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锈钢卷帘门在消防斧的狂暴冲击下,发出刺耳的、濒死般的呻吟。
每一次沉重的金属撞击,都像是砸在陈默紧绷的神经上,带着前世被背叛、被撕咬、在绝望中咽下最后一口气的冰冷余韵。
第十下!
伴随着一声令人牙酸的金属撕裂声,门锁周围的钢板终于扭曲、变形,裂开一道足够他侧身钻入的狰狞豁口。
超市里惨白的应急灯光刺破门外的昏暗,也照亮了里面两张惊愕扭曲的脸。
刘强,那张前世在抢夺最后半瓶水时写满贪婪和狰狞的脸,此刻定格在纯粹的愚蠢和惊骇上。
他正费力地拖着一个塞满了火腿肠和方便面的巨大纸箱,动作僵在原地,像一尊劣质的蜡像。
他旁边的女人,王莉,那个只会尖叫的废物,手里还抓着一袋薯片,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灯泡。
陈…陈默你他妈疯了!刘强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嘶哑干涩,带着难以置信的愤怒,保安!保安呢!
保安陈默的声音比他手里的消防斧斧刃更冷。
他一步跨过卷帘门的豁口,身影完全没入超市的灯光里,隔绝了外面渐起的、预示灾难的风声。
鞋底踩在冰凉光滑的地砖上,发出清晰、孤寂的回响,整个空旷的超市仿佛都成了他心跳的扩音器。
他的目光,如同淬了冰的探针,死死钉在刘强脸上,那张前一刻还在为囤积物资而窃喜、下一刻就会为争夺生存而毫不犹豫捅刀子的脸。
他们自身难保了。
话音未落,身体已经动了。
没有任何多余的宣告,没有愤怒的咆哮,只有最原始、最高效的杀戮本能驱动。
身体前倾,拧腰转胯,积蓄在手臂和腰背的力量如同压缩到极致的弹簧骤然释放。
沉重的消防斧撕裂空气,带着沉闷的呜咽,划出一道致命的弧线,精准无比地砸向刘强毫无防备的脖颈。
时间在那一瞬仿佛被无限拉长、延展。
刘强眼里的惊愕如同投入石子的水面,波纹急速扩散,瞬间被一种源自生物本能的、对死亡的巨大恐惧彻底吞噬。
他想躲,身体却像被无形的泥沼困住,沉重僵硬。
他想抬手格挡,手臂才抬到一半,那冰冷的、沾着卷帘门碎屑和锈迹的斧刃,已经占据了他整个视野。
噗嗤!
声音沉闷而粘稠,像是钝器砸进一捆湿透的棉絮。
斧刃深深嵌入骨肉,切断了肌肉纤维,斩开了颈骨。
刘强的身体被这股狂暴的力量带得向后踉跄,沉重的纸箱脱手砸在地上,里面的方便面袋破裂,碎屑四溅。
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像破旧风箱在艰难抽动,双手徒劳地捂住脖子,指缝间喷涌出滚烫的、带着浓烈铁锈味的液体,瞬间染红了胸前廉价的T恤,又滴滴答答砸在光洁的地砖上。
他的眼睛瞪得几乎要裂开,死死盯着陈默,里面是凝固的惊恐、剧痛和无法理解的茫然。
啊——!!!!
王莉的尖叫声终于爆发出来。
那声音尖锐、高亢、歇斯底里,如同被踩断了脖子的母鸡,瞬间刺破了超市的死寂,穿透了厚重的墙壁,在空旷的街道上疯狂回荡。
她手里的薯片袋掉落,黄色的薯片撒了一地。
她像被电击般猛地向后跳开,身体剧烈颤抖,手指神经质地指向陈默,又指向地上抽搐的刘强,语无伦次:杀…杀人了!他杀人了!救命啊!救命——!
陈默站在原地,握着斧柄的手稳如磐石。
斧刃上温热的血液顺着锋利的边缘汇聚、滴落,在地砖上砸开一朵朵小小的、暗红色的花。
他甚至没有去看王莉一眼,冰冷的目光越过她因极度恐惧而扭曲变形的脸,投向超市巨大的玻璃幕墙之外。
那声穿透力极强的尖叫,如同投向平静湖面的巨石。
远处,几个原本在街角茫然游荡、步履蹒跚如醉酒者的身影,猛地顿住了。
它们迟缓地、仿佛生锈的机器般,僵硬地转动着脖子。
浑浊的眼珠,如同蒙着一层灰败的薄膜,空洞地扫视着,最终齐刷刷地锁定了声音的源头——这家灯火通明的超市。
嗬嗬……嗬……
低沉的、非人的嘶吼声隐隐传来,仿佛来自地狱深处的喘息。
它们动了。
不再是之前那种漫无目的的拖沓,而是被某种原始的饥饿本能驱动,朝着超市的方向,开始加速。
最初是笨拙的奔跑,很快演变成一种不顾一切的、肢体扭曲的冲刺。
一个穿着外卖制服的身影跑得太急,被自己僵硬的腿绊倒,重重摔在柏油路上,发出令人心悸的骨头碎裂声。
它挣扎着,用仅剩的一条完好的手臂和扭曲的下肢,继续顽强地、执着地向超市爬行。
更多的身影从昏暗的小巷、熄火的汽车后面、紧闭的店铺阴影里涌现出来,汇成一股散发着腐烂气息的灰色潮水,目标明确地涌向超市。
来了。陈默低声自语,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在陈述一个再寻常不过的事实。
他手腕一抖,嵌在刘强脖子里的斧刃轻松拔出,带起一溜血珠。
刘强的身体像断了线的木偶般软倒下去,抽搐了几下,彻底不动了。
温热的血溅了几滴在陈默的裤脚上,他毫不在意。
王莉的尖叫声戛然而止,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猛地扼住了喉咙。
她终于顺着陈默的目光看到了外面。
那汹涌而来的、扭曲怪异的人群,那恐怖的嘶吼声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
巨大的恐惧攫住了她的心脏,让她无法呼吸,无法思考。
她浑身筛糠般抖着,嘴唇哆嗦着,却再也发不出任何有意义的音节。
她下意识地向后退,一步,两步,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金属货架上,发出哐当一声闷响,震落了几包膨化食品。
强…强哥…她终于找回了微弱的声音,带着哭腔和极度的绝望,目光投向地上那摊迅速扩大的暗红色血泊和不再动弹的刘强。
然而,死亡的威胁已经压倒了一切。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对地上尸体的恐惧。
她猛地转身,像受惊的兔子一样,朝着超市最深处、通往后面员工休息室和仓库的通道亡命狂奔,高跟鞋在地砖上敲击出混乱、急促的哒哒声。
陈默没有动。
他甚至没有去看王莉逃窜的方向。
他站在原地,微微调整了一下握斧的姿势,让斧柄更贴合掌心,目光如同最精密的雷达,冷静地扫视着整个超市入口区域的结构。
巨大的玻璃幕墙是最大的弱点,也是那些东西涌入的唯一通道。
他需要空间,需要纵深,不能被堵死在这里。
脚步无声地移动,退到一排高大的、装满饮料的货架后面,这里形成了一个天然的、狭窄的门字形通道。
他背靠冰冷的金属货架,能感受到上面瓶装饮料的轻微震动。
视野被货架遮挡了一部分,但正对着玻璃幕墙的方向却一览无余。
哗啦啦——!!!
一声震耳欲聋的爆响!
超市巨大的落地玻璃幕墙,在十几只甚至几十只疯狂挥舞的手臂、肩膀和头颅的合力撞击下,如同脆弱的糖霜般轰然碎裂!
无数尖锐的玻璃碎片如同暴雨般向超市内部激射,打在货架上、地板上、天花板上,发出密集而恐怖的噼啪声。
灰败的身影,带着玻璃碎屑和浓烈的腐臭气息,如同决堤的洪水,从那个巨大的破口争先恐后地涌入!
嗬嗬!
嗬嗬嗬!
嘶吼声瞬间充斥了整个空间,形成令人头皮发麻的音浪。
它们的目标异常明确——刚刚发出尖叫、此刻正亡命奔逃的王莉。
她的身影在货架间若隐若现,那鲜艳的衣服和惊恐的尖叫如同黑夜中的灯塔,为这些被食欲支配的怪物指引着方向。
陈默将自己隐藏在饮料货架的阴影里,呼吸放得极轻,几乎微不可闻。
他像一块没有生命的岩石,与货架的冰冷融为一体。
目光透过货架的缝隙,清晰地捕捉着外面的混乱景象。
王莉的尖叫已经变成了绝望的哭嚎。
她摔倒了,高跟鞋的细跟在地砖上一滑,整个人扑倒在地。
她挣扎着想爬起来,手脚并用地向前爬行,涕泪横流,精致的妆容被彻底糊花,在脸上留下道道污痕。
太晚了。
一只穿着肮脏运动鞋的脚重重踩住了她试图撑起身体的手腕。
王莉发出一声凄厉到变调的惨叫。
紧接着,更多灰败的身影扑了上去,瞬间将她淹没。
撕扯开始了。
布料被轻易撕裂的声音,牙齿啃噬皮肉的闷响,骨头被折断的脆响……各种令人作呕的声音混杂在一起。
王莉的惨叫只持续了极其短暂的一瞬,随即变成了一种被血沫堵住的、无意义的嗬嗬声,最后彻底消失。
陈默冷漠地看着这一切。
前世被推入尸群的冰冷触感,物资被抢走时这对男女得意的狞笑,在脑中一闪而逝。
没有快意,没有怜悯,只有一种尘埃落定的漠然。
他收回目光,不再浪费一丝注意力在那团蠕动的、进食的怪物堆上。
他动了。
动作迅捷而无声,如同在阴影中滑行的猎豹。
消防斧紧握在手,斧刃上的血已经半凝,呈现出暗沉的褐色。
他没有选择冲向门口——那里已经被源源不断涌入的丧尸堵死。
他的目标是侧后方,那排靠着墙壁的、堆放着各种五金工具和清洁用品的货架。
目标明确:找到撬棍和更大容量的背包!
超市深处,货架倒塌的声音、丧尸兴奋的嘶吼、还有幸存者临死前发出的短促哀鸣此起彼伏,如同地狱的交响曲。
陈默充耳不闻。
他的视界缩小到眼前狭窄的通道和那个目标货架。
两个穿着超市员工制服、脖子上带着巨大撕裂伤口的丧尸,正背对着他,笨拙地撕扯着地上另一具残破的尸体。
它们喉咙里发出满足的低吼,对悄然接近的死亡毫无察觉。
距离拉近到三步。
陈默没有丝毫犹豫,身体重心下沉,右臂肌肉瞬间绷紧如钢缆,手中的消防斧借助腰腹力量猛地由下向上撩起!
斧刃撕裂空气,精准地从一个丧尸的后脑下方、颈椎与颅骨的连接处狠狠楔入!
咔嚓!
令人牙酸的骨裂声响起。
那丧尸的身体猛地一挺,随即软软瘫倒。
几乎在同一瞬间,陈默左脚为轴,身体如陀螺般迅疾旋转半周,借着旋转的离心力,沉重的斧头划出一个半圆,带着沉闷的风声,狠狠劈在另一个刚刚抬起腐烂头颅的丧尸太阳穴上!
噗!
颅骨碎裂。
腥臭的黑红色液体和灰白的脑浆溅在旁边的拖把杆上。
整个过程不到两秒,干净利落,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
他看也没看倒下的尸体,脚尖一挑,将尸体腰间挂着的一串钥匙(上面还挂着一个小小的员工卡)扯了下来,顺手塞进自己口袋。
他迅速蹲下,目光在散落一地的工具中扫过。
找到了!
一根长约一米二、通体乌黑、沉甸甸的实心钢撬棍,静静地躺在一堆散乱的螺丝钉旁边。
还有一个沾着污渍、但看起来足够结实的帆布工具背包。
他一把抓起撬棍,冰冷坚硬的触感从掌心传来,让人心安。
撬棍迅速插进背包侧面的扣环固定好。
他扯过背包,将货架上几盒沉甸甸的螺丝钉、几卷粗壮的尼龙绳、几把不同型号的钳子一股脑扫了进去,动作快得几乎带出残影。
紧接着,他几步窜到旁边的食品区货架——货架已经倒塌了一半,但下面压着的几箱压缩饼干和瓶装水还完好无损。
消防斧的钝头狠狠砸在压缩饼干箱的硬纸板上,轻易破开一个口子。
他抓起里面用银色锡箔纸包裹的长条饼干,看也不看就塞进背包,然后是旁边的瓶装水,塞了足足七八瓶。
背包迅速鼓胀起来,沉重的感觉勒在肩膀上。
够了!
再多会影响行动!
他猛地直起身。
入口方向的嘶吼声骤然增大,似乎有丧尸被这边的动静吸引,开始转向。
陈默目光如电,迅速锁定了超市最深处——那里有一扇不起眼的、标着员工通道的绿色铁门。
那是唯一的生路!
他不再掩饰行踪,双腿爆发出全部力量,背着沉重的背包,手持消防斧,朝着员工通道的方向全速冲刺!
沉重的背包撞击着后背,瓶装水在帆布里哐当作响。
这声音如同投入油锅的水滴,瞬间刺激了附近几只正在啃噬尸体的丧尸。
它们猛地抬起头,浑浊的眼珠锁定了狂奔的陈默,喉咙里发出兴奋的嗬嗬声,扔下嘴边的食物,四肢并用,动作笨拙却异常执着地追了上来!
陈默的速度没有丝毫减缓,反而在奔跑中调整着呼吸。
前方的路被几个歪倒的货架和散落的商品堵住。
他没有绕行,左脚猛地蹬在一个翻倒的购物车上,身体借力腾空跃起,右脚准确地踏在堵路的货架边缘,整个人如同一只敏捷的山羊,硬生生从障碍物上方翻越过去!
落地时一个前滚翻卸去冲力,顺势起身,继续狂奔。
员工通道的绿色铁门就在眼前!
门紧闭着。
他冲到门前,没有试图去拧那看起来就不靠谱的门把手。
左手闪电般探入背包侧袋,抽出那根沉甸甸的撬棍。
动作没有丝毫停顿,撬棍尖端精准地插入门缝与门框之间的细小缝隙!
双臂肌肉贲张,青筋暴起,全身的力量瞬间灌注在撬棍之上,猛地向下一压!
嘎吱——!
令人牙酸的金属变形声响起。
薄薄的铁皮门框在撬棍巨大的力量下扭曲、撕裂!
门锁的锁舌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瞬间崩断!
铁门哐当一声向内弹开,撞在里面的墙壁上。
一股混杂着霉味和机油味的空气扑面而来。
门后是一条狭窄、堆放着废弃纸箱和清洁工具的走廊,光线昏暗,但空无一人。
陈默没有丝毫犹豫,一步跨入通道,反手砰地一声将撬开的铁门死死关上!
门外,丧尸撞击铁门的声音和愤怒的嘶吼立刻如同擂鼓般响起。
砰!砰!砰!
铁门剧烈地震颤着,灰尘簌簌落下。
门板发出痛苦的呻吟,门框边缘被撬开的地方,铁皮扭曲着向外翻卷,每一次撞击都让那缝隙扩大一丝。
陈默背靠着冰冷的墙壁,胸膛剧烈起伏,汗水顺着额角滑落,滴进眼睛里带来一阵刺痛。
他急促地呼吸着,每一次吸气都带着通道里浑浊的空气和门外浓烈的腐臭。
背包沉重地压在肩头,消防斧紧握在汗湿的手心,斧柄的木质纹理硌着掌纹。
门外丧尸的嘶吼和撞击如同跗骨之蛆,不断冲击着耳膜和紧绷的神经。
不能停!
这里撑不了多久!
他强迫自己站直身体,目光锐利地扫过这条昏暗的通道。
前方不远处,一扇虚掩着的门透出些微光亮。
他几步上前,用沾着血污的斧头轻轻顶开那扇门。
里面是一个不大的员工休息室。
两张破旧的沙发,一张堆满杂物的桌子,墙角的饮水机水桶早已空了。
一个穿着蓝色工装的男人脸朝下趴在桌子上,后颈处有一个血肉模糊的咬痕,身下的桌布被染成了深褐色。
旁边地上,散落着一把染血的扳手和一个空酒瓶。
陈默的目光迅速掠过尸体,落在房间另一侧唯一的一扇窗户上。
窗户不大,装着老式的铁栅栏。
窗外,是一条堆满垃圾桶和废弃建材的、狭窄肮脏的后巷。
他大步走到窗边,一把拉开积满灰尘的窗帘。
阳光有些刺眼。
他探出头,快速观察:巷子很深,大约七八米宽,两侧是高高的、布满污渍的墙壁,尽头连接着一条更宽的马路。
暂时看不到丧尸,只有几只被惊动的老鼠在垃圾堆里乱窜。
巷子下方,离窗户大约三米多高的地方,堆着几个巨大的、鼓鼓囊囊的黑色垃圾袋。
砰!!!
身后的铁门发出一声更加巨大的爆响!
门框边缘扭曲的铁皮被硬生生撕裂开一个更大的豁口!
一只沾满粘稠黑血、皮肤灰败溃烂的手臂猛地从豁口处伸了进来,疯狂地抓挠着空气!
时间耗尽!
陈默眼神一厉,没有丝毫迟疑。
他猛地转身,两步冲到休息室的桌子旁,双手抓住沉重的木质桌沿,全身力量爆发!
起!
低吼声中,沉重的桌子被他硬生生掀起、举起!
他抱着桌子,如同一个顶着巨盾的战士,朝着那扇不断被撞击、摇摇欲坠的铁门狠狠冲撞过去!
轰隆!!!
桌子带着巨大的动能,重重砸在铁门内侧!
门板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哀鸣,猛地向外凸起!
那只伸进来的手臂被挤压在变形的门板与桌角之间,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骨头碎裂声!
门外的嘶吼变成了愤怒的咆哮和更加疯狂的撞击!
陈默看也不看结果,扔下桌子,转身冲向窗户!
消防斧被他反手插在后腰的裤带上。
他双手抓住窗户内侧锈迹斑斑的铁栅栏,双脚蹬在窗台边缘,全身力量灌注双臂!
嘿——!
肌肉在工装服下贲张隆起,粗壮的铁栅栏在令人牙酸的吱嘎声中,硬生生被他从腐朽的砖石窗框里向外掰弯、撕裂!
几块松动的砖头被带落,砸在下面的垃圾袋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一个足够他钻出的豁口被强行打开!
窗外的空气带着垃圾的酸腐味涌了进来。
他没有丝毫犹豫,双手扒住窗沿,身体如同灵猫般敏捷地向外探出。
目光迅速锁定下方几个堆叠在一起的巨大黑色垃圾袋。
深吸一口气,他猛地向外一跃!
身体在空中短暂下落,风在耳边呼啸。
他下意识地蜷缩身体,护住头部。
噗!
双脚重重地砸在最上方的垃圾袋上!
巨大的冲击力让脚下的袋子瞬间破裂,里面腐烂的厨余垃圾和粘稠的液体猛地爆开,喷溅而出!
刺鼻的恶臭瞬间将他包围。
陈默借着垃圾袋的缓冲和自身的卸力动作,向前翻滚,卸去大部分冲击力。
落地时还是感到脚踝传来一阵轻微的刺痛,但并无大碍。
他迅速从散发着恶臭的垃圾堆里爬起,甩了甩沾满污秽的手臂和裤腿。
头顶上方,休息室的窗户里,已经挤满了灰败狰狞的面孔,它们伸出腐烂的手臂,徒劳地抓挠着空气,发出不甘的嘶吼。
陈默拔出腰后的消防斧,警惕地扫视着这条狭窄的后巷。
巷子深处暂时没有动静。
他辨认了一下方向——巷子尽头通往的马路,应该就是黑街的方向。
那里鱼龙混杂,三教九流汇聚,但也意味着混乱初期可能还有秩序可以利用。
他不再停留,拎着斧头,踩着湿滑粘腻的地面,快步向巷子尽头走去。
脚步尽可能放轻,但踩在污水和垃圾上仍发出细微的噗叽声。
巷子两边的墙壁很高,投下浓重的阴影,空气污浊不堪。
转过一个堆满废弃板材的拐角,前方的景象让他脚步一顿。
三个身影正堵在巷子出口处。
为首的是个黄毛,瘦得像根竹竿,穿着一件紧巴巴的、印着骷髅头的黑色背心,露出两条花里胡哨的胳膊。
他手里拎着一根缠着铁丝的自来水管,正吊儿郎当地靠在一辆锈迹斑斑的破摩托车上。
旁边一个矮壮的胖子,满脸横肉,手里掂量着一把明晃晃的西瓜刀。
另一个则是个干瘦的小个子,眼神飘忽,手里捏着一把磨尖的螺丝刀。
黄毛看到陈默从巷子里走出来,一身污秽,还拎着滴血的斧头,明显愣了一下,随即脸上露出那种街头混混特有的、混合着轻蔑和贪婪的痞笑。
哟嗬!哥们儿,够狼狈的啊黄毛拖着长腔,用钢管轻轻敲打着摩托车座,发出铛铛的脆响,眼神却像钩子一样死死盯着陈默背上那个鼓鼓囊囊的帆布背包,从哪儿发财出来动静不小啊,把‘宝贝儿’们都招来了。他朝身后巷子外的主街方向努了努嘴。
外面隐约传来混乱的尖叫和零星的嘶吼。
胖子往前踏了一步,手里的西瓜刀虚劈了一下,带起一点风声,瓮声瓮气地威胁:把包留下,哥几个放你滚蛋!不然……他狞笑着,用刀尖指了指陈默满是污垢的脸,让你跟那些鬼玩意儿作伴去!
小个子没说话,只是捏紧了手里的螺丝刀,眼神在陈默的斧头和背包之间来回扫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陈默停下脚步,站在距离他们大约五步远的地方。
巷子里光线昏暗,他脸上的污迹遮住了大部分表情,只有那双眼睛,在阴影中亮得惊人,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寒潭。
他没有看胖子,也没有看小个子,目光直直地落在为首那个黄毛脸上。
想活命陈默开口,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像砂纸磨过铁锈,瞬间压过了巷子外隐约的嘈杂,跟我走。
黄毛明显被这意料之外的回答噎了一下,随即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夸张地咧开嘴:哈跟你走你他妈谁啊吓傻了吧他旁边的胖子和瘦子也跟着发出一阵嗤笑。
陈默对他们的嘲笑置若罔闻。
他微微侧过脸,消防斧的斧刃反射着巷口透进来的、并不明亮的光线,划过一道冰冷的弧线。
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钻进三个混混的耳朵里:
听。
黄毛脸上的嘲笑还没褪去,下意识地就想骂回去。
但他嘴巴刚张开,声音却卡在了喉咙里。
咚!咚!
沉重而密集的撞击声,如同擂鼓般从他们身后的巷口方向传来!
不是零星的,而是如同潮水般汹涌!
紧接着,是玻璃被大面积打碎的爆裂声!
哗啦啦——!
如同倾盆而下的冰雹!
随之而来的,是瞬间放大了无数倍的、令人血液凝固的嘶吼!
嗬嗬嗬——!!!
那声音汇聚在一起,形成一股恐怖的音浪,排山倒海般冲进狭窄的后巷!
伴随着这非人嘶吼的,是无数杂乱的、沉重的脚步声,如同失控的野牛群在街道上狂奔!
还有人类发出的、短促凄厉到极致的惨叫声,像被掐断的琴弦,刚响起就戛然而止!
巷子口的光线瞬间被遮挡了大半!
几个扭曲狂奔的身影带着浓烈的腥风,猛地从主街方向冲进了巷口!
它们灰败的皮肤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死气,浑浊的眼珠只有对血肉的贪婪,张开的嘴巴里滴落着粘稠的涎液!
它们的目标,正是巷口那几个被巨大变故惊得呆若木鸡的混混!
我操!!!
黄毛脸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眼珠子几乎瞪出眼眶,嘴里发出一声变调的、带着极端恐惧的怪叫。
手里的钢管哐当一声掉在地上,砸起一小片灰尘。
胖子手里的西瓜刀也差点脱手,脸上的横肉疯狂地抽搐着,腿肚子开始不受控制地打颤:什…什么东西!
小个子更是吓得魂飞魄散,手里的螺丝刀当啷掉地,整个人像被抽掉了骨头,往后踉跄了好几步,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墙壁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一只冲在最前面的丧尸,穿着破烂的保安制服,半边脸血肉模糊,露出森白的颧骨,它喉咙里发出兴奋的嗬嗬声,腐烂的手臂带着一股恶风,直直抓向离它最近的胖子那肥硕的脖颈!
速度竟比活人还快!
胖子完全吓傻了,大脑一片空白,眼睁睁看着那只散发着恶臭的手爪离自己的喉咙越来越近,连格挡都忘了。
就在那腥臭的指尖即将触碰到胖子油腻皮肤的前一刹那!
一道黑影带着沉闷的破空声,如同黑色的闪电,从陈默手中爆射而出!
呜——噗!
沉重的消防斧旋转着飞出,精准得如同手术刀!
斧刃带着千钧之力,狠狠劈在丧尸抓向胖子的那只手臂的肩关节处!
咔嚓!
骨头碎裂的脆响清晰可闻!
那条手臂齐肩而断,带着一溜黑血飞了出去,啪嗒一声掉在几米外的污水里!
断臂的丧尸身体被巨大的冲击力带得一个趔趄,但它似乎感觉不到疼痛,只是困惑地看了一眼自己空荡荡的肩头,随即更加狂躁地张开血盆大口,用仅剩的手臂和身体继续扑向近在咫尺的胖子!
胖子被喷溅了一脸腥臭的黑血,温热的液体糊住了他的眼睛,刺鼻的恶臭直冲脑门。
这反而让他从极度的僵直中惊醒过来!
巨大的恐惧瞬间转化为歇斯底里的求生本能!
啊——!!!
他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狂吼,被黑血糊住的眼睛里爆发出野兽般的凶光!
手中一直紧握的西瓜刀,几乎是出于本能,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向前捅了出去!
噗嗤!
锋利的西瓜刀深深没入了丧尸大张的、咬向他的嘴巴!
刀尖从丧尸的后颈处透出一点寒芒!
黑血和粘稠的涎液混合着喷了胖子满头满脸!
丧尸的动作戛然而止,喉咙里发出咯咯的怪响,身体软软地向前栽倒。
胖子像被抽空了所有力气,双腿一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剧烈地呕吐起来,酸臭的胃液混着脸上的黑血,滴滴答答落在地上。
就在胖子捅死断臂丧尸的同时,另外两只丧尸已经扑到了吓瘫的小个子面前!
腥风扑面,腐烂的脸孔近在咫尺!
小个子发出绝望的尖叫,闭上眼睛,胡乱挥舞着双手,似乎想挡住那致命的撕咬。
砰!砰!
两声沉闷的重物撞击声几乎同时响起!
一根乌黑的撬棍如同毒蛇出洞,带着呼啸的风声,狠狠抽在一只丧尸的太阳穴上!
颅骨瞬间凹陷下去!
同一时间,一只穿着厚重工装靴的脚,带着雷霆万钧之势,狠狠踹在另一只丧尸的胸口!
清晰的胸骨碎裂声响起!
两只丧尸如同被高速行驶的卡车撞中,身体倒飞出去,砸在巷子的墙壁上,又软软地滑落在地,不再动弹。
黄毛呆立在原地,心脏狂跳得几乎要冲破胸腔。
他眼睁睁看着那个像从垃圾堆里爬出来一样的男人,如同鬼魅般从他身边掠过。
男人弯腰,动作流畅地从倒地的丧尸脑袋上拔回他的消防斧,又顺手抄起那根沉重的撬棍。
斧刃和撬棍尖端都滴着粘稠的黑血。
男人转过身,脸上沾着污迹和几滴溅上去的黑血,眼神却像寒冰一样刺骨,平静地扫过惊魂未定的三人。
巷口外,混乱的嘶吼、撞击、奔跑和惨叫如同沸腾的油锅,越来越近,越来越响。
更多的丧尸正被这里的动静吸引,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食人鱼,疯狂地向这个狭窄的巷口涌来!
陈默抬起手,沾着血污和垃圾污渍的食指,指向巷口外那片混乱喧嚣、如同地狱入口的方向。
他的声音不高,却像冰冷的锥子,穿透了所有嘈杂,狠狠钉进黄毛、胖子和小个子剧烈颤抖的心脏里:
现在,陈默的声音斩钉截铁,没有一丝波澜,只有不容置疑的命令,想活,跟我走!他不再废话,转身,朝着与巷口丧尸涌入方向相反的、巷子深处堆满废弃建材的阴影里,迈开大步冲去!
沉重的背包随着他的跑动上下颠簸,发出里面工具碰撞的声响。
黄毛的脑子还在嗡嗡作响,眼前全是那飞旋的斧头、断裂的手臂、喷溅的黑血和男人冰冷刺骨的眼神。
巷口传来的恐怖嘶吼和沉重的脚步声如同死神的催命符,越来越近!
他甚至能闻到那股令人作呕的、混合着血腥和腐烂的浓烈气味!
哥…哥!等等我!小个子第一个反应过来,连滚带爬地从地上挣扎起来,声音带着哭腔,几乎是手脚并用地朝着陈默消失的阴影里追去,连掉在地上的螺丝刀都顾不上了。
刚才陈默那精准、暴戾的出手,还有那根抽爆丧尸脑袋的撬棍,彻底击碎了他最后一丝犹豫。
胖子也挣扎着从呕吐的眩晕中抬起头,满脸污秽,眼神里还残留着巨大的恐惧,但更多的是劫后余生的茫然和对那个可怕身影的依赖。
他胡乱抹了一把脸上的秽物,抓起掉在旁边的西瓜刀,踉踉跄跄地也追了上去,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喘息声。
黄毛看着两个同伴都跑了,又猛地回头看了一眼巷口——几只扭曲的身影已经冲破了巷口那几个倒下的同伴尸体,嘶吼着、张牙舞爪地朝着他扑来!
那灰败腐烂的脸孔,空洞嗜血的眼睛,瞬间填满了他整个视野!
操他妈的!黄毛发出一声绝望又带着狠劲的咒骂,所有的犹豫和街头混混的骄傲在这一刻被碾得粉碎。
他不再迟疑,猛地弯腰捡起自己掉在地上的钢管,使出吃奶的力气,朝着陈默和小个子、胖子消失的黑暗深处,亡命狂奔!
身后,丧尸的嘶吼和腐臭的气息如影随形。
陈默的速度极快,即使背着沉重的背包,在堆满废弃木板、水泥袋和破损家具的后巷深处也显得异常灵活。
他像熟悉猎场的野兽,在障碍物间快速穿行,脚步落点精准,几乎没有发出大的声响。
身后的三个混混跌跌撞撞,气喘吁吁,被杂物绊倒又手忙脚乱地爬起,脸上写满了惊惶,拼命追赶着前方那个唯一能带来安全感的背影。
巷子越来越深,光线越发昏暗。
两边的墙壁仿佛在不断挤压,空气中弥漫着灰尘和霉菌的味道,盖过了巷口传来的血腥。
终于,前方出现了一堵布满涂鸦的高墙——巷子尽头。
黄毛的心猛地一沉,绝望感再次袭来:死…死路!
陈默在墙根处停下,没有丝毫停顿。
他反手将消防斧插回后腰,动作快得惊人。
同时,他解下背包,拉开拉链,双手探进去,摸出两卷粗壮的尼龙绳和一把最大号的老虎钳。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没有一秒浪费。
他看也不看追到近前、惊疑不定的三人,目光锐利地扫过墙壁。
墙体是粗糙的水泥砖块,年久失修,砖缝很大。
他迅速选定几个坚固的砖缝,将尼龙绳的一端用活扣牢牢系紧,用力拽了拽测试牢固度。
接着,他退后几步,手臂猛地抡圆!
嗖!嗖!
两卷尼龙绳如同灵蛇般被向上抛去!
绳头带着巨大的力量,精准地越过了墙头,消失在墙的另一边。
爬!陈默的命令简洁到只有一个字。
他一手拽住一根垂下的绳子,猛地一拉绷直,然后将绳子的末端迅速在老虎钳的手柄上缠绕几圈固定,再将老虎钳狠狠砸进墙根一个较深的砖缝里卡死!
一个简易但足够坚固的锚点瞬间完成。
快快快!小个子第一个反应过来,几乎是扑到绳子前,手脚并用地往上爬。
他身体轻,动作倒也不慢。
胖子看着那粗糙的墙壁和晃动的绳子,又看了看自己肥硕的身躯,脸上露出比哭还难看的表情:我…我…
别他妈磨蹭!黄毛低吼一声,猛地推了胖子一把,自己也抓住另一根绳子。
他到底是混街头的,有点底子,咬着牙开始向上攀爬。
胖子被推得一个趔趄,看着黄毛和小个子都开始爬了,又听到身后巷子深处似乎传来杂乱的脚步声(不知是人是尸),巨大的恐惧终于压倒了笨拙。
他怪叫一声,抓住绳子,双脚胡乱蹬着粗糙的墙面,用尽全身力气向上蠕动。
陈默最后一个抓住绳子。
他的动作沉稳有力,攀爬的速度不快,却异常稳定,如同在平地行走。
他一边爬,一边警惕地倾听着下方的动静。
砰!砰!砰!
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伴随着压抑的嘶吼,在堆满杂物的巷子里回荡!
几只丧尸循着活人的气息,终于追踪到了尽头!
它们灰败的身影出现在巷子转弯处,浑浊的眼睛瞬间锁定了墙上正在攀爬的猎物!
嗬嗬——!
兴奋的嘶吼声响起!
它们四肢并用,疯狂地冲了过来!
腐烂的手臂高高举起,抓向吊在最低处、动作笨拙的胖子的脚踝!
妈呀——!!!胖子吓得魂飞魄散,双脚在空中乱蹬,身体剧烈摇晃,差点脱手掉下去。
就在那几只腐烂的手爪即将触碰到胖子裤腿的刹那!
墙头上,陈默已经稳稳翻了过去。
他半蹲在墙头,目光冰冷地扫过下方扑来的丧尸群。
右手闪电般探向腰后,拔出消防斧!
没有丝毫瞄准的动作,手臂肌肉贲张,用尽全身力气,将沉重的斧头朝着下方丧尸最密集的区域狠狠掷了下去!
呜——!
消防斧带着凄厉的风声旋转着坠落!
噗嗤!咔嚓!
沉闷的撞击声和骨头碎裂声同时响起!
斧刃狠狠劈进了一只丧尸的颅顶,巨大的力量带着那具尸体向后栽倒,又撞倒了后面两只!
黑血和脑浆四溅!
冲在最前面的几只丧尸顿时被阻了一阻,混乱地挤作一团。
快!陈默低喝一声,不再看下方,伸手抓住刚刚爬上墙头、惊魂未定的小个子的胳膊,用力将他拽了上来。
紧接着是黄毛。
最后是吓得手脚发软、几乎是被黄毛和陈默合力硬拖上来的胖子。
四个人狼狈地翻过墙头,重重摔落在墙的另一边。
身下是松软的泥土和枯草。
墙的另一边,是一片废弃的工地。
杂草丛生,散落着锈蚀的钢筋、水泥预制板和几台早已报废的挖掘机。
更远处,是几排低矮破旧的待拆迁平房。
空气中弥漫着尘土和铁锈的味道,暂时隔绝了丧尸的嘶吼和血腥。
黄毛、胖子和小个子瘫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胸膛剧烈起伏,脸上全是汗水、污垢和劫后余生的惊悸。
刚才墙下那惊魂一幕,还有那精准飞下、劈开丧尸脑袋的斧头,彻底击垮了他们最后一丝反抗的念头。
陈默迅速站起,警惕地扫视着这片废弃工地。
暂时安全。
他走到墙边,抓住那两根垂下的尼龙绳,双臂发力,猛地向下一拽!
嘣!嘣!
绳子绷紧,随即从墙头被硬生生扯落下来。墙那边的丧尸失去了攀爬的媒介。
他迅速将绳子卷好塞回背包,又走到墙根一处杂草茂盛的地方,弯腰拨开枯草,露出了他那把沾满黑血的消防斧。
斧刃深深嵌入泥土,他用力拔出,在草叶上随意擦了两下,重新插回后腰。
做完这一切,他才转过身,目光落在瘫在地上的三人身上。
他的眼神依旧没有任何温度,平静得可怕。
黄毛挣扎着坐起来,看着陈默有条不紊的动作,看着他那张沾着污血却毫无表情的脸,还有那把重新插回腰后、仿佛随时准备饮血的斧头。
巨大的恐惧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敬畏感混合在一起,让他的心脏还在狂跳不止。
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问出了那个从超市后巷开始就盘踞在他心头的巨大疑问:
大…大哥…黄毛的声音嘶哑,你…你咋知道…那玩意儿…会…会来他指了指高墙的方向,意指那恐怖的一切。
陈默没有立刻回答。
他走到一片相对空旷的泥地上,将沉重的背包卸下,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他活动了一下被背包带勒得有些发麻的肩膀,骨骼发出轻微的噼啪声。
然后,他缓缓抬起头。
夕阳的余晖如同熔化的金液,泼洒在废弃工地的钢筋骨架和破败的平房顶上,勾勒出冰冷而荒凉的轮廓。
远处,城市的天际线在暮色中开始模糊,霓虹灯尚未亮起,只有一片死寂的灰暗。
陈默的目光越过破败的工地,投向远处那座曾经喧嚣繁华、此刻却如同巨大坟墓般的城市。
他的侧脸在昏黄的光线下显得棱角分明,沾着污迹和血渍,却带着一种岩石般的冷硬。
他缓缓抬起右手,沾着泥土和干涸血渍的食指,指向那片被暮色吞噬的、死寂的城市深处。
他的声音不高,沙哑而平静,却像冰冷的铁钉,一字一句,狠狠凿进瘫在地上的三个混混耳中,凿进这片废墟般的死寂里:
听。
黄毛、胖子和小个子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竖起了耳朵,心脏提到了嗓子眼。
风声掠过废弃钢筋的缝隙,发出呜咽般的低鸣。
远处,似乎有隐约的汽车警报在徒劳地尖叫,又被什么力量粗暴地掐断。
枯草在脚下发出细微的摩擦声。
然后,声音来了。
不是一声。
是无数声。
从城市的各个角落,从那些鳞次栉比的高楼之间,从狭窄的巷道深处,如同瘟疫般同时爆发出来!
啊——!!救命啊!
滚开!别过来!啊——!
嗬嗬…嗬嗬嗬嗬——!!!
凄厉到变调的、人类临死前发出的最后惨叫,短促、尖锐,充满了无法想象的痛苦和绝望。
它们此起彼伏,相互叠加,形成一股令人血液凝固的恐怖声浪!
紧随其后的,是更加庞大、更加疯狂、如同亿万只饥饿蝗虫同时振翅的、非人的嘶吼!
嗬嗬嗬!
嗬嗬嗬嗬——!!!
那声音汇聚成潮,汹涌澎湃,瞬间淹没了整座城市!
仿佛地狱的闸门在这一刻被彻底冲垮,无尽的恶鬼咆哮着涌入了人间!
废弃工地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带着血腥味的冰冷穿透了单薄的衣物。
黄毛脸上的最后一丝血色褪得干干净净,嘴唇哆嗦着,牙齿不受控制地咯咯作响。
胖子瘫软的身体猛地一抽,像离水的鱼一样张大嘴巴,却吸不进一丝空气,只有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抽气声。
小个子蜷缩在地上,双手死死捂住耳朵,身体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
就在这人间地狱的恐怖交响曲达到第一个高潮的瞬间——
陈默的视野里,毫无征兆地,跳出了一行冰冷的、散发着幽蓝色微光的文字。
那光芒并不刺眼,却带着一种绝对的、非人的质感,清晰地悬浮在他视网膜的正前方:
【检测到大规模生命灭绝事件发生…符合激活条件…】
【末日生存辅助系统…绑定中…】
【绑定成功!宿主:陈默。】
【新手任务:存活24小时。奖励:生存点数x
100。】
【新手礼包发放:力量属性+1。】
【当前状态:生命值100%(轻微擦伤),体力值85%,精神稳定度:高。】
【属性面板开启:力量(+1生效中)…敏捷…耐力…精神…(待激活)】
随着那行【力量属性+1】的文字彻底清晰,一股奇异的暖流毫无征兆地凭空涌现!
它如同奔腾的岩浆,瞬间灌注入陈默的四肢百骸!
肌肉纤维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拉扯、重塑、强化!
骨骼深处传来轻微的、如同钢铁淬火般的嗡鸣!
一种前所未有的、爆炸性的力量感,在他身体里轰然苏醒!
原本沉重的消防斧,此刻握在手中,竟感觉轻若无物!
背包的沉重感也骤然减轻!
力量!
纯粹、可控、属于他自己的绝对力量!
陈默缓缓握紧了拳头。
指关节因为骤然增加的巨大力量而发出清晰的、如同捏碎核桃般的爆响!
掌心感受着肌肉贲张带来的紧绷感和汹涌澎湃的力量。
他低头,看着自己沾满污垢和血渍的手掌,感受着那在血管中奔腾咆哮的、全新的力量洪流。
嘴角,在无人看到的阴影里,极其细微地向上扯动了一下。
那不是笑容,更像是一把终于磨砺出真正锋芒的利刃,在黑暗中无声的铮鸣。
这力量,来得正是时候。
起来。陈默的声音打破了死寂,比刚才更加沉凝,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想活着看到明天的太阳,就别在这里装死。
他的目光扫过瘫软的三人,最终落在黄毛身上:你,叫什么
黄毛被那目光刺得一激灵,挣扎着想站起来,腿还有些发软:大…大哥,叫我阿飞就行…他声音依旧发颤,但比刚才多了点活气。
阿飞。陈默点点头,指向瘫在地上的胖子和还在发抖的小个子,你,负责看着他俩。别掉队,别出声。掉队,我不会回头找。所以,他顿了顿,腰后的消防斧斧柄在暮色中反射着最后一点冷光,后果自负。
冰冷的语气让阿飞猛地打了个寒噤,连忙点头:明…明白!大哥!他下意识地用了这个称呼,带着敬畏。
陈默不再多言,弯腰重新背起沉重的背包。
这一次,背包的重量感减轻了许多,那+1的力量增幅效果显著。
他辨明方向,朝着废弃工地深处、那几排如同巨大棺材般沉默的待拆迁平房走去。
脚步沉稳有力,踩在松软的泥土和枯草上,发出沙沙的轻响。
阿飞不敢怠慢,连忙去拉扯瘫软的胖子:死胖子!起来!不想死就赶紧跟上!又踹了一脚还在发抖的小个子,耗子!别他妈抖了!走!
胖子和耗子(小个子)在死亡的巨大威胁和阿飞的催促下,终于挣扎着爬了起来,踉踉跄跄地跟上陈默的背影,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依赖。
平房区死寂得可怕。
门窗大多破损,黑洞洞的窗口像一张张择人而噬的嘴。
空气中弥漫着灰尘和木头腐烂的味道。
陈默走在最前,每一步都踩在厚厚的浮土上,留下清晰的脚印。
消防斧握在手中,斧刃斜指地面,随时准备挥出。
他的感知提升到了极限,耳朵捕捉着任何一丝异常的声响——风声掠过破窗的呜咽,老鼠在角落窜动的窸窣,远处城市传来的、永不停歇的死亡哀歌。
突然,他脚步一顿。
前方一栋相对完整的平房拐角处,传来一阵刻意压低的、断断续续的说话声,中间还夹杂着几声女人的啜泣。
……妈的…哭个屁!把东西交出来!一个粗哑的男声恶狠狠地低吼。
求…求求你们…这是我孩子最后一点吃的了…一个虚弱的女声带着哭腔哀求。
少废话!拿来!另一个尖锐些的声音不耐烦地催促,接着是推搡和抢夺的声音,还有小孩受惊的哭声。
阿飞、胖子和耗子也听到了动静,脸上顿时露出紧张的神色,下意识地看向陈默。
陈默眼神微冷,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身体贴着斑驳的墙壁,如同幽灵般悄无声息地摸了过去。
他停在拐角边缘,侧身,目光锐利地扫向声音来源。
平房后墙根下,三个穿着脏污迷彩服、但臂章早已被撕掉的男人,正围着一对母女。
母亲三十多岁,脸色惨白,嘴唇干裂,死死抱着一个五六岁、吓得瑟瑟发抖的小女孩。
她怀里紧紧护着一个瘪瘪的塑料袋,里面似乎装着几块饼干。
为首的是一个方脸、留着寸头、眼神凶狠的男人,肩章的位置空空如也,但身上那股兵痞的戾气很重。
他一手抓着女人的胳膊,另一只手正粗暴地去抢她怀里的塑料袋。
旁边一个三角眼和一个龅牙,则堵住了女人的退路,脸上挂着幸灾乐祸和贪婪的笑。
中尉,跟这娘们废什么话!抢了完事!三角眼舔着嘴唇催促。
那被称为中尉的方脸男人狞笑一声,手上猛地加力:听见没松手!
女人的手臂被拧得生疼,发出一声痛呼,怀里的袋子眼看就要被夺走。
小女孩吓得哇哇大哭。
就在那中尉的手指即将抓住塑料袋的刹那!
一道身影如同鬼魅般从拐角处闪出!
速度快得带起一阵微风!
中尉只觉得眼前一花,一股巨大的、无可抗拒的力量猛地钳住了他正伸出去抢夺的右手手腕!
那力量之大,如同冰冷的铁箍瞬间锁死!
骨头被挤压的剧痛让他眼前一黑!
谁!他惊怒交加,猛地转头,对上了一双冰冷得如同万载寒冰的眼睛。
陈默!
没有任何言语。
陈默钳住中尉手腕的左手如同钢浇铁铸,纹丝不动。
右手的消防斧在刚才闪身而出的瞬间已经悄然交到左手,此刻空出来的右手,五指张开,如同捕食的鹰爪,带着那股新生的、爆炸性的力量,快如闪电般探出,精准无比地扼住了中尉的咽喉!
五指收拢!
咔嚓!
一声清脆得令人头皮炸裂的颈骨碎裂声,在死寂的平房区骤然响起!
中尉脸上的狞笑瞬间凝固,眼睛猛地凸出,充满了极致的惊骇和无法置信。
他喉咙里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如同气泡破裂般的嗬声,身体就像被抽掉了所有骨头,软软地瘫倒下去。
沉重的身躯砸在地上,扬起一片尘土。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三角眼和龅牙脸上的狞笑和贪婪瞬间僵住,如同劣质的石雕,随即被巨大的惊骇和恐惧取代。
他们看着刚才还耀武扬威的中尉像条死狗一样瘫在地上,脖子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扭曲着,眼睛瞪得溜圆,已经没了生气。
那个女人也惊呆了,死死捂住小女孩的嘴巴,不让她哭出声,自己则惊恐地看着突然出现、瞬间拧断了一个壮汉脖子的陈默。
阿飞、胖子和耗子从拐角后探出头,看到这一幕,更是吓得魂飞天外,差点叫出声,又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巴。
三角眼和龅牙终于从极度的震惊中反应过来。
求生的本能和对枪支的依赖瞬间压倒了一切!
操!三角眼发出一声变了调的怪叫,几乎是同时,他和龅牙猛地伸手探向自己腰间鼓囊囊的枪套!
动作快,陈默更快!
在拧断中尉脖子的瞬间,他的身体已经借着拧腰的力量顺势侧旋!
左脚如同钢鞭般闪电般抽出,带着撕裂空气的厉啸,狠狠踹在距离稍近的三角眼的胸口!
砰!
三角眼整个人如同被高速行驶的卡车撞中,双脚离地,身体弓成一个诡异的虾米状,口中喷出血沫和碎裂的内脏块,向后倒飞出去,重重撞在身后的砖墙上!
砖墙发出一声闷响,簌簌落下灰尘。
三角眼的身体顺着墙壁滑落,瘫软在地,胸口明显凹陷下去一大块,眼睛翻白,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
就在陈默踢飞三角眼的同时,龅牙的手已经摸到了腰间手枪的握把!
冰冷的金属触感让他眼中闪过一丝疯狂的凶光!
拔枪!
上膛!
动作虽然因为恐惧而变形,但常年摸枪的肌肉记忆还在!
黑洞洞的枪口,带着死亡的气息,颤抖着抬了起来,指向陈默的胸膛!
去死吧!龅牙嘶吼着,脸上是扭曲的疯狂,手指狠狠扣向扳机!
千钧一发!
陈默的身体在踢飞三角眼后,旧力刚去,新力未生!
面对那近在咫尺、即将喷出火焰的枪口,他似乎避无可避!
阿飞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胖子更是吓得闭上了眼睛。
然而,陈默的眼神依旧冰冷如铁,没有丝毫慌乱。
在那电光火石的瞬间,他做出了一个超乎所有人预料的动作!
他并没有后退,反而借着踢击的反作用力,身体猛地向前一倾!
不是冲向枪口,而是扑向地上中尉那刚刚软倒、尚有余温的尸体!
噗通!
陈默的身体重重扑倒在中尉的尸体上!
几乎就在他身体伏低的同一刹那!
砰!!!
震耳欲聋的枪声在狭窄的空间内炸响!
子弹带着灼热的气流,擦着陈默伏低的后背呼啸而过,狠狠打在后面平房的砖墙上,溅起一溜火星和碎屑!
龅牙没想到对方会用这种方式躲开致命一击,一愣神的功夫,致命的破绽已经出现!
伏在尸体上的陈默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双腿猛地蹬地!
身体贴着地面,如同离弦之箭般向龅牙的下盘蹿去!
沾满泥土和血污的消防斧不知何时又回到了他的右手,斧刃拖在身后,在泥土上划出一道深痕!
龅牙只觉得脚下一股恶风袭来!他下意识地想调转枪口向下射击!
太迟了!
陈默贴地滑行的身体骤然暴起!
右臂肌肉如同绞紧的钢索,积蓄到极致的力量轰然爆发!
沉重的消防斧由下而上,带着开山裂石般的狂暴气势,划出一道致命的半月寒光!
噗嗤——!!!
斧刃自龅牙的胯下狠狠劈入,带着摧枯拉朽的力量一路向上斜斩!
撕裂布料,切开皮肉,斩断骨骼!
腥臭的污血和破碎的内脏如同喷泉般狂涌而出!
龅牙的身体被这恐怖的一斧硬生生劈成了两半!
上半截还保持着举枪的姿势,脸上凝固着极致的痛苦和难以置信的茫然,下半截则软软地瘫倒在地。
浓烈的血腥味瞬间弥漫开来,令人作呕。
枪声的余音还在破败的平房间回荡,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
硝烟味混合着浓烈到令人窒息的血腥气,如同粘稠的胶水,糊在每个人的口鼻。
阿飞、胖子和耗子死死捂着嘴,眼睛瞪得溜圆,胃里翻江倒海,却连呕吐的力气都被那瞬间爆发的极致暴力抽空了。
那对获救的母女蜷缩在墙角,母亲死死抱着女儿的头按在自己怀里,身体抖得像风中的落叶。
陈默站在两具半残的尸骸和那个脖子扭曲的中尉尸体中间,微微喘着气。
刚才那一系列兔起鹘落、在生死边缘游走的搏杀,即使以他强化后的体魄,也消耗巨大。
汗水混合着溅上的污血,顺着他的额角滑落,滴进染血的衣领。
他手中的消防斧,斧刃上挂着粘稠的血肉碎末和暗红色的肠衣碎片,正一滴一滴地砸在脚下的泥土里。
他冰冷的目光扫过地上的尸体,确认威胁解除,然后才缓缓抬起沾满血污的脸,看向唯一还有呼吸的那个三角眼。
三角眼被陈默一脚踹飞,胸口塌陷,此刻正瘫在墙根下,口鼻中不断涌出带着泡沫的血沫。
他每一次艰难的呼吸都伴随着拉风箱般的嗬嗬声,身体因为剧痛而不停地抽搐,眼神涣散,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眼看是活不成了。
安全。
陈默紧绷的神经稍稍松弛了一丝。
他弯腰,动作麻利地从中尉僵硬的尸体上扯下武装带,上面还挂着一个备用弹匣和一个水壶。
又走到龅牙那半截残尸旁,用斧头拨开血泊,挑出他那把打空了的手枪(刚才那一枪是龅牙唯一开出的枪),同样扯下武装带。最后,他走到垂死的三角眼身边,面无表情地拿走了他腰间的手枪和弹匣。
做完这一切,他才直起身,将那把打空了的手枪随手扔给呆若木鸡的阿飞:拿着,防身。
又将中尉和三角眼的手枪连同武装带一起塞进自己鼓鼓囊囊的背包。
水壶则挂在了自己腰间。
阿飞手忙脚乱地接住那把冰冷沉重的手枪,枪身上还沾着血和泥土,烫手山芋般的感觉让他差点又脱手掉下去。
他看着陈默行云流水般搜刮战利品的样子,再看看地上那三具死状凄惨的尸体,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就在这时!
不许动!
放下武器!
举起手来!
几声短促、严厉、带着金属质感的低喝猛地从平房区的几个方向同时响起!
紧接着是拉动枪栓的清脆咔嚓声!
陈默的身体瞬间绷紧,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
他猛地抬头,目光锐利如刀,扫向声音来源。
只见前方、左翼、右翼,三个方向,残破的窗洞后、半塌的矮墙边,同时探出了黑洞洞的枪口!
枪口稳稳地指向他!
握着枪的手,包裹在沾满尘土和油污的迷彩作战服袖子里,稳定得没有一丝颤抖。
持枪者隐藏在阴影中,只露出半张脸或警惕的眼睛,但那股经历过战火洗礼的彪悍气息却扑面而来。
一共三个人。
三把制式突击步枪的枪口,如同死神的眼睛,牢牢锁定了场地中央、浑身浴血、手持滴血消防斧的陈默。
为首的一个士兵,脸上涂着简易的油彩,眼神锐利如鹰,枪口微微下压,对准陈默的胸膛,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怒:
放下中尉!立刻!