝滞在空中。
转身取搭在椅背上的外套,轻轻搭在女二身上,喉结艰难滚动着咽下叹息……这场暗恋者的独角戏,被他用泛红的眼眶和微微颤抖的指尖,诠释得令人揪心。
卡!非常好!导演猛地从监视器后直起腰,脸上绽开惊喜的笑容,先去休息会儿,今晚拍婚礼抢亲的重头戏,让服装组给你备套帅气的西装,去准备吧。
陈少祺礼貌地鞠躬致谢,谢谢导演指导。转身时却悄悄按住胸口,可能是刚才入戏太深带来的心悸还未消退。
他步伐有些虚浮地往服装间走去,片场刺眼的灯光下,那道背影显得有些单薄,与方才镜头里深情守护的稳重人设判若两人。
试衣间的白炽灯在镜面间来回折射,陈少祺捏着第三套西装的肩线,指腹摩挲过袖口处裂开的走线。衣架上还挂着两套备选——一套西裤短了半寸,另一套垫肩鼓出诡异的弧度。
角落里那套藏青西装总算版型周正,却在胸前晕开大片茶渍,在顶灯下泛着陈旧的灰褐。
这批戏服上周刚从影视城库房拉来。服装老师抱着面料本直叹气,别在耳后的铅笔随着动作晃了晃,要不你有合适的私服也行...她看着男生始终没有露出满意的表情,这种批量租的成衣,确实没法跟高定比。
远处传来场务调试追光灯的嗡鸣,提醒着距离开机只剩三小时。他沉思片刻,那就麻烦老师先拿一套给我,我回去再找找有没有合适的。
夕阳给走廊镀上一层昏黄,陈少祺扶着墙走出服装组,冷汗浸透的衬衫紧紧黏在后背上。出门就看见雷悦音倚在门旁,碎钻发夹在微光里一闪一闪。
你在等我他喉间发紧,声音像是砂纸磨过。
雷悦音立刻直起身子,目光扫过他苍白的脸色和微微颤抖的身形:我看你一直捂着胸口,是不是不舒服啊
陈少祺别开脸,喉结滚动两下:没事。语调像被冻住的冰棱,可能是没休息好。话未落音,膝盖突然一软,眼前的场景突然剧烈晃动起来。
连续五天的夜戏、高强度的情绪输出,再加上刻意控制饮食,此刻所有透支的代价都化作眼前密密麻麻的黑点。
雷悦音冲上前扶住他下沉的身体,手腕被他紧紧攥住。男人滚烫的呼吸喷在颈侧,后槽牙咬得咯咯作响,却还倔强地挣扎的站起:我……
你还说没事雷悦音的声音着急,指尖触到他湿透的后背,你连站都站不稳了!
你不会猝死吧!她急得脸色发红,丁伟峰还指着你赚钱呢,你出事他还得倒找你钱。
……听到这话,男人冷峻的脸上终于有了表情,你不用咒我,我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那我扶你去休息室。还没等陈少祺拒绝,她就拉着男人的胳膊往休息室走去。
陈少祺垂眸望着雷悦音紧扣在自己腕骨上的手指,粉嫩指节在他苍白的手臂上凸起。走廊的穿堂风卷着她耳畔碎发,轻轻扫过他发烫的脸颊。
我能走,他声音发闷,你这样……别人会说闲话。
雷悦音的发尾扫过他手背:比起绯闻,我更怕明天热搜写男星片场暴毙。
走到岔路口,左边...陈少祺出言提醒。雷悦音看着面前的指示牌,带着男人转向右侧长廊。
顶灯下,VIP休息室的鎏金门牌泛着冷光。
通常这种房间都是锁着的,所以陈少祺也懒得出言阻止。
鎏金门把在雷悦音掌心沁出凉意,没锁。
陈少祺突然扣住她手腕,他的指尖还带着虚弱的凉感,力道却重得惊人:别进。喉结在苍白的皮肤下剧烈滚动,眼底泛起血丝,这是艺人专属休息室...
但话音落到雷悦音耳朵里就像被风卷走。
雷悦音的手轻轻一扣,金属门被缓缓推开。里面的人听到声音也是一怔,坐在沙发上的身影缓缓转头,俞哲银灰色毛衣领口露出半截冷白脖颈,手上的剧本随着微风轻轻晃动。
俞哲雷悦音的惊讶混着喘息,你怎么在这她不由分说拖着陈少祺往里走,高跟鞋磕在大理石地面发出哒哒哒的声响。
这里是我临时休息室。温和的声线响起。
那正好,我们进来休息一下。雷悦音不客气地说道。
请便。
以上对话陈少琪根本插不进嘴,就被带到沙发上坐好。
俞哲已经起身走向茶台,骨节分明的手指轻扣水晶壶柄,潺潺水流坠入骨瓷杯时泛起细碎涟漪。
他修长身影笼罩在氤氲茶雾里,缓步走近时羊绒拖鞋与地毯摩擦出细微声响。
温热茶杯精准停在陈少祺微凉的指尖前:身体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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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悦音一路穿着高跟鞋把陈少祺扶进休息室,已然累的不轻,她接过俞哲另一只手递过来的茶水,一饮而尽,他说胸口痛,想要休息。那边休息室太乱,我以为这房间没人,就带他过来了。
俞哲指尖悬在水晶壶柄上的动作微顿,垂眸敛去眼底转瞬即逝的兴味。
当他再抬眼时,眉梢眼角已凝起几分郑重,瓷面腾起的白雾模糊了他骤然沉肃的表情:现在叫剧组医生过来
雷悦音将攥着的空茶杯轻轻放下,她盯着俞哲突然转换的神色,余光瞥见陈少祺扶着沙发扶手的指节泛白如纸。
就在她要开口询问时,陈少祺已撑着沙发缓缓起身,不必……话音未落,他摇晃的身形带翻了茶碟,青瓷相击的脆响里,俞哲已经弯腰扶住摇摇欲坠的茶杯,垂落的发丝遮住了眼底的神色。
你干嘛雷悦音把人重新拉回沙发上,坐好。
你在这好好休息,有什么需要告诉我。看得出来人的拘谨,俞哲出言安抚,目光扫过陈少祺手里攥着的西装,需要帮你熨一下吗
陈少祺松开西装的瞬间,布料垂落的褶皱在手中碎成嶙峋的山影。
空气在凝滞的沉默中发酵。
他刚要开口,雷悦音已经截断对话:不用了,你再去给他拿一件。
好。俞哲不带任何犹豫的回答,随即露出标志性的梨涡浅笑:稍等一下。转身走向衣帽间,羊绒拖鞋踩在地毯上悄无声息,门合拢时带起一阵若有若无的冷气。
陈少祺略带吃惊的看向雷悦音,第一次对她的身份感到好奇。她说是童妍的朋友,可是就连张承光和俞哲都要给她面子,她到底是谁
不一会儿,俞哲抱着几套烫得笔挺的高档西服走了出来,防尘罩上的logo在灯光下泛着低调的光泽。这几件你试一下。他将衣服放在陈少祺面前,抬眼对上陈少祺的清澈眼眸,都是新的,没穿过。
试衣间门再次从里面打开,陈少祺穿着深灰色戗驳领西装走出来。银灰色领带衬得他肤色越发苍白,却将肩线勾勒得格外利落。
雷悦音下意识挺直了腰板,目光在他周边打量;而俞哲垂眸摩挲着茶杯,喉结不经意间滚动了一下。
转身时,男人后颈的曲线与迈步的姿态,让雷悦音呼吸一滞。
那个充满气质又挺拔的背影,竟与她记忆里总穿着定制西装的狗老公有着七分相似,连衣摆扬起的角度都如出一辙。
她捏着玻璃杯的手指收紧,对坐在身旁的人说:你觉不觉得他像一个人。
俞哲正低头整理袖扣,闻言指尖顿了顿,语气平淡:下次找沈总拿衣服。
陈少祺对着镜子调整领带,闻言疑惑回头:沈总是谁
我老板。俞哲头也不抬,将一枚银质袖扣塞进衬衫孔。
我老公。雷悦音抬眼时,正看见陈少祺一副了然于心的表情。
话音刚落,雷悦音包里的手机骤然震动。看着屏幕上跳动的老公备注,她指尖悬在接听键上方迟疑片刻,起身往走廊走去。金属门把在掌心沁出凉意,身后俞哲和陈少祺目光在空中交汇。
喂。什么事她倚着消防栓,高跟鞋尖无意识划着地面。
在哪电流声里传来漫不经心的质问,混着隐约的键盘声。
雷悦音冷笑,臭男人又在打游戏:关你什么事
键盘敲击声噼里啪啦响个不停:张承光说你来镇江了。今晚我去接你吃饭。
今晚我约人了,没空。
她扯着衣服上的蝴蝶结装饰,衣服都要给她扯破。
忙完我去接你。男人的语气敷衍至极,听筒里传来纸张翻动的沙沙声。
太晚了,我住酒店了。
气的她就连走廊里的绿植都差点薅秃。
对面陷入漫长的沉默,久到她以为通话已经挂断,却隐约听见一声叹息:明天我去接你。
明天我约人了。她的声音像淬了冰,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这次的沉默持续得更久,就在雷悦音准备挂断时,对方收起了平时的吊儿郎当,连声音都放软几分:你能不能别闹了。对面深呼一口气,什么时候回晏州,……我送你。
不用了。雷悦音直接挂断电话,臭男人还想把我送走。
雷悦音看着电话屏幕映着自己发白的唇色,发誓再找沈流年她就是狗。
窗外的夜色渐渐浓烈,记忆也如同潮水般漫过心头,晏州巷子里的蝉鸣、校门口并排的自行车、还有沈流年替她顶罪挨揍时的画面,都在这一刻翻涌而上。
沈流年和她自幼相识于晏州,从幼儿园攥着对方衣角学走路,到小学课间分享零食,再到初中并肩骑着单车穿过梧桐树荫,他们的人生轨迹始终交织缠绕。直到高一那年盛夏,沈流年家的黑色轿车匆匆驶出巷口,也带走了那个总在她旁边叽叽喳喳的少年。
此后的日子里,雷悦音问遍同学老师,打听每一个可能知道消息的人。泛黄的电话本上,她反复描摹那个写满铅笔印的号码,直到高考前夕,电话终于拨通。
电流声里传来熟悉又陌生的呼吸,她握着话筒的手渗出薄汗,拘谨地开口:你最近怎么样
对面迟迟没有回应,她不死心接着小心翼翼问道:……你打算报什么大学
以后别联系我了。冰冷的话语如同利刃,斩断了她所有的期待。嘟嘟的忙音里,雷悦音重重地把电话摔到桌上——再找你我雷悦音就是狗。
大学四年
毕业两年,雷悦音再也没有一点沈流年的消息,她的世界就像被抽走了机油的钟表,看似正常运转,但内里却总卡着涩意。
再见面就是去年的高中同学聚会,姗姗来迟的雷悦音推开门一眼看到主位上的沈流年;然后是高中同学的婚礼,他作为贵宾上台致辞;再然后是雷悦音父母催婚、被迫相亲,两人的针锋相对;再再然后就是两人的婚礼。
婚后,沈流年因为工作原因一直留在镇江。两人的婚房也买在镇江市中心,镇江府——那栋矗立在城市核心的玻璃幕墙建筑,顶层复式的落地窗能俯瞰整个镇江夜景。
婚礼不到一个月,雷悦音就搬回晏州。不久,沈流年也搬到公司附近的名雅公馆。
此后半年,那套精心装修的婚房陷入沉睡,只剩智能系统定时开启的灯光,在空旷的客厅里徒劳地流转。
雷悦音看着窗外的晚霞一点点黯淡,才发现掌心已经被指甲掐出深红的月牙。
电话那头的忙音刺得耳膜发疼,沈流年扶额叹息,屏幕冷光映得他眼底情绪翻涌。
他将手机重重搁在办公桌,金属外壳与大理石台面碰撞出闷响,惊得助理捧着文件僵在门口。
窗外的镇江夜景璀璨如星河,倒映在办公室整面落地窗上,却映不出他皱起的眉峰。他伸手扯开领带,喉结艰难滚动,想起电话里雷悦音疏离的语气,恍惚间又回到了高考那年。
那时的他顶着亲情和家庭的双重压力,咬着牙说出决绝的话,把少女通红的眼眶和颤抖的尾音,永远封存在了那个闷热的夏夜。
高一那年,一场突如其来的变故如风暴般席卷了他的生活。讨债人频繁上门,一家人被迫连夜搬去章西的外婆家。狭小逼仄的房子里,挤着五口人。
彼时高中课业本就繁重如山,家中却永无宁日。父母无休止的争吵成了日常,父亲渐渐夜不归宿,有了外遇;母亲遭受打击,精神濒临崩溃,常常歇斯底里地大吼大叫,甚至会做出伤害自己的举动。
他在学业与家庭的双重重压下艰难支撑,曾经养尊处优的骄纵小少爷,在无数个心力交瘁的夜晚迅速蜕变。他只能拼命奔跑,咬牙坚持。
高考前夕,雷悦音的电话突然打来。听到那熟悉的声音,沈流年几乎溃不成军,情绪濒临失控。
然而母亲突发的病情,瞬间将他拉回残酷的现实。
他强压下哽咽,用故作冷漠的声音说道:别再联系我了。
挂断电话后,他又一头扎进鸡零狗碎的生活中,在命运的泥潭里奋力挣扎。
所幸他运气不错,抓住机遇,做出了一点成绩。
得以堂堂正正地重返晏州,堂堂正正的出现在她面前。
大学四年,雷悦音的世界里再无他的消息,而沈流年却默默关注着她的一切。
他知道她大二谈了恋爱,这段感情持续了四年,最终因父母反对而告终;
高中同学聚会是沈流年组织的,要不然他在晏州一中只读了不到半年,同学聚会怎么会邀请他。
高中同学婚礼纯属意外,不过也是必然,因为新郎新娘是他俩的共同好友。
再后来她被逼分手,被迫相亲。
以及她自己都不愿意亲自当新娘的婚礼,沈流年比任何人都清楚,这场婚姻里,她不爱他。
办公室抽屉里,那张合照几乎要被他盯出个洞——照片里穿着校服的雷悦音踮脚把樱花别在他发间,两人笑得灿烂,背后是晏州巷子熟悉的砖墙。如今隔着几十公里,他们却像困在两个世界。
敲门声突然响起,惊醒了他的思绪。沈流年深吸一口气,恢复了平日里高调张扬的声线:进来。
助理轻轻地推开门,却见向来纨绔开朗的沈总,此刻正眼角泛红像是在压抑什么。
助理小薇攥着平板的手指略微发抖,磨砂外壳沁出细密的汗。当她把热搜页面推到沈流年面前时,男人垂眸,上面标题赫然写着——俞哲拍戏期间私会女友,共进午餐。
照片中和俞哲一起吃饭的女人正是雷悦音。
还有张总一起。小薇出声解释,媒体就是这样喜欢捏造事实。
沈流年修长的手指划过屏幕,放大照片里俞哲替雷悦音递纸巾的动作。意料之外的平静让小薇脊背发凉:澄清一下吧,老板娘和旗下艺人吃饭很正常。
小薇愣住了。这位向来将家人隐私保护得滴水不漏的沈总,此刻竟默许将雷悦音暴露在舆论场
她正要开口确认,却见沈流年突然按住平板边缘,看着热搜里两人谈笑风生,那笑容和抽屉里照片上的一模一样,醋意油然而起,让俞哲亲自发。
可...可按流程应该由公关部...
我说,让他发。沈流年不耐烦,领口处的青筋随着话语起伏,尽快让公关出方案。
好的。
望向窗外璀璨的镇江夜景,想起电话里她冷淡的语气,想起这半年多隔着屏幕的苍白对话,胸腔里翻涌的占有欲几乎要将他噬。
他也有自己的私心,他担心再这样下去,两人的关系越来越远。他要所有人都知道,雷悦音是他沈流年的太太。
助理的脚步声刚消失在走廊尽头,沈流年已经拿起车钥匙出门。黑色迈巴赫在镇江的夜色里疾驰,仪表盘蓝光映着他紧绷的下颌线,导航提示音里反复播报着片场地址。
当他把车停在片场外面,看着来来往往忙碌的人群,不自觉蹙起眉头,再次拨通电话,在哪
医院。
陈少祺突然晕倒,雷悦音好人做到底。
你怎么了沈流年担忧的语气传来。
我没事,送人来。雷悦音的声音混着床轮滚动的声响。
沈流年调转车头时,轮胎在柏油路上擦出刺耳的声响。等他冲进医院长廊,正看见雷悦音被人群团团围住。有人举着手机怼到她面前,屏幕荧光映得她脸色发白:你真的是俞哲女朋友热搜都爆了!
雷悦音的指尖还捏着刚取的报告单,闻言如遭雷击。她满脑子都是沈流年看到热搜误会怎么办,慌乱后退时撞进坚实的胸膛。报告单和缴费单撒了一地。
消毒水混着雪松香扑面而来,抬头正对上沈流年微蹙的眉峰——他身后,俞哲正弯腰捡报告,指尖触到陈少祺三个字的瞬间,动作突然僵住。
跟我走。沈流年滚烫的掌心贴在她冰凉的肩头,西装袖口扫过她泛红的耳尖。另一只手臂将雷悦音牢牢圈在怀里,像护送明星的保安劈开躁动的人群。皮鞋踏在瓷砖地面的声响沉稳有力,带着她大步流星地向前走去。
把真正的明星-俞哲独自留在后面斡旋,应对此起彼伏的快门声。
陈少祺的病房内弥漫着消毒水的气味,病床上的人安静地沉睡着,呼吸机规律的起伏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雷悦音缩在门边,手指紧张的揪住沈流年西装下摆的暗纹,在想他到底知不知道热搜的事,怎么开口解释呢。
怎么了察觉到雷悦音的异常,沈流年瞬间紧张起来。
我今天……和张承光一起吃饭,雷悦音抬头看向沈流年的眼睛,上热搜了,你处理一下。
就这事……沈流年低头再次确认怀里的人真的没事,悬着的心才落回原处。嘴角不受控地扬起:我已经找人处理了。
处理方式就是让我发声明清冷的男声再次刺破病房的安静。
俞哲不知何时闪身而入,白衬衫领口微微敞开,看着手机屏幕上张承光刚发来的公关稿。
对,公关部的意思。沈流年面不改色,伸手整理了一下雷悦音凌乱的头发。
关系到沈太太的名誉,花钱撤热搜不是更稳妥俞哲目光在两人交叠的身影上流转,不明所以。
公关部有自己的考量。沈流年揽住雷悦音肩膀的手收紧,看着她微红的脸颊,今天你也累了,我先送你回家。
雷悦音是累啊,今天从早忙到晚。可看向病床上童妍的委托,她轻轻叹气,那他……
他交给我,俞哲薄唇轻启,握着报告单的手微微收紧,你们先回去休息吧。
刚刚我就想问,雷悦音看着俞哲,你怎么在这
头疼。俞哲轻描淡写。
雷悦音:那你找医生看啊。
俞哲:现在不疼了。
那就交给你啦,沈流年打断两人,拉着雷悦音往电梯走去。
待人走后,俞哲才缓步走向病床。昏迷的男生脸色白得近乎透明,报告单上——轻度贫血、营养不良、心律不齐。他垂眸捏紧纸张,喉间溢出叹息:怎么把自己折腾成这样
陈少祺睫毛颤动,意识从混沌中浮起。白炽灯的光晕里,熟悉的面容让他猛然绷紧身体:是你送我来的
醒了。俞哲避开问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话音未落,
剧组在等我。陈少祺撑着病床要起身,毫不犹豫地扯下留置针,苍白手背带出血珠。
俞哲急忙上前按住他的肩膀。
陈少祺抬头看见俞哲发红的眼眶,听见对方从未有过的冷硬:回去送死吗
空气凝滞两秒,察觉到刚刚自己失态,俞哲喉结滚动:打完点滴,我送你。
陈少祺推开他的手,腿长我自己身上,我说了算。
输液管在身后晃出凌乱弧线。
俞哲无奈,只能快步跟上。
刚跨出病房,此起彼伏的尖叫瞬间袭来。粉丝举着手机蜂拥而上,他在人潮缝隙中瞥见陈少祺渐行渐远的身影,心底的怒意再也掩盖不住。
就在俞哲以为温柔人设要在今天崩塌的时候,保安适时出现,俞哲顺势拨开人群往电梯转移。
刚准备进电梯时,就被一只手拉进楼梯间。电梯打开的一瞬间,大量粉丝瞬间涌出。
楼梯间安全出口灯在头顶明灭,陈少祺拽着俞哲躲进来时,听见对方剧烈的喘息。月光从小窗缝隙漏进来,照亮男人泛红的脸:我以为你走了……
我是白眼狼吗陈少祺带着俞哲往楼下走去。汗水浸透的衬衫黏在后背,你送我来医院,我把你丢在医院。
失落感再次袭来,俞哲低落开口,你误会了,不是我把你送来的……你晕倒的时候,我也在拍戏。
陈少祺脚步一顿,回头看向俞哲,那我也不能见死不救。
俞哲看着陈少祺的背影,他听见自己加速的心跳声,混着陈少祺刻意放缓的呼吸,和匆忙的脚步声交织在一起。
……
车轮碾过减速带的震动顺着底盘传来,雷悦音的指尖在膝头蜷缩了下,去哪
男人腕间的手表折射出冷光,回家。
哪个家
镇江府。沈流年松开刹车,黑色轿车滑入车流,仪表盘蓝光将他眼底的倦意照得无所遁形,可以吗
雷悦音望着窗外掠过的霓虹,想起那栋临江的复式——那个婚房她只住了不到一个月。她转回头时故意扬起下巴:可以,但是我要和你约法三章。
沈流年打转向灯的动作顿了顿,说。指节在方向盘上敲出节奏。
第一,不许在家抽烟。雷悦音掰着手指,指甲修剪得圆润整齐,第二……她声音突然低下去,目光落在膝头,每晚必须回家陪我。车里两人目光短暂相撞,她慌忙补上解释,我自己害怕。
高架桥上车流呼啸而过,沈流年沉默着拐上通往镇江府的匝道。路灯依次掠过车窗,在他侧脸切割出明暗交错的光影。良久,他轻笑出声,声线裹着几分沙哑:可以。
雷悦音偷偷呼出一口气,指尖无意识摩挲过皮质座椅。直到看见远处小区亮起熟悉的廊灯,她才惊觉自己一直在数他的呼吸声——沉稳,绵长,像潮水漫过沙滩,竟真的让紧绷的神经慢慢放松下来。
……
沈流年洗完澡出来,望着主卧大床上沉睡的雷悦音,无声退出房门。茶几上,婚礼喜糖还原封不动的放在那里,那段记忆却像沾着刺的藤蔓,每回想一次就绞紧心脏。
婚礼前一天雷悦音喝酒喝到凌晨,导致沈流年的车队来接的时候,醉的不省人事,一向骄纵急躁的男人却硬是把婚礼从中午拖到晚上。
婚宴开始前,沈流年一反往常的安静等在宴会厅门口等待入场,雷悦音作为新娘却穿着便装走了过来。
宴会厅外,沈流年攥着捧花的指节发白。他望着通道尽头走来的身影,瞳孔骤然收缩
———婚纱竟然穿在一个他不认识的女人身上。
沈流年僵在原地,他不明白就算雷悦音不喜欢自己,为什么要羞辱自己。
老公,我不舒服,我想找代嫁。
随你。
老公,给你也找个代娶。
随你。
老公你真好。
……沈流年的心碎了一地。
雷悦音大大方方地搂上自己的席,两人的亲朋好友尽数到场,热热闹闹的婚宴自然少不了推杯换盏。
众人从婚宴桌转战KTV包房,酒意渐浓时,沈流年的好友半开玩笑地追问:你之前谈过几个男朋友
雷悦音眼神朦胧,指尖无意识摩挲着玻璃杯,思索片刻后轻声道:一个。
对方乘胜追击,又抛出问题:那你爱过几个男人
童妍急忙伸手阻拦,笑着打圆场:哎哎,这算下一题了啊!
然而雷悦音早已醉得眼神迷离,脸颊绯红,歪着头喃喃重复:一个……
突然她猛地抬头,目光扫过人群,看到沈流年站在包房门口的身影时,瞬间绽开笑容,带着撒娇的尾音喊出:老公!
昏暗的灯光下,她丝毫没察觉沈流年垂眸时,眼底翻涌着浓浓的悲伤。
镇江府的夜色更添华贵,灯光迤逦的复式豪宅里,沈流年将浑身酒气的雷悦音打横抱进主卧。
女人柔软的发丝蹭过他喉结,带起细密的痒,却比不过心口蔓延的疼。自己好不容易求来的婚姻也不过是一场笑话。
他倚着阳台栏杆,看着月光在江面上碎成银箔,烟灰簌簌落在地砖。直到晨光染红天际线,一夜未眠。
烟与隔阂
当雷悦音睡醒,已经临近中午,宿醉带来的头疼如影随形。
她扶着额头坐起,目光扫过空荡荡的床榻,沈流年早已不见踪影。
雷悦音拖着有些虚浮的步子,推开阳台门,四十余个烟头凌乱地散落在地,焦苦的烟味混着露水的潮湿气息扑面而来,像根尖锐的刺猛地扎进鼻腔。
记忆里的沈流年,总是阳光干净,身上带着淡淡的雪松清香,从未沾染过一丝烟味,如今眼前这满地狼藉,让她恍若面对着是一个陌生人。
怎么不抽死他!雷悦音皱着眉,在心底暗暗腹诽。
烟味对她来说,就像难以忍受的刺,光是闻着,都让她胃里一阵翻涌。她紧咬下唇,心想,必须得和沈流年好好谈谈这抽烟的事。
可再想到那满地堆积如山的烟头,想到他不知何时染上且如此严重的烟瘾,到嘴边的决心又泄了气。算了,还是先搬到次卧。
她抱着枕头出了卧房,正巧遇见前来打扫的王姨。太太您醒啦王姨脸上挂着和善的笑容,热情地打着招呼。
阿姨,帮我把东西搬到次卧。雷悦音随手将枕头扔到客厅,又指了指阳台,再把阳台清理一下。说完,她拿起车钥匙,头也不回地出了门,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急促又清脆。
此时,会议室里,投影仪还在亮着,白幕上跳动着密密麻麻的图表和数据。沈流年坐在主位上,修长的手指漫不经心地转动着笔,听着手下员工的汇报。
突然,手机在桌面震动起来,他低头瞥见是王姨的来电,原本准备挂断的动作一顿,三秒后摁下了接听键。
随着电话那头王姨的讲述,沈流年漫不经心的表情一点点收紧,,知道了,随她吧。他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
挂了电话后,嘴角的弧度消失不见,眼神也变得愈发黯淡,连周身的空气都变得压抑起来。
正在汇报的员工被这突如其来的气氛变化弄得不知所措,声音都不自觉地小了下去,会议室陷入一片诡异的安静。
晚上,雷悦音抱着活性炭袋子推开家门,浓烈的酒气扑面而来。水晶吊灯下,沈流年歪在沙发里,空酒瓶沿着波斯地毯滚了一地。他领带歪斜,衬衫第二颗纽扣不知去向,露出硬朗的锁骨。
你怎么喝成这样雷悦音慌忙放下袋子,冰凉的指尖刚触到他胳膊,就被甩开。沈流年撑着沙发站起,猩红的眼底翻涌着风暴:我在主卧抽烟,你搬去次卧;我在客厅喝酒,你是不是就要搬出这房子
我只是......
只是不爱我沈流年逼近一步,酒气混着烟草味将她笼罩,雷悦音,你装都不装了是吧你连自己婚礼都不愿意当新娘,嫁给我就那么让你难受吗。
话音未落,楼下传来汽车鸣笛。我会让阿姨收拾干净,沈流年扯开领口,跌跌撞撞往门外走。
雷悦音追出去时,黑色迈巴赫的远光灯刺得人睁不开眼,林彤踩着十厘米高跟鞋从后座钻出,黑色套裙裹着玲珑身段,暗红甲油精准扣住沈流年的手肘。沈总!女人熟练地扶住他摇晃的身体。
我是沈总的助理。林彤扫了眼后面的雷悦音,沈总刚打电话让我来接他。
雷悦音盯着对方涂着暗红甲油的手指,突然想起婚宴上,这双手曾替沈流年挡下三杯白酒。
她猛地拽住沈流年的另一只手腕,冰凉的触感让男人恍惚清醒了片刻。麻烦你先回去。雷悦音直视着林彤,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他喝多了,交给我就好。
林彤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指尖仍牢牢扣住沈流年的胳膊:雷小姐,沈总明天有场重要谈判,您确定能照顾好他别耽误了公司大事。她的声音轻柔,却暗含挑衅,顺势要将沈流年往车里带。
他是我老公。我可以照顾好。雷悦音的指尖几乎陷进沈流年腕骨,冰凉的触感让男人晃了晃神。林彤的笑容僵在嘴角,指甲却掐得更深,两个女人隔着醉醺醺的男人无声较劲。
他哪次喝这么多不是因为你……林彤突然轻笑出声,眼底却没有半分笑意。
闭嘴!沈流年突然暴怒,挥开两人的手,踉跄着扶住路边的梧桐树。月光穿透雨幕,将他的影子拉得支离破碎,都别碰我......话音未落,他双腿一软,直直栽倒。
雷悦音几乎是本能地冲上前,用肩膀接住沈流年沉重的身躯。她咬牙撑起男人的重量,朝呆立的林彤喊道:还愣着干什么帮我扶他回去!林彤咬着唇犹豫片刻,终于上前托住沈流年另一边胳膊。
三人跌跌撞撞回到镇江府时,沈流年已经陷入昏睡。雷悦音将他安置在床上,转身对上林彤关切的目光。林助理可以走了。她扯下沈流年沾着酒渍的外套,语气冷得像冰,下次再敢越界,我会让沈总亲自处理。
林彤踩着高跟鞋的声音渐渐消失在楼道里,雷悦音瘫坐在床边,盯着沈流年苍白的脸。床头台灯的光晕里,他睫毛轻轻颤动,呢喃着什么。雷悦音凑近去听,却听见他含糊不清地唤着:别走......
王姨!雷悦音猛地转身,高跟鞋在大理石地面划出刺耳声响,王姨!清冷的声音在空旷的长廊回荡,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王姨系着碎花围裙从厨房小跑出来,还沾着水渍的手在围裙上慌乱擦拭:唉唉,太太,您有什么吩咐
雷悦音脊背挺直,目光像淬了冰的匕首,死死盯着主卧上昏睡的沈流年。他衬衫领口大开,身上还残留着林彤身上的香气,冷笑从她微抿的唇角溢出,字字如刀:看好这个朝三暮四的臭男人人。她顿了顿,他醉死了,我还得给他守寡。转身就出了家门。
霓虹灯在酒杯上流转,雷悦音搅动着杯中的冰块,发出细碎的碰撞声。童妍刚将吸管送到唇边,听到这话,猛地呛住:什么,你说沈流年包小秘
雷悦音垂着眼,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那女的亲口跟我说,他们认识九年,从高中到大学,形影不离。她声音发颤,像是强撑着不让眼泪掉下来。
童妍放下酒杯,握住好友冰凉的手:会不会是误会沈流年虽然爱玩,但对你向挺好,什么事都顺着你。
对我好雷悦音苦笑,灯光在她眼底碎成星子,就算没有爱情,我们也有一起长大的情谊......我俩相识可不止九年......
话音未落,卡座的皮质沙发突然下陷,丁伟峰斜倚过来,领带松散地挂在脖子上:说谁呢沈流年他挑眉看向雷悦音,我说雷大小姐,当年追沈流年的女生能从校门口排到图书馆,怎么到你这儿,就没有爱情呢
你懂什么!童妍抓起餐巾纸团砸过去,少说两句。
回忆如潮水般汹涌而至,卧室中,雷悦音再也无法佯装熟睡,积压许久的情绪如决堤的洪水,彻底爆发。
她猛地抄起床头的水杯,狠狠砸向地面,玻璃杯与地板相撞,发出刺耳的碎裂声,尖锐的玻璃碴四散飞溅。
客厅里的沈流年听到声响,心脏猛地一紧,来不及多想,三步并作两步,朝着卧室走去。
他抬手按下开关,明亮的灯光瞬间驱散了房间里的昏暗。怎么了他语气急切,眼中满是担忧与紧张。
突如其来的光亮让雷悦音下意识地眯起眼睛,待适应光线后,她才看清来人。
只见沈流年身着浴袍,领口微微敞开,常年健身练出的健硕身材展露无遗,大片结实的胸肌映入眼帘。
雷悦音心中泛起一阵酸涩,她都没碰过沈流年,不知林彤摸没摸过。
想到这儿,她胸口仿佛压了一块巨石,堵得难受,没好气地质问道:你怎么还没走
沈流年轻轻叹了口气,眼神中带着一丝无奈,不是你跟我约法三章,晚上必须在家的吗
那我现在要说第三条。雷悦音语气生硬,眼神坚定。
沈流年微微挑眉,说。
不许再见林彤。雷悦音目光如炬,语气斩钉截铁,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她已经调走了。沈流年神色平静地回答。
这个答案出乎意料雷悦音一怔,追问道:什么时候
我喝醉那天。沈流年顿了顿,眼神游移地看向雷悦音,第二天就把她调走了。
沈流年的目光落在地上狼藉的玻璃碎片上,眉头微皱,语气中带着几分疑惑,所以……你到底要干嘛
雷悦音直视着沈流年的眼睛,一字一顿,声音清晰而坚定,我要你到房间里睡!沈流年一愣,怀疑自己幻听了,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雷悦音的声音再次传来:我要你上床搂着我睡。沈流年呼吸一滞,听清楚雷悦音的话后,一抹红晕迅速爬上脸颊,从耳根一直蔓延到脖颈
。
我……你……沈流年喉结上下滚动,浴袍系带随着剧烈的心跳微微起伏。他垂在身侧的手指无意识蜷缩,好!终于下定决心,猛地掀开被子躺到她身边。
行了吧,他僵硬地盯着天花板,手指死死攥着被角,你还要怎样说吧。尾音却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意,像紧绷到极致的弓弦。
雷悦音没想到他这么听话,接着逗他:还要你吻我……唔……话音未落,沈流年翻身压下的动作带起一阵风。
他滚烫的手掌扣住她后颈,带着雪松气息的吻铺天盖地落下,像突然爆发的山洪,将所有欲言又止的情绪都溺毙在唇齿间。
呼吸灼热地拂过她颤抖的睫毛,嗓音沙哑得像是裹着砂纸:现在后悔还来得及。窗外的月光爬上他紧绷的下颌线,将眼底翻涌的暗潮照得发亮。
雷悦音反手勾住他的脖颈,指尖陷进他后颈潮湿的发间,体温透过交叠的肢体疯狂传递。
我不后悔。话音未落,沈流年的唇已经重重压下来,带着破釜沉舟的狠劲。
床头未收拾的玻璃碴在月光下闪着冷光,却抵不过两人纠缠时,呼吸间炸开的滚烫星火。
晨光透过纱帘在两人交叠的被褥上洒下细碎金斑,沈流年的指尖无意识摩挲着雷悦音发顶,感受着怀中温软的呼吸渐渐变得绵长。
直到她睫毛轻颤着睁开眼,朦胧水雾中倒映出他含笑的眉眼:醒啦,今天有什么安排,吃完饭我送你。
雷悦音慵懒地往他怀里蹭了蹭,听见对方胸膛传来规律的心跳声。她撑着胳膊支起身子,睡乱的发丝垂落肩头:和童妍约好逛街,再去做美甲。你怎么还没去上班尾音带着晨起特有的沙哑,像小猫的爪子挠在人的心尖。
沈流年勾唇将人重新拽回怀里,下巴蹭着她发旋轻笑出声:我是老板,我说了算。他语气漫不经心却藏着讨好,不过今天这位大老板愿意屈尊当专属司机,全程接送。窗外鸟鸣声渐起,晨光将两人纠缠的影子镀上蜜糖色的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